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永宁也是真的怕了，唯恐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当自己眼睛一闭，再醒过来时，依旧还在那个密室中。
沐云歌明白她的担忧，也是心疼的不行。
永宁的高傲已经被摧毁，单靠劝说，根本没有用处的。
明知道她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不过想了想，最终还是拿出了一剂特效药出来。
“这药不仅能让你保持清醒，这几日也会让你看上去一如往昔，没有病痛。
可是永宁，说到底这不过是在透支你的生命，等回头药效过去，你会很难受。”
很难受很难受，身体也有多少被损伤，需要慢慢调养，至少半年以上，才能再度完全恢复正常。
听到这话，冷永宁想都不想，直接伸手：“我用。”
反倒是一旁的宇文将军面色一变，急急阻止：“公主，万万不可！”
冷永宁勉强淡笑：“宇文将军，本宫还有话和你说，好多话和你说，不能睡。”
就这一句，宇文将军就再没了声。
特效药起效很快。
注射完毕，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看似奄奄一息的冷永宁，便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起来。
那位宇文将军亲眼看着，也叹为观止，明里暗里看了沐云歌好几眼。
知道对方选择这个时候过来，必定是跟永宁有事商议，沐云歌也没有多加逗留，叮嘱了几句便从殿内出来了。
把空间单独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小追风在外头等着，一见着沐云歌的人，便拉着她到了一旁，神秘兮兮地递过来一样东西。
是沐子胥亲手写的便条，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殿下早有安排。
楚元戟去搬救兵，奔波来回，沐子胥又一直被关在荒宫里头，两人之间没有联络。
所以他说的这位殿下，沐云歌想都不想，便猜到了楚元傲身上。
如今那人也在宫中。
此前楚元傲无心帝位，心中心心念念最想做的，便是查到红楼案的真凶。
如今真相大白，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暗中潜入宫中部署，怕是也生出了别的心思。
到底也是皇子，难免会滋生野心。
加上有白家人的支持……一时之间，沐云歌忍不住有些为楚元戟担心起来。
小追风机灵，已经打听出，他们那些人，就被关在了隔壁宫殿。
沐云歌想了想，打算先去见楚元傲一面。
反正眼下出不去，与其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找过去，当面问明白对方的打算，再说。
然而，她还没让小追风带路呢，就看到有几个侍卫全副武装地走了进来。
指名道姓，要带她离开。
陡然之间，沐云歌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原本已经大局在握，该是顺顺利利，让尘埃落定才对。
筹谋多年终有今日，别说是楚元烨，就他身边那位谋士，也颇有些大功告成的欣慰感。
哪里知道，还是功亏一篑！
他们一行人，是先回了正阳宫。
楚元烨下令关押沐云歌他们一干人等，中年谋士则是揪着来报信的那个守城小兵。
气得恨不得直接将人给撕了。
都是他！
要不是没有分寸地胡乱嚷嚷，事情未必就到如今这个地步。
全毁了！
如今那群怀有异心的人底气十足，背地里还指不定想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呢！
外有带着援兵回来的楚元戟虎视眈眈，内有他们那些人。
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局面又重新陷入僵局。
让人怎么甘心！
送信的守卫被他吓得够呛。
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不能乱说，抑制着情绪努力冷静下来，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这一幕，看的楚元烨头疼。
沉声道：“慌什么？有了变故，解决就是。”
楚元戟会回来，这早就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儿。
并且早就做了部署。
对方如此模样，可真不想一个谋士！
冷冷地瞥了眼中年谋士，他才再度开口道：“具体什么情况，如实道来！”
这话，自然是问那个送信的守卫。
看看中年谋士，再看看上首的楚元烨，守卫舔了舔嘴唇，十分谨慎地换了说辞，小声回禀道：“王，王爷，城外……”
刚一开口，便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什么王爷，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乃是陛下！
新皇已经登基，再别说错话。”
守卫：“……”
他只是个小小的城门守卫。
恰好被派回来报信而已，哪里知道宫内现在已经是什么流程了？
原来西晋的天，已经变了。
幸好不知者不罪，倒也没人真的跟他问罪，加上接二连三的打岔，他气儿也彻底喘匀。
当即告了声罪，忙一鼓作气终于把话给说清楚了：“陛下，七皇子已经回来了，此时人正到了城外，责令让开城门呢。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带了人马。
我家大人说，若双方交上手，我们抵抗不了多长时间，特遣小人来送信，如何抗敌，还请陛下定夺！”
“……”
皇子回城，却扯到了交手抵抗的问题上，就算是再不懂权势政治的人，也该嗅到这里面的不对劲了。
城门守卫虽嘴上在说，实际上一颗心那是七上八下。
就怕对方一生气，直接把自己给拉出去砍了。
幸好，楚元烨倒也不是那么昏庸的人，沉着眼挥挥手，又问了一句道：“可是北境的兵马？”
这是按照楚元戟当初逃走的方向，以及对方回来的时间猜测出来的。
嘴里头这么问着，心底想的却是，楚元戟在外征战多年，有的是带兵的经验和作战技巧。
众皇子中，包括他自己在内，在这方面，没人能跟他比肩。
城门将领问他如何抗敌，这仗要怎么打，城要如何守，当真还是个大问题。
正想着呢，就见下首的城门守卫点了点头。
随即又摇头：“回陛下，是北境兵马。倒是也不仅仅只有北境兵马，还有西北军……”
“你说什么？”
“怎么还会有西北军？”
除了那一次的西北之行之外，也没听说过楚元戟跟西北那边走得近，怎么突然之间就收了那边的兵力？
西北情况复杂，自从沈惊飞失势以后，整个西北变成了香饽饽。
楚元烨先下手为强，一早派遣玉灏前往西北，便是打着收服的主意。
