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燭武魔君
◎衛時明被救走了◎
如果可以的話, 元妩并不想帶着傷趕路。但情況緊急,遲則生變,索性身上的傷好了一些, 暫時不影響趕路,兩人便朝着冶州城走去。
一路風塵仆仆, 兩人來到冶州城的時候, 已經是第二日的正午。
天空中烏雲堆積,落下細密的雨絲, 無聲地浸濕了地面。
站在冶州城那氣派的大門前,元妩眯着眼, 打量着被雨水沖刷得得锃亮的大牌匾, 微微蹙起眉。
冶州城的雨似乎連着下了好幾天,将城牆上的血跡沖得幹幹淨淨, 連一點痕跡都未曾留下。
之前被吊在城牆上的衛時明已經不見了。
是死了麽?
尋常人吊在城牆上幾天便必死無疑, 衛時明受了酷刑, 又被殘酷地挂在此處, 晴日承受曝曬, 雨時忍受寒風, 怎麽想都不太可能活下去。
金雪信也注意到他不見了:“那個人,他死了嗎?”
元妩搖搖頭:“我不知道。”
雖然她覺得, 衛時明大概率是死了。
嘆息自心底一閃而過。元妩壓了壓頭上的鬥笠, 讓鬥笠的檐遮住容貌, 而後斂去紛亂思緒,邁步向前:“我們進城吧。”
這天進城的人不多, 是以很快就輪到了兩人。
守城魔修接過她的令牌, 看到那上面的字面色一變, 臉上露出恭敬的谄笑:“少尊主竟再次來我們冶州城了!”
元妩聽到“再次”二字動作一頓, 擡眼細細打量着這魔修,終于在腦海中扒拉出一點關于他的記憶:“是你啊。”
原來,這次和上次她進入冶州城時,負責核查身份的魔修是同一人。她上次還向他打聽過衛時明的事。
有了上次的鋪墊,這次打聽衛時明就順理成章起來。
“衛時明人呢?”元妩眸光微動,漫不經心地問道,“死了?”
見元妩還記得他,守衛魔修臉上閃過激動,一邊将核驗完成的令牌雙手奉上,一邊答道:“他沒死,被魔君重新關回大牢了。”
“哦?”元妩随手将令牌揣進袖中,“魔君不生他的氣了?”
“這咱就不知道了。”守衛魔修打着哈哈,“或許是吧。”
元妩沒打探到具體消息,但也不失落。從上次她向這守衛打探的結果就知道,這個魔修修為不高,但處事圓滑,有些情報他即使知道,也不會大喇喇地說出來。
這就是這些魔修的生存之道。
元妩無意為難,把一塊靈石抛到他手中,随後沖他點點頭,同金雪信一同進入城中。
衛時明沒死這個消息确實出乎她的意料。看燭武魔君的樣子,對他已經厭惡至極,沒道理就這樣輕輕放過他。
恐怕,這其中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元妩斂下思緒,踩着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水窪邁步向前。
雨仍舊在下,空氣中泛着一股潮濕的味道,水汽附着在人的皮膚上,讓人感到黏膩的不适。
走了一小段路,元妩停下腳步,看向前方。
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那處,身後跟着不少衣着統一的修士。元妩瞄了一眼他們衣服的獨特圖案,确信他們是燭武魔君的親信。
那領頭的人做文士打扮,對她拱手行禮,尊敬道:“在下文立心,是燭武魔君的使者。魔君聽聞少尊主到來,特命屬下接應少尊主。”
燭武魔君對冶州的掌控力極強,元妩毫不意外他能知曉兩人的行蹤。
也正是因為他這份掌控力,兩人才決定從西城入手,沒想到沒能查出燭武的小動作,反而将躲藏着的燼融揪了出來。
不過,之前的元妩和燭武因為這個任務而關系緊張,現在卻不會了。
所以她對于文立心的話并無不滿,淡淡道:“那就麻煩文尊使了。”
在魔域中,一般以“尊使”稱呼魔君手下的魔修們。
聽到她話語客氣,并未流露出不悅的情緒來,文立心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
“少尊主,請和我來吧。”
元妩沒有急着問衛時明的事,以免打草驚蛇,反而和文立心寒暄起來。
“距離上次一別也過了一段時間,不知燭武魔君可還好?”
文立心滴水不漏地回答:“魔君一切都好。”
“西城的事,沒能影響到魔君吧?”
