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次日,DTG俱樂部也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假期。
由于選手變動,試訓考核一系列事情,他們已經比其他戰隊晚放假很久了。
這次放假時間也不長,六月三號之前就要歸隊,總共也就五天時間。
畢竟夏季賽六月七號就開打了,打之前總要練一練,收收心。
這天下午,晏汀予和喻泛一起帶鹦鹉去了寵物醫院。
之前醫生診斷,它抑郁嚴重,活不過三個月,但現在晏汀予覺得它精神好了不少。
鹦鹉蹲在小籠子裏格外老實,他對外面的世界還不熟,有種天然的畏懼,所以縮在籠子一角,緊靠着喻泛的方向。
喻泛也不是随手拎着,而是将籠子抱在懷裏,讓鹦鹉随時都能看到他。
晏汀予垂眸看了一眼隔着籠子往喻泛胸口貼的鹦鹉,中肯評價:“它跟你很親。”
喻泛:“那當然了,我跟它玩的時間最長啊,這家夥就像幾歲小孩兒,誰陪它多它就跟誰親。”
晏汀予和人都不愛說話,更不用說鹦鹉了,以前他養的時候,最多好吃好喝喂着,然後和鹦鹉一起沉默看比賽視頻。
他自身的能量就不夠支撐幾歲小孩兒需要的感情濃度。
他也很好奇,明明是同齡人,怎麽喻泛就,永遠站在光裏。
晏汀予道:“救助它的時候我是一時沖動,它最初是一名老夫人養的,老夫人對它很好,可後來老夫人突發心髒病去世了,它連同那套房子一起歸了老夫人的兒子。那兒子賭博,酗酒,偷盜,有暴力傾向,後來還偷了我們俱樂部的東西,他被捕後,鹦鹉被送去救助站,已經重度抑郁,工作人員打算把它安樂死,我舍不得,就帶回來了。”
“唉,跟人更像了。”喻泛将手指伸進籠子,勾了勾鹦鹉的下巴,鹦鹉懶洋洋地擡起脖子讓他摸,很給面子。
到了寵物醫院,見到醫生,喻泛先說了鹦鹉的情況。
醫生點點頭:“現在養鹦鹉的人越來越多,就是看準鹦鹉能說話,但是又懶得付出耐心養它。”
喻泛把籠子打開,鹦鹉一下從裏面飛了出來,似乎不滿自己被關了這麽久,它直接跳到了喻泛頭頂,抓着喻泛的卷毛,扯着嗓子叫了幾聲。
感覺罵的有點髒。
喻泛眯着眼,擡眼向上看:“下來。”
他伸手去抓鹦鹉。
晏汀予低聲道:“我來。”
晏汀予伸手,輕握住鹦鹉的身子,手指擦了擦它攥緊的爪子,直到它把喻泛的頭發松開。
他把鹦鹉交給醫生,又輕輕地幫喻泛理好被抓亂的卷發,最後用手掌輕揉了一下,才放開。
晏汀予:“抓疼了嗎?”
喻泛搖頭:“沒有,它沒用力。”
醫生打量片刻,收回眼神,正色道:“它最近是不是吃的有點多?”
喻泛:“是有點。”
主要俱樂部人多,又只有這一個寵物,白天鹦鹉到處亂飛,誰看到它都順手喂點水果或堅果,尤其食堂還新來了好幾個大廚,每個都十分有愛心。
醫生又看了看它的羽毛,肚皮,喙:“精神狀态恢複的不錯,照這麽下去應該會越來越好,鹦鹉壽命長,能陪你們倆很久。”
我們倆?
喻泛咂摸了一下這個詞。
醫生目光掃過來:“平時誰跟它相處時間比較長?”
喻泛指了指自己:“我吧?”
醫生:“看起來也像,你對象都不怎麽愛說話。”
喻泛驀然睜大眼睛:“我什麽?”
“我對象?”
喻泛立刻看向晏汀予。
天啊,被人誤會成同性戀,晏汀予這麽嚴肅正經的人不得氣瘋了?
