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誰打人!
“在經過特殊訓練之後, 即使沒有雙腿雙臂,都可以做到在水裏自由游泳。”
何波濤帶領他們往另一間訓練室走,一進門就看到幾位四肢不全, 穿着白色背心的運動員正在做着訓練,即使手臂與大腿開始萎縮成小孩四肢大小, 卻一點都不影響他們訓練。
水琅發現周卉一進門眼睛就移不開了, 并慢慢開始露出光芒。
暫時沒有吱聲,與周光赫對視一眼。
“好厲害呀。”三丫看着一名與媽媽一樣失去雙腿的叔叔, 雙臂自如在地上快速行走,甚至不是行走, 而是在奔跑了, 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聽到童音裏滿滿的真誠的敬佩,運動員回過頭來, 露出燦爛一笑。
與此同時, 周卉雙肩也微微一顫, 眼睛裏的光芒更璀璨了, 就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看向水琅, “我想來這邊。”
水琅并不意外,摸了摸三丫的小腦袋, “大姐, 你選什麽?”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适合什麽。”周卉轉動輪椅, 看向外面廣闊蔚藍的泳池,只是這麽看着, 就感覺呼吸到了自由, “如果可以的話, 我想學游泳。”
“可以。”何波濤拍了拍訓練器械, “不過,想當一名游泳運動員,平時這些訓練也都不能少,看到他們的汗水了嗎?你得吃大苦頭,才能成為一名運動員,想拿成績,還得付出千百倍的努力,而且,很有可能即使你努力了,也得不到任何成績,你準備好了嗎?”
周卉堅定點頭,“我準備好了,我想當一名游泳運動員,為國争光!”
水琅眼裏突然蒙上一層霧氣,立馬眨了眨眼睛,讓霧氣消散,“大姐,工農兵大學還有一年,可以把勞動課程,轉為這邊的訓練課程,這樣即使你不去高考,也是一名大學生。”
周卉笑着點頭,“不管這邊能不能成,我都想先把這邊堅持下來。”
水琅笑了,“剛才在家還糾結呢,沒想到一來就堅定決心了。”
聽到這話,何教練也笑了,“你們放心,周卉以前還學過舞蹈,對于核心的運用,有一定的基礎,會比普通人訓練起來更快,只要周卉能忍受得了訓練的苦,我相信她很快就能成為一名合格的運動員。”
周光赫上前與何波濤握手,“教練,以後要讓你費心了。”
“客氣,找到這樣的人才,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周卉直接留在了體育館,與教練一起制定接下來的訓練內容。
周光赫和水琅帶着三個丫頭走了。
“小舅媽,媽媽以後是不是會像雜志上的運動員一樣?”
大丫剛問完,經過溜冰場,看到裏面穿着溜冰鞋的大人小孩子們,愣住不走了。
水琅還沒回答,就發現她的動靜,轉頭看了看溜冰場,“想滑?”
放在以前,大丫要搖頭了,但是現在,大丫直接點了點頭,“同學們都說這個星期要來溜冰場溜冰,可是我沒學過,不知道怎麽滑。”
“我學過,可以教你。”水琅回頭看向後面兩個丫頭,“你們想滑嗎?”
“不想。”
“想!”
水琅看向“不想”的二丫,“怎麽?是不感興趣,還是有別的事要忙?”
“有別的事要忙,我有很多事要忙!”二丫掰着手指數,“少年宮圍棋班的老師讓我去上課,英語班要上課,模型班要上課,還得去敬老院上勞動課,我還和林笑笑約好了去博物館……”
水琅聽得笑了,“行程安排得這麽緊湊啊,不過怎麽大多都跟學習相關,怎麽沒有點藝術方面的興趣愛好?唱唱歌,跳跳舞,學學樂器什麽的?”
二丫歪頭,“學那些,能賺錢嗎?”
周光赫:“……”
“什麽時候開始,變成小財迷了?”
說完,看了水琅一眼。
“看我幹嘛?”水琅輕笑一聲,“能賺錢,文工團出去表演不都有工資有補貼嗎?上次你們勞動節表演,區文化館不是還獎勵了你們一人一只鉛筆?”