文立心作為燭武的心腹,自然對西城那檔子事兒心知肚明,聽她這麽問,心中警鈴大作,含糊道:“一些宵小鼠輩罷了,如何能影響到魔君?只是最近事務繁雜,魔君還未騰出手整治。”
元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雖然現在已經确定西城的小動作是燼融搞的,但她不覺得燭武不知情。
便說那被關在牢中的西城城主,過得度假一般自在,可不像是被囚禁的樣子。
恐怕燭武也隐約知道燼融的事,所以偷偷給她添了一把火,順便也能試探雲重危的狀況。
見她不多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文立心松了口氣。正好衆人已經進了燭武的府邸。
文立心将元妩金雪信二人帶進大堂坐下,自己則離開去找燭武。看着他的背影,元妩摸了摸一個茶杯的邊緣,打量起這大堂內的擺設來。
這燭武魔君的審美十分豪橫,屋內擺件皆是黃金琉璃質感的東西,就差将寫着“我有錢”三個字的牌匾挂在門口了。
就比如現在桌子上這套茶具,都是含靈氣的黃金鍛造而成,金燦燦放在桌上,幾乎要将人眼睛晃瞎。
茶杯在指尖旋轉,泛出富貴的光暈,又被元妩倒扣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下一秒,豪爽的大笑聲從屋外傳來:“哈哈哈哈哈,沒想到這麽快,就再次見到少尊主了。”
随後,一道高壯的身影擠進屋中,大喇喇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拎起黃金茶壺對着壺嘴将其中茶水一飲而盡。
元妩微笑:“魔君可好?”
燭武揮揮手:“好着呢。”
頓了頓,目光掃過元妩,話鋒一轉。
“倒是少尊主這是……受傷了?”
他修為高,她的氣息虛弱了那麽多,可瞞不住他。
元妩也不藏着,大大方方回道:“遇到了襲擊,受了些小傷。”
燭武嘴角挂上了然的笑:“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襲擊少尊主?也不怕尊主降罪。”
元妩裝出為難的樣子:“這可不好說 。”
“那少尊主來我冶州城,又是為了?”
“自然是關于西城那場叛亂的事。現在魔神道主使已伏誅,幕後操縱者也有了眉目,本該盡快将此事禀告師尊,奈何身受重傷。”元妩無奈道,“只能先遣信使報信,自己來冶州城叨擾魔君一段時間。”
聞言,燭武目中精光一閃,将手中那金壺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豪邁道:“少尊主可莫要和我客氣!誰不知我燭武最是不拘小節?你好好在此次養傷,養多久都可以!”
信他個鬼。
要是打探出她手上有不利于他的消息,燭武絕對會翻臉比翻書都快。
心中暗自腹诽,元妩恰到好處地道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就這樣,元妩和金雪信順利住到了燭武宮殿的偏殿中。
待周圍外人盡數離開,确認沒人在監視偷聽後,金雪信才問道:“他有什麽問題嗎?”
“是有問題。”
不過這問題是大是小,不在于燭武做了什麽,而在于她對雲重危說了什麽。
腦海中分析了一下當前的情況,元妩的眉皺起又松開:“還是要打聽一下衛時明的事。”
但要怎樣打聽才能不引起燭武的警惕呢?元妩忽地想起了當時落在她鞋面上的那滴血。
當晚,燭武就舉辦了盛大的宴席,美其名曰提前為元妩慶功。作為宴會的主人,元妩和金雪信二人自不能缺席。
酒過三巡,燭武以及他手下的魔修們都已經微醺,氣氛逐漸被炒熱。倒是元妩,她酒量本就好,又因帶着面具不便喝酒,只喝了一點,還保持着清醒的神志。
不過她還是做出醺然姿态,逮住個機會,糊裏糊塗問道:“不知魔君手下的那個衛時明去了哪兒啊?”
此言一出,原本觥籌交錯、語笑喧嘩的大殿中為之一靜。魔修們的動作如同被定格了一般,臉上露出驚駭神色,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元妩。
連燭武也放下酒樽,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語氣冷然:“少尊主問那個叛徒做什麽?!”
周圍魔修鹌鹑一樣縮着肩膀,面面相觑不敢說話。
衛時明一事是燭武的逆鱗,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否則必将迎來盛怒。
誰也沒想到,這位少尊主會如此頭鐵地去問一件完全不相幹的事。
氣氛漸漸冷然。在燭武的逼視下,元妩輕輕一笑,反而沒察覺到不對一般,随意道:“他弄髒了我的鞋。”
“弄髒了你的鞋?”燭武重複了一遍,緩緩坐回原位。燈燭跳躍的火光映在他臉上,讓他神情多了幾分莫測。
元妩接着說:“我經過城門口,那叛徒落下一滴血,滴在了我的鞋上。本想好好折磨他一番,但當時有要事在身,只能暫且放過他了。”
“沒想到還有幸來到冶州城,自然是想整治他出口惡氣的。”元妩看向燭武,“那個叛徒,可是死了?”
燭武視線掃過她的面具:“還剩一口氣。”
元妩聞言,站起身對他作了個揖:“那敢問魔君,可否讓我去見他一見?”
燭武道:“少尊主想如何懲治他,我派手下去做便是,不必髒了手。”
元妩殘忍地笑了兩聲,那聲音中的惡意讓在座諸人都不寒而栗:“我要親眼看着才高興。”
此話一出,燭武緊緊地皺起了眉,半晌才道:“少尊主要求自無不可,只是……”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慌張沖入宴席中,直挺挺地跪在最中央,語無倫次地為燭武帶來一個不幸的消息。
“魔君、魔君,不好了魔君……衛時明他、他……他被那群人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