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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濟民安樂,為善一方

    喻商枝實在沒有想到, 會在這裏看到這張老面孔。

    算來兩人上次見面,還是喻商枝尚在村中生活時,有回外出看診, 在路上遇到了采藥歸來的吳郎中。

    從唐文那件事上其實就可以看出,吳郎中這人能屈能伸, 很是想得開。

    自從他發現喻商枝來後,自己那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醫術,再也糊弄不了村裏人後, 便轉行專心賣藥了。

    畢竟好些人一個方子要吃上十天半個月, 為此跑一趟斜柳村總歸麻煩。

    總之靠着這樣的營生, 賺的也夠得上養家糊口。

    這回他送來的小哥兒名叫彭園,剛十歲的光景, 看模樣和吳郎中殊無相似之處,果然一問之下得知,這小哥兒和吳郎中并沒有什麽親戚關系。

    至于吳郎中為什麽要領他過來, 原因在于吳郎中認得那位婦人,也就是這小哥兒的外祖。

    這故事喻商枝先前,聽來家裏看診的吳郎中同村人講起過,說是吳郎中早年和村裏一個姐兒彼此有意,但姐兒的家裏給相看了外村更好的人家, 故而就這麽把姐兒嫁了過去。

    吳郎中則聽爹娘的意思,娶了同村姑娘做媳婦。

    然而兩個人的婚事都不順當, 吳郎中的媳婦生産時因為血崩去了,母子俱喪, 那之後吳郎中也未續弦。

    至于那嫁出去的姐兒, 則因為多年沒有生下個兒子, 遭了婆家休棄, 領着閨女回了老家。

    此時吳郎中已經有了草醫這營生,便時不時幫襯一番對方。

    村裏打趣說他倆老樹開花又一春,何不幹脆湊一起搭夥過日子算了。

    這鄉野門戶,也沒那麽多講究。

    可那姐兒說自己不好生養,嫁給吳郎中也添不得一兒半女,豈不耽誤。

    吳郎中也覺得自己八字裏多半克妻,直言不想再害了人家。

    一晃眼半輩子都過去了,姐兒的外孫都這麽大了。

    吳郎中也知道村裏風言風語最是長腿跑得快,他那點破事瞞不住喻商枝。

    趁着彭園被常淩領走,到一旁寫事先準備好的試卷題目時,吳郎中湊到喻商枝跟前道:“喻郎中,這孩子命苦得很,爹娘都不在了,和姥娘住在一處,宗族親戚裏也沒個立得住的,只惦記着他爹留下的那點子屋産,實則家裏早就翻不出兩個銅子。又是個哥兒,不如姐兒那般好說親事,将來上頭若沒了長輩,豈不就是任人欺負的?我知道您是個心善的,行行好,給這孩子個機會,回頭也好有個營生做。”

    喻商枝對于吳郎中的品行再清楚不過。

    “你為何不親自教這孩子醫術?”

    吳郎中讪讪一笑,“嗐,我那幾把刷子,別人不清楚,您還不清楚麽,我教他,那屬于誤人子弟。”

    喻商枝并未言語。

    吳郎中心裏打鼓,生怕自己的名聲連累了彭園,緊接着又道:“這孩子識得字,還認識不少草藥,對他姥娘甚是孝順,小小年紀就在家做飯灑掃,是個頂好的小哥兒!我昨個去縣城賣藥,瞧見那鎮署衙門門口貼的告示,就知曉這是個好機會,來晚了怕是還搶不着名額,這不趕緊把人帶了來。”

    之後吳郎中又說了好些,話裏話外把彭園誇得天花亂墜,喻商枝無奈地讓他打住。

    “吳郎中,且不論你我算不上有什麽交情,就算是有,這醫塾也只看成績說話。你且歇一歇,看一會兒那孩子将卷子答得如何,若是符合要求,我自會考慮讓他入塾。”

    吳郎中頓時直起身,一通千恩萬謝。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彭園送來了自己答好的試卷。

    喻商枝恰好閑着,便展開細細閱覽。

    吳郎中與那名婦人一道伸長脖子,緊張地等待結果。

    本來喻商枝還不抱太大的希望,看後卻發現,這實在是今日到現在唯一一份能入眼的試卷。

    看得出彭園确實識得一些字不說,而且每道題都認認真真答了。

    這卷子上寫的是幾道最簡單的算數,以及常見字的組合,以及諸如畫出你認識的一味草藥這樣頗具趣味的題目。

    彭園畫的是一株甘草。

    細究起來,這小哥兒畫的畫比寫的字好看許多。

    下筆很穩,活靈活現,連帶甘草花葉的細節都标注地到位,令人一看就能有所對照。

    喻商枝頗為滿意,把他喚到跟前詢問。

    “園哥兒,你為何想學醫當郎中?”

