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王书妍才咬牙启齿地开了口,“大师也听到了,这就是我厌恶九皇子的原因!”
秦南乔比子夜更黑的眸子,淡淡定在她脸上,“都督知道么?”
王书妍落眸,躲开她的目光,涩涩笑了笑。
“大师高看了我,小看了都督,大师以为云丹法师是因为我是我,才帮得我?”
秦南乔冷冷扯了下嘴角。
我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只不过,王书妍你也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
“云丹法师是都督的人?”
“不是,他只是一个稍微有良知的喇嘛罢了。”
秦南乔眯眼,“良知?”
王书妍吸吸气,神色决绝。
“大师已到了这里,我便也不欺瞒大师,大师之前问我,离开这里前,公主是不是有预感自己会出事。”
顿了顿,“没错,公主确实有所察觉,因为……”
秦南乔没有接话,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王书妍喘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沉重无奈。
“公主身边出了叛徒,公主知道只要她一出事,都督立刻就会被边缘化,甚至可能会危及生命。”
秦南乔并不意外,“叛徒找不出来?”
王书妍看看她,眼里闪过惊色。
“是!我和公主用了很多办法,除了弄得身边人草木皆兵,根本就没有头绪。”
秦南乔想了想,“公主失宠…是不触犯了藏人的什么禁忌?”
王书妍再也掩饰不住惊讶,看着她,慢慢道:“大师知道藏人的头皮手巾吗?”
秦南乔刚摇了下头,余光中,伊曼的脸色已经青白了。
下一秒,就听到伊曼罕见的疾声厉色喝止,“云黛!不要扯和亡者执念无关的事情!”
王书妍嘴角一垮,有些无助地看向秦南乔。
伊曼从未有过的紧张,反而勾起了秦南乔的好奇。
“伊曼,你看好动静!来,说来听听看。”
伊曼还要劝说,被秦南乔竖指,直接封了唇。
王书妍清清嗓子,娓娓道来。
原上有个传统,打仗时,胜利者会把杀死的所有敌人的头颅割下来。
再沿着两个耳朵,在头颅上割一个圈,揪住头皮把皮扯下来。
然后用牛肋骨把头皮上的肉剔干净
并用手把头皮揉软,把它当作手巾吊在自己坐骑的马缰上,作为夸耀战功的装饰物。
拥有这种头皮手巾最多的人,被认为是草原上最勇武的人物。
这是草原上的传统,但,没人跟公主说起过。
公主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赞普的大将军及冒,打败了月氏国,俘虏了月氏老单于。
松赞赞普命人将老单于剥其皮,制成人皮头巾挂在他平时出行的马车上,还允准及冒将军用老单于和月氏国俘虏的头骨为酒器,大宴宾客。
那一日。
赞普带着公主,坐上马车去赴及冒将军的宴。
公主看到车上的新挂饰,问了一嘴,知道是俘虏的头皮制作而成之后,心里很是不得劲。
到了宴上,再看到所有人都用头盖骨做酒器,公主实在忍不住反胃了,当场便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离了席。
回到家中,公主把自己关在房里很久很久。
赞普席后过来看她,敲门,公主也不肯开。
赞普不知内情,只以为她无理取闹,也放话,她不开门以后就再也不来了云云。
王书妍为了缓和气氛,便跟赞普提起,公主月事迟了好些天。
赞普立即派人去请来藏医,给公主号脉,说是已经有身子两个多月了。
赞普大喜。
公主见赞普心情大好,便替月氏俘虏求情,劝说赞普,善待俘虏能赢得人心什么的。
赞普当时脸就拉下来了,责她不懂勇者之心,不能担当草原的女主人。
公主委屈,说虐杀俘虏是残暴恶行,根本不是勇士。
二人不欢而散。
没过几日,赞普就迎娶了尺尊氏。
那以后,赞普与尺尊氏出入成双,很少再来公主的住处。
秦南乔奇怪地笑了笑,“公主当时怀的,是九皇子?”
王书妍惊色稍敛,点头,“是。”
“公主有没有因为这件事,迁怒九皇子?”
“怎么可能?都督自幼不在公主跟前养着,九皇子生下来,说公主溺爱他都不为过。”
“怎么个溺爱?”
王书妍刚要答话,伊曼突然回头,示意她们不要出声,继而,抬脚出了院门。
前方五十米外。
一个面若中秋之月的少年,正在一个紫衣嬷嬷的引领下,衣决猎猎,迅速拐过长廊拐角。
王书妍低低惊呼:“是九爷和宁三!”
秦南乔也跟了过去。
王书妍紧随。
天已经黑透,星辰密布。
月亮乌云遮住了半边。
风在长廊吹进来,拂起裙摆和发丝,衣袂在昏暗月色下翩跹。
为了不让前边的人发现,秦南乔给自己三人都用了隐身符,藏起行踪。
约莫半盏茶后,九皇子和宁三进了一处屋舍。
刚靠近,秦南乔就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观察了一会,她想起来,是这屋舍的外观有古怪。
逻娑城大大小小的建筑物,包括格萨神殿,都是红白黄三个颜色,大多以白色打底,配上红黄图案。
但,她们现在眼前的这座屋舍,竟是黑色打底,配红紫色图案。
仅这么看着,就给人一直喘不上气的极致压抑。
再靠近点,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伊曼返身,跟自家主子低低咬耳朵,“主人,这墙上的红,不是颜料,是血!”
秦南乔点头。
门没有闩,轻轻一推就开了。
三人进去。
佛台后出来一个大鼻子的黄衣喇嘛,满脸的横肉给人感觉很不友善。
黄衣喇嘛出去四下里瞧了瞧,嘀咕了一句风这么大,关门,守在门外。
等门关上,王书妍才松了口气,抬脚就往佛台后边走,想继续跟上九爷和宁三。
当她转到佛台后,眼前看到的场景,把她惊呆了。
只见佛台后边,有一条延伸向地底下的密道,黑乎乎的,像个无底洞一般。
王书妍转头。
“大师……”
这一看,她发现秦南乔和伊曼都没跟上来、
退后两步,转头望去。
却见秦南乔高高仰着头,出神地盯住这屋里的壁画,她感觉壁画有点诡异的熟悉。
伊曼影子般护着自家主子。
王书妍抬起手刚要出声叫唤,突然脚下一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原地消失了。
秦南乔和伊曼一对眼,急忙扑了过去。
密道里,王书妍的惨叫声还在回音。
伊曼性子急,当即就要冲进黑洞,被秦南乔一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