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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離村在即,尚有許多事需要一一囑托

    回村之前, 喻商枝想着先去已經被搬空的鋪面與宅院看了一眼。

    先前茶莊的牌匾早就摘下,現在上面挂着一把大銅鎖。

    喻商枝掏鑰匙開鎖時,餘光瞥見對面牙行有個人往這邊瞅, 赫然是當初給他們介紹過這間鋪子的牙人。

    說句實話,這等從牙人口中得了消息, 卻繞過對方直接成交的路子,是有些壞規矩的。

    不過古老爺先前也說過,自己與牙行接洽的, 一直是租賃生意, 這回變租為賣, 已不屬于委托牙行的範圍。

    可到底也擋不住人家心裏有怨,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此事若處理不好,怕是也容易落下麻煩。

    別看牙人身份低微,可他們才是在這城中混得最如魚得水的一幫人。

    好些大事小情, 都得他們經手才成。

    喻商枝想了想開店與搬家之前需要料理的種種事宜,索性把鑰匙放回口袋裏,轉身朝着牙行走去。

    那牙人名叫方同,回想初次和喻商枝打照面的時候,他還以為對方是個大主顧, 能把手裏頭這個古家棘手的鋪子和宅子勾兌出去。

    哪成想這村戶人在縣城還頗有些人脈,竟直接找到了古老爺, 還直接以低價整個買到了手。

    雖說古老爺已經來過牙行,銷去了當初因委托牙行租賃而簽下的契書, 但方同這心裏頭還是不爽快, 畢竟他可是少掙了好幾十兩銀子。

    以後若是再見到這家人, 怕是少不得要在背後罵兩句的。

    他這幾日閑來無事, 就在店門口轉悠,想看喻商枝什麽時候現身,今日還真被等到了。

    本以為自己躲在身後的視線頗為隐蔽,沒成想一個眨眼的工夫,對方竟直直地朝自己走來。

    方同當即咽了一下口水。

    要知道無論什麽話,他也只敢在心裏頭說罷了,能在縣城拿出上千兩買地産和屋産的人,哪裏是他一個小小牙人敢開罪的?

    況且他也打聽過,這位郎君之所以能結識古老爺,還是那個廣聚軒的掌櫃搭的線呢!

    方同有點頭大,眼看喻商枝越走越近,也只好堆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來。

    “給郎君問好。”

    他一心覺得喻商枝是來找麻煩的,就沒說那些招徕生意的話。

    沒成想喻商枝卻道:“上回來時,記得你們牙行路子頗廣,我手頭正好有幾件着急的事,想着能否尋你們幫個忙。”

    方同一下子來精神了,沒成想對方有事還想着自己,趕緊把喻商枝往屋裏頭請。

    “那是自然!郎君你是知道的,我們牙行在整個縣城,那都是叫得上名號的,您有什麽想辦的,盡管說,沒有我們牙行辦不成的。”

    喻商枝笑着落座,看方同忙前忙後,上茶上果子,想了想,開口道:“說來還是鋪面與宅院的事,先前想着從你手中賃來便再好不過,沒成想恰好城中友人與古老爺相識,從中牽線,最終得以買下,只能說緣分這事,着實不好講。”

    方同聽喻商枝主動提起此事,趕緊借坡下驢。

    “郎君所言極是,小的是做這行的,最是明白這個道理,這賃鋪子、買屋子,其實有時候啊,就和那談姻緣差不多,講究一個看得順眼,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小的雖然沒幫古老爺把這屋産賃出去,可如今見古老爺得償所願,也替他高興。”

    果然當牙人的都是腦筋活絡的,喻商枝聽罷這番話,就知道這牙人應當未來不會刻意作梗,遂道:“既如此,倒是有幾件事想托你們牙行去辦。其一,這縣城開鋪面,需要去衙門過一道文書,我聽說那些個書吏有些時候會刻意為難,若是你們牙行有路子,更快些辦好,那是再好不過。”

