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娘见有人来，出来打了声招呼，又回房待着去了。
进了厅屋坐下后，陆小兰把提着的布包递给马小娟。
马小娟看着那大布包咂舌，“你们这么多复习笔记？”
“不是，里面还有我三嫂捎给孩子的衣服。”陆小兰道。书本重的很，她带回来的复习笔记，都是三嫂精选后的。
马小娟给两人倒了水后，这才打开布包，看着里面小衣服，喜欢得不得了。
“这衣服，是苏茉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吧？”
“不是，这东西港城来的。”陆小兰给马小娟说了一下羊城大致的情况。
“我也听培胜说了，南方的风气比北边好一些，没想到差别竟这么大。”马小娟感叹，苏茉她们真是去了好地方了。
她上个月买东西票不够，想去黑市看看，陶培胜都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去。结果人羊城，都明目张胆的买了。
陆小兰跟马小娟也不熟，聊了会儿，便回了。
一路上，姑侄二人都没说话。回到家后，陆凤芹就回自家屋里了，陆小兰也去了厨房，准备烧水做饭。
没一会儿，李月娥也回来了。
陆小兰把路上陆凤芹的话跟她一说，李月娥也是十分惊讶，“那丫头竟然是这样想的？”
李月娥越想越不得劲，“她一小孩子懂什么，估计也是她爹娘教的，等你大哥回来，我说他。”
晚上，吃过饭，李月娥便把陆行军叫了过来。
“你想让大丫去羊城投奔老三？”李月娥开门见山的问。
陆行军一愣，若大丫考不上大学，他是有这样的想法。但他没跟其他人说过，娘咋知道的？
陆行军轻咳一声，“还是让她先读书，要是实在考不上大学，是有这样的想法。羊城毕竟是大城市，让孩子过去跟她三叔三婶见几年世面，对孩子也好。”
李月娥见不是老大想初中毕业就把人扔过去，心底也松了口气。
“那你媳妇呢？她也这样想？”
“是啊。”陆行军有些莫名，“娘，是她跟你说了啥吗？”不应该啊，他们说好让陆凤芹读书，尽量让她考大学的。
“你媳妇没说啥，是大丫自己说的。人根本没想读书，只想着初中毕业后，到羊城去，让她三叔三婶给她找份工作。”
“你以为现在工作这么好找？大城市还大把失业的青年呢。再说，大丫初中毕业才15岁，自己都还是个大半的孩子，能干啥？”
“老三工作本来就忙，小茉又要读大学，自己俩孩子还岳父岳母看着呢，谁有空帮你管孩子？自己管不了，就想把人塞羊城去，亏你们想得出来。”
“我告诉你，老三一家不欠你们的。不说分家前，就是分家后，老三家也没少你们的，哪次寄东西回来，不是你们两家都有份？”
陆行军被一顿喷，有些懵，赶紧打断，“娘，你是不是听岔了？我就算想让凤芹去老三那，也得让她读完高中再说。”
“没听岔，你闺女就是这么说的。孩子能懂啥？有这想法估计也是大人教的，你回去问问你媳妇，是不是她跟大丫说了啥？”
老大家的，自从得了小兰的工作的，这两年感觉是有些不同了，做事极重利，凡事都按算着。
陆行军心里一个咯噔，这话刘玉枝确实跟他说过，但他当时就拒绝了，认为孩子还是读书的好。他跟她说了后，她也是认同的。
难道她后来又去跟凤芹说了她的想法？
陆行军还没来得及说啥，李月娥又继续说了，“还有，你们对小茉偶尔资助李家坳那丫头有意见？”
陆行军心里又一个咯噔，忙道：“没有意见，哪有啥意见。这小茉要做啥，我一个做大伯哥的哪里管得着。”
对苏茉每次寄东西回来，都会捎东西给那个李家坳的丫头，他确实在家里说过一嘴，觉得苏茉对个外人比对自家的侄子侄女都好，有点亲疏不分了。
李月娥睨了陆行军一眼，“最好是这样。小茉的东西，她要怎么分配，你管不着，钱是人自己挣的。再说，老三家也没亏待你们的孩子，哪次年节，没给家里几个孩子寄东西？”
“倒是你这个做大伯的，老三家俩孩子现在都五岁了，你给过他们什么东西？”
陆行军一噎，一时不知道说啥。
“别跟我说老三家日子好过，你日子没他们好过的话。有钱有有钱的给法，没钱有没钱的给法，端看有没有心。”
“行了，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教教孩子，别教歪了。”李月娥摆手，把陆行军打发走了。
这事，李月娥没让陆清安和陆伯鸣两人知道，给老大留点脸面，自己先劝一劝，要是还不知改，再跟他们说。
