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区区妾室,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李承楷正心疼陆雪仪,江舒窈又吐出一句冷语。
她眉眼低垂,看地上的陆雪仪仿佛看着蝼蚁。
“江舒窈你不要太过分!”
“够了!都住口!”
白氏看着糊涂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她气得掷下手中帕子,对着李承楷厉声呵斥。
“糊涂玩意儿,为了这么个狐媚子东西,怠慢你堂堂英国公嫡女的正妻,我平日白教你了。”
白氏出身名门,过去儿子一心迷恋妾身,她见儿媳低眉顺眼,反倒辛勤持家,便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如今闹得和离都说出口了,她见李承楷还是不清醒,只能自己来唱红脸安抚江舒窈。
她骂得严厉,李承楷自是不敢反驳,她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江舒窈,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儿媳似乎哪里变了。
“舒窈不必劳心,楷儿只是心疼孩子,一时未拿清重点,我已教训过他了。至于陆氏,她到底怀着楷儿骨肉,去庄子上太艰苦,便叫她在自己院里,不到生后不要出来。”
她对着江舒窈苦口婆心一顿劝,未想到江舒窈还是绷着脸。
“母亲不必劝了,我在侯府日日操劳,未曾想最后落得个黄脸泼妇的形象,我心已死,待五日后我父兄回京,便请他们上门来商议和离一事。”
她说完看也不看几人一眼,带着两个贴身侍女便扬长而去。
“舒窈!舒窈!”
白氏连呼几声,江舒窈却头也不回,她转过脸来看着院内的儿子和陆氏,不由得铁青着脸喝道。
“来人将陆氏关回院内,不到生产不必放出来了。”
“母亲!”
李承楷皱着眉低呼一声,显然十分心疼,白氏咬牙指着他。
“你这混球,给我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她遣散了奴仆,关起门来露出凝重神色。
“你要向江舒窈服软,不能同她和离。”
李承楷嗤笑一声。
“母亲也太紧张了,过去两年她哪次不是忍气吞声的,这次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要休了她,她为了维持贤妻的样子也会跪下求我的。”
“不、楷儿你不懂女人的心思,我这次看她眼神,同以往可大不一样,若她真存了和离的心思,你刚才那般就是在将她往外推!”
白氏攥紧了手上珠串,脸色阴暗。
“她背后有英国公府,于你官途还有大用,况且她那丰厚的嫁妆能为我们支持三皇子出不少力,若是和离,我们侯府在三皇子面前可就减轻分量了。”
她如此一说,李承楷方才从刚才陆雪仪受辱的愤怒中回神,也察觉出几分担忧。
“母亲说的是,可她已放了话,几日后江云廉就要带着她那爹娘回京了,这短短几日,我去低伏做小不知能否打消她的念头。”
白氏见儿子极快地转过了弯,不禁欣慰自己生的就是聪颖,她露出一抹深沉笑容。
“莫慌,你装样子也是要装的,为娘想得长远,之前就怕她突然反抗,因此前些日子已暗中给她下了一味秘药,算算日子,今晚便要生效了。”
“母亲给她下的什么药?”
李承楷面露疑惑,白氏手段一向高明,他看在眼里,时常只能庆幸还好自己是她的亲子。
“是一味岭南秘药,对身体没有损伤,只是服用之人会遗忘自身所爱,再见便如同陌生人一般。此药罕见,便是太医来了也查不出的。”
她的话出乎李承楷意料,他皱眉摩挲着腰带玉佩问道。
“母亲给她下这种药做什么?”
白氏露出得意神色。
“待她忘了你,你再对她诱哄一番、让她死心塌地,只是日后你需得记住了,切不可再对她太差,冷落可以,别再明着侮辱!”
“此药当真如此神奇?若是未起效呢?”
李承楷对白氏的话深信不疑,只是这药效听着也太离谱了点。
“若是未起效……”
白氏眼色狠戾,狠狠咬牙道:“那便直接将她毒疯了关在院内,就算花用嫁妆又如何?我们肯留着疯了的正妻,便是英国公府也不能再说什么。”
这番话歹毒非常,李承楷都惊出了一身汗,他佩服亲娘的手腕,不得不乖顺点头。
“母亲说的是,就按母亲的来。”
李承楷又被白氏耳提面命了一番,母子俩结束对话后他准备回院,走到门口却又折返了回来。
“对了母亲,那个杂种是否是今日回府?”
被他一提醒,白氏的脸色又不怎么愉快了。
“那是你大哥,说过多少次了,别这么叫他,他如今是皇城司司长,耳目不知繁几,若被他听了去,可有你受的!”
“呵,一个外面女人生的野种,用得着怕他?也不知父亲断了哪根筋,竟处处维护他,连我这嫡子也要落他一头。”
李承楷撇嘴不屑,心中颇为愤恨。
“谨慎为上!他一日得势,你便一日躲着点,横竖你已是世子,这侯府日后是你的。”
白氏不由得又动怒呵斥,她想到晚上的家宴便感到头疼,江舒窈撂挑子不干了,还得她来操持。
月上柳梢,成安侯府灯火摇曳,正厅内坐满了侯府主子。
李承楷绷着脸看着身旁空位,恼火地问一旁婢女。
“世子妃怎么还未来?”
“回世子,世子妃说她身体不适,无法参加家宴,已歇下了。”
听了婢女的话,李承楷心中升起怒火,然而成安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今日偃珩升官回京,值得庆贺,不必纠结小事。”
桌上除了江舒窈另空了一位,便是那位今日回府的成安侯长子李偃珩。
众人等了又等,气氛焦躁了起来,半个时辰后,一年轻小厮跑入厅内。
“侯爷,大爷刚进京便被宣面圣了,今日恐怕得晚些回府,他特派我来传话,请各位莫要等他了。”
面圣是殊荣,整屋人再不悦也不敢说什么,成安侯不知在想什么,竟一丝怒气也无,闻言只大手一挥。
“知道了,那今日家宴我们便先用吧,各菜式都为偃珩留一份。”
他一声吩咐,仆从立刻鱼贯而入,瞬间摆满了一桌珍馐。
江舒窈未去家宴,她从下午回院起便心情大好地坐在桌前,兴致勃勃地写画了好几页。
“小姐,您这是写什么呢?天色暗了,当心伤着眼睛,早些睡吧。”
婢女们在她的要求下又重新开始叫她小姐,彩杏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江舒窈扬起一个明媚笑容。
“我在计划怎么把李家这群吸血虫的血吸干!”
彩杏不识字,自然看不懂她纸上写的,全是成安侯府的商铺营生。
拗不过彩杏的催促,江舒窈终于放下笔去床上闭上眼睛。
夜凉如水,一席月光。
她梦中正被恶狼追围,突然嗅见一缕极淡的檀香,而后惊醒了过来。
一抬眼,睡前放下的床幔被掀起,床边站着个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江舒窈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思绪飞速流转,想到院内只两个丫鬟守着,一时竟不知要不要呼救。
“别叫。”
淡漠的男声如玉石相击,在这寂静的夜晚扣动她的心悸。
“你、你是何人?”
她捂着锦被不敢动,颤抖着嗓音问道。
听闻有那等采花贼深夜潜入女子闺房,行恶事后便杀人逃离的,该不会被她遇到了吧!
江舒窈握紧了睡前放在枕边的金簪,若此人欲行不轨,她便随时准备刺出。
男子指尖一捻,手间燃起个微小的火折子,在两人间亮起豆大点光。
她见到男子面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沉默地攥住了衣袍。
身长如鹤、面覆银面。
竟有如此俊朗的采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