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見風使舵

    ◎像是看到了一只會翻跟頭的豬。◎

    離開執法堂後, 元妩來到了曜日的藏書閣。和悟劍峰不同，想要進入曜日藏書閣，需要繳納一定的任務點。

    對于外門弟子來說, 這些任務點是一筆天文數字，但對內門來說, 想要拿出頂多就是有點吃力而已。

    像元妩這樣的親傳弟子, 更是可以随随便便拿出這一大筆任務點。

    相比悟劍藏書閣，這裏的藏書更豐富, 來借閱的人也是更多。元妩繳納了一大筆任務點，進入了藏書閣三層。

    這裏是只有元嬰以上的人才能進入的地方。

    整個宗門在元嬰以上的人并不多, 藏書閣三層空蕩蕩的, 從窗戶射入的陽光都顯得那麽寂寥。

    元妩停在一排書架前，拿了一本書駐足觀看。這本書講述的是正是關于悟道的體驗, 著書者是幾千年前曜日的高階修士。

    “所謂道就是規則。萬物運轉自有其規則, 正如月落日升、草木枯榮……”

    元妩接着向下看。

    “悟道的過程就是貼合規則、與規則同化的過程……”

    和命江所說的大差不差。元妩頗為失望地合上書, 将書放回原位, 又在書架上尋覓了一番, 卻一無所獲。

    正欲離開, 餘光卻在另一排書架上瞄到一本《上古殘陣真解》。一個古怪的念頭忽然從元妩心中升起，她拿起這本書, 沒有翻看, 便匆匆下了樓。

    登記過後, 她将這本薄薄的小冊子塞入懷中，想要回到悟劍峰再仔細觀看。孰料剛走出去兩步, 便聽到任務堂那邊傳來一陣喧鬧。

    發生什麽事了？難道是弟子之間起了沖突？

    這種事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一些好的任務, 總會引起弟子們的争搶。

    念頭一轉, 元妩決定不摻和這些事。左右他們畏懼執法堂, 也就是吵幾句，不會真正打起來。

    又走了幾步，正路過任務堂。果不其然，那處聚了些弟子。元妩沒興趣留在這裏引人注意，便加快了步伐，卻恍然間聽到了争吵聲中隐隐傳來自己的名字。

    說話的聲音也很熟悉。元妩朝那邊望了一眼，随即停住了腳步。

    真是巧了，站在任務堂中，與人起了争執的，不正是當初的寧曼珠和顧卿卿嗎？

    對這二人，元妩自是沒有好感的。不過她也有事要問她們，因此念頭一動，索性停住腳步，将身形隐藏在人群中，靜靜地看着任務堂中的鬧劇。

    她修為比在場所有人都要高，刻意隐藏之下，竟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曼珠，我們……”顧卿卿拽了拽寧曼珠的手臂，“罷了，我們回去吧。”

    寧曼珠氣道：“怎麽能回去？！我倒要問問，你們憑什麽覺得我們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她手指一指任務堂的弟子：“這不過是個最低級的灌溉靈田任務！我們兩人都即将突破築基期，憑什麽不能接取！”

    她說話極為爽利，句句直切要害，那任務堂弟子知自己理虧，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不可能承認，于是只嘴硬道：

    “哼！寧師妹和顧師妹修為是夠了，可眼神卻不太好！元師姐毫發無損從問心淵出來了，你們兩個當時可不是認錯了人？要麽，你們就是心術不正。總之，這個任務不能交給你們。”

    此時也有不少弟子認出了寧曼珠與顧卿卿。不知出于何種心理，竟出言支持任務堂弟子。一呼百應，周圍的人都開始指責二人。

    寧曼珠氣得渾身顫抖：“趨炎附勢！當初元妩一事，你們落井下石，如今卻裝起好人來！”

    她這話一出，周圍人面色都是一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寧曼珠說得一點也沒錯。

    他們中的不少人，曾經也如此指責過元妩。或是盲從，或是拱火，又或是出于那一點微不可見的嫉妒心理。本來元妩的罪行已經板上釘釘了，弟子們自然是肆無忌憚，無所畏懼。

    孰料一朝天地變，元妩進了問心淵還出來了，他們自是怕得不行。她是親傳，是元嬰，是天才，想要為難這些低位弟子，幾乎只用動動手指。

    更別提她現在如此年輕，以後前途更是不可估量。想到這裏，這些人心中惴惴不安、徹夜難眠，腸子都悔青了。

    但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又讓他們不願意承認錯誤。董玄星和齊卓烈是內門和真傳，不是好欺負的，但寧曼珠和顧卿卿兩人卻是外門，自然而然成了他們推卸責任的第一選擇。

    這時候，他們已顧不得寧顧二人到底有沒有說謊了。

    “你還有意思提元妩師姐！”

    “就是，你們二人都不向元師姐道歉嗎？若不是你們，師姐何至于被誤會？”

    “依我看，要對這二人嚴加審訊。說不定她們就是殺害弟子的元兇。”