    “其二,我這一下子起兩個鋪面,需要時時有人在這頭盯着,但家中人手不夠,內子剛出月子,孩子也年幼,我是走不開的,所以想在你們這雇兩個人。前期,替我在城中看顧着鋪面裝潢,後期直接進店幫工。”

    方同認真聽完,很快答話道:“回郎君的話,您說的兩件事,找我們可算是找對人了。這在城裏開鋪面,确實需要在官府那裏挂名,日後也好方便他們收稅賦不是?我們在衙門有相熟的書吏,您花點小錢,很快就能辦好。至于第二件,更是容易,您說說您的要求,牙行最不缺的,就是這找活幹的人。”

    喻商枝颔首,關于雇人一事,他早在家中就與溫野菜商量過了。

    兩人原本還想在村裏物色物色,有沒有合适的,能帶來城中的人。

    奈何看了一圈,還真是挑不出。

    白屏和福哥兒倒是家中相熟,也能托付信任的,可白屏孩子尚小,福哥兒即将出嫁,都不是能離家做工的。

    最後兩人也想開了,決定通過牙行雇夥計,不合适再換人。

    “這醫館所需之人,說是夥計,其實說學徒更恰當。要求高些,定要是認得幾個字的,年歲別太大,另外不拘性別。前期多半只能當個雜工、藥童,後期可随我學着看診行醫。食肆的夥計,需是姐兒或是哥兒,要性情老實本分,手腳麻利幹淨的。此外……”

    他忖了片刻,又道:“宅子裏還需一個門房兼車夫,一個婆子,幫着內子照顧孩子,料理家事的。”

    方同聽完,再次确認道:“敢問郎君,您是雇工,還是買人?”

    喻商枝道:“雇工,每個月結月錢,一個月可休息一日,逢年過節都封紅包。”

    方同感慨,“您這條件也未免太好,我這一說出去,那些人怕是要打破頭!”

    喻商枝笑道:“那就拜托你先幫着掌掌眼,我這幾人說來簡單,可一定要是秉性良善的,絕不能有那心思不純之輩。”

    方同點頭道:“您放心,小的明白,這醫館、食肆,還有家中幫工看孩子的婆子,哪個都是不能懈怠的!不然豈不是成害人了?”

    他本還想讓喻商枝給他幾天時間,結果一聽喻商枝今天就要回村子,果斷道:“這樣,今日天色尚早,您也先別着急回去,小的先讓店裏的人帶您去衙門辦文書。至于小的我,去尋幾個合适的人選,從家裏頭帶來,給您相看,若是合适,就都定下,您也省事。”

    喻商枝覺得這般不錯,應承下來。

    随後他就跟着牙行裏的另一個牙人,又去了縣衙一趟,現場依着衙門要求寫了文書。

    登記造冊時,需要定下醫館與食肆的名字。

    喻商枝執起筆,很快在字條上寫下幾個字,呈給書吏。

    那書吏習慣性地念出來确認,“喻氏醫館和……添福食堂?”

    食堂是個什麽叫法,他還是頭一回見着。

    不過添福他倒是明白,因為這食肆所在的位置,便是城中添福巷。

    不過他拿錢辦事,也沒多問,唰唰幾筆就在文書上寫了字,蓋了衙門官印。

    “辦成了。”

    果然有關系好辦事,從進門到出門,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

    而回到牙行時,方同帶來的人也都到齊了,正一字排開,等着喻商枝挑選。

    只是喻商枝剛擡腿跨進門檻,下一秒就愣住了。

    他着實沒想到,這一排人裏竟還有個眼熟的面孔,正是當初在客棧門口打過照面的少年。

    “是你?”

    喻商枝走到他面前,看到少年擡頭,先是詫異地看了自己一眼,很快,對方顯然也認出了他。

    方同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喻商枝,“喻郎君,您認得這小子?”

    喻商枝便把來龍去脈簡單一說,方同一拍手道:“這便是緣分了,關于這小子的事,我也正要和您說道說道。”

    原來這少年姓常,名常淩。

    母親早逝,與父親兩人相依為命,為了給父親治病,家裏的屋子也早就抵賣出去,錢都花光了。

    前不久父親去世,更是連辦白事的錢都拿不出。

    他走投無路,就來牙行把自己給賣了。

    喻商枝聽到這裏才猛地擡頭。

    “賣了?”

