番外一
京市的隆冬依舊凜然幹燥,紅牆灰瓦的老胡同在經歷了幾場撲簌大雪的洗禮後,披上了新妝。
陳景堯正式求婚後,兩人倒沒趕着去領證。
一來是臺裏年底各項考評接踵而至,向晚無暇分心。二來陳景堯也忙,年前還去了趟香港,這事就這麽一直擱置着。
陳景堯除夕夜是在大院裏過的,屋子裏頭暖氣燒得旺,老爺子膝下三房人都來報了個道,有的留下來吃團圓飯,有的露個臉就上婆家去了。
向晚沒這麽好的命,她今年被臺裏選中,主持京臺大年三十的除夕晚會,要到淩晨才能下班。
臺裏的化妝間格外忙碌,幾個主持人分坐着,邊化妝邊做準備。
向晚看了眼微信裏的祝福信息,沒多大新意,挑了挑,撿重要的一條條回複。
財經頻道主持人,也是這次晚會唯二的女主持人郁瑩放下手機,輕嘆道:“我這已經三年沒回家過年了,臺裏就逮着我們這些單身的可勁薅。”
向晚笑說:“那你明年努努力,争取脫單。”
“哪有說的那麽容易呀。”郁瑩說着朝她看過來,“聽說你好事将近了?準備什麽時候請我們吃喜糖呀?”
“還沒定。”向晚說。
“是你不急還是陳總不急?改天見着了我可得問問他。”
郁瑩常駐財經頻道,和陳景堯打過不少次交道,關系還算可以。
化妝師讓向晚閉眼,向晚照做着說:“年底大家都忙,也沒時間考慮這些。”
說起來,她和陳景堯在一起這事之所以整個臺裏人盡皆知,還要歸功于男人不可言說的高調。
京臺年終彙演那天,臺裏請了不少資方和贊助商參加,陳景堯也赫然在列。往年這樣的邀約他向來是能推就推,今年罕見的沒吝啬,準時到場。
京臺新調任的一把手同陳家有些私交,筵席上挨過去敬酒,客氣道:“景堯,今晚這麽給面子啊,我當你忙不會來。”
陳景堯笑笑,說:“來捧個場,順便瞧瞧未婚妻,忙的幾天不見人影,我都得排在工作後面。”
他這樣說,叫衆人大吃一驚。
幾位臺領導你看我看你,一時間接不上話,到最後才有人小聲問:“這,這……不知道是哪位?”
問完,正巧向晚踩着高跟鞋路過。她穿一身白色西裝套裙,端莊得體的模樣,眼觀鼻鼻觀心,果然就看到陳景堯朝她招手。
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盯過來,她不自覺攥了攥手心,迎面走過去。
陳景堯順勢将她攬到懷裏,笑道:“正式介紹下,我未婚妻向晚,今後還要麻煩各位領導多多關照。”
隔着滿場的浮華光影,向晚擡頭就看到他冷峻的臉,帶着狷狂與倨傲,好似終于找到機會能夠炫耀他珍藏的明珠。
向晚輕輕捏他手,想讓他低調點,陳景堯也不惱,就這麽摟着她朝她看。
兩人有好幾天沒說上話,向晚每天起的比他早,回的比他還晚,洗完澡更是倒頭就睡,根本沒時間交流。
幾位臺領導摸了摸鼻子,不禁開始懊惱自己的情報網實在太過後滞,連忙回頭找補。對着向晚一頓輸出,恨不得将她捧成新聞臺的一姐。
向晚想笑,礙于面子忍了又忍,直到這邊寒暄的差不多,她才借口離場。
走之前陳景堯當着衆人的面拉住她的手說:“周末回大院吃飯。”
向晚愣怔片刻,點頭說知道了。
自此之後她在京臺的身份除了主持人,又多了一個,架不住有人在背後喊她’太子妃’。這其中摻了幾分玩笑,又有幾分不懷好意她無從考究,只兢兢業業做好本職工作,更沒有旁人以為的托大拿喬。
除夕晚會結束時已過零點,向晚換好衣服卸了妝,走出京臺大門,時間更是接近一點。
黑色庫裏南打着雙閃,在霧霭朦胧的雪地裏仿佛一頭靜默的野獸,深沉而又張揚的卧着。
向晚回頭和同事打聲招呼,便攏了攏圍巾,小跑上車。拉開副駕門,車裏的暖氣頓時撲面而來。
她把包扔到後座,笑着說:“走吧。”
陳景堯單手扶着方向盤,在她上車後,很快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後脖頸,輕輕往前帶,低頭就吻了上來。
他的情動來的快,滾燙的掌心沿着毛衣往上探,向晚止不住抖了抖。令他愛不釋手的軟肉就在指尖,在指縫裏細膩滑過。
向晚伸手推他,臉頰頓時一陣酡紅。
窗外門前還有同事在等車,他卻已經按耐不住,手裏的小動作隐晦不停,急于宣洩。
“你這也沒喝酒,發什麽瘋啊……”向晚好不容易推開他,伸手拿餐巾紙擦嘴。
陳景堯一副壞事做盡混不吝的樣子,單手靠着車門,朝她睇過來,“沒喝酒就不給親?”