二丫小表情很淡定,“我英語大賽得了第一名,少年宮獎勵了我一個整套文具盒。”
“……你厲害。”
水琅摟着大丫薄薄瘦瘦的肩膀,“行,二丫小同志行程繁忙,她不學,我們現在去買了溜冰鞋來玩。”
“還有我!”三丫抱住水琅另一只胳膊,“小舅媽,我最喜歡唱歌跳舞,我還想學樂器,老師說我音準好,樂感好,我想學鋼琴!”
“哪有錢。”二丫嚴肅強調:“我已經跟你說了,沒有地方放鋼琴。”
三丫往水琅身上一縮,“老師說可以先不買鋼琴,在音樂教室練習。”
“沒事,等我拿房子了,分房子了,分你一間專門擺鋼琴,對了,也可以把鋼琴放到你小舅分的房子裏,你放學了過去練習。”
水琅掐了一把二丫也變得肉嘟嘟的小臉蛋,“小古板,走走,買溜冰鞋去,你确定不玩?”
二丫小手往後一背,圓圓地小下巴微擡,“你們要是少了我不行,我也不是不可以分出一點點時間陪你們。”
“傲嬌的小古板。”
水琅笑出聲,将二丫摟進懷裏,一起往百貨商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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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這個時期的高考題目很簡單,只有後世的初中生水平,但既然決定考了,水琅就放下自負心,認真研讀複習資料備考,白局長知道她要考大學,特地到房管局說了,讓她放心把平安裏的工程交給他,安心考試。
其餘空閑時間,水琅就會帶上溜冰鞋,與三個丫頭一起去體育館裏的溜冰場玩,勞逸結合。
秋去冬來,高考正式開始了。
周光赫一遇到正事,就習慣提前兩個小時出門,避免期間一切意外發生。
因此,月亮還高高挂着,霧霾深重,就把天井裏的燈打開了,窗簾也給拉開了,讓埋在被窩裏的水琅适應。
然後還突然不放心起外面的早餐,也不放心昨天晚上買的菜,提前出門等在菜場門口,看到黃魚車來了,買了兩條最新鮮的大黃魚,回到家裏包水琅最近愛吃的黃油春卷和黃魚小馄饨。
包好馄饨以後,特地拿咖啡粉,用小奶鍋煮了一鍋子咖啡,端到房間,放到水琅這邊的床頭櫃子上。
炭燒咖啡香氣直接把水琅從被窩裏勾引出來。
水琅揉着犯困的雙眼,閉着眼睛打哈欠,“你不困嗎?”
“不困,昨晚睡那麽早。”周光赫用手扇着咖啡香氣,“醒了?”
“醒了醒了。”
水琅慢慢睜開雙眼,看着床頭一鍋子咖啡,忍不住笑了,“你燒的咖啡就是不一樣,西餐館裏的咖啡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周光赫傾身伸手穿過水琅的腋下,直接将人捧起來,不依她的慣性靠在床頭,用被子裹着她的肩膀,就這麽抱坐着,“再醒一會,上午考語文,要不要複習一遍資料?”
水琅靠在他的肩膀上,又打了一個哈欠,“看什麽看,臨時抱佛腳有什麽用,雖然我是初中生,你也不用擔心成這樣,等着,我給你拿個狀元回來!”
周光赫低笑出聲。
“哎,你這笑聲。”水琅坐直身體看着他,“不信是吧,當我吹牛是吧,等成績出來,看我不驚掉你的眼珠子!”
周光赫往前貼着她的臉,“現在就給你。”
“癢!別眨,哈哈哈,別眨了!”
水琅将頸間的腦袋推開,掀開被子下床,尋找拖鞋。
周光赫彎腰将一雙大紅色毛絨絨的棉拖套在她的腳上,“披上衣服,外面冷。”
水琅低頭看着腳上的拖鞋,還是一臉嫌棄,輕嘆一聲,快了快了,馬上就進入色彩斑斓,布料斑斓,款式斑斓,服裝大爆炸的第一個階段了!
