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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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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過後,向晚的生活重新恢複平靜。

    她開始試着做采訪任務,并獨立撰稿。工作變得更加忙碌,生活上反倒空閑下來,又回到了過去的兩點一線。

    和陳景堯這場露水情緣,像是還沒生長的春芽,冒了個尖。少了雨水的灌溉,埋在土壤裏戛然而止。

    有幾次向晚扛着麥克風,坐在新聞采訪車上。車輛疾馳而過,甫一擡頭,看到城市中央商務區高樓鱗次栉比,京廣大樓遠遠矗立雲端,她還能想到那晚陳景堯臨走時,臉上的冷寂與嘲弄。

    向晚不願多想,試圖掩飾心裏那點不可言說的哀戚。

    一個療程的中藥喝完後,她被京市的倒春寒凍到感冒咳嗽。

    拖着鼻子進剪片室時正巧碰到李禹恂從裏頭出來。

    對方看她一眼,“你感冒好像還挺嚴重的,沒去醫院嗎?”

    向晚邊拿紙巾邊擤鼻涕,搖頭說,“沒有,扛一扛就過去了。”

    “藥吃了嗎?”

    “吃過了,感冒總有個周期,吃藥也沒用。”

    說完她便和李禹恂揮揮手,進去看片子了。

    午休時李禹恂放了兩盒藥在她桌上,說是從協和拿的,治療感冒咳嗽很有效。

    向晚道聲謝便收下了。

    只不過沒等兩天,病也就好的差不多。

    三月一晃而過,清明假期前,喬可希給向晚打了個電話。

    她人在北戴河拍戲,去了個把月沒回京市。趁着這次假期,喊向晚到劇組探班,順便過去陪陪她。

    向晚原本懶得來回跑,後來一想留在京市也沒事,收拾幾件衣服,就買了隔天的高鐵票。

    到北戴河是喬可希的助理來接的她,對方是個年輕小姑娘,圓臉蛋,長得很讨喜。她跟向晚說喬老師下午有場戲,讓她先到片場的房車裏等一會兒。

    向晚沒等太久,喬可希就下戲了。

    她人有些頹,上車後直接往座位上一倒。

    向晚笑說:“喬老師這麽累呀?”

    喬可希擺擺手,脫下戲服外套說:“補錄了幾個鏡頭,體力消耗有點大。”

    助理化妝師來給她拆頭發卸妝,向晚窩在角落裏幫不上忙,索性就躲着玩手機。

    喬可希透過窗戶倒影看她,問道:“我以為你不會來,假期陳公子不會找你?”

    向晚玩羊了個羊的手微頓,平靜道:“沒,挺久沒聯系了。”

    “吵架了?”

    “不算吧。”

    這算什麽吵架,情侶關系那才能叫吵架。

    她垂眸,狀似無意地說:“可能是他覺得掃興,想結束。”

    他們倆的關系本就源于一時興起,沒有那麽多感情牽絆,分開無非也就是因為膩了。

    喬可希看她,“就這麽簡單?”

    向晚沒說話。

    她性格變扭,哪怕是在最親近的朋友面前,也不太會袒露心裏話。倒不是見外,只是不懂得表達。

    但她現在也急需一個宣洩口。

    她想了想,手臂抱着膝蓋,見化妝師和小助理都下了車,才三言兩語簡要說了個大概。

    喬可希無語:“那你問他了沒?”

    向晚搖頭,“怎麽問,我不想問。”

    “你不問他一整晚自己都在那陰陽怪氣?”喬可希很是驚訝,“那陳公子的脾氣還真挺好的。”

    向晚擡頭睇她,“你到底是誰朋友。”

    喬可希舉雙手,“嗳,我沒有替他說話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的反應過于大了,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真的很在乎他。”

    小心思陡然被人一語道破,向晚覺得羞恥,臉頰忍不住紅了一圈。

    她低頭看自己腳掌,輕聲道:“所以我才時刻提醒自己。不過都這些天了,大抵就是散了的意思吧。”

    “就這麽分手了?”

    向晚笑笑,自嘲一句:“哪談的上叫分手啊。”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開始,結束也不需要明說。

    這或許是陳景堯成人世界裏的規則之一,若太較真,未免就顯得傻了。

    向晚努力在這段露水情緣裏保持冷靜,而他甚至無需費心就能做到游刃有餘,就連斷也是斷的幹脆,走之前還體面地替她關上門。

    換誰不道一句陳公子體貼,更是難得一見的好情人。

    喬可希的助理返回車上,兩人的話題自動終結。

    晚上沒有夜戲,喬可希便帶着向晚到劇組附近閑逛,順便挑了家環境還算不錯的餐廳。

    點瓶酒,只當是閨蜜閑聊局了。

    只可惜這酒剛開,話還沒說上兩句,就碰上了劇組的男一號。人帶着兩個助理,正巧也來這家餐廳用餐。

    喬可希起身打招呼,給向晚介紹,兩撥人順理成章一道拼桌。

    飾演這部網劇的男一號是圈裏新晉的流量小生王宇安。對方年紀比她們小兩歲,性格開朗幽默,會控場,更不會叫人尴尬,幾人相談甚歡。

    席間向晚跟着他們一道喝了兩杯紅酒,回到酒店洗漱完,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菊兒胡同的四合院剛下過一場雨,狹窄的胡同口洇着好幾個水塘,橫七豎八幾輛車不管不顧,就停在路口。

