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想干什么?还敢咆哮诽谤官府?胆敢冲突官差者、一律按罪拿人,老子许久不办案,这衙门的班房、牢狱倒是都冷落了,你们想进来暖暖场的就继续聒噪!”
“刁民”们一看许飞连刀都抽出来了,还威胁抓人落狱,哪里还敢造次?
他们迫于生计到这里来闹事,不代表他们做好了和官差作对的心理准备。
此刻面对利刃寒光和牢狱威胁各个偃旗息鼓,连小声嘀咕都不敢。
躲在人群里边大家一起呜呜渣渣几句还没什么,凸显不出自己去,但是这会儿谁要是脑袋不清楚,那可能就真不用再考虑脑袋的问题了。
许飞这个捕头的名声那可是出名的臭,以前县尉赵方手底下最好的走狗就是他,不能说是无恶不作那也可以说是狼心狗肺了。
以往赵方欺男霸女、欺行霸市他都是开路急先锋,就是为了能给自己多捞点好处。
名声倒还其次,在场许多人的家中就吃过许飞的苦头,知道落到他的手里指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见众人平息下去了,许飞才哼哼唧唧地把刀刃放回腰间刀鞘。
本来他们快班一般是不配腰刀出勤的,如果只是拿些盗贼、恶徒只要带棍棒即可,可是这次为了给李大公子当好这班差事,许飞就让全员佩刀出动。
说来可笑,上一次天河县衙快班全员佩刀出动也是到天河县拿人,只不过那次是为了捉拿李广、查禁制糖工厂。
现在时过境迁了,不仅上头大老爷、三老爷换了人,新的三老爷还是李广身边的护卫。
而李大公子本人也将同时出任刑房典史,成为许飞许捕头的顶头上司、直接领导。
吴蒿和孙犁对许飞这样蛮不讲理的处理方式自然是很看不顺眼的,不过这他们也管不了,何况对象也都不是善类。
这两个领头的自不必说,猫腻就在他们的身上。
那些被鼓动而来的外村人呢,虽然都是可怜之人,但是嘴里有实话的不多,怀着的也不是好心思,而是损人利己的想法,能治一治也好。
“来啊!把这些闹事的刁民都给我围了,不得放跑一个,等大老爷来发落。”
既然这些外村人给了他把柄,许飞就顺水推舟,先把人都控制起来,到此他就算是完成了未来上司李大公子的期许了。
捕快们三三两两包围上去,又断了出村的后路,手里压着刀把子将数十个外村人逼在中间,虎视眈眈的。
后溪村这边刚才还和外村人对峙的青壮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在仗势欺人,此刻看着那些老人、弱残还有妇女如病羊一般被捕快们围起来,倒有些不忍了。
如今这些人的苦楚有何尝不是他们当年的遭遇呢?
如果不是李广崛起,灭杀段鹏、开厂造织机,后溪村哪里会有今天的舒坦日子?
今天对他人的不忍其实是在心疼当初的自己——淋雨防止水寒侵,为有同难举芭蕉。
许飞回过头去,还对吴蒿殷勤道:“吴小哥,这样可还满意?若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不必见外。”
吴蒿对许飞那张好不要脸的谄媚样很是恶心,便摸摸鼻子看向孙犁。
旁边孙犁心领神会,热情地上去搭着许飞说话:“多谢许捕头秉公执法,只是下次还是不要随便亮刀子出来了,免得被有心人借题发挥,误了许捕头的前程就不好了。”
孙犁圆滑之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颇得李广精传,此刻应付起一个许飞来自然得心应手。
“哎呀,还是孙小哥想得周到,提醒的是、提醒的是,确实是我不注意了,这提点之情,我许某人受益匪浅,不能不报,改日到城中一定要告知我,我请孙小哥吃一桌。”
许飞说着,那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孙犁,好像多年熟络的好兄弟一般挽着手,没有半点突兀之感。
孙犁对此不禁感叹,自己道行尚浅,仍需精修啊。
“许捕头客气。”
“诶,不客气,以后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嘿嘿…”
许飞说着,朝四周查看了一番,然后回转头来对吴蒿和孙犁二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二位小哥还不知道吧,李公子不多时就要出任咱们天河县衙门的刑房典史了,他身边的那位洪老哥也要做咱们县的三老爷了。”
这消息吴蒿和孙犁自然还不可能知道,所以听了之后都是惊喜交加。
此前李广无论如何有钱有势,都是白身商人一个而已,现在入了衙门做官,哪怕只是一个典史,那也是质的飞跃啊。
人居官身,就意味着掌握公权力。
在这一县,李广当上了刑房典史之后就真正实现了有权有势有钱三位一体,这才是“王朝天下”真正的成功人士。
再加上洪锡出任天河县县尉,往后天河县的司法、执法就都捏在了李广手上。
新的大老爷徐虎吴蒿和孙犁也晓得,是个老实人,做大老爷的本事…从他的匠户出身就能预见了。
这样一来,说李广在天河县一手遮天似乎已经恰在其分了。
而吴蒿、孙犁这些跟着李广打拼起来的人,一般到这个时候也该跟着鸡犬升天了。
孙犁自然是欣喜满怀、难以自禁,他原先觉得跟着李广过上好日子就已经是难得的幸运了,现在苦日子不禁熬出了头,还将有新的大富贵,当时喜过边幅。
而吴蒿却与孙犁不同,对于李广晋升官身,他当然欣喜,可是同时也有相当的担忧涌上心头。
官场绝对不是一片乐土,不论清官还是贪官,都只是在里边火中取栗,这一点吴蒿很确定。
他虽然不是读书人,也没有出去看过太大的世界,但是他却知道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人心险恶、复杂难寻。
就拿今天这些来后溪村闹事的外村人来说,他们有的为了生存、有的为了财物、有的为了土地,就可以到后溪村来泼脏水、动暴力、要求无理。
那官场之上的争权夺利只会更加可怕,没有相当过人的手段和心智是绝对不能轻易涉足其中的。
所以他担心,担心李广会对更高层的权力和官阶产生渴望,那种渴望是要人命的。
而他们这些跟着李广“鸡犬升天”的人,也未必能落得善果。
孙犁和许飞还在兴高采烈地交谈,吴蒿的思绪却已经越来越远。
一个农夫的心思本不该有此境界,但是高手大在民间,吴蒿显然不是一个平凡的农夫。
以后的李广对自己能收拢一个吴蒿而感到万分庆幸,他对人说:“大业所成,无吴蒿则为梦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