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傅靖琛屈膝下去。
宋雲谏扣緊了沙發,手指越收越緊,他原本只是想試試他的态度,卻沒想到傅靖琛能這麽情願地給他做這種事,在他靠近來的時候宋雲谏想喊停的,可他心底的聲音卻不讓他說出口,他的壞心上來了,就是要折騰他這麽一會,也折磨自己這麽一回。
他何曾跟人有過這樣的要求?何曾有過這樣無恥的念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跟這個男人待在一起,他心底就總憧憬着那種事,他早上還能站在講臺上跟學生探讨大道理,晚上就能躺在這做這種事……
內心交錯的複雜想法很快被刺激得毫無保留之地,他纖長的脖頸仰起,揪死了抱枕和沙發,舌尖頂着上颚,他在癫狂前用最後的理智說:“這是懲罰你的,懲罰你,懲罰你……”
他突然噤聲,整個身體僵硬住,指尖泛白,連眼角都要擠出一滴熱淚來。
結束的時候,宋雲谏癱坐在沙發上,他想,從今天開始,他跟傅靖琛又進了一大步,那種厚顏無恥的樣子,是彼此才能看到的光景。
他在外面辛辛苦苦維持的教師形象,徹底在傅靖琛的面前崩塌了,他此刻像個計謀得逞的小人,一點也不怕傅靖琛看去,可傅靖琛哪裏是什麽好東西呢?他馬上就在這視線裏迎上來吻他,宋雲谏介意他剛剛做過壞事不願意跟他接吻,可傅靖琛的吻強硬蠻橫,半點都抵不住。
宋雲谏投降了,他兩手被禁锢在沙發兩邊,渾身無力地享受他的吻,他心裏膈應極了,在這個時候吻他顯然是難以讓宋雲谏接受的,他有潔癖,很重很重的潔癖!
“你這混蛋……”宋雲谏在間隙裏罵他,擡起手,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卻被傅靖琛攥在手裏。
傅靖琛哼笑一聲:“自己的東西都嫌棄?”
宋雲谏怒拍他胸膛,手下不留情地說:“我是嫌棄你,真不要臉。”
傅靖琛反問:“我不要臉?宋老師這麽不正經的樣子,還好意思說我不要臉?”
宋雲谏推開人,就要從沙發上站起來,結果沒穩住身體,餘韻殘存,他險些跌落,虧得傅靖琛提住了他的胳膊,把差點人仰馬翻的宋雲谏拎了起來。
宋雲谏站起身就甩開他的手,他将衣服放下來,遮擋春光,此刻的面頰帶着深紅,背對着傅靖琛,語氣裏有幾分不悅地說道:“明天你不要去送我妹妹,不幹你的事,我自己去。”
傅靖琛說:“你不需要上課?”
宋雲谏說:“請個假有什麽關系?”
傅靖琛上下打量宋雲谏的脊背,他不算是幹瘦,但手臂和肩膀卻是纖細的,小腰也不盈一握,套着襯衫時是略顯薄弱的身子,可穿上西裝又能描繪出身體曲線,他的身材很有料,一看就是經常鍛煉的,只不過塊頭不算大,有健身的曲線美,但不過分,這副身段優秀得正好。
傅靖琛忍不住從後面将人抱住,宋雲谏正在整理衣服,察覺他的動作回頭看他,傅靖琛撩起他的頭發弄到一邊去,蹭着宋雲谏的頭發說:“跟我這麽生分做什麽?求我幫你妹妹的時候你也沒說這不幹我的事,現在過河拆橋了,用完就踢?”
宋雲谏不掙脫,任由他想要怎樣抱着,他回過頭,繼續整理衣服說,對身後黏糊糊的男人說:“你這麽忙,我為什麽要用你?我請一天假就能解決的事,何必要再欠你一個人情?”
他可太怕還人情了,傅靖琛的情還起來不容易,他輕易不能找他幫忙了。
“這話說的不對,”傅靖琛道:“我是你男朋友,我合該幫你,你可以不來求我,但我想主動幫的,你也不該拒絕。”
宋雲谏笑了一聲:“算了,傅總,你不是跟我說你這些天很忙嗎?還摻和進我這些麻煩事裏幹什麽?我自己去送。”
傅靖琛聽出了不對勁的意味,他松開人,将宋雲谏轉個身,面對面瞧着這張臉,擡起他的下巴,和他目光相接後,問:“你還是介意我昨天沒提前聯系你?”