    話是越說越沒譜，二人哪見過這場面？寧曼珠潑辣一些，還能和弟子們唇槍舌戰，顧卿卿雖然也在反駁，語氣卻軟綿綿的，眉宇間也閃過憂色。

    吵輸了事小，但若是以後都沒有任務接，那該怎麽辦？

    像她們這樣的外門弟子，僅僅靠着月例是難以生存的。更別說二人即将突破築基，需要大筆的資源。

    時間一長，二人漸漸落了下風。

    眼見着事情即将失控，元妩搖搖頭，揚聲呵斥道：“好了！都是大宗弟子，竟像瘋狗一樣不顧體面、狺狺狂吠，成何體統？！”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弟子們臉都綠了，紛紛轉頭看向聲源，想看看是誰這麽大言不慚。

    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元師姐啊，那沒事了。

    大部分人都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愉，老實地閉上了嘴。但還有人自诩聰明，上前來套近乎：“元師姐，我們不是亂吵，只是這二人心術不正，又為難任務堂弟子，我們只是看不過去罷了。”

    在場有人附和他的話。

    好一出颠倒黑白！！

    寧曼珠氣不過，還想上前理論，卻被謹慎的顧卿卿一把抓住。她頓了一下，扭頭看向同伴，卻見顧卿卿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她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力感。

    是，對方是親傳。是比外門弟子要“珍貴”的存在。她們沒有任何底氣與她對抗。

    難道她真的做錯了嗎？可是，她和顧師妹，并沒有說假話……

    寧曼珠垂下頭，和顧卿卿安靜地站在一側，等待着她的“審判”。

    元妩笑了一聲。并非是嘲諷寧顧二人，也并不是因為弟子們的支持而得意。她只是覺得有些好笑，像是看到了一只會翻跟頭的豬。

    她看向任務堂的弟子：“我問你，如何判定弟子有無接取任務的資格？”

    弟子恭敬道：“一看弟子等級，外門、內門、親傳能接取的任務不同；二看弟子修為……三看任務是否有靈根等特殊要求。”

    “四呢？”

    “……沒有第四條。”

    “那你緣何阻止她們正常接取任務？！”元妩擡高聲音，“還是說，她們有哪點不符合要求？”

    周圍弟子都意識到了什麽，連大氣都不敢出。寧曼珠和顧卿卿則是震驚地看向她，似是沒想到她非但沒有公報私仇，反而還會替她們訓斥任務堂弟子。

    任務堂弟子吞吞吐吐道：“可是她們，對師姐……”

    “那又如何？”元妩揚了揚下巴，“怎麽？難道任務堂接取任務，還要看和誰親近、和誰有仇怨嗎？”

    任務堂弟子自知理虧，不敢出聲。

    元妩警告道：“你既是任務堂的，便要摒棄個人情感，按照規則頒布任務。今日之事實屬你違背規定，念你還算老實，這次就作罷。若再讓我發現，定要告到堂主那處。你好自為之。”

    說罷，她最後冷冷瞥了眼四周弟子，元嬰期的威壓讓所有人都退避三舍，冷汗涔涔，不敢與她對視。

    元妩從弟子中走過，一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現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半晌，任務堂弟子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顫巍巍道：“二位師妹，這個任務你們還接不接？”

    一向好勝的寧曼珠卻安靜下來。顧卿卿看了她一眼，小聲道：“接、我們接。”

    這是個不錯的任務，因為怄氣而放棄未免太可惜。

    簡單地做了任務登記，又領取了令牌。二人出了執法堂。寧曼珠抿着唇，仍是一副沉默的模樣。

    “曼珠。”顧卿卿擔憂地叫了她一聲，“你……沒事吧？”

    寧曼珠回過神，嘆了口氣。她和顧卿卿自小一起長大，自是沒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只是覺得，她好強。”

    顧卿卿點點頭。

    确實強。甚至可以說，是她見過最強的弟子。而且元妩剛剛又公正地幫了她們。

    她心中五味雜陳。

    寧曼珠擡頭望天：“我什麽時候，能變得像她一樣強呢？到時候，再也沒有人能看不起我們了。你也可以學你喜歡的東西，我負責打跑每一個欺負你的人。”

    說到這裏又頓了頓，笑道：“說不定都不要打跑。像她一樣，動動嘴，別人自然不敢造次。可我或許永遠都到不了這種程度吧。”

    顧卿卿握住她的手，有些動容。

    可還未等她說些什麽，一道女聲就從她們二人前方不遠處傳來，讓兩人都僵了僵。

    “為什麽不能呢？”前方幽暗無人處，元妩雙手攏在袖子裏，靜靜地看着這一幕，“你們都要突破了。現在所缺的，不過是一些資源，和一個機會罷了。”

    寧曼珠猛然反應過來，一把将顧卿卿拉到身後：“是你！你、你想報複我們？”

    “不要将我想得太壞。”元妩道，“我若想對你們動手，剛剛可不會管你們。”

    顧卿卿眉頭微蹙：“那，難道是你想讓我們翻供？”

    寧曼珠道：“不可能的。我們不會撒謊，看見了就是看見了。”

    “我已經沒有嫌疑了。你們的供詞如何，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影響。”元妩聲音不疾不徐，“我找你們，是因為我也想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然，如果你們願意幫助我，我或許會給你們一些報酬。比如，一些足夠你們過渡到築基期的資源。”

    對于外門來說，突破所需的資源遙不可及。可對于她來說，不過是一筆可有可無的數字。

    “如何？”

    二人神色微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