陆行军在李月娥那得了个没脸，黑着脸把刘玉枝叫进房里说了一顿，刘玉枝也是莫名其妙。
她之前虽然是有这样的想法，但听了陆行军的话后，也是觉得读书对。
毕竟若初中毕业就过去，若日后真有什么成就，别人提起，只会说孩子是沾了她三叔三婶的光。若孩子能读出来，考上大学，那可真就是她两口子培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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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也不是刘玉枝说的，陆行军便把陆凤芹叫了过来。
陆凤芹下午被陆小兰骂了后，一直忐忑，现在见爹娘叫她过去，垂着头喏喏的不敢说话。
“我听说，你不想读书，准备初中毕业，就到羊城去，让你三叔三婶给你找份工作？”
见爹神情严肃，陆凤芹虽然害怕，但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小声道：“我不喜欢读书，我想早点工作，好给家里挣钱。”
“我先不跟你说工作好不好找的问题，我就问你，你以为羊城是那么容易去的？你的粮食关系在这里，你去了那里，连饭都没得吃。”
“还有，去羊城坐火车得八九天，车票也得四五十块，你有这个钱？你知道怎么坐火车？你一个人能去？”
陆凤芹喏喏道，“姑姑去了那里，不也有饭吃。姑姑是跟三婶一起去的，我到时候也跟三婶一起去。”
“你小姑有饭吃，那是因为你三叔给她申请了随军。你姑姑是你三叔的妹妹，可以申请，但没听说过，在哥嫂健在的情况下，带侄女随军的。”
“你姑姑当时，是你三婶正好要去羊城，顺便带着她。这要是你三婶几年都不回来，你就在家等她几年？”
“三婶上大学不是有暑假嘛，让她回来接我……”陆凤芹越说越小声。
陆行军听了都觉得脸红，他就算让陆凤芹去羊城，也是想着亲自送过去。这丫头比她还敢想，竟让三弟妹回来接她。
“你多大的脸？敢情你三叔三婶不仅要给你找工作，还得回来接你？要不让你三婶也别去读大学了，把你接到羊城去，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陆行军这话说的很重了，刘玉枝有些不赞同的拍了他一下，这孩子大了，也是有自尊的。
果然，陆凤芹的眼泪就下来了，“我去羊城不是想偷懒的，我会帮三叔三婶干家务，带弟弟妹妹，还会工作给家里寄钱。”
陆行军摆手，“你弟弟妹妹已经大了，用不着你带，我也不指望你给家里寄多少钱。”
“我话放这里，你要是愿意读书，你能读多久，家里就供你读多久。你要是不愿意读，我也不勉强你。但是，去羊城不可能，你要不读了，就回来下地挣工分。”
陆凤芹瞪大了眼，眼里有着惊慌。
如果是以前，下地也就下地了，大家都一样。
但陆小兰她们去了羊城后，时常会写信和寄些照片回来，陆凤芹从这些描述和照片中，见识了大城市的好，她对羊城早就心生向往了。
她也时常在学校跟同学们说羊城的事，也说过，她以后迟早要到羊城去的。如果她不读书后，就要回家种地，同学们还不得笑话死她？
“为什么姑姑可以去，我就不可以？我又不是去玩，我也是去工作的。”
见说不通，陆行军不由厉声道：“你姑姑能去，是因为她有好爹娘和好哥嫂。你爹娘的本事，也就仅够供你读书。”
“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就要认什么样的命。”
“你比起其他人已经算好了，能吃饱穿暖还能上学。做人不要好高骛远，要学会知足。”
第一次被爹这样严厉的责骂，陆凤芹呜呜哭着跑回房去了。
陆凤芹因为是家里第一个孙辈，虽然是女孩，但家里人都挺疼她的。陆行军这人，脾气也算好，很少发火，几乎没跟孩子们大声说过话。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严厉，不仅陆凤芹，就是陆爱芹和陆国强在另一个屋，也吓得大气不敢喘，鹌鹑一样做着作业。
第二天，陆凤芹上学的时候，就把粮带上了，说走读太累，还是要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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