    廂房裏酒局正酣,幾個中音院的女生抱着琵琶彈奏《十面埋伏》,高潮疊起,餘音繞梁。

    滿屋子喧鬧聲,蓋過琵琶清亮的弦音。不論臺下欣賞與否,曲目照舊不停。

    商晔拿了瓶前陣子在拍賣會上新得的酒,他目光瞥過臺上的樂手,低笑聲,“今兒這局誰攢的,這麽不懂規矩。”

    謝禮安也漫不經心打過去個眼神,“看來是在咱們陳公子身上下過功夫的。”

    陳景堯叼着煙,雙腿微敞,眯着眼低頭看郵件。

    他這陣子得閑,空了就鑽各種場子。大的小的總歸去處多的很,不至于叫人落場。

    只是那些眼尖的很快就瞧出點意思來,先前跟着陳公子的那位,這陣子卻是一回都沒再見過了。

    這事放在圈子裏早已是見怪不怪,也有人在背後議論,說之前傳的風聲未免誇大其詞了。這才沒幾個月呢,陳公子就膩了。

    八卦随風,千人千面,一天一個說法。

    但說過也就說過了,沒人會再去細究。畢竟那也不是正兒八經要進陳家門的,來來往往姓甚名誰的都不重要。

    商晔給陳景堯斟酒,他吸口煙忍不住問:“真跟人向晚妹妹斷了啊?”

    陳景堯收起手機喝口酒,睇他一眼,“你很閑?”

    說罷他皺眉,眼梢落在臺上的琵琶手身上。只一眼又淡淡收回,指腹漫不經心地随拍子敲着桌面。

    那晚從向晚家出來,算是不歡而散。

    雖沒明說,但他的煩躁與疲憊不作假,除了這,隐隐還有些嘲弄的愠怒。

    他離開後站在樓棟門下好久,抽了好幾支煙,直到看見向晚卧室的燈熄滅,他才摁滅煙頭,哂笑聲上了車。

    以他過去二十多年順風順水的生活來看,幾乎還沒在哪受過絆子,更遑論還是在女人身上。

    向晚身上那股別扭的勁兒用對地方招人疼,否則就容易适得其反。

    陳景堯想他算是個有耐心的人,至少在和她相處時是的。可她最後幾近迎合的谄媚才最讓他惱火。

    拿他當什麽?

    他這人最不愛較勁,既然心裏頭一百個不願意那就別勉強,就算了。

    不然多沒意思。

    陳景堯甚至懶得過問向晚那點反常的心思出自何處,他就抱着這樣的心态重新回到聲色場。

    直到半個月前,他回大院遇上陳嘉敏,才有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年前陳嘉敏用他的名義訂了個包,因為這她最近四哥長四哥短,嘴上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那包直接走的他私人賬戶,陳嘉敏愣是沒花一分錢,相當于白嫖了。

    陳景堯大方,她自然高興的合不攏嘴。

    那天陳家家宴,翟穎随口問了陳嘉敏一句,說是你這包不好買,問她是通過什麽渠道拿下的。

    陳嘉敏當即看了陳景堯一眼,指了指說是四哥送的。

    她說這包确實難買,就連沈初棠也有些眼熱。

    聊起這些來陳嘉敏的話滔滔不絕,期間說到那天拿包的細節,她還很瞧不上沈初棠。

    說自己就去上個廁所的功夫,沈初棠就按捺不住先去一睹為快了。

    兩人打小在同一個大院長大,好了多少年就比了多少年,劣根性一旦作祟就上了瘾。直到現在,還總有人會拿她們兩人出來做比較。

    陳嘉敏自認這回因為陳景堯的關系小勝一籌,心情好的哼起歌來。

    回頭又跟翟穎八卦謝家的事,她說:“初棠那天還碰到謝禮安那位了……”

    翟穎喝口茶問她,“哪位?”

