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中产阶级比如说富农、小地主、小商贩等,这些人咬咬牙,狠狠心,那还是可以吃得起的。
黎荞并不想把粉条变成有钱人专属的奢侈品,他想让更多的人感受嗦粉的快乐。
平城粉条不涨价,最高兴的自然是那些外地来的商贩,方世通是河东府的人,去年知道粉条后,他今年夏天就来了平城。
到了平城后,他没有住客栈,而是租了个小院子,用来做倒卖黎荞家点心的小生意。
黎荞家的点心只放在望月楼出售,他早早去排队,买到点心后他用硝石制些冰块,然后把点心放入冰块中冷冻,带着这些冷冻的点心,他快马加鞭赶去府城,把这些点心放到府城售卖。
黎荞家的点心在府城很有市场,一些没去平城但又想吃到他家点心的人,愿意掏钱买他这些冷冻过的点心。
用这种方式,他每次所挣的银子不算多,但一趟下来也能挣个三四两银子。
这银子足以维持他在平城的花销。
这个夏天,他在望月楼排队排出了丰富的经验,所以,当王掌柜开始发粉条的号码牌时,他的速度一点儿都不输平城本地的小商贩,他抢到了八号。
这个数字很靠前。
王掌柜的规矩是一个号码牌只允许购买一次粉条。
购买这一次后,下次想再买,那就得重新排队。
以粉条的火爆,在年前的时候,几乎没有重新排队的可能,也就是说,在过年之前,每个人只有一次购买粉条的机会。
这就造成了每轮到一个人,那这个人都会拿出最大财力去买粉条。
望月楼这边的粉条是来自三柳村和朱家村,一日大约有两万三千斤,这么多斤粉条足以堆成粉条山。
但在大商人眼中,这不算什么。
大商人在等待的时候,把人手,马车,路线全都安排好了,只等着拿货。
所以,排在前面的大商人,最多的能一口气买十日分量的粉条。
前面的人买的多,那排在后边的就得耐心等。
可时间就是金钱,因此,他手里这个排第八位的号码牌真的挺值钱。
有不少大商人找上他,想花高价买他手里的号码牌,最高的出价是二千三百两银子。
但他没卖。
这个夏天,他在倒卖点心的过程中,也把人手、马车、路线安排好了。
拿出全部的家底,他买了五万斤的粉条。
这五万斤粉条,他没有运送回河东府,而是放到了他早就租好的院子里。
这批粉条,他暂时不卖。
等过了年,红薯作坊停工了,那他再出售这批粉条。
他人手少,也没出过原河省,他别说是和外省过来的大商人竞争了,他连河西府的商人都争不过。
既如此,他不如原地不动。
平城在江知县的治理下治安很好,这么大一批粉条,他让自家人过来看守,肯定能安安稳稳的守到红薯作坊停工。
而且,在红薯作坊停工之前,王掌柜应该还会再发一次号码牌,所以他不必出去奔波,他守在平城就好了。
倒卖点心所挣的银子足以维持他在平城的开销,他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倒卖点心就成。
黎荞可真是他的财神爷啊。
……
韩宁是京城人氏,已有秀才功名在身。
他韩家是商籍,但到他这一代是第四代,因此他可以考科举。
不过,韩家近些年时运不济,每每有大动作,那必然亏本。
前年他父亲孤注一掷,将家里的银子都投到了丝绸上,想把丝绸运往周边的小国赚取银子。
结果一场台风卷过来,几船丝绸全沉入了海中,于是他家彻底完蛋,他无法继续读书,只能用各种途径赚取银子。
今年看了圣上的文章,听说河西府有粉条这种东西,他便让他父亲求爷爷告奶奶向亲朋好友借银子。
借了一圈银子,又典当了祖产,他带上八百两银票,和他两个哥哥从京城万里迢迢赶来了河西府。
他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粉条上,若这一次再赔本,那他干脆自杀得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兄弟三人到了平城之后,很快就摸清楚了平城的底儿,当江知县和王掌柜发号码牌时,他们兄弟三人都拿到了比较靠前的数字。
一个是七号,一个是十二号,一个是十五号。
将七号和十二号的号码牌卖了,一共换取了五千两银子。
有了这五千两银子,他们兄弟三人本钱大增,他给京城去信让家里人再借些银子和人手,然后来河西府一起把这批粉条押送入京。
如果他韩家今年真的靠着这批粉条打破厄运咸鱼翻身,那他一定要在家里给黎荞请一个长生牌,日日为黎荞祈福!
