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救命之恩
◎雀道友,這是我們的雙贏啊◎
距離和陰梨失散, 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那時個子矮矮、身形瘦削的元妩,個子逐漸長高,面容也變得成熟, 逐漸脫離了幼年時的模樣。
而陰梨,也與她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甚遠。若不仔細看, 誰也無法将聰慧果決的沈碧璃和當年那個目光清澈的孩子聯系起來。
實話實說, 元妩和陰梨其實沒太多交流。
因為夜岐手下的“卧底培訓班”有兩個,她們兩人分屬兩個不同的班級。
即使是一個班的同學, 卧底們中間也充滿了背叛與謊言,生怕自己落人一步, 成了被淘汰的棄子。更別提她們兩人本就不算熟。
她們是在前往升仙大會的路上熟悉起來的, 剛認識沒到半天就失散了。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講,她們并沒有太大交情, 更別提如今兩人各為其主。是以元妩毫不懷疑從前的陰梨、現在的沈碧璃會對她動手。
若是如此, 就有些麻煩了。
元妩示意金雪信停下來, 而後看向沈碧璃, 臉上挂了溫和的笑容:“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
沈碧璃回道:“這可不是好事。”
元妩像是沒聽出她語氣中的生硬一般:“我們都沒死, 難道不是件好事?”
“對于我來說是件好事。”沈碧璃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直視着她,“但對你來說不是。”
元妩大笑:“無論什麽時候, 故人相見都不是壞事, 哪怕故人是來殺我的也一樣。”
她拍了拍金雪信的肩膀, 示意他将她放下來。金雪信有些擔憂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确認她沒問題才小心翼翼的彎下身。
元妩剛剛恢複了點體力, 總算不至于站都站不起來, 不過腿腳還是發軟。金雪信十分有眼色地攙住她, 免得她不小心摔倒。
“我們總該敘個舊。”元妩說, “這些年我一直托人找你,卻了無音訊。現在遇到你,總該得到個答案。”
微風拂動花海,發出窸窸窣窣的輕微響聲。三人站在兩個方位,誰也不出聲,仿佛在上演一場滑稽的默劇。
沈碧璃沉默了許久,才道:“當年我們分兩個方向逃,那人沒追我,但我不敢回頭,也不敢停。我一直跑、一直跑,跑了一會兒後就撞上了兩個人。”
“他們将我帶回魔域,傳授我功法。我向他們隐瞞了體內毒藥的事,就這樣一直到現在。”
元妩聽她提起毒藥,耳朵頓時豎了起來:“你現在擺脫了夜岐的控制?”
沈碧璃頓了頓,還是和她說了真話:“我成了毒修,平日吞服大量毒藥,那毒對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
把藥效覆蓋過去,倒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不過毒修的修煉方法十分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陰梨也成了個狠角色啊。
沈碧璃将自己的故事一筆帶過,轉而問道:“你呢?”
“我?”元妩笑了一聲,“我運氣不好,游星臣……就是要殺我們那個人,他沖我來了。但我其實運氣也沒那麽差,被人救了,又進了某個宗門。”
她說得也極為含糊。畢竟現在沈碧璃和她處于對立面,她不可能把自己的馬甲也扒了。
沈碧璃并不在意她的隐瞞。
她看向元妩,目光微閃:“當年是你救了我。”
元妩聳聳肩:“我不覺得我救了你。”
那時候游星臣說,如果兩人跑一條路,就殺跑得慢的那人;如果分開逃,就随機殺一人。
年紀更大、速度更快的元妩選擇了後者,并不是想要犧牲自己去救陰梨,只是不想落井下石而已。
就好像走在小巷裏與殺人犯擦肩而過,幸存者大可以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但沒必要感謝他不殺之恩。
聽她如此說,沈碧璃怔忪了片刻,忽地揚起一個笑容來:“本覺得你和以前的樣子大不相同,卻沒想到變的只是我。”
不等元妩做出反應,她便又嘆了一口氣,仿若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
“多說無益。”沈碧璃手上黑色水刃凝聚,“因為我們沒有下一次再見了。”
元妩皺起眉。
如果她和金雪信沒受傷,那沈碧璃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但現在,想要全身而退不太可能了。
金雪信掏出自己的琴擋在元妩身前,氣氛随着他的動作變得凝重,戰鬥一觸即發。
元妩從儲物袋裏拿出些能快速使用的攻擊靈符。她現在沒有戰鬥力,只能暫時用用這些,若是運氣好倒也能阻她一阻。
似乎是感知到了氣氛的凝滞,連風也逐漸變大。細長的紅色花瓣被風卷起,又打着旋飄落在地上。
忽地,在兩人戒備的目光中,沈碧璃緩緩舉起刀。可那鋒刃卻沒有對準強裝鎮定的二人,而是對準了自己。
下一息,刀鋒毫不猶豫地抹過她的脖頸,鮮血争先恐後地從傷處噴湧而出。沈碧璃對她勾了勾嘴角,身體重重地栽在地上,壓倒了大片花朵。
元妩睜大眼,同金雪信互相攙扶着上前查看情況。在兩人的注視下,那具屍體慢慢化作一灘黑水,液體蔓延之處花朵片片凋零,顯然是劇毒之物。
兩人後退一步躲開那毒水,面面相觑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金雪信遲疑道:“她……死了?”