就不用再穿周光赫認知裏最好看的大紅色了!
三個丫頭知道小舅媽今天要去高考,高考就是考大學,很重要,所以比平時早起了一個小時。
大丫提着暖水瓶,将洗臉盆裏的熱水兌好,放上毛巾。
二丫幫着把早餐端到桌子上,發現小馄饨太燙了,用勺子不斷舀着,慢慢吹涼,但也知道不能吹得太涼,适口最好。
三丫幫着把牙膏都擠好了,刷牙杯裏的熱水也調成了溫水,第一時間端給了水琅。
“呦,這什麽待遇啊。”水琅接過牙刷,臉上全是笑,“這比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待遇都要高了,再這樣下去,我看你們都要跟我進考場了。”
二丫捧着臉看着小舅媽刷牙,“也不是不行。”
正好可以去看看考什麽題目,能變成大學生。
“小書呆子。”水琅快速刷完牙,用毛巾洗了臉,學着周光赫把脖子,尤其是後頸椎擦了一遍,頓時覺得眼清目明,神清氣爽,之前還說他像是老頭子,現在才覺出這種洗法的好,“來,你們三個帶我做一遍廣播體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伸展運動……”
廣播體操做完,人是真的清醒了。
這麽早,周卉已經去體育館訓練一遍回來了,平時是不用回來,直接去學校吃早餐,今天是特地趕回來,為水琅打氣加油,順便送水琅去考場。
水琅喝了半杯咖啡,吃着黃魚春卷和小馄饨,又吃了大姐特地帶回來的一根油條,兩個雞蛋,撐地肚子都圓了,“幾點了。”
“六點。”
水琅:“……”
忙了這麽多事,才六點。
“出發!”
即使已經提前這麽早出發,到了考場外面,依然是人山人海,恢複高考第一年,全國有五百七十萬人參加,滬城考生十幾萬,即使分區考試,拖家帶口的來,依然是堵得水洩不通。
每位考生看上去都氣血不足,因為正式考試前,全都埋頭苦讀。
為了抓住這唯一一次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幾乎耗幹了氣血。
水琅剛想去排在隊伍後面,“咣”地一聲,一男一女同時從隊伍裏倒下,摔在地上,臉色發白,眼下烏青,一看就跟低血糖,貧血相關。
周光赫急忙上前将人扶了起來,今天他們治安隊,本來就收到任務,要在考場外面負責考生安全。
水琅将自己裝着糖水的保溫杯遞過去,二丫急忙阻止,然後把自己背着的軍用小水壺,送過去給小舅。
兩名學生沒過幾秒就清醒過來,臉色更白了,被周光赫扶到梧桐樹下坐着,喝了糖水以後,臉色緩和許多。
大丫看着後怕,抱住水琅,“小舅媽,還好你吃得多。”
水琅:“……”
“他們可能是吃得早了,不知道幾點就過來排隊,消耗光了。”
“真不容易。”周卉看着嘆了口氣。
人越來越多,很多都是拖家帶口趕過來。
除了水琅,很少有人臉色紅潤,氣血充足的樣子。
水琅看着帶隊管理治安的高大身影,心裏不由得一暖,平時不覺得,這時候站在這麽多考生中間,就察覺出來了,備考期間,周光赫真的把她照顧得很好。
進入考場大門之前,周光赫特地走過來,“不要緊張,放松考。”
“你看我像緊張的樣子嗎?”水琅看着五張比她更緊張的臉,擺了擺手,“我進去了。”
“小舅媽加油!”
五人緊張注視着水琅排着隊伍走進考場大門。
“你是結婚了嗎?”