……
三柳村是全员做粉条,凡是有能力干这个活儿的,都进红薯作坊挣工钱。
但三柳村的村人不只是种了红薯,他们还种了不少杂粮,现在壮劳力进红薯作坊干活,只靠着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儿是收不回来这些杂粮的,于是,村人便雇佣其他村的人或者是找亲戚过来帮忙。
村人在红薯作坊干活,一日能拿三百文的工钱。
他们雇佣旁人来收杂粮,一人三十文,雇佣十个人也才三百文。
所以,虽然舍不得这笔钱,但为了能在红薯作坊挣更多的钱,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基本上都是雇人或者是找亲戚过来帮忙。
陶竹观察这一情况,观察了几天之后,这天晚上,和黎荞快乐过后,他躺在黎荞怀中,慢慢的和黎荞说起了这一现象。
“从前村人在农闲时想找份活计挣钱,真的特别艰难,可现在,村人反而成出银子雇人的主家了。”
之前他在陶家时,到了冬天,他得去镇子上找活儿做。
可镇子就那么大,附近的村子又那么多,他抢不过其他人,只能回村。
挣不来银子,他肯定要挨数落,他只能更卖力的干活,好让家人满意。
……
过去那凄惨的一幕幕,现在回想起来,竟是跟上辈子一样。
他恍惚了片刻,等回过神儿,忍不住伸出手脚紧紧缠在黎荞身上。
他往黎荞怀中挤,想把他自己挤入黎荞的身子里。
若是没有这个人,那不仅他现在依旧凄凄惨惨,村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今年雨水不足,不只是红薯减产,其他杂粮也减产,但村人得交赋税,得填饱肚子,还得攒银子用来办人生大事……
况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年份,最糟糕的年份是颗粒无收,他之前经历过那种惨剧,至今不愿回想。
所以,他太喜欢这个人了。
喜欢黎荞,好喜欢好喜欢。
他身形比黎荞的小一号,黎荞的怀抱恰好能容纳下他,心口与黎荞的心口紧挨着,他将脸埋在黎荞的颈窝里狠狠蹭了几下,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他轻声道:“你真的很了不起,黎荞。”
黎荞被陶竹勒的心口有些疼,还被陶竹缠的动弹不得,但他只是低头轻声笑:“那亲亲我。”
这四个字出来,陶竹立马抬起脑袋,对着他的唇就亲了过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等这一吻结束,黎荞大半身子都压在了陶竹身上,他侧趴着,一手轻轻摩挲着陶竹的背,一手捏捏陶竹的耳垂,捏捏陶竹的脸颊,反正闲不住。
陶竹舒服的眸子眯了起来,他喜欢这种碰触,身上全是这个人的气息,真好。
他轻声道:“明日我就放出去招工的消息。”
“好。”黎荞应了一声。
“先盖作坊,不需要太大,十多间屋子就够了……”
陶竹慢慢讲着他的计划。
想要做鸭货生意,首先得有场地,他家的大院子用来做点心,鸭货生意得另外建房子。
趁着现在天未下雪土地未上冻,赶紧把房子修起来,不然的话,这鸭货生意要推到年后了。
黎荞非常支持这门生意,等工人开始建房子时,他如同之前那般,每天都要和陶竹一起去看进度。
鸭货作坊建在白柚和黎大忠院子的西北边,靠近小河,因为工人多,所以进度很快,不到十日就盖好了。
盖好之后,便是招鸭货作坊的工人。
和红薯作坊的要求一样,首先是卫生,做吃食生意,尤其顾客都是富人贵人,卫生是最最重要的一项。
味道可以不出众,但卫生这块绝对不能出问题。
其次就是老实本分,勤快,细致。
卤鸭脖、鸭翅、鸭肠这些方子都需要保密,所以在作坊干活时,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还得勤快,陶竹不喜欢懒人。
也要细致,陶竹不喜欢返工。
陶竹在建作坊时就已经把招工要求讲清楚了,这要求有些多,但找他报名的人也极其多。
这可是他家第一次招外人做吃食生意。
点心生意,黎荞只用自家人,外人挤不进去。
红薯作坊,黎荞只用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外村的人挤不进去。
可鸭货作坊,招工范围终于不局限在黎家人和三柳村朱家村这个小小的范围内——
其实黎荞家的长工不限制身份,但长工负责的活计是种地,这太辛苦了,哪怕工钱给的比其他地主高,那说到底也是体力活儿。
可鸭货生意不一样,鸭货生意跟点心生意差不多,足不出户,每日只需要宰杀鸭子、清洗鸭子就成了。
和种地相比,这活儿太轻松了。
周边村子的人高兴坏了。
盼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有机会了,不仅能接近黎荞,而且这是一份长期的活计,一年四季都可以做,认真说来,这比红薯作坊都稳定哇!
于是,来找陶竹报名的人,每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