    方同搓搓手,尴尬笑道:“是這樣,雖說您是雇工,不買人,但我們手裏頭最符合您要求的,就是這個小子了。您看,他去世的爹是個郎中,他識文斷字,還會點醫術嘞!這不是現成的麽!”

    喻商枝看向少年,心裏頭也是五味雜陳。

    沒想到之前見面時,他還奔走着找地方做工,給父親治病,如今卻已淪落到賣身葬父了。

    他正在猶豫,卻見常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給喻商枝磕頭道:

    “求郎君買下我吧,我認字,也認識許多藥材,若您能收我為徒,我願意給您當牛做馬!”

    喻商枝最見不得別人跪自己,趕緊一把将他拎起來。

    “你不必跪我,你我今日能再次相見,便是緣分。你是個孝順孩子,我願意收下你,只是這賣身契,我是收不得的。”

    方同也知道喻商枝沒有官身,“郎君放心,這類事也是常有的。依照我們的慣例,到時他的賣身契還算在我們牙行名下,但契書交給您手裏押着,明面上,算是您從我們這雇去幹活的仆役,如此便不礙事了。”

    這種方式,有點類似現代所謂的“勞務派遣”。

    喻商枝見此事說得過去,便道:“既如此,那你以後就随我在醫館做事。”

    轉而又問:“你今年多大了?”

    常淩沒想到喻商枝真的答應收下自己,他激動地抹了一把眼睛道:“我今年十四了,什麽都能幹,我能吃苦,也不怕累!”

    喻商枝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了幾句,轉而又看向餘下的幾個人。

    最後他又選了一個十三歲,會燒火做飯的小哥兒,叫張苗苗。

    父母雙亡,上面只有一個在繡坊做事的姐姐,只得出來做工養家。

    還有四十歲左右的一對夫妻,這家男人叫章志冬,婦人叫範春燕,是幾年前從南方逃難過來的,夫妻倆有兩個孩子,可惜都沒養大,俱是看起來面相和善的。

    這年頭能出來抛頭露面,做工的城裏人,多半是家境不好的,各有各的不容易。

    喻商枝看得出,方同挑人的時候是用了心的。

    随後他又托方同介紹了城裏靠譜的木匠與裝潢鋪面的工匠,合在一起,付了幾兩銀子的傭金。

    又額外給了兩錢銀子,算是方同可以自己手下的辛苦費,言明以後再有事情,還是一概找他代辦。

    在方同的安排下,雇傭這四人的契書很快寫好,他盯着四人按了手印,還不忘叮囑道:“喻郎君和其夫郎,可是少有的大善人,要緊打起精神做事,絕對虧待不了你們,但若是有什麽不三不四的心思,我們牙行可是要第一個替主顧讨公道的。”

    以常淩為首的紛紛應是,跟着喻商枝走了。

    過了一條街,喻商枝直接把四人以後要做工的地方,指給他們看。

    除了張苗苗每天還要回家,另外章志東兩口子和常淩,都是要在鋪子與宅子裏住下的。

    喻商枝便讓他們四人這幾日,先把兩頭都灑掃出來。

    “我家住涼溪鎮下的斜柳村,後日會帶着家裏人過來走一趟,也讓你們見一見,順道把工匠和木匠請來。在此之前,苗哥兒你白日過來打掃即可,常淩,章叔、章嬸,你們幾人則在鋪子與宅子裏,自行收拾個能住人的地方,權當先幫我看個門。”

    說罷他就分出兩把鑰匙,給了常淩和章志東。

    這份東家的信任還是很貴重的,三人趕緊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做事。

    簽契書前,在牙行時他們的工錢都是說好的,放在城裏也不算少,故而都倍感珍惜。

    簡單交代完畢,幾人都是眼裏有活的,章志東兩口子和張苗苗,也知道他們與常淩不同,人家可是要跟着喻商枝當學徒的,因而範春燕主動道:“老爺,我和我家老章,還有苗哥兒先去忙着。”

