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不足而患不均。
仇富心理本来就是人极容易被引发的恶劣情绪,对于怒火中烧、生存受到威胁的老百姓来说就更是这样了。
仇富本身是没有用的,改变不了现状,更拯救不了自己,但是人在产生仇恨和愤怒的时候会倾向于“能够拥有一个宣泄对象”,如果这个对象越明确那么就越容易对其进行针对。
富人不像官府,官府有武装差役、有军队,老百姓就算群起而攻之,也没什么胜算,毕竟怒火穿透不了盔甲、也抗衡不了刀枪。
富人可就不一样了,只要一动手,老百姓就会发现尊贵的老爷根本就不堪一击,再多的钱也没办法让他们的脑壳扛得住锄头和镰刀。
而他们的看门护院家丁也大都只是一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同样扛不住铁锹一拍。
“对!这些有钱人老爷都不是好东西!”
“他们就是吸咱们血的畜生!”
“走!找他们算账去!”
“算账去!”
就这样,愤怒的民潮开始向所有大户大院涌去,同时该到处号召城里的居民,告诉他们官府粮仓的粮食已经被富人夺去了,现在全城已经没有粮食供应给老百姓了。
在家里本来就饿得不行、又提心吊胆地担心城外的瘟疫,各种消极不满的情绪已经很大程度地存在了,现在知道这么一出,直接就炸了。
“这帮出畜生!这个时候还在发财挣钱!挣得都是带血的钱!”
“跟上去,拿家伙!把粮食抢回来!”
“兄弟慢着!你们手里空着怎么行,我家的刀,就这三把了,一人一把,走!”
一时间,菜刀、柴刀、杀猪刀、私铸的砍刀、棍棒、叉子、擀面杖、磨刀石、几乎手边一切能够拿起来的东西都被老百姓们分发开来,一批批的人潮想着富人们的高门大院去了。
在这样的混乱局面中,很多只是稍微比周围富裕一点的人家都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浑水摸鱼地抢劫,整个金山城的环境开始急剧恶化。
县衙、帮会组织倒是没有人敢去冲撞,一般的商人家基本一户不落地被抢劫。
人们开始抢劫一切东西:大米、白面、菜蔬、水果、铜钱、白银、银票、布匹、衣物、鞋子、锅碗瓢盆等等等等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伤害甚至是杀戮都不再是禁忌,富人们家中的娇妻美妾、侍女仆妇都成为了人们宣泄的对象。
在被刘金带人突入的第一户徐家,徐老爷被打的半死不活,他的妻妾、家里的侍女甚至连雇来的外面普通人家的妇人全部都遭了殃。
互殴的两帮人已经分开逃窜,朝着其他目标转进。
他们此刻想着的已经不是什么讨回公道了,而是找到富人家去抢自己一切想要的东西。
他们在这个氛围里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是不能够做的,因为什么事情都有人在做,已经不缺他们几个了。
反而,如果他们动手慢了,就没有了,这是一场犯罪的竞赛,原动力是人们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的恶。
其他城门处的百姓此刻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同时还听到了城里的骚动——整个县城发出来的骚动。
西城门,齐昇只带着一百人的府营官兵,维持秩序都已经不够用了,此刻城中爆发骚乱,他根本无法应对。
甚至当从东城门跑来的百姓大喊着“没有粮食了!”、“粮食被贪污出卖了!”、“进城抢回粮食!”的时候,官兵们也无力过去阻止。
正相反,激动的民众渐渐混乱了,一百人的府营官兵根本无法管制一万之多的百姓。
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很多人开始质问“为什么没有粮食?”、“什么叫粮食被贪污出卖了?”
“什么情况!黄子澄呢?!金山县衙在干什么,东城门那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城里这么乱!”
西城门上,齐昇看着城内火烟四起、城外躁动不已,不觉有些失神。
现在整个金山县只有一百府营官兵、三百带物资支援过来的江南军官兵加上金山县自己的县兵、民勇、差役、巡捕,最主要依靠的就是这些金山本地的人员,。
可是现在在这近乎十万人的躁动狂潮中,金山县的人员在县令大人的安排之下已经暂停了治安任务,在县令心腹的带领下固守在县衙等地方,坐视城中民众的暴动。
被放松出来的就是以城东地区为代表的富人区域,这里就是城中暴民肆虐最严重的地方。
当刘金带着人冲进另外两户云党豪绅的家中时,他们还想着依靠自己背后的靠山唬住眼前的暴民。
“尔等可知我家上有相国大人支持,长辈皆是相国大人门下,安敢肆虐!”
“我可是相国大人门下许大人随众,小心盛怒之下,让你子孙无代!”
这下是正合米振东和黄子澄的打算,他们就是冲着这些人的尿性,知道他们一定会搬出相国云棱这面大旗,所以才会将他们作为切入点的。
“去死吧狗东西!”
“到现在还在搬靠山!老子都要被逼死了谁管你上面是相国还是什么,先他妈弄死你再说!”
“去死吧你娘的!老子都到这份上还会怕你吓吗?今天就豁出命去活一回!”
“我们是人!是人!”
“让你抢粮食!让你抢田地!我让你抢!让你抢!让你抢!”
你一句骂、我一句喷,骂地无所不及、无所不用其极。
你一拳、我一脚、他一棒、他一锹,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满地。
打杀完了自然是要带回粮食,至于他们家里的吃食、银钱、衣物、家具、物什还有漂亮女人本来就都是从我们手里永不光彩的手段抢去、骗去的,现在我们替天行道,光明正大地拿回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欲望这片漆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