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
李偃珩厉喝一声,伸手抓住江舒窈的手腕,却已经迟了。
他面上一空,薄如蝉翼的银色面具已被江舒窈抓在了手中。
一张眼部都是烧灼伤痕的脸就这么露了出来。
李偃珩沉着脸抢回面具,重新扣回了脸上。
江舒窈似乎被惊吓到了,纤细的身子轻轻地抖了一下,嘴唇抖动了两下,发出了及细小的声音。
“都神志不清了,还这么不老实!”
他要被气笑了,不轻不重地打了江舒窈滚烫的脸蛋两下。
江舒窈还陷在药性的漩涡中,身子不断蹭来蹭去,眼神也是没有焦距地散在他脸上。
“说什么?”
见她嘴里似乎还在说话,李偃珩不得不再次附耳过去。
“嗯……你不是……”
江舒窈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温热的吐息打在耳廓上,如蜜如饴。
“你不是他……”
娇软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如轰雷在他心中击下。
“我是谁?”
李偃珩喉头发紧,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
“你把我当成了谁?”
他捏紧了手指看向怀中的人,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宛若酝酿着狂烈暴雨。
江舒窈却压根没接话,她似乎只是随心吐了些只言片语,而后就又完全失去了意识,缠了上来。
这个女人,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怒火在胸腔里燃烧,李偃珩下颌发紧,黑着脸欺身而上,使出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
一夜狂风骤雨,海棠花瓣零落了一地。
江舒窈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下午了。
一身轻松,只身体到处都是酸痛,仿佛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她被送回了自己房内,换上了干净清爽的中衣,身上的伤痕甚至还抹了药,药效立竿见影,只剩下一点浅浅红痕。
“世子妃,您醒了,可还有不适?”
翠桃听到动静站在窗幔外问道。
江舒窈愣了愣,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完全记不起来了。
她好像取下了李偃珩的面具?其他的事情呢?
拼命在脑海深处挖了挖,什么东西也未挖出,江舒窈只得暂且放弃。
“翠桃,什么时辰了?伺候我起身吧。”
她一边更衣一边问翠桃昨夜之事。
“世子妃您昨日发热了,不过现在已好了,若还有什么不适的,您只管和奴婢说,千万别再忍着了。”
翠桃麻利地给她扣好褙子,挽起柔顺黑发。
江舒窈不好意思问她关于李偃珩的事,她方才只想起了昨日面具下李偃珩那张被烧灼的脸。
难怪听说他自入府时就戴着面具,没人看清过真容,也不近女色。
毕竟那张脸若是露在外面,不知要惹多少非议。
她只觉得神奇,前世她困于后宅,与李偃珩没有什么交集,如今却这样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了一起。
“今天我身子差不多大好了,佛堂有什么讲经么?也该去听听了。”
说是来祈福的,结果到净云寺两日了,都没走出这块地方一步,江舒窈深觉罪过。
与李偃珩的商议也有了定论,她心中大定,于是赶紧准备去寺中熏陶熏陶。
“如今佛堂都在早上讲经了,这会应该没有了。”
翠桃想了想说道。
“那我先去殿中跪拜上香,再抄写些经书。”
江舒窈让翠桃为自己换了素色罩裙,径直去了供着诸佛的大殿。
“供养一切众生,愿此香华云,遍满十方界,供养一切佛,尊法诸贤圣。”
在大雄宝殿前上完三支香后,江舒窈又到各殿合掌礼拜。
待拜完最后一殿,她松开合十的手掌踏出门褴,未走出几步,便遇到了户部尚书王夫人。
“哎哟,这不是成安侯世子妃吗?真是凑巧,竟在此遇到了。”
王夫人站在一颗柏树下,身后跟着一位清秀的年轻夫人,正一脸慈祥地向她打招呼。
看见她,江舒窈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都已到了佛门清静之地,这些讨厌的人还如影随形,当真是阴魂不散。
“尚书夫人。”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轻轻巧巧打了声招呼,又礼貌地将目光移向身后那位年轻夫人。
“这位是……”
“哦,瞧我一时忘了为世子妃介绍了,这是子介的妻子,此前一直同子介在江南赴任,才回京不久呢。”
王夫人风雅地用扇子捂着嘴笑道,那年轻夫人听到江舒窈的身份后眼神闪烁了一下,向她抿嘴行礼。
“妾身甄氏,见过世子妃。”
王子介,王夫人的二子,也是之前她想让江舒窈嫁做儿媳的人。
当初两家未能合缘,王子介外派去了江南,如今回来了。
江舒窈从尘封的记忆中将这家人捞起,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小径上又冒出一人。
“母亲、芷柔,我方才遇到念空大师说了几句,来晚了……”
来人身形欣长,面貌俊朗,戴一副蓝山翡翠抹额,若明月朗朗。
“夫君,你来了?”
甄芷柔警惕心起,过去亲密地挽起王子介的胳膊。
今日江舒窈着的是丁香色的衣裙,沉稳庄严,本来老气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更衬得肤白如雪,明眸善睐。
王子介见到江舒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从甄芷柔臂弯中抽出,向着江舒窈分外风流地一笑。
“原来是成安侯世子妃,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见他如此,甄芷柔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江舒窈见状在心底叹了口气。
估计甄氏已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底朝天了。
“见过王二公子,确实上次相见还是三年前的雕花宴,您如今平步青云、又得贤妻,实在是叫人羡慕啊。”
她笑着四两拨千斤地将甄氏同王子介夸到一处,这姓王的总不至于当着自己亲娘的面还这么混不吝吧。
果然王子介被王夫人瞪了一眼,他笑容收敛了些,虽眼睛还不老实地瞟着,嘴上到底未说什么。
“我好像未看到侯府其他人,难道此番是世子妃一人上山的吗?”
王夫人心中烦闷自己儿子像不争气的饿狼,又恨成安侯放江舒窈出来勾人,于是有心想要她难堪。
“差点忘了,前些日子好像成安侯世子的外室回府了,听说世子的腿也断了,如此方才不能陪世子妃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