    喻商枝對老爺這個稱呼稍微有些不适應,可問了問,這年頭大家都是這麽叫的,只好随他們去。

    待他們三人先去了宅子那邊,鋪面這頭,就只餘下喻商枝和常淩。

    十四歲的少年已經不小了,就是身上的舊衣看起來,比上回見面時更加局促。

    喻商枝現在有些後悔,若是上一回見面,就能多嘴問一句其父親的病情,說不準還有回旋的餘地。

    常淩得知了喻商枝的想法,搖搖頭道:“老爺心善,我爹确實沒這個福氣。他生前就說,自己得的不是痨病,而是肺積之症,是肺裏長了瘤子,治不好的。”

    難怪如此,若真是肺痨,喻商枝還有法子根治,但肺積之症,因人而異,便是他出手也不敢打包票。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走下去。

    喻商枝考了常淩幾個問題,發現他已有不錯的底子,确實是個好苗子。

    不過到底是正經的初次相見,他也需要時間觀察此子品性,故而沒有急着說收徒一事,只是道:“過陣子我會定做幾個藥櫃,還有一批藥材,到時你幫着分門別類。”

    常淩心知這也是喻商枝對自己的考驗之一,垂首答應下來。

    之後喻商枝又在鋪面與宅院之間走了幾趟,把諸事安排妥當,便打算啓程回家。

    正好也讓章志東趕一次馬車,認一認門。

    這還是頭一回他不用自己趕車,這些日子連軸轉,晚上還要照顧年年,睡也睡不踏實,所以随着車廂的颠簸,竟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等到被老章叫醒,他才驚覺已經快到斜柳村了。

    “章叔,你認得路?”

    他本還想着一路給章志東指路,結果沒想到自己睡得這麽死。

    章志東憨厚一笑,“老爺,您叫我老章就成。我只知道怎麽到涼溪鎮,這進村的路,是問了過路的人。”

    喻商枝點點頭,“那你便直着進村,最東頭便是我家的宅子。”

    折騰一個白日,到家已經不早了。

    溫野菜穿着棉袍子,領着溫二妞迎出來,這會兒溫三伢還沒下學,家裏只有他們兩個。

    見到章志東後,二人有些不解地看向喻商枝。

    喻商枝遂兩廂介紹一番,溫野菜聽着,心跳一下快過一下。

    他雖知道喻商枝今日去縣城,八成能把鋪面和宅子拿下,可沒成想事情真的如此順利,就連鋪子和宅子裏要用的人都雇好了。

    章志東是常年給人做事的,禮數周全,躬身問好道:“小的給主夫請安,給小姐請安。”

    溫野菜兄妹倆還沒被人這麽畢恭畢敬地叫過呢,和喻商枝被叫老爺一樣,多少有點不自在。

    溫野菜打量他一番,覺得看起來是個憨厚老實的,心裏放心道:“辛苦你一路趕車過來,時候不早,留下吃頓飯再走吧。”

    章志東趕緊搖頭,他就是給人做事的,哪有還讨頓飯的道理。

    可喻商枝也發了話,他退一步道:“老爺,主夫,若是留下用飯,怕是就趕不及回縣城了,宅子內尚有許多收拾的地方。”

    于是溫野菜想了想,便給他裝了些縣城的幹糧和腌菜,還有一些米面、菜蔬。

    讓他帶着回去,晚上簡單開夥做一頓。

    章志東千恩萬謝地收下了,再次意識到他們幾人真是遇到了頂好的東家。

    且他本來都做好了把馬車留下,要走回縣城的準備了,沒想到喻商枝卻給他了一些銅板道:“這個時候我們村裏定是沒有牛車了,辛苦你往涼溪鎮走走,雇一輛車去縣城。”