前面一個圓臉姑娘回過頭來好奇看着水琅,“你長得好小,居然也結婚了。”
水琅笑了笑,沒有吱聲,将準考證拿在手裏,低頭看了一眼。
左邊一張微笑的黑白照片,1977年高校統一招生,準考證。
考區:滬市複茂區
類別:文
姓名:水琅
單位:滬市複茂區房管局
交給老師檢查,對比過照片後,走進第十二考場。
語文,考試時間為八點半~十點半,兩個小時,下午一點半到三點半,考政治。
1977年恢複第一屆高考,各省自主出題,語文的大分都在作文上,其他省的題目,考語文知識,解釋詞語,給文言文加上标點,譯成現代漢語,基本上這些題能占三十分,作文占七十分。
滬城理科語文試卷直接是改錯題10分,剩下90分全部是作文,文科語文試卷與其他省相同,作文占七十分,其他題目占三十分。
題目都跟當下政治敏感點有“知識越多越反動嗎?”“揭批□□”等有關。
水琅已經是黨員了,但依然小心下筆,畢竟高考之外,還有着造反派賊心不死,等着抓他們這種出身的人小辮子。
要是放在剛穿過來,不一定能寫好當下的作文,但是在體制內上班快一年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會議參加了不少,接觸的都是講話最正氣的人,早已經被腌入味了。
更別說還埋頭複習了一段時間,前世還苦讀了二十來年的書,作文不在話下。
一下筆就如有神助。
提前一個小時就寫完了試卷,但沒有急着交卷,在草稿上潤色色,把文筆修改得看上去更樸實精準一些,才寫在考卷上。
等到有一批人提前交卷了,水琅才跟着交卷走出考場。
站在二樓走廊上,遠遠地就看到周光赫一身白色公安裝,遠遠地盯着這邊,看到她出來,擡高手臂揮了揮手。
水琅忍不住露出笑容,快步下樓走出去。
心下很享受他給的安全感。
“累不累?”周光赫沒有問她考得怎麽樣,從懷裏掏出杯子,“現在可以喝咖啡了,吃塊蟹殼黃,蔥油的。”
咖啡利尿,早上喝了半杯,就沒喝了,現在考完了,可以多喝幾口,水琅拿着杯子,一邊喝,一邊咬着芝麻香酥的蟹殼黃,滿足喟嘆一聲,“你是不是得等考生全都走完了,才能下班?”
“嫂子,考得怎麽樣?”
李華大步走過來,看着水琅的臉色,“呦”了一聲,“紅光滿面,沒有一絲懊悔,看來是考得很好了,嫂子,你報得什麽志願?”
“滬旦大學哲學系。”
“哲學?怎麽報這個啊,畢業了能分配到什麽單位?”
“嫂子還用分單位?”朱翔笑着走過來,“嫂子現在可是房管局的主任。”
“哦對了,看我給忘了。”
李華還想說話,十點半考試結束的鈴聲乍然響起,立馬正色走向崗位點上。
周光赫也将保溫杯蓋子擰上,“你先回去?”
水琅看了看他們的摩托車,也不能公車私用,結束還得回去報道,點了點頭,随着考生一起往外走。
“我請外婆做飯了。”周光赫叮囑一聲:“吃完睡個午覺,下午有精神考試。”
“知道了。”
水琅繼續吃着手裏的蟹殼黃,順着梧桐樹往前走。
走到一半,突然聽到一陣哭聲,前後左右張望一圈,發現來自後面,水琅随意看了一眼,本來只是想看一眼就走,沒想到是個眼熟的姑娘,考試的時候就坐在她左邊,不自覺停下腳步,“你怎麽了?”
姑娘明顯受驚,飛快看了一眼後面,抹着眼淚小跑上來,與她并肩往前走。
牆角很快傳來腳步聲,一名穿着洗得泛白的藍褂男人現身,一見到水琅,腳步一頓,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似乎是覺得水琅看起來沒有威脅,表情微松,“你跑什麽?我話都還沒有說完!”
“我,我……我都考完了!”
“誰給你的膽子,敢跳過我的同意去參加高考,我不同意,就算你考完了,你照樣上不成!”藍褂男人追上來,一把抓住姑娘的手,“跟我回去!”
