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没两天，邱红梅就把皮鞋带了过来，顺便拿走了明婉织好的毛裤，还有一个明婉用毛线钩的红色花朵的发圈。
下班回到家的赫明婧看见自己妹妹递过来的那双黑色皮鞋，默默红了眼眶。
家里大人不作为，可怜的就只能是孩子。只管生不管养，时不时的给点儿吃的，饿不死就行，其他的就别想了。
赫明哲虽然扛起了家长的责任，可他自己都还是一个半大孩子，怎么可能考虑得多周到？他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她们兄妹从小都是大人的旧衣服改的，要不就是亲戚的旧衣服。
至于为什么亲戚给他们旧衣服，还不是家里不着调的大人，家里有点儿好东西都孝敬别人了。
“行了，有什么好感动的，以后新衣服新鞋慢慢都会有的。”
明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指指桌子上的另一个纸袋。
“里面还是三个苹果，大姐，你去洗洗切了，还是老规矩啊！”
“诶，我这就去！”赫明婧擦擦眼角，拿起苹果就往外走，两个小馋嘴也马上站起来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明婉的眼神看向对面的夫妻俩，首先看向赫大林，一家之主嘛！
“老赫家最近有人找你没？”
赫大林小声辩驳：“三儿，那是你奶和你大伯家。”
明婉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满是警告：“爱谁谁，我问他们最近找没找你，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废什么话？”
欠收拾！
看懂了眼神里的警告，赫大林瞬间坐直身体，用力摇了摇头：“没有，一次也没有。”
上次他看见他妈打招呼，他妈理都没理他，就像不认识他一样，大侄子也是。
这还差不多！
明婉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看向边上的张兰：“你呢？”
张兰脸色有些不自然，小声的说：“找，找了！你舅舅找我一次，说，说……”
她犹豫半晌咬了下嘴唇，说道：“你舅舅说卫国的衣服有些破了……”
张兰说完小心翼翼的抬眼，正看到明婉似笑非笑眼神，她哆嗦一下连忙摇头说：
“我没，没给钱，真的。我跟你舅舅说了，我没钱，家里现在是你当家，我一分钱也没有，工资都给你收着了。”
明婉满意的点点头：“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就开工资的第二天。”
“别的什么也没说？”
“没，没有！”张兰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说是当然说了，还说的有些难听。
她可不敢说，三儿生气打自己一顿怎么办？再一气之下杀到娘家，她可就事儿大了！
她同事有大伯子家附近的人，她家三去赫家老宅那儿把她大伯子家桌子掀了，打了喜子和一大家子，人家都跟她说了。
现在厂里的人对她特别客气，多余的活儿再也不敢让她干了，就怕她家三儿打上门。
这要是三儿去娘家闹一番，她以后都不用回娘家了。就是不知道弟弟听没听进去她的话，可千万别来家里闹腾。
张兰是家里的老二，老张是家祖传的重男轻女，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了老四这么一个男孩。
自然千宠万宠，三个姐姐也被张家父母教成了伏弟魔。
张家老四张强生了一儿一女，属于先开花后结果。
老两口爱屋及乌，对张强的大女儿张小凤倒是不错，也默许唯一的儿子总来以此为借口来搜刮三个姐姐。
这不，几个姐姐每月开工资的日子记得比谁都熟。
每个月开工资的第二天，张强准来。少则五块，多则十块，加上点儿肉票、糖票、布票。
东一点西一点儿的，三个姐姐加一起数量也不少了。
张强很有分寸，从不会连着两个月在同一家都要十块，就是那种给你点儿喘息的时间，缓过来再来次大的。
反正就是这月一点儿，下月一点儿，但又不会给你一棒子打死，三个女儿都是这个待遇。
这时候还大多都顾及名声，不是谁家都能有明婉这么个混不吝，又完全不在乎名声的。
几家也都默认这种钝刀割肉的感觉。
而且张家别的方面暂且不论，但长相是真没的说。
大姨三姨的夫家也都是工人家庭，一家人工资也都不少，五块、十块的，还真就不大碍事，也就没那么在乎。
赫大林如果着调，他们家没这五块十块也不在乎。两口子工资加起六十多块，五块十块给娘家也不算什么。
关键是家里大人一个指望不上，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张家的行为就是在雪上加霜。
前两年，赫家最小的小六就是饿掉的，张兰那时都六个月了，营养跟不上。
一般人早恨死了娘家，结果张兰下个月该给钱照样给。
几个小的没被饿死，是赫明哲时不时的把自己的午饭省回来，那阵子瘦的都脱相了，差点儿没饿死。
赫明婉在外面跟人称兄道弟的混着，偶尔混混们弄到好东西也会帮忙处理。要不当初拿出项链汪馨怎么会不意外？
她偶尔带回来些吃的，赫明婧则是到处找野菜，各种能吃的东西。
困难的时候到各个地方捡别人不要的破烂东西，那真就是只有一点点能吃，那对于他们都算是好东西。
那三年，他们几个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这个家，几个小的不欠父母多少，但欠赫明哲很多，是大哥帮他们遮风挡雨给了他们成长的机会。
……………………
明婉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她刚去酱油厂领到张兰的工资。来到供销社楼下，就看到对着自己使眼色的李石头。
脚步一转走到巷子里，看着走过来的李石头，明婉笑着打趣儿：
“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再不报，车就走了，多少？”
“五千个。”
明婉看了李石头一眼，这么多？这是考验吧？
她沉吟了半晌，点头：“可以。”摆摆手：“李哥，那我先回了。”
李石头低声叫住他：“妹子！”
“想清楚了？”
李石头对上明婉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妹子，三天后你下班来找我。饭店咱就不去了，那里聊天不方便。去我们常聚会的地盘，不过我们都是男的，妹子你……”敢去吗？
明婉爽快的点头：“可以，我下班来找你。”
李石头竖起大拇指：“爽快！”
“后天晚上八点，东区郊外那个小树林。”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