然而晏汀予眉峰挑了挑,臉色依舊平靜,甚至沒出言反駁。
喻泛随即恍然。
聽說歐美那邊同性戀是比國內普遍,身邊随處可見,大家也都沒什麽歧視。
晏汀予在那邊呆了幾年,說不定同學朋友就有,怎麽可能還有很大反應。
醫生也一愣:“我誤會了?”
喻泛蹙眉:“有點。”
醫生瞄了晏汀予一眼:“還在追?”
喻泛:“......”國內原來也這麽開放了嗎?
他被醫生問的耳根有點燙。
他其實不是很會害羞的人,平時都是他把別人逗得害羞,但晏汀予不太一樣。
晏汀予面對他的調戲逗弄面不改色,照單全收,倒搞得他開始不好意思。
反正人與人相處,總要有一個害羞的。
晏汀予意味深長地看了喻泛一眼,終于開口:“我們現在是同學。”
醫生也有點尴尬,擡手揉了揉腦門:“哈抱歉抱歉,主要你們關系太好了,你還給他理頭發,我和我哥們兒不這樣,我們都恨不得把對方薅禿。”
晏汀予輕笑一聲。
醫生:“也可能我們北方男生太糙了,你們南方男生是溫柔哈。”
喻泛趕緊打斷醫生的喋喋不休:“那我們的鹦鹉就沒事了?”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不然晏汀予沒反應,他都要尴尬了。
他可沒在國外呆過好幾年。
醫生摸摸鹦鹉的腦袋,輕輕将它放回籠子裏:“看着沒什麽事了,就是多給它喝點水,它最近說話太多了,嗓子有點啞。”
喻泛有點心虛,最近都是他追着鹦鹉聊天,哄鹦鹉學那句“爸爸,給喻泛一支煙吧”。
最後他也沒要來那只煙,不過奇怪的是,晏汀予喂他兩顆奶棗吃,他居然就把煙瘾壓下去了。
看來零食确實管用。
幸好湯垣這個商務談成了,以後俱樂部會有源源不斷的奶棗。
出了寵物醫院,已經下午三點,但陽光仍然很烈,照的人睜不開眼睛。
喻泛眯着眼,站在醫院門口,對晏汀予說:“我自己帶它回去就行了,你回家吧。”
這醫院離晏汀予家比較近,離俱樂部倒是有點遠。
晏汀予沉默了一下,側了個身,站到陽光斜照的方向,擋住光線:“我先跟你回去。”
喻泛笑嘻嘻揶揄道:“不用啊,我還能把你兒子丢了,對象?”
他故意提那個詞,想讓分開的氣氛輕松愉悅點。
其實他還挺想晏汀予跟他一起回去的,最好假期也一直在俱樂部呆着。
但是沒道理啊,晏汀予又不是他什麽人,人家還要回去陪爸媽的。
晏汀予扯了扯唇:“好,那你注意安全。”
他不動聲色地默認了那個稱呼。
然後兩人分別打車,一個回家裏的別墅,一個回俱樂部。
晏汀予也沒問喻泛放假為什麽不回家,他心裏清楚,喻泛父母的地方,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
湯垣說,喻泛自從打職業就一直在俱樂部住着,從來沒回過家,這也是為什麽他之前都是一個人住。
前兩年湯垣還撺掇他買個房子,就當投資,反正也有錢了。
喻泛卻對投資完全沒興趣,也懶得操心選址裝修之類的事。
湯垣又問:“那要不買輛豪車,你看潘窦都買兩輛了。”
喻泛反而問:“算了算了,我買車開去哪兒啊?”