    章志東帶着東西,滿臉恍惚地走了,好似還覺得喻商枝一家子和善地不太真實。

    等他的背影都消失在村路裏,顧及年年還在卧房,他們趕緊進門看了一眼。

    見孩子還在安睡,才放下心來,挪到稍微靠外一些,但還能看見孩子的地方說話。

    喻商枝在兩人期待地注視下,從懷裏掏出數張契書,一一解釋道:“這是鋪面的地契、房契,這個則是宅院的地契、房契,另外這幾張是咱們家雇工的。”

    聽說喻商枝雇了一堆夫妻幫着料理家事,一個哥兒幫着給食肆打下手,還有一個少年,日後在醫館做學徒,兄妹倆面面相觑。

    溫二妞掰着指頭算,“一個、兩個、三個……喻大哥,你一下子就雇了四個人!”

    而此時,溫野菜的注意力則落在了地契和房契上。

    說實話,這買房買鋪的大頭,都是喻商枝賺的,他壓根沒貢獻多少。

    而且他也明白,自己當初納的贅婿,是原來的“喻商枝”,而非現在這個。

    這麽久以來,贅婿只是個明面上的稱呼,他從沒以此要求過喻商枝什麽。

    因而溫野菜沒想到,喻商枝會把更貴的宅子落在自己名下。

    喻商枝見溫野菜的目光在契書名字一欄停留,說道:“最後都是要留給孩子的,是你我誰的名字,都不重要。”

    溫野菜一聽,果然被說服了。

    晚上溫三伢從學塾回來,得知自家已經在城裏有地方住了,不由問道:“喻大哥,那是不是不久之後,我就不能在穆夫子的學塾念書了?”

    喻商枝應道:“确是如此,明日你去學塾,我也跟着去,将此事同穆夫子商議一番。”

    溫野菜見溫三伢有些惆悵,把小弟牽到身前道:“可是舍不得現在的夫子和同學?”

    溫三伢誠實地點頭,“說來定是舍不得的,可是能去青衿書院,我也很高興。”

    溫野菜拍拍他的腦袋瓜,“你是穆夫子的得意門生,他定也希望,你有個好前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一家人都開始為搬去縣城而忙碌。

    花了不少銀子出去,總算把醫館、宅院和食肆收拾地像模像樣,随時都能啓用。

    亦去了涼溪鎮,與錢府上下作別。

    穆秋山也為溫三伢寫好了舉薦書,并打算到了那日,親自送溫三伢去青矜書院入學。

    溫三伢年紀小,且現在進青衿書院的童生班,屬于是半道入學。

    穆秋山擔心自己不出面給這學生撐腰,他會被人欺負了去。

    如此過了月餘,臘月将至。

    離村在即,尚有許多事需要一一囑托。

    首先是家裏的田地,夫夫二人都一致同意,還是繼續雇付家人料理。

    他們既懂得如何種地,也懂得如何養稻花魚,是最合适不過的人選。

    兩家商定好後,便一下子付清了一年的工錢,且依着付明的請求,把一部分工錢折換成了糧食,這樣他們家也就不必守着那兩畝薄田吃飯了。

    另外去了縣城,這澡豆還要繼續做,所以他們仍舊雇着白屏和福哥兒。

    福哥兒雖說馬上要成親,可也不外嫁,出嫁後不耽誤他繼續來做活。

    而孔麥芽,喻商枝則讓她繼續在這邊自家的新宅裏看診。

    “這裏東西齊全,你也都熟悉了。到時你就把你爹也接過來,你們父女倆住在這頭,比現在的屋子方便,冬天也暖和。平日裏,也能幫我和你師母看顧着宅院,後頭那些牲口,除了馬,我們也帶不走,到時候還要辛苦你和岳哥兒照看。大黃牛和牛車都留下,你平日裏出診,還有岳哥兒他們家料理田地,都用得上。”