宋雲谏否認:“沒有。”
傅靖琛又擡了些角度,扣着宋雲谏的臉,目光灼灼,說道:“還說沒有?”
宋雲谏不是個心事寫在臉上的人,但傅靖琛也不是個目光停留在表面的人,他察言觀色的本領一絕,總能輕易識破他的內心,宋雲谏也不跟他裝大氣了,索性承認道:“是還有一點,不過這不算什麽,我真不想讓你摻和這件事,你忙就去忙,我沒有責怪你,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你為什麽非要上趕着插手?你不是很忙嗎?”
他的語氣是非常平靜的,并不是對傅靖琛的質疑,而是他真的覺得這是傅靖琛沒必要再插手的事,跟前天的情緒無關。
“我想向你表明我的态度,不行嗎?”傅靖琛說:“我想對你好,各個方面的,宋老師也不許?”
宋雲谏扣上紐扣,整理着袖子說:“傅總既然這樣,我還能說什麽呢。”
他擡步向外走去:“我可以回去了嗎?”
“不行,”傅靖琛再次追随到他的面前,他必須看着宋雲谏的臉,否則會有一種不擁有這個人的不安,“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前天折騰的我都還你了,你還要怎樣?”
“沒有怎樣啊,我沒有說什麽。”
“可你的态度讓我很不滿,”傅靖琛探步上前,扣住宋雲谏的腰,壓在他肩膀說:“宋老師,非常對不起,我應該更早點聯系你,別再跟我使小性子了,我這一天非常想你。”
宋雲谏快要被他的甜言蜜語給哄好了,傅靖琛就是有蠱惑人心的本事,他都忍不住上手抱抱他了,此刻面前的男人如此衷心地表明歉意,他自然也該情緒适度,宋雲谏在心底輕嘆口氣。
他真沒有太在意那件事了,是真的不願意傅靖琛再幫忙了,沒什麽大事的話,他不想打擾他,不想自己的良心再受到譴責,他想把利用的負罪感減輕一點,多喜歡對方一點,多向對方表達一點在意,這樣才能使這段情長久。
可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住地去計較一些有的沒的,他現在的情緒到底是不是在意那件事宋雲谏自己都分不清了,此刻被傅靖琛的氣息圍住,他心底格外踏實。
宋雲谏輕聲說:“那……你陪我去買衣服。”
傅靖琛松開人,回身看着他。
宋雲谏仰望那赤誠的眼睛說:“我沒有秋天的衣服了,你陪我去買,行嗎?”
他自己都知道這個行嗎只是個語氣助詞,根本就不是一個請求的意味,因為傅靖琛此刻為了讓他滿意是什麽都願意做的态度,傅靖琛對他是赤誠的,是打心底的,他重視自己,絕沒有二話的。
片刻後,兩人出了門,傅靖琛帶他去了專賣店,任他在那裏挑個夠,買東西的确是個抒發情緒的好方式,鮮少逛街的傅靖琛也陪着宋雲谏在男裝店裏徘徊了起來。
宋雲谏的身段很好買衣服,但他的審美卻不容易讓他相中喜歡的款式,他在店裏挑挑揀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擡頭看傅靖琛,想知道他是否有耐心,日理萬機的領導人一點沒露出不耐煩的模樣,宋雲谏忍不住提醒:“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自己逛。”
前些日子剛說自己會很忙的傅靖琛,這時候也不說了,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但一個電話也沒接,偶爾發條短信回了工作都算是态度良好,他現在一心撲在讨他的宋老師開心這件事,半點分不出心去做別的。
“我自然是很忙,但我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傅靖琛站在他身邊,看着衣架上挂着各種款式的秋季新品,“喜歡哪個款?”
宋雲谏挑了大半天,手上沒多出來一件,導購員他也在進門的時候回絕了,自己耐心地逛着專賣店,“我也不知道,不過你不在的話我可能早就買完了。”
“跟我在不在有什麽關系?”
