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提線木偶
◎我猜,我不止一次想要殺你。◎
聽話?
元妩冷笑。
如果當個提線木偶就是聽話、聽話就能成為主角, 那她寧可痛痛快快地死,也不想任人擺布地活。
不過她卻沒有急着否認什麽。元妩視線掃過周圍的一切,問道:“紀如淮呢?你對他做了什麽?”
祂那張假面上适時地換上驚訝的神色:“你問他?我以為你想殺了他呢?”
元妩目光沉沉:“這也不關你事。”
祂吃吃笑道:“你又說錯了, 這也關我事。因為他是個兩頭下注的混蛋,這樣的牆頭草往往是最讨人厭的——雖然我們都可以理解。誰不想成為主角呢?”
元妩定定地看着他。
“你還不明白主角意味着什麽。”祂貼心地為她解釋, “很簡單, 主角可以得到一切。”
說到這個話題時,他的雙眸又漫上奇異的冰冷色彩。
“哪怕你庸俗、怯懦、懶惰、平平無奇, 只要披上主角的外衣,你就是世界的中心, 元妩。”
“誰問你這些了。”元妩不客氣地說, “告訴我紀如淮在哪裏。”
至于祂說的那些有沒有蠱惑到她?當然有,畢竟她元妩也不是什麽聖人。
但祂在元妩這裏的信用度為零。
機緣、強運、金手指, 一切包裹着美味糖衣的外物, 都由祂給予, 祂也随時可以收回。
生命和力量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覺并不好受, 元妩并不想再體驗一次。
祂說:“我只是暫時借用這具身體罷了。”
雖然沒直說, 但他的意思很明顯。紀如淮還活着。
元妩眼中劃過光芒。她與祂對視着, 一雙眼中思緒萬縷,而另一雙眼中卻滿溢着死寂。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半晌, 元妩忽然道:“你說得對。”
祂又歪了歪頭:“元妩。我更喜歡叫你真正的名字——原無。”
元妩重複道:“原無?”
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 她心底湧上一種異樣感。并不是負面的感覺, 而是發自內心的、深深的認同感,就好像這個名字本就是她的一部分。
是的, 她本來并不叫元妩。
從被創造開始, 她這個“原無”的角色就被賦予了成為元妩的任務。她究竟是惡毒女配元妩, 還是逆襲穿越者元妩, 亦或者誰也不是?
這些都不重要。
過于在意自己是誰,反而會丢失真正的自我,把自己趕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非常幸運的是,元妩并不是這樣的人。
“你好像并不驚訝。”祂忽地露出一個哂笑的表情,當然這表情也只是浮于表面,“你實在是聰明又勇敢,而且還具有反抗精神。所以說,你打算接受這個事實了嗎?”
元妩回道:“是的。”
“很好。”祂說,“看來,你還相當懂得變通。過來吧,原無。”
說到這裏,祂臉上的諷笑愈來愈濃,似乎得意于自己啃下了元妩這塊硬骨頭。只有在這一瞬間,他的表情才更趨近于真實,而不像是面具。
元妩走過去。
祂忽然道:“放下劍。”
元妩輕笑:“你在害怕嗎?我猜,我不止一次想要殺你。”她的姿态反而輕松了起來。
祂沒有惱羞成怒,語氣平靜得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沒錯。有幾次,你差點成功了。”
元妩将月常劍插到地上,又在祂的目光下将儲物袋扔到一邊。然後她慢慢走近。
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又縮短,縮短到一個安全距離。
以元妩的性格來講,若有敵人距離她這麽近,她必然會全身緊繃,每一塊肌肉都蓄勢待發,但這次她沒有。
她仍然保持着最松弛的姿态,像是完全放下了戒備,也不打算負隅頑抗。
這讓祂也感到放松。
三步,兩步,一步,轉眼間,兩人的距離只有一步之遙。
祂擡起兩只手臂,元妩能感覺到什麽能量在他雙手間醞釀着,逐漸形成一團微亮的、混沌的空氣。
像是金色的沙子,又像是可被捕捉到的氣體,就這樣漂浮在他的指尖。甫一靠近,元妩就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對它的渴求。
就像是人類對空氣的渴求。
仿佛受到了這團能量的蠱惑,元妩伸出雙手。
指尖觸摸到那團氣體,金流沙繞着她的手掌浮動,金光映在她的頭發上,她銀白色的發也散發出聖潔的光暈。
“拿着吧。”祂說,“這是你應得的。”
祂犯了大錯。
祂輕視了她,卻不知道,即使睡夢中的老虎也是猛獸。
元妩眼神微暗,她的手動了起來,輕柔地攪動着金色的流沙,而後倏地發難!
就在那一息間,原本松懈的身體緊繃成一條堅韌的直線。她雙腿發力,欺身而上,而後握指成拳。
袖口落到手肘處,露出小臂緊實的線條,拳頭對準祂那張假笑着的臉,悍然一擊!
只聽一聲巨響,宛若山石四分五裂,驚雷落九天。她的拳頭穿過那流沙,穿過兩人之間短短的距離,帶來一陣空氣爆裂之聲,狠狠地打在他的胸膛上!