    “就他養在外頭那位。”

    翟穎臉上表情有些尴尬。她到底是長輩,不好像陳嘉敏一樣誇張,只能笑笑表示自己也略有耳聞。

    陳嘉敏撥弄包上的銀扣,小聲說:“他們這些男人賺再多錢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在外面養女人。謝禮安養的那位當天在SKP買了不少東西,估計一晚上就花了好幾百萬的。”

    坐在沙發上的陳景堯眉心直跳。

    他沒參與她們的話題,但他沒聾,抓着重點一尋思,就嗅出味來。

    當即逮着陳嘉敏一通問,幾號幾點,在哪裏,詳細的具體經過。

    為這事兒,陳嘉敏說不太清楚,還特意打了個電話給沈初棠。

    一來一回搞的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陳景堯卻是逐漸冷靜下來,他從煙盒裏抽根煙出來點上,叼在嘴裏。身影落在大院那棵梧桐樹下,火星子忽明忽暗,叫人看不出情緒。

    原來是為這啊。

    他想起向晚那句——“所以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收到陳公子的禮物”,好像鑰匙對上鎖心,忽然迎刃而解。

    說到底還是忍不住嗤笑聲。

    陳景堯知道原委後也沒去解釋。

    向晚的驕傲像把雙刃劍,對他來說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既然她都不說不問的,他又何必上趕着。

    顯得他很賤?

    轉過頭來照樣天天紙醉金迷,聲色犬馬。

    可當酒過三巡,醉意朦胧時他又不免會想起向晚,想她為什麽不問,不鬧。想她為什麽和別的女人不同,到底又是哪裏不同。

    所以今晚商晔陡然提到向晚,陳景堯那憋了這麽多天的三分勁鼓起來,稍稍一碰就要爆了。

    謝禮安拍了拍他的肩,大抵也是有了幾分醉意,他含糊說:“斷了也好,遲早是要斷的。可別學的跟我一樣,當斷不斷,兩頭讨不着好。”

    這話話糙理不糙,誰也沒反駁。

    哪怕向晚跟穩了又能如何,陳景堯總不可能娶她的,這個事實在場的誰都清楚。像他們這樣的人,得了多少勢相應就要付出多少代價,其中最容易斬斷的就是感情。

    跟他們談錢容易,談感情就太過荒唐。

    因為他們自己也做不了主,最後跟誰結婚無非都是利益最大化的産物。

    感情是太奢侈的東西,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陳景堯吸口煙,避開那兩句斷不斷的話題,低笑聲,“你對自己定位下的還挺準。”

    謝禮安嘁一聲,“我反正都是爛人一個了,就圖個快活。”說着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陳景堯,“陳四,你跟我不一樣,你還有機會。”

    什麽機會不用明說。

    陳景堯知道道理,若真動了心思才更應該克制,給不了的索性不要碰才對。

    可話說的容易。

    相反的,真能克制還煩什麽心。

    陳景堯抽口煙,沒來由地被嗆到,咳幾聲,就聽到謝禮安低聲卧槽一句。

    謝禮安低頭在看手機,臉上表情有些陰沉。嘴裏叼着煙,蹙眉不動。

    商晔搭上他的肩膀湊過去,看清後忍不住揶揄道:“不過就一CP詞組上熱搜,也值得你這樣?”

    謝禮安:“這小子簽的垃圾公司慣會炒作,真當老子吃素的。”

    “你吃不吃素咱們不知道,但我看你現在的樣子挺吃醋的。”商晔毫不留情地拆穿。

    熱搜上挂着的是王宇安和喬可希劇組聚餐的照片,一行幾人沒什麽不妥的,但卻莫名其妙牽出方齡來。

    方齡之前和王宇安合作過一部劇,因為人設帶感吸引了一大波CP粉。劇播完後兩邊都有意拆CP,奈何CP粉人多勢衆,物料産出也極快,至今還在超話裏活躍着。

    今天王宇安被拍到和新的劇組女演員一起吃飯,看樣子熟稔親密,CP粉濾鏡碎了一地,正鬧着呢。

    哪知道BE詞組就沖上了熱搜。怎麽看怎麽像是故意炒作。

    謝禮安沒理會商晔的調侃,他給公司公關打了個電話交代兩句。挂完後斜睨陳景堯一眼,将手機扔他懷裏。

    陳景堯猝不及防,青色煙灰抖落下來燙了手。他拿過來蹙眉道:“對我發瘋?”

    謝禮安嗤一聲,“我怕我不給你看是你對着我發瘋。”

    這話說的拗口。

    陳景堯沒理他,咬着煙拿起手機,垂眸掃一眼。

    照片拍的挺有氛圍感,沒什麽過分的親密舉動。

    唯一燙了陳景堯眼睛的,是一張沒來得及或是博主疏忽忘記給素人打碼的照片。

    裏邊的向晚穿着件白色小香風短外套,黑長發披在肩頭,眼神微醺面帶桃紅地對身邊的人笑。

    那笑容,可比對着他的時候真誠多了。

    陳景堯愣怔片刻,拿着看了許久,最後忍不住又笑。

    佛說,愛欲于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燒手之患,這不就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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