一看這兩人認識,關系好像還不一般,水琅就後悔停住腳步了,午休就這兩三個小時,還得吃飯,還得睡午覺,哪有時間管閑事。
水琅想走,姑娘卻突然躲進她的懷裏,驚恐掙脫着男人的手。
水琅:“……”
“跟我走!”
“你……你放開……放開我……”
“臭婊子!跟我走!”
男人眼見拽不走人,擡起手就想往姑娘臉上打。
水琅眉頭一皺,“你敢打下來,就送你去坐牢。”
男人不耐煩的臉色一頓,手也頓在了半空,“你誰?”
“把你爪子拿開。”水琅看着抓住姑娘手腕的粗手,“你現在的範圍已經對我造成了威脅,再不拿開,就別怪我自衛動手了。”
男人手下意識一松,僅僅一秒,又将姑娘的手腕抓得更緊。
下一秒,一巴掌就甩在了他的臉上。
姑娘驚叫一聲,男人也懵了,接着臉色慢慢變得兇狠,剛轉過頭看向水琅,手背就傳來了刺骨的疼痛,頓時痛呼出聲!
低頭一看,一只鉛筆筆直地戳在他的手背上,筆尖已經戳進他的肉裏!
“你!”
“大庭廣衆之下,不但耍流氓,還敢打人!”
水琅說得很大聲,直接将一批考生吸引過來。
“誰打人!”
“抓流氓!”
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一本書就砸到了他的頭上,砸得他眼冒金星,“他媽的誰打我!你他媽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流氓!”
“對!還抓着人家姑娘的手,都把人逼到牆角了!”
男人聽了瞬間松手,再次反應過來時,水琅與姑娘已經被一群考生護着,“老子管自己娘們,管你們屁事!敢得罪老子,老子讓你們吃不完兜子走!”
“我不是……”姑娘連忙擺手,“我跟他沒有關系,是他,他一直纏着我,威脅我!”
水琅沒有意外,會出手幫忙,就是在進考場時,聽到老師問婚否時,這姑娘回答的是否,剛才懷疑是不是對象,但當這男人罵出臭婊子,就知道不是,誰會這麽罵自己對象。
就算兩人真認識,看這男人盛氣淩人的熟悉模樣,也猜出了這兩人的身份關系。
正當一群人面面相觑,猜測這男人說話這麽橫,是有什麽背景時,水琅突然出手,又一巴掌“扇”在男人臉上。
“啪!”
所有人頓時吓了一跳。
男人剛升起的自信氣場,也頓時被水琅扇散了,面色驚怒看着水琅,“你他媽地怎麽又動手?!”
“不是敢得罪你,讓我們吃不完兜子走,現在我就得罪你了,你打算怎麽讓我吃不完兜子走?”水琅冷笑一聲,“是要去馬上就要改革的革委會,還是去派出所?”
男人驚怒一頓,眼神不斷打量着水琅。
“你當這天還是以前一樣黑?”
水琅慢慢卷起袖子,男人吓得下意識退後一步。
“你當現在還是你想耍橫就耍橫的年頭?革委會老大都跑了,國家給你們機會改過認錯,你們以為自己就真的沒有錯了?”
“造反派!”
水琅剛一說完,人群就發出一道聲音,驚得男人面色一變,立馬先發制人,指着水琅後面的姑娘道:“你們知道她是誰嗎?她是資本家的後代!你們居然護着資本家,今天一個都別想跑!”
姑娘登時吓得臉色發白,頭立馬低下埋進胸口,身體止不住的哆嗦,不敢看着周圍人。
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水琅道:“資本家後代該怎麽樣,自有國家說了算,你是什麽東西,輪得到你在這暴力執法?”
“你!”男人眼裏剛流露出來的得意,頓時又被水琅一句話沖散,眼看人越來越多,還有公安往這邊來,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頭皮開始發麻。
以前只要這麽一說,形勢立馬就會颠倒,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想搶就搶,不會有一個人跳出來阻攔,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被堵回來的場面,滿嘴口號在打轉,卻說不出來了。
之所以說不出來,也是知道現在那些口號不再是執法棒,而是他自己的催命符。
男人不甘心瞪了一眼水琅,又看了一眼女人,“你給我等着!”