    說完這些,他又從屋裏拿出一個嶄新的藥箱,交給了孔麥芽。

    藥箱裏,一應郎中用的物什全都在,其中有一個木盒,打開來看,赫然是一套做工精美的銀針。

    喻商枝原本是想送金針的,又怕孔麥芽日常使用時太紮眼,惹來旁人觊觎,便還是選了足銀做的銀針。

    “你是有主意的,多餘的話,為師也不再啰嗦。往後也不是見不到了,就像先前說的,至少每個月初一,我都會回來一次。若是有什麽你解決不了,又非急症的病患,便留待我回來時診治。”

    話是如此,可到底比不上現在的朝夕相處。

    孔麥芽清楚,此次一別,自己以後真的就要接過師父的囑托,成為村子裏唯一的草醫郎中了。

    這份擔子很重,卻是她心甘情願扛下的。

    “師父對徒兒有再造之恩,徒兒定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眼看麥芽眼眶都紅了,喻商枝趕緊安慰道:“再過兩年,你也及笄了,且為師以後可不會只有你一個徒弟,要記得,你是咱們喻氏一脈的大師姐。估摸着下個月我回來時,就能給你帶來個小師弟。”

    雖然常淩比孔麥芽要年長,但依着入師門的順序,他還是得當師弟。

    孔麥芽一聽,果然眼淚就憋回去了。

    大師姐……聽起來就很不一般。

    既然如此,她就更要努力精進,不能給師父丢臉。

    喻商枝在這頭與孔麥芽說話,另一件屋裏,付岳也在聽溫野菜的叮囑。

    他們這對師徒,看起來不似喻商枝和孔麥芽,有那麽深的羁絆,但同為不走尋常路的小哥兒,彼此之前,是有一份獨特的情誼在的。

    相比喻商枝,溫野菜說話就直接許多,他不厭其煩地又把上山需要注意的事項念叨了一遍,最後拍了一下付岳的肩膀道:“可別以為師父我當了小爹,身法就生疏了,等來年開春,我回來喝福哥兒的喜酒,到時候,咱們一起上山春獵。”

    付岳用力點頭,“到時我給師父打下手!平日裏,我打了獵貨,也往城裏去送,聽說城裏什麽都貴得很!師父既然要開食肆,這般還能省了肉錢。”

    溫野菜莞爾,付岳不知道的是,他們要開的食肆走的是平價路線,若真是用野物,價格還真壓不下來。

    “我收你為徒,是為了讓打獵的手藝傳下去,又不是為了吃你打的兔子。往後你還是緊着自家來,和你哥嫂一起把日子過好,就比什麽都強。”

    可付岳執拗,想來日後肯定還是少不得往城裏送東西。

    溫野菜說了兩句,也就放棄和他争辯,就當是小徒弟的一片孝心吧。

    待到萬事妥當,臨走前一日,他們只做了兩件事。

    先是去了溫永福和喬梅的墳前,給二老磕了個頭。

    他們走時,要請走爹娘的牌位,但是這墓前,往後來的次數就要少了。

    之後則是當晚在家中擺酒,請來了許家、付家和胡大樹家十幾號人,還有孔麥芽一起,大家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

    期間蘇翠芬和白屏眼底都有淚意,不過此情此景,還是忍了回去。

    許狗蛋也專門從武館裏回來,可當着一桌子大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和溫二妞單獨說什麽,只好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要早日去縣城謀個生計。

    酒席散後,就是留在斜柳村的最後一晚。

    因着家裏許多東西已經打包裝箱,所以略顯空曠,但溫野菜還是靠在喻商枝的懷裏,踏踏實實地睡了一個好覺。

    再度醒來時,天光大亮。

    一大早趕來幫忙搬家的章志東兩口子都到了,孔麥芽和付岳也要跟着去,認一認醫館和宅院的位置。

    行李把牛車和馬車占了個滿滿當當,大吉在馬車上找了個舒适的位置卧好,大旺和二旺則端坐在牛車上放哨。

    它們三個并不明白接下來要去哪裏,唯獨知曉的,就是主人在哪裏,哪裏就是家。

    在與村人的一路揮別中,斜柳村的歪脖子大柳樹被甩在了身後。

    而在前方的,則是即将到來的,全然嶄新的生活。

    作者有話說:

    正式開啓新地圖,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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