元妩搖搖頭:“這只是個分.身。”
金雪信居然松了口氣,露出釋然的表情。
元妩奇道:“她沒死,你怎麽反倒輕松起來?”
正常來講,知道自己的敵人沒死,不該很失落嗎。
金雪信道:“若她因為報答你恩情而自裁,你肯定不好受了。現在她沒死,你也沒死,所以我很高興。”
這番合情合理的解釋讓元妩側目,片刻後才輕輕道:“你說的沒錯。大家都不用死,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沈碧璃放了她二人,也沒有搶走龍珠,她背後的燼融會放過她嗎?
恐怕就算不死,一番小懲大誡也少不了。沈碧璃說“沒有下一次再見”,或許就是她意識到自己必然受罰。
只是現在不是擔憂沈碧璃的時候。比起暫時沒事的沈碧璃,她和金雪信反倒要危險得多。
元妩嘆口氣:“繼續走吧。盡早找到出口,以免節外生枝。”
但魔魂淵地形複雜,深淵下還有深淵,也不知道往哪裏走才能走出去,只能寄希望于虛無缥缈的“運氣”了。
兩人受了傷、腳程慢,拖拖拉拉在深淵裏漫無目的地走着,走了許久也沒走出去。
然而,幸運之神還是眷顧着兩人的。
在兩人已然筋疲力盡之時,面前居然出現了一只巨大的鳥類軀體,如同一個小山包一樣橫亘在道路中間,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是觀月雀!”
最開始衆人乘靈舟下深淵時,遇到了觀月雀群的襲擊,沈碧璃重傷了雀母,卻激怒了雀群,導致飛舟被撞碎。
那只雀母和殘破的飛舟也墜落到深淵之中,只是元妩下來時并沒有看到。
這深淵之下因靈氣紊亂的原因,空間交疊錯亂,甚至難以走上一條走過的路。本以為觀月雀跌到了不知哪個角落,沒想到竟是掉在這裏了!
兩人上前查看,發現那只雀母的皮肉已經被沈碧璃的毒刃腐蝕了大半,血肉中露出白色的骸骨,在深淵中泛着滲人的光。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它沒死。
雖然已經奄奄一息,和死也沒什麽兩樣了。
它的身側有幾只小觀月雀盤旋飛舞,發出聲聲鳴叫,即使元妩不懂鳥語,也能聽得出這鳴叫中的悲傷之意。
見到有人類過來,雀母目中露出兇光,朝她二人威脅地鳴叫了一聲,可即便用盡全力,發出的也只是臨死前的哀鳴。
元妩看着它的慘樣兒,蹲下身笑道:“雀道友啊雀道友,想當初我們初見時都是意氣風發、氣宇軒昂,沒想到一天不到,我們混得一個比一個慘。”
似是聽出她話中的嘲諷,雀母露出一個想刀人的眼神,張嘴就要啄她手。
元妩把手一縮:“哎,雀道友真暴躁。我們同病相憐,怎麽就不能好好說幾句話呢?”
說着,她視線滑過雀母露出白骨的背部,綻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還是說,雀道友不想活了?”
毫不遮掩話語間威脅之意。
雀母已初具靈智,自然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它沒有對她的威脅做出什麽反應,卻也沒再想啄她了。
元妩輕撫雀母翼部的羽毛,絲滑的手感以及雀母緩和下來的态度讓她滿意了幾分:“雀道友現在重傷亟需救治,而我二人想要盡快離開魔魂淵。既然我們雙方訴求不沖突,不如做個交易如何?”
說話的功夫,她查看了一下雀母的傷。說實話傷勢确實很重,大片肌肉被腐蝕,露出森森的白骨。
觀月雀又沒有人類的丹藥,受這麽重的傷,又掉落在靈氣稀薄的地方,幾乎已經是被判了死刑。
不過觀月雀沒有丹藥,但她有啊。
元妩掏出一個小瓷瓶,在雀母眼前晃了晃:“就是這個,吃下就能治好你大部分傷勢,讓你能順利飛行。不過這丹藥裏摻雜了毒,需要另一種解藥才能解開。”
她将瓷瓶攥緊,引誘道:“如何?你吃下丹藥治好傷,然後送我們上去。等我到了上邊,就把解藥給你。”
雀母有些意動,目光緊緊盯着她的瓷瓶,卻又帶了幾分警惕,似乎是怕她違約,騙它服毒,結果上去之後不給它解藥。
見此,元妩古怪地笑了幾聲:“雀道友在遲疑什麽?雀生在世,想活下去總是要冒點風險的。賭博并不是什麽好習慣,但拿即将失去的東西去賭,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她捏着瓷瓶,俯下身與它對視,眼神幽暗:“怎麽樣,雀道友?這是你與我的——雙贏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