“抓住他!流氓!”
水琅剛一叫出來,迎面走過來的周光赫,瞬間出手抓住藍褂男人的手腕反手一擰,将人制服住,“跑什麽?”
“公安同志,不是,是那兩個臭婊……啊啊啊!!!”
藍褂男人感覺胳膊瞬間都要被擰斷了,疼得頭皮都要炸裂開來。
周光赫:“你跟那位女同志什麽關系?”
“我……我……啊!!”藍褂男人疼地眼淚都要出來了,“她是……她是我……我媳……”
“我跟他沒有關系!”姑娘先跟水琅鞠了一躬,知道此時是扭轉命運的機會,大着膽子道:“我們只是一個初中的同學,他比我大一屆,後來他是革委會的人,一直威脅我,幾次想要□□我,但,但沒有得逞……我躲去下鄉,才剛被召回來,他又……他不讓我高考,威脅我,就算我考了,也不會讓我通過政審,我跟他真的沒有關系,他,他都已經結婚了!”
周圍人發出驚嘩聲,沒有想到這姑娘這麽大膽,居然把這種會搭上自己名聲,甚至一不小心就會搭上自己命的事,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出來!
除了驚訝,不少人眼裏也出現一絲同情,能把這些說出來,可見是受壓迫到了極點!
“打着國家的旗號,做着封建官僚主義的行為!”水琅朝着藍褂男人“呸”了一聲,“你跟以前強占民女的地主有什麽區別!這些年還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公安同志,你們一定要帶回去調查清楚!”
周光赫眼裏閃光笑意,将人铐上手铐,藍褂男人頓時吓得腿軟,“公安同志,你別聽那倆臭……臭娘們胡說,我根正苗紅,出身光明磊落,我什麽都沒有做過!”
“破壞考生治安,破壞考場秩序,耽誤考生時間,當街耍流氓,暴力威脅。”李華從周光赫手裏接過人,将男人的頭一把按下,“帶回去!”
“我沒有!”
藍褂男人還在狡辯,突然人群裏發出一道道聲音:
“他有!”
“對!他有,一看就是造反派的嘴臉!”
“他剛才還想打人,幸好這個小姑娘護住了,我們都看到了!”
“公安同志,他就是壞人,我們可以作證!”
一群女同志站出來,出聲幫忙。
水琅再次聽到哭聲,回頭看着滿臉淚水的姑娘,“沒事了,你安心考試吧。”
“謝謝你。”姑娘再次對着水琅鞠躬,也對其他出聲幫忙的人鞠躬致謝,“謝謝,謝謝大家。”
“走!”
公安把藍褂男人帶走了。
水琅與周光赫一起走回家。
周光赫看着若有所思的水琅,“在想什麽?”
水琅擰着眉頭,“我在想,這樣的人還有多少,國家給年輕人悔過的機會,不再追究,但真的能悔過的人有多少,依然我行我素,繼續破壞離間國家與資本家,不止資本家,是所有出身不好的人的關系,又有多少。”
而這些所謂出身不好的人,大部分都是真正見過世面,留洋歸國,讀過很多書,學過很多知識,在十年之後,迎來即将能夠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再次被人破壞……
周光赫肯定道:“那是必然。”
水琅面色一沉,暫時放下心裏的心思,“先回家吃飯。”
三天考試一考完,水琅就主動來到勞動改造學習班。
才剛進門,詹老就迎上來,“我正要去找你,水琅,你是不是也聽說了?”
水琅一頓,“什麽事?”
詹老語氣有點急,“我們陸陸續續收到很多封電報,不少還在鄉下,出身不好的考生,都被卡了政審資料,水琅,他們的上一輩都是國家真正需要的人才,千萬不能再讓撐到今天的他們遭到不……唉!”
“國家一再言明,不論婚否,不論出身,不論年齡,擇優錄取。”水琅嚴肅道:“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全力去想辦法!”
【作者有話說】
我說的收尾,是進入尾卷,不是立馬就結束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