“因為你不在我就不會一直想着是不是耽誤了你的工作,你真的可以去忙,我沒事了。”
傅靖琛端正他的态度,耐心地說道:“宋老師,工作我什麽時候都能做,現在我想陪的人是你,公司一天沒我不會就這麽垮了,我陪你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為我焦慮什麽?”
導購員盯着兩人,沒敢上前,只是随時做好了服務的準備。
宋雲谏拎出一件衣服,在手中摸了下面料,低聲說:“那好,我就不多想了,我有讓你去忙工作,如果耽誤了什麽你可不要怪我。”
傅靖琛将他手裏的衣服在宋雲谏面前比量了一下,看了個大概,說道:“當然不會,去試衣服吧。”
宋雲谏擡頭看他,傅靖琛很真心,他一時也不知再說什麽了,對着他笑了一下,提着衣服去了試衣間。
二人離開專賣店的時候,傅靖琛手上提了三四個禮盒,他把衣服放在後座,和宋雲谏一前一後上了車。
坐上駕駛位,傅靖琛扣上安全帶,商量道:“既然不生氣了,今天在我那兒睡行嗎?”
宋雲谏坐在副駕,也剛剛将安全帶扣上,松了口說:“嗯,我跟我室友知會一聲。”
他倒不介意在哪裏睡了,他和傅靖琛的關系已經不需要考慮住在他那兒是不是合适,不過怎麽跟室友解釋這件事是挺麻煩的,他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跟譚明認識以來,就是他單槍匹馬的生活工作,從沒有在外面留宿,以至于譚明都習慣他的作息了。
偶爾一次不歸也會被問起。
車子開上了路,傅靖琛扶着方向盤,餘光瞄到宋雲谏低頭發了消息,他問:“事事要與室友報備?”
宋雲谏解釋道:“只是關系好,通知一下而已。”
傅靖琛了然,又道:“最近學校裏會很亂,眼睛都在你身上,你需要應付的事情多一點,耐心些,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察覺到了,”宋雲谏說:“今天一整天都是請我吃飯的,包括誇張的學生也在給我送花送卡,寫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祝福,他們能這麽快倒戈是我沒想到的。”
“宋老師不希望這麽順利?”
“沒有,”宋雲谏目光悲憫地說:“只是覺得他們的思想被帶着走,沒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挺危險的。”
“你适合做老師,”傅靖琛看了他一眼,感慨了句,“于資本家而言,底下的人越沒思想越好控制,他們越喜歡。”
上層巴不得每個人都沒什麽思想,少些反抗,丢給你的你拿着就好,剝奪走的你也認命才對,社會就是這樣,全都聽話才能減少對抗和矛盾,才能不威脅上面的利益和權威,真理并非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只是少數人能改變所謂“真理”。
“你也這樣嗎?”宋雲谏看過去,“傅靖琛,你也算是個資本家,你也希望你底下的人都沒思想好控制嗎?”
傅靖琛輕笑一聲,樂于談起道:“宋老師是不是忘記了,我跟宋老師說過什麽?我為什麽看中你,就是因為你有自我準則和主見,我不喜歡随波逐流的人,說句難聽的,那些極為好控制的讓人覺得沒意思,我有厭蠢症。”
傅靖琛的這些話并不讓宋雲谏反感,他的地位已經到了一個高度,想要接近他靠近他的人都會投其所好,他不缺乏追求者,他之所以身邊沒跟着別人,正因為他對這方面有着強烈的要求,他喜歡有思想的人,現在看起來也是對味的。
“你跟我說,你之前很喜歡的那個小男生,”宋雲谏無端問起,“他有思想嗎?”
他們所指的思想已經不是簡單停留在這個意義上的思想,而是多方面的,傅靖琛能明白,他應道:“不算是随波逐流的人,只不過太愛玩了,我讨厭沒有思想的,更厭惡過分花哨的,他算是有的。”
宋雲谏看着窗外:“你沒有為他做過這種事嗎?”
傅靖琛不解:“什麽?”