    彭園大約是得過吳郎中的囑咐,先朝喻商枝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随後才道:“我跟着吳爺爺學着采藥種藥,覺得這些有意思,而且我姥娘年歲大了,我若當了郎中,日後掙了錢就能孝敬她,給她養老。”

    小哥兒的回答聽起來格外真誠,喻商枝肯定地點了點頭。

    轉而又示意常淩拿過一本冊子,現下還是空白的,問過彭園後,在其上記下了彭園家住何處,最後告知道:“醫塾乃是官塾,招生一事需多層遴選,你算是過了初試,到時若是合格,自會有人去你們家裏,通知你來上學。”

    彭園把這好消息告知了自己的姥娘和吳郎中,那婦人遂又牽着彭園過來,一通感謝。

    “若是園哥兒能入醫塾,那便是他天大的造化了。”

    喻商枝把她扶起,又讓常淩将他們三人送出門去。

    過後半個月,像這樣合适的孩子,又間斷着收來七八個。

    最小的九歲,最大的十三,都是家裏頭曾經出過識文斷字的人,所以也跟着沒做了那睜眼瞎,但後來各色原因,家境敗落下來。

    好在爹娘或是長輩眼界還在,想着借這個機會,讓自家孩子多個安身立命的本事。

    只是大多數人還是有顧慮,送來的大都是小子。

    到如今也只有彭園一個哥兒,還有一個張苗苗介紹來的貧苦人家姐兒。

    喻商枝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一時。

    只能慢慢地去改變大家夥的觀念,總有一日,女醫、哥兒醫這等事會變得不再稀奇,女子與哥兒有什麽私隐毛病想要看診,也不必遮遮掩掩,講究一堆規矩。

    這邊招生緊鑼密鼓地籌備着,醫塾裏也一日滿當過一日。

    初時到手的是個頗空蕩的宅子,現今桌椅板凳櫥櫃等一一搬了進去,總算看着充盈。

    因着招來的學生少有住在縣城中的,故而醫塾這邊也早就定下,可以讓住得遠的學生在此住寝室。

    且也和各色學塾一般,春播、秋收等時節放農假,以免誤了各自家中農耕的時辰。

    有寝室,就多了一層布置。

    這方面溫野菜幫着喻商枝忙活,把留給姐兒和哥兒住的地方專門隔出來,盥洗如廁的地方也特地分開。

    衙門那邊做不到事無巨細,像是被褥等東西一概沒管,但好在批了一筆銀子。

    他們拿着去尋了程家布行,定了一批被褥,另外又選了布料,預備到時給醫塾學子都做統一的學袍。

    春夏秋冬皆有。

    這麽下來,衙門給的銀子總歸是要不夠用的,喻商枝的本意是自己貼補,哪知程明生聽聞後卻是主動給抹了。

    “辦醫塾這等利民之事,喻兄焉能不給我一個參與其中的機會。”

    程家作為壽安縣城中商戶的領頭門戶,這些年的生意是越做越大。

    其家中家風清正,沒少做善事。

    先時疫病橫行,流民滿街,程家就給衙門捐了銀子,還做了一大批棉衣,又送了好些陳舊的布料,給那些流民搭棚子。

    只是平日裏都各忙各的,也是少有相聚的機會。

    這遭見面,說起程家商隊之事,才知又提上了日程。

    “這幾個月我們也和外府的人通過消息,說是上頭派下了疫病的方子,各地但凡有苗頭的,都已控制住,往外走走也不妨事,只是已然入了秋,年末事多,怕是出發要等明年開春了。對了,周兄還說要派鋪子裏的夥計一道去,想着淘換些南藥回來。”