向晚無語,翻轉紙巾,躬身按在他薄唇上。
男人笑着接過去,鼻尖蹭過去聞了聞,“這麽香?”
他真是,浮浪起來沒個邊。
向晚懶理他,偏頭系安全帶問道:“明天是不是要早起去給爺爺拜年?”
陳景堯打轉方向盤,低聲說:“你多少天沒正眼瞧我了,新年第一天就想別人了是吧?”
“不是天天見面嗎,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陳景堯睨她一眼,“你說呢?”
忍了多少天,晚上溫香軟玉地抱着,又舍不得吵醒她,到頭來苦的還是他。
向晚一本正經,也不看他,很有眼力見的在這個時候選擇目不斜視保持沉默。
等回到家,才發現他訂了餐。
為保持主持狀态,晚會前她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兒還真有些餓了。
她踢掉鞋,笑着說:“你這樣會害我變胖。”
兩人其實都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但向晚工作性質特殊,時常會錯過飯點。
陳景堯撩起袖管去廚房拿碗筷,“就當是遲到的年夜飯,這樣會不會讓你少些負罪感?”
向晚“啊”了聲,鑽進他懷裏仰頭說:“你怎麽總能輕而易舉的說服我?”
陳景堯笑,拍了拍她的臀,“去吃吧。”
淩晨一點半的京市,屋外北風呼嘯,屋裏溫暖如春。兩個人相對而坐,靜靜的邊吃宵夜邊聊天。
陳景堯沒動筷,就這麽懶散的靠在椅背上看她。
“你不吃嗎?”
“你吃吧。”
向晚低頭,夾塊烤鴨遞到他嘴邊,“陪我吃一點嘛,雖然遲了點,但我想跟你一起吃。”
陳景堯沒說話,薄唇輕勾,握住她的手。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她臉上,人微微往前湊,由着她喂了一口。
向晚被他盯的有些臉紅耳熱,忙不疊松了手。
因為時間太晚的原因,她怕長胖,沒敢吃太多就收了攤。
吃過上樓洗澡,她站在鏡前吹頭發。年前她給卷發打薄了些,但還是要吹好一會兒。
陳景堯見她吹了半幹就要撂挑子,伸手接過來。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電吹風聲音嗡嗡作響,他的手掌幹燥溫暖,輕輕撫過頭皮舒服的讓她閉上眼睛。
誰也沒說話,時光便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
向晚心裏軟的不行,回頭抱他,輕聲嗔說:“謝謝四哥。”
陳景堯眉心輕挑,低頭堵住她的唇,啞聲道:“別光說,做點實際的。”
沾到床,他頃刻又變成那個攻擊性極強的公子哥,浮浪恣肆,直吻的她喘不過氣,像是要把這些天積攢的賬通通從她身上讨回來。
向晚眼尾泛着淚,在全身緊縮,腳尖忍不住繃起的那一刻,聽到他在她耳畔說了聲:“新年快樂。”
大年初一自是要去大院拜年。
但昨晚實在折騰到太晚,兩人都沒能起來。直到日曬三竿,向晚才掙紮着起身。
她眼底一片烏青,精神不太好的樣子。攢了一肚子的惱火勁,便全撒在陳景堯身上。
陳景堯自知理虧,只好照單全收,笑着哄。
等到了大院,給老爺子和陳偉森拜過年,收下紅包,向晚對他還有些愛答不理。
陳嘉敏拉她到後頭的陽光房喝茶,“四嫂,你戒指呢?”