宋雲谏扭回頭來,和傅靖琛目光相接,霎時間,傅靖琛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笑道:“宋老師真敢想,該不會覺得人人都可以讓我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沒有嗎?”宋雲谏道:“可你那些花樣,一點也不像是沒經驗的人做出來的,我是成年人了,傅總,你無需對我隐瞞。”
他的技巧太好了,哪裏像沒有經驗的小白?宋雲谏才不相信呢,但傅靖琛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動搖了。
“那我問宋老師一個問題吧,宋老師跟別人有這方面的經驗嗎?”其實他一直想問,但沒找到合适的時機,現在也不是什麽合适的時機,但傅靖琛有感而發,不太願意忍着。
宋雲谏不知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并沒有做什麽隐瞞,坦蕩地說:“沒,我不跟人做這個……”
這其實還是很多人難以接受的事,連很多十分親密的伴侶也沒有的,有些人就是介意的,而他也不是說的那樣身經百戰,很多花樣他只在電影上見過……
今日才有實戰。
“是了,”傅靖琛說:“宋老師沒有經驗,我也沒有經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非常生澀的,如果取悅到宋老師,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沒有比較,所以宋老師覺得我娴熟?”
“可能吧。”宋雲谏被說服,的确是有這種可能,他又沒有跟別人做過,傅靖琛的技術,他也是評不出好壞的,不能被取悅了就認為他身經百戰。
他沒有問題了,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
傅靖琛看他一眼,安靜下來的人非常溫和柔美,他視線舍不得離開,但又不得不注意前方的道路,傅靖琛餘光瞄了一眼後,又盯着路面問:“你覺得我技術很好?”
宋雲谏沒不好意思:“嗯。”
把人弄開心了他自然是高興,傅靖琛道:“那今後排斥我對你耍花招嗎?”
宋雲谏頭抵着窗戶道:“看是什麽了。”
還有理智,沒有沉醉下去,傅靖琛笑了一聲,而後目光逐漸沉下來,他忽而問道:“其實我也想問,你的吻技這麽好,是因為跟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接吻?”
他們可以談論這個話題,這是雙方默許的,宋雲谏的吻技非常優秀,絕不是因為沒有對比情況下的好,他很有技巧,總能很快調動傅靖琛的熱情。
宋雲谏因為他的話想到那些跟彥文修親熱的歲月,時光飛逝,他的臉仍舊清晰,只因那些年他與他的吻多過于其他方面的親熱。
“是啊。”他坦率,無比的坦率,坦率地将這件事承認,攬下,他跟彥文修最多的肌膚之親就是吻,現在想起來,心裏五味雜陳。
他當年期望有未來的人給不了他未來,還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現在不期望有未來的人,卻從細節處都表現出對他的在意,對他的期待。
人生千萬種,他的路不算最坎坷,但這份窩心卻時刻帶着,他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愛上傅靖琛,心無雜物,能把日子過得簡單一點。
宋雲谏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內心最真實的渴望,他撫摸着冰冷的車窗,思緒紛亂地說:“你以後多吻吻我,好嗎?”
傅靖琛擡頭看過去。
宋雲谏像是自說自話:“你多吻吻我,以後讓我想起來的,都是你的臉。”
他想将那四年徹底抹殺,讓他不複存在,他想失憶,想忘卻,想重新睜開眼的時候,腦海裏只有一個人。
就叫傅靖琛。
突然,車子猛地停住。
宋雲谏慣性地前傾,還沒穩住身體,他的身子就被撈了過去,他撲在健碩的胸膛,雙唇被含住,他睜開眼盯着傅靖琛的臉。
“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不談工作,宋老師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傅靖琛的拇指按着他的唇,“最好也不要想別人。”
公平,他們總要講公平。
宋雲谏盯着他的眼睛,看那裏面的自私與占有,他偶爾會想,如果四年前在布萊頓遇見的是一往情深的傅靖琛,他們現在又是什麽模樣?
半晌,他笑了。
怎麽會呢,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他注定在今時今日遇見傅靖琛,帶着不足的喜歡,帶着多心的利用,還不願給他在一起時,腦海裏只有他的公平。
自己何其卑劣。
又何其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