俱樂部在市中心,附近就是地鐵站,市內連個停車的地方都沒有,買了豪車還怕剮蹭。
最主要的,他也沒有駕照。
一般人都是在高考結束的那個假期學駕照,正好滿十八歲,還有時間。
但他那時候已經在各種國際賽事上連軸轉了,根本沒時間。
喻泛領着鹦鹉回到俱樂部,選手們走的都差不多了。
除了他和晏汀予是S市人,其他人都不是,就連潘窦也回B市看爺爺奶奶了。
平日吵鬧的俱樂部裏,顯得有些寂寥。
喻泛把鹦鹉放出來,本想跟鹦鹉聊會天,但猛然想到醫生說它嗓子有點啞,就又悻悻放棄了。
喻泛回了屋,懶洋洋躺在自己床上。
其實以前他也經常自己在俱樂部呆着,但那時候沒覺得空虛,因為趁着這個時間,他正好補直播時長。
但現在,他新的直播合同手續還沒走完,謎鋒也不想玩了,英雄聯盟在職業選手集體放假期間很難匹配到人。
而且......而且宿舍也顯得太空了。
沒有另一個人在屋裏走來走去,沒有人問他什麽時候洗澡,沒有人喊他吃飯。
喻泛想着想着,模模糊糊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窗外已經徹底黑了,路燈亮起,從陽臺照進來,光線涼涼的,是青白色。
他已經不太适應需要自己開燈的房間了。
人養成習慣真是快啊。
喻泛摸起手機,看了眼微信上的消息。
【你窦兒爺:哎我操,飛機晚點苦死我了,我現在才到家,給你看我老媽給我準備的滿漢全席,都特麽涼了@泛】
【你窦兒爺:怎麽不回話?】
【你窦兒爺:你說你跟我來B市玩幾天多好,這邊還挺涼快呢,我家樓下的麻辣豆腐腦絕了,喝甜豆腐腦的人都不會生活。】
喻泛看着嗤笑一聲,拇指按着鍵盤回——
【泛:就喝甜的。】
其實他也不是不想跟潘窦去B市玩玩,主要潘窦家三姑六婆都住同個小區,平時就一大家子天天聚,他一個外人擠進去算怎麽回事兒啊。
人家也不自在。
他又往下翻,點開職業選手大群。
【CA李魏凱:有直播的嗎?連麥打游戲,一起水時長啊?】
【LFG宋明睿:晚點吧,現在吃飯呢。】
【FOX劉岚:我靠我才知道你們AD的小群群名叫[輔助差距],什麽意思?】
【DOG丁目黎:......難道你們輔助群群名不叫[AD差距]?】
【XT李楠:我們上路群名最樸素,就叫[一個人的游戲],我想知道打野和中路的。】
【WO小唐:打野[別送了兄弟],中路[愛情可以晚,打野不行],我以為大家都知道?】
【LFG宋明睿:群名都是誰起的來着?】
【FOX劉岚:年代久遠,誰還記得。】
喻泛笑笑,關掉群,又繼續往下翻。
【梅萍(媽):泛泛,媽媽給你和妹妹買了迪士尼的門票,六一那天我和你蘇叔叔都上班,正好你陪妹妹去玩。】
喻泛笑容收斂。
梅萍已經把兩張二維碼發過來了。
他點了保存。
再往下——
【TING:食堂留了本幫菜廚師,還有椰子牛奶,按時吃飯。】
喻泛眨眨眼,手指摩擦着屏幕,對着這條消息連看了好幾遍。
他原本不餓,但看到這條消息,倒真覺得肚子有點空。
喻泛抹黑下床,打開燈,揉着蓬亂的頭發出門。
食堂燈光果然亮着,廚師大叔坐在椅子上玩手機,食堂裏只剩一個英雄聯盟二隊的選手在吃蔥油面,見到喻泛,他吸溜着面條,擡手打招呼:“喻神。”
喻泛點點頭,問廚師:“叔叔,還有什麽吃的?”
大叔放下手機,站起身來:“你想吃什麽都能做。”
喻泛想了想:“芥菜炒年糕有麽?”
大叔仰頭回想一下:“年糕有吧,我想想,好像今天下午買了,哎呀他們跟C中訂的好幾箱椰子牛奶,還得我們自己去取,一打岔我都給忘了。”
喻泛愣了愣:“你說什麽?”
大叔:“我說一打岔我給忘了,我看看冰箱啊。”
喻泛:“不是,你說牛奶是跟C中訂的?”