    沒了仁生堂在城中作亂,百姓們生了病不怕沒地方看這是一樁,另一樁則是藥材營生也再沒人攪混水。

    最重要的是,仁生堂的撤出,閃了好些給他們供貨的外地藥商一個跟頭。

    周瀾就是這時趁機而入,聯合縣城內好些個藥商一道,把這些貨源分吃一空。

    有了信心,他也有膽子多投錢出去,擴大經營。

    不久前還來和喻商枝商量過,合夥多包些山頭田地種藥材的事宜。

    喻商枝分身乏術,手裏也沒有那麽多閑錢,唯獨有的卻是種藥材的技術。

    他試着提出按照朱家食肆那般,“技術入股”,吃分成紅利。

    這不是小事,周瀾本還想回去考量一番。

    直到喻商枝抛出手裏最重磅的底牌,那便是他知曉如何通過人工輔助,培育“半野生”的鐵皮石斛。

    需知鐵皮石斛有“仙草”之美譽,數量卻稀少得很,而且生長的地方很是刁鑽,常見是懸崖峭壁,采一株得賠上半條命。

    也有人試過移栽到山下平地之上,結果要麽種不活,要麽藥性有損。

    說明鐵皮石斛對環境的要求極高,那麽若能夠通過人工栽培,在野外想辦法種活鐵皮石斛,就和枸杞田一般,想也知道多有賺頭。

    周瀾當場答應了喻商枝的要求,迫不及待地開始差人去尋覓合适的山頭。

    現在更是願意派人借着程家商隊的東風,去南方闖闖,接下來怕是縣城也安放不下周瀾的雄心壯志。

    這麽一看,當真是沒有人會始終原地踏步。

    大家都想着如何往前走。

    有人身上擔的是家族榮辱,有人身上擔的是商號興衰。

    也有人像喻商枝一般,不求飛黃騰達,但求盡己所能,濟民安樂,為善一方。

    因忙着醫塾之事,還要兼顧醫館,眼下的秋收之季喻商枝未曾回村,溫野菜獨自帶着人回去看了看。

    二妞掌管的城郊農莊,之前夏收時播了些菜種,還有土豆、花生、豆子等到地裏,這會兒趕着秋日也可以收。

    秋收之後連上秋播,農莊就算是正式進入正軌。

    那批春雛的雞鴨都已經可以下蛋了,每日流水一般地從莊子裏往城裏送。

    溫野菜給食肆采買的那部分,也都正經跟溫二妞算賬,支付銀錢。

    這農莊家裏人都商量好了,算是溫二妞作為一個姐兒傍身的東西,就算以後出了嫁,成了親,也照樣是她的生意。

    親兄弟尚且明算賬,絕不能稀裏糊塗地了事。

    多出來的蛋和菜蔬等,一部分供應了廣聚軒,還有些品相差些的,除去留着自家吃的,就拿去街市上散賣。

    許狗蛋,現在該叫許淼了,兢兢業業在城裏武塾裏上着學,得了閑就去莊子上逛一圈。

    不過他也知道規矩,從來不和溫二妞獨處,總是當着莊子上那些做事的婆子以及雇農的面。

    這小子年歲長了,比小時候也乖覺多了。

    因為練武的緣故,個頭竄得快,也曬黑了不少,可但凡見到喻商枝和溫野菜,都是好端端的叫人,忙前忙後獻殷勤。

    溫二妞始終沒撒口,可兩人都知道,未來許淼八成是要做溫家的女婿了。

    說回秋收。

    一國一朝尚有運勢,這看天吃飯的農戶自也一樣。

    前一年的秋收大旱,冬日大疫,連着令人叫苦不疊。

    足足一年,土地休養過來,總算以好收成回報。

    再加上朝廷依着慣例,考慮到詹平府上一年的遭遇,下旨減免了兩成秋稅,也免了詹平府今年一度的徭役,一時間四下都喜氣洋洋。

    雖說從前也可出錢免徭役,可省了這筆銀子,誰能不開懷。

    溫野菜回村統共沒待幾日,趕着中秋前回來,馬車後跟着付家兄弟和黃雀,往縣城送來大批新鮮河蟹。

    一連好幾天,溫野菜都在家忙着做禿黃油,搞得牆裏牆外盡數彌漫着蟹黃的味道,把添福巷的住戶們香得半夜走在做夢吃螃蟹。

    他們買不起禿黃油,可螃蟹還是買得起。

    聽說溫家有門路,便紛紛想要也從付家采買。

    這事越傳知道的人越多,已經不是替熟識的街坊捎帶幾只那麽簡單的事。

    喻商枝聽聞後,索性在食肆門前立了個牌子,派了卷柏去盯着,記下想買蟹子的人所需的數量,定下固定的日子讓付家來送貨。

    付家的螃蟹雖是河蟹,卻養在蟹塘裏,好吃好喝供了快兩年,其肥美遠勝河裏撈的野河蟹。

    經此一役,付家蟹算是在縣城打響了名氣。

    付家挑了一筐最大最好的蟹,專門送到溫家,好讓他們仲秋當日吃着賞月。

    如此,溫家也迎來了年年出生後的第一個仲秋節。

    作者有話說:

    上章結尾改了點細節

    今天也來晚了,給大家掉落紅包!

    以及本文即将正文完結,正文未盡之事,詳見番外分解~

    大家有什麽想看的番外,也可以在評論裏講一下,但凡能想到怎麽的,都盡量滿足感謝在2023-10-30 18:23:00~2023-10-31 23:43: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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