向晚吃口糖酥,“放家裏了。”
“我還想看看呢,那枚號稱全球拍賣史上第二天價的粉鑽究竟有多漂亮。”
“這麽誇張?”
陳嘉敏解釋道:“四哥沒跟你說嗎?我記得當時在蘇富比就被拍了天價,沒想到兜兜轉轉又被我四哥拿下了。”
“……”
等他們從大院出來,回西三環的路上,京市又飄起了雪。
陳景堯踩下剎車,偏頭看她,問道:“還生氣呢?”
向晚把頭轉向窗外,故意不理他。
陳景堯笑着說:“那下回你說了算,你說停就停。”
外頭雪花飛簌,粉妝玉砌,街頭巷尾銀裝素裹,皚皚一片白。
向晚嘴硬:“我才不信你的鬼話。”
眼見紅燈還有一段時間,陳景堯傾身過來,伸手撚上她的耳垂,“怪不得我,實在舒服,忍不住吶。”
向晚睜圓眼,想不到青天白日的,他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來,擡手就朝他打過去。
車子緩緩前行,她的聲音帶着氣鼓鼓的沉,“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換來陳景堯愉悅的大笑。
京臺的除夕晚會意外上了熱搜,倒不是節目有多讓人耳目一新,出圈的是今年新晉的女主持人。
向晚的主持照片在微博被實時刷屏。
[好漂亮的小姐姐,一分鐘,我要知道她的全部信息!]
[是京臺早間新聞的主持人,好像叫向晚]
[是她,之前在南臺做晚間新聞的,當時就覺得她好漂亮,可惜沒播多久就不見了]
[她有微博嗎,想去關注]
有關向晚詞條的熱搜挂了一個小時不到,就被清的毫無痕跡。
不過許多人還是找到了她的微博,點贊關注。光幾個小時她就漲了大幾萬粉絲。
她好久沒用微博,上回發的照片還是那年在北戴河,喬可希給她拍的。
很有氛圍感的一組照片,夜晚的海邊,她穿着裙子走在沙灘上,腳下是一盞朦黃的燈。
[啊啊啊老婆好美]
[我要有這顏值做夢都得笑醒]
陳景堯把手機扔到一邊,伸手将她抱到懷裏,沉聲道:“把微博照片删了吧。”
向晚不明所以:“幹嘛啊,我又不是見不得人,而且我好喜歡喬喬拍的那組照片。”
“我再給你拍。”
向晚眼皮忍不住翻兩下,“就你那技術還好意思提呢?”
陳景堯低頭看她,半晌才道:“晚晚,過完年找個時間,咱們去把證領了吧。”
向晚微怔,“這麽突然?”
“突然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你突然提到這個嘛。”
陳景堯沒給她消化的時間,年初六就走了後門,叫民政局提前開工了。
工作人員自是滿臉笑意,辦完手續出了證,又蓋下鋼印,這才将兩本紅本遞到他們手上。
“恭喜你們,陳先生陳太太。”
陳景堯笑,遞上幾個紅封,這事兒到他手裏做的那叫一個圓滑世故。
雪過天晴,是豔陽高照的一天。
向晚跟在陳景堯身後,感受到他牽着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停下腳步,伸手抱住他的腰,臉頰輕輕貼在他手臂上。
她輕聲道:“今後還要請四哥多多指教了。”
陳景堯那麽四平八穩又淡漠的人,這會兒心頭一怔,擡手摸上她的臉頰,“多多指教,我的陳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