然而收服西北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玉灏努力许久，也只是做到了，暂时稳住西北军，不让他们插手到帝位之争上头来。
所以这个消息，无疑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北境不用说，有楚元戟帮了寇家平反，寇都护自然会帮着他。
是以楚元烨早就有所猜测，也调遣了最近的兵马归京勤王。
对付北境军，足以。
然再没想到，楚元戟这人竟这么有能耐，将两处人马全都集结完毕了。
既然如此，现在他手上那些兵力，哪里还够用？
中年谋士也没想到居然听到这样的答案，一下子就愣住了。
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几乎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朝着楚元烨拱手道：“陛下可先不用着急，即便是楚元戟再怎么厉害，终也有软肋在您手上。
只要我们运用得好，照样能够让他俯首称臣！
两蚌相争始终会有所损伤，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他的意思，原本指的是还被关在宫中的楚元胤跟郁贵妃。
便是楚元戟再怎么厉害，也没有不顾母亲跟弟弟的道理。
况且如今血字诏书已经被毁掉了，楚元戟此番作为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就算谋划些什么，那也已经背上了乱臣贼子的罪名，始终失了先锋。
俗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手上便是有再多兵力，也得顺应民心不是么？
一番话说得听上去头头是道，实际上压根没说服楚元烨。
人心是什么东西？
天下人始终不明就里，知道什么，都是上位者们说的。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楚元戟赢了，最终什么样的瞎话编不出来？
不过倒是有一点提醒了他，至少他手上，还有筹码在。
没将主意打在郁贵妃跟楚元胤身上，楚元烨一正脸色：“将沐云歌，带过来！”
未央宫，沐云歌不是一个人被带过来的。
前去抓人的侍卫刚一有动静，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冷永宁便挡在了他们前头，跟着一道往正阳宫来了。
因为要做手术，冷永宁身上的正宫皇后制服，已经被换下来了。
此时正穿着一套常服。
打扮得十分素雅，加上沐云歌的药剂起了作用，人看上去倒也有了几分精神。
从门外进来的刹那，让楚元烨差点看花了眼。
宛若昔日两人初见，那一瞬间，他竟有些愣住。
还是一侧的沐云歌抢先出声，无不嘲讽道：“誉王这是打算，要带着我一道上城墙吗？”
楚元烨没理会她，一双眼只盯着冷永宁看。
冷永宁嘴角一扯，不无嘲讽：“这便是你的气度。”
男人争天下，却把女人牵扯进来，可不可笑？
不过事到如今多说也是无益，她敛着眉道，“我也要一块儿去。”
闻言，楚元烨眉梢忍不住动了动，诧异道：“永宁你去做什么？”
这事儿，暂时跟她没有关系，不用牵扯进来。
冷永宁明白他的意思，回话回得很不留情：“自然是，看你怎么输。”
楚元烨：“……”
大概是，这些日子看多了她在誉王府中死气沉沉的模样，现在乍然见眼前人恢复了一点儿活力，觉着还挺难的。
也没生气，只哭笑不得地回：
“永宁，你对我，未免也太没信心了。你确定，就是我输？”
他的永宁，不太看好他呢。
楚元烨面上苦笑，眼底却渗出几分纵容来。
想了想，甚至主动提议道，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话语说得平静又淡漠，实际上楚元烨手指微缩，眼底不其然地升起一丝期待。
尤其是见冷永宁并没有反对，反而还一副静静听着他说下去的模样，登时心下一喜。
继续道：“就赌，我究竟是输，还是赢，如何？”
“倘若我输了，时也命也，从此之后你想如何，皆不追究。
可倘若是我有幸赢了的话，永宁，你就要留在我身边，生生世世，都要陪着我！”
从幼时到现在，暗中蛰伏了多少年，他前前后后做下这么多的事情，早就没有了退路。
若是输了，必死无疑。
届时，永宁还愿不愿意陪着他，也已经不重要了。
可若是赢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万里的江山，至高无上的宝座，一个人享受，终归是寂寞的。
若是永宁愿意陪着的话，楚元烨想，纵然高处不胜寒，心底终归也还是暖的。
诱惑太大，他光是想想，便期待不已。
半点没有掩饰的算计，这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冷永宁而言，无疑又是阴云压顶。
她……未必会同意。
就在楚元烨忍不住心生忐忑时，才发现面前的人居然不躲不闪，直面迎着他的目光。
还没等看清冷永宁眼底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呢，就见对方居然真就斩钉截铁地点头了：“好，我答应你。
我愿意赌，但是楚元烨，我也要跟着你们一块儿去！”
这个回答，别说是楚元烨自己没想到，连一侧的沐云歌听见，心下都是止不住一惊。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永宁想要逃离楚元烨的心，究竟有多强烈。
现在答应这个赌约，不就是自己主动重新往火坑里头跳？
正想要阻止呢，却被察觉到她意图的冷永宁笑着安抚了：“云歌，放心。”
放心什么，却又并不多说。
既然赌约已经达成，楚元烨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甚至还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前往了城门口。
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人马，跟外头楚元戟带来的人马对峙。
上头没有命令下来，双方还未交手。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沐云歌被带上高高的城楼，往下一瞧，一眼便注意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为首处的那道人影。
天色异常阴沉，明明是大中午的，却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那人站得极近，一身银白铠甲威风凛凛，面色凌然，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强大气场。
时隔许久，他们终于……又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