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在連續死磕一個星期倒車入庫和側位停放後, 初澄對練車這件事産生了疲憊心理,再也提不起興致。
而且在過去的幾天裏,他已經把兩輛座駕送進了4s店。如果再不歇歇, 喻老師的愛車們恐怕要遭不住了。
自初澄回家以來, 川哥一直忙于導師安排的各種事情分不開身。好不容易有空能約出來見面, 他又被臨時抽調去參加什麽慶典。初澄只能找到活動現場去。
文體大廈內,徐川正在場內負責調度工作。
他的身高有一米九, 身材勻稱強壯,卻長着一張和體型性格都不相符的鮮肉面孔,滿臉斯文乖巧。
身為文壇大師的關門弟子, 徐博士在各位老師面前表現得謙遜有禮, 舉手投足間儒雅端方。
瞧着川哥僞裝出的正經樣子, 初澄當真有點不适應。
不過這似乎是他們這群小輩的标配技能, 無論私下性格如何狂放不羁,确實沒有一個會在人前失禮。
活動會場內,有許多初澄在讀研時就熟識的老師, 所以他不大敢露面,只能躲在柱子後給川哥發消息。
[我到了,一樓休息廳等你。]
人群中的徐川抽空瞥了眼手機, 繼續與衆人談笑片刻,然後找準時機, 不動聲色地退了出來。
徐川找到躲在角落裏的初澄,上下打量一番。他穿着一身幹淨的白開衫,卻戴了頂深色鴨舌帽。一張本就不大的臉被帽檐遮住了大半,
徐川吐槽:“你怎麽狗狗祟祟的?”
“廢話。”初澄白他一眼, “那邊一堆全是家裏的故交。被看見的話,不是要問我就是要問老爺子, 我敢上前嗎?”
徐川在損友面前原形畢露,挑挑眉毛,幸災樂禍道:“看,這就是名門子弟的隐痛。”
初澄怼他:“閉嘴吧,你剛才那副寡言少語的樣子特別帥。”
徐川賤兮兮地搖頭晃腦,空了半晌,忽然向四周看看,問道:“怎麽就你自己來了啊?說好的帶我見賓利老……”
初澄看他一眼。
徐川立即改口:“說好的帶我看八塊腹肌呢?”
“你還是叫賓利老師吧。”初澄扁了扁嘴,“他下午有事,也陪家裏人參加活動去了。”
“害,又是有緣無分。”徐川對此表示遺憾。
初澄看了看身後差不多要結束的慶典:“走得開嗎?晚上一起吃飯。”
徐川點頭:“行,不過要晚點。分會場那邊會有另外一個簽字售書的活動,師妹今天有事沒來,托我幫他盯着點。”
“師妹?”初澄抓住字眼,“你中意的?”
“別瞎八卦,人家都結婚了,拖家帶口的讀着博。”徐川張口回應,然後又嘶了聲,猛男語氣突然嬌羞起來,“不過,那位正在簽書的作者算是我的理想型。”
初澄饒有興致地偏頭看他:“怎麽說?”
徐川坦白:“我剛才閑着沒事的時候過去看了一眼,也順手買了本書。人是溫柔知性那一挂,作品卻很有才華和想法。”
“你這是因為書欣賞人,還是因為人欣賞書啊?”初澄以為對方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聽起來還挺正經。
徐川說:“這兩條并不互相影響。”
初澄出言試探:“可你不是喜歡性格灑脫不羁的富婆嗎?什麽時候變成溫柔知性的女作家了。”
“這你就不懂了。”徐川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富婆只是我個人的soulmate标簽,但溫柔知性是所有男人窮盡一生的向往。”
初澄嘟囔:“那我怎麽沒感覺到?”
徐川不假思索:“很正常,因為你自己就是被男人向往的那個。”
“……”初澄語塞片刻,想了想,繼續問他,“那,你願意為了一生向往而放棄富婆?”
徐川不置可否。
兩人閑聊間,已經穿過活動主會場,來到簽書區。
坐在簽售臺上的作者戴着黑色口罩。正如川哥所說的那樣,她帶着種文靜又清冷的感覺,簽完字後會嗓音溫和地說“謝謝你的喜歡”。
從作者的話音能聽出來些許感冒,偶爾有書粉問可不可以合照時,會摘下口罩耐心地配合。她的一張臉孔只有巴掌大,化着得體的淡妝卻很是美麗。
初澄看清臺上人的容貌,怔了怔。
這不是……喻晨老師嗎?
錯愕一瞬後,初澄扭過頭,注意到徐川目不轉睛盯着簽售臺的眼神,不可置信道:“你剛才說是第一次遇見?該不會對人家一見鐘情吧?”
徐川:“但我們應該挺有緣分的。我覺得她特別眼熟,一定是上輩子見過。”
初澄當即制止對方不切實際的想法:“不用扯玄學,你們這輩子就見過。”
“啊?”徐川不解,“真的假的?”
初澄直言:“她是189八塊腹肌理工科金邊翡翠天蠍男的親二姐,你說真假?”
信息量太大,徐川沒有反應過來,撓頭打住:“你等會兒。我捋捋……”
一段錯綜複雜又無巧不成書的人物關系,差點燒毀了徐博士的cpu。
“而且,和你有緣無分的那位也來了。”初澄朝着排隊的人群末端揚起下巴。
一道站在喻晨身後做陪同保镖的高挑身影,正筆直地看向這邊。
簽售活動結束。
喻晨和喻司亭從內部通道退場。初澄和徐川早已在出口處等候。
“初老師。”喻家二姐遠遠的看見初澄,就在熱情招手了。
初澄笑着看向姐弟兩人:“巧啊,兩位喻老師。”
喻晨回以燦爛微笑。喻司亭卻像是不太滿意于與親姐并稱。
初澄轉向身側,介紹道:“這是我的好朋友兼大學室友,徐川。”
雖然川哥剛剛還不大矜持地私下稱人家為理想型,這會兒卻是相當正派的形象。
他