大叔一邊翻冰箱一邊随意道:“對啊,那可是學生專供奶,外面買不到,必須通過學校的渠道訂,今天C中食堂的人還跟我說呢,外面牛奶有的是,還費勁加價訂這個,我說俱樂部裏孩子愛喝有什麽辦法......”
那個二隊選手笑:“到底是誰愛喝啊,我都覺得有點甜,平時我只喝純牛奶的。”
喻泛有些錯愕。
俱樂部裏有選手愛喝,他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只有他挺愛喝的,但他根本沒跟誰提過。
椰子牛奶是晏汀予回來後才有的,難不成晏汀予喜歡喝?
肯定是了。
喻泛嘟囔:“那高中的時候,他還說太甜,總扔給我,好口是心非。”
大叔:“哎果然有,孩子你等會兒,馬上就好。”
大叔麻溜洗菜,熱鍋燒油,給喻泛做芥菜炒年糕。
果然專業的就是不一樣,十五分鐘,一盤油汪汪青嫩可口的芥菜炒年糕就做好了。
喻泛飽飽吃了一頓,連喝了兩袋椰子牛奶。
吃過飯,他去健身房做了會兒力量訓練,他也覺得自己太瘦了,顯得沒什麽肌肉,起碼跟晏汀予比,不夠好看。
健完身他就覺得有點岔氣,于是又去按摩,按摩後又去洗澡。
折騰一通,他才發現,自己是太閑了,沒有事做。
捱到淩晨,喻泛還一點倦意都沒有。
沒有晏汀予在,他本來就睡不着,更何況今天下午還睡了那麽久。
房間裏依舊空蕩蕩,他覺得有點難受了。
以前是因為回想以前的事難受,現在是因為晏汀予不在宿舍難受。
可真矯情啊。
喻泛罵自己。
他下意識想去床下找煙,他沒有老實的全部上交,他還留了一小盒。
但手碰到煙盒,想起晏汀予的警告,他又縮了回來。
其實他也不是不知好歹,晏汀予費盡心思,還不是想他戒煙嗎。
他抽的煙是挺烈的,對身體不太好,抽多了會劇烈咳嗽。
“算算算,幹脆玩游戲吧。”喻泛自暴自棄地把煙又推了回去。
他下了二樓,訓練室裏沒有人,但燈還亮着,這種房間一般徹夜不關燈的。
喻泛打開一臺電腦,點進游戲,剛想登錄【教練不在偷偷玩】,但轉念一想,今天心情不好,想玩高端局爽一把。
于是他打開加速器,挂了梯,登上韓服,輸入賬號名:Lunar。
與此同時,S市衆所周知的高檔別墅區內,晏汀予不耐煩地打開電腦,耳機裏還是傅元斯聒噪的聲音:“你好不容易放假有時間,快帶帶我,我韓服馬上宗師了!”
晏汀予:“CA沒有選手了?”
傅元斯:“拜托大哥,我是去給人家當數據分析師的,我好意思讓人家選手帶我上分嗎?”
晏汀予:“你就好意思讓DTG選手帶你上分?”
傅元斯:“真沒良心啊,你大一沒錢吃飯的時候,也不看是誰收留了你!”
晏汀予:“就一把,我媽不讓通宵。”
傅元斯:“玩游戲就玩一把,你是不是戒過X瘾啊?”
晏汀予:“不玩下了。”
傅元斯:“別別別,還沒問你,同居一個多星期了,生米煮成熟飯沒有?”
晏汀予将傅元斯拉進房間,點擊匹配,順便回:“我看起來像個渣男?”
傅元斯:“你這身家長相,追人不應該這麽慢啊。”
傅元斯:“反正高端局匹配的慢,來盤鬥地主......”
他話音剛落,卻發現頁面顯示,匹配成功。
傅元斯愣了愣。
按慣例,韓服高端局一局等半個小時都有可能,因為達到這個級別的選手實在太少了。
傅元斯:“奇了,今天怎麽這麽快,人品大爆發啊。”
晏汀予卻沒有再說話。
他看到了自己隊伍匹配的AD——Lunar。
快掉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