祂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再次出現真正人性化的情緒——驚恐。
似是沒想到元妩會突然發難,祂閃避不及,任由那一拳打在紀如淮的身上!肉身與拳頭相撞。
只聽“轟”地一聲,他的身體被打飛老遠。失去了能量源,那些螢火蟲一般微亮的流沙在瞬間黯淡下來,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
元妩才不管這些。她毫不停頓,身體徑直穿過那團未散完的能量,如同一陣風一樣,輕輕地在其中拂過,任由金色能量沾上她的發絲。
動手!動手!
她心中瘋狂地叫嚣着。
示敵以弱,而後悍然出擊,這是她一貫的戰鬥風格。可笑祂自诩是她的“創造者”,卻連她這個戰鬥習慣都不清楚。
元妩不由得嗤笑起來。嘴角勾起笑容的同時,她再次揚起拳,朝着四散灰塵中那個晃晃悠悠站立的人影襲去!
所有圍觀者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
從紀如淮突然出現,再到元妩襲擊紀如淮,兩人又像是握手言和,最後元妩趁其不備再次動手,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情勢發生了讓人難以意料的變化。
那麽問題來了,他們這些人該做些什麽?
如果只是呆呆傻傻地站着,那不是顯得他們很蠢?!
衆人面面相觑,誰也拿不定注意。
元妩卻暫時無暇顧及旁人的想法。她一個箭步疾沖而上,祂的狀況立馬展現在她的眼前。
她那一擊用了太大的力,也給祂帶來了一定傷害。
他的腹部開了個可怖的血洞,血浸紅了衣裳,給他這個假白的人偶染上了生命的顏色,如同一朵血花在雪地裏綻放。
畢竟,紀如淮強歸強,身體卻還沒到金剛不壞的程度;而祂強歸強,用的卻是紀如淮的身體。
有了實體,便有了弱點;有了弱點,便會給對手可乘之機。
元妩正是捉住了這個機會,趁他病要他命!若能将他擊殺在紀如淮的身體中,那更是意外收獲!
她眼中厲芒閃現,臉上也出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意,連淩亂糊在臉上的發絲都多了幾分肅殺之意。
又是一拳送出,刮着淩厲的拳風,朝着紀如淮的傷口處襲去。
卻忽見祂手指微動,也沒有其他什麽動作,元妩的拳頭卻撲了個空,而祂白色的身影,也如同風中雪霧、海市蜃樓般,扭動着、晃動着,成為一團沒有實體的能量。
元妩眯着眼:“這就是你的手段?”
這倒是不難理解,因為祂本就是無形無質的存在,她肉體凡胎,很難傷到他。
可是,無論是誰、無論是什麽,都不能超脫規則存在,哪怕是規則本身。祂來到紀如淮身體中,一定付出了某些代價,并且,祂不可能無限度地使用那股超凡的力量。
這是限制,也是保護。
既享受好處又不付出,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對于祂這種存在來說。
祂也清楚這一點。但祂相當勝券在握,甚至還能笑嘻嘻地對她說:“原無,你比以前更聰明了,甚至還學會了蟄伏。”
“哼。”元妩咧開嘴笑起來,“拜你所賜。”
她站直身體:“你的力量已經很弱了嗎?難道是我三番五次自/殺,害你消耗了太多能量?”
祂的臉忽然陰沉下來。
紀如淮那張臉,永遠都是漠然陰沉着的。祂現在收起了所有故意僞裝着的動作,反而稍微有些像紀如淮了。
元妩繼續道:“還是這樣的表情更适合你。你故意僞裝出‘僞裝人類表情’的惡心模樣,是想幹什麽?想要拿‘大道無情’幾個字,騙騙可憐的人類嗎?”
這句話當然不是錯的。
錯的是祂,或者說是祂們,因私欲而挑起争鬥,妄圖控制整個世界的存在。
“我和陸思弦,是你們棋盤上的将與帥。而你們,就穩坐釣魚臺,毫不猶豫地丢掉沒用的廢子。這就是你們所說的‘無情’?”
“夠了。”祂的臉上陰雲密布,仿佛被元妩戳中了痛腳,“你還是這麽讨人厭。”
這樣的指責祂聽了太多次。
當然,祂也可以反駁“是我給了你好待遇”“有了我才有你”,但現在,祂不太想和元妩說這些。
濃烈的殺意,如同疾風驟雨般向元妩席卷而來!她并不單薄的身影,在這樣的氣勢下仿佛一葉孤舟,在風浪中飄零。
來自天地間的惡意,将元妩包裹在其中,難以想象的威勢,正沖擊着她的精神!可元妩毫不畏懼,甚至笑起來。
她動作利落,每一拳一腳,都帶着十足的壓力,和祂附身的紀如淮近身交戰起來。
圍觀人群只見飛沙走石、驚雷轟鳴,宛若末日來臨,這場面讓不少人都膽戰心驚,心生退意。
到底要幫誰?!
溫席玉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沒有絲毫猶豫:“去幫厄都。”
說罷,當先飛身而上,化作流光前往戰鬥中心,魔修們緊跟其後,呼啦啦走了一大片。
仙域衆人緊鎖眉頭,最終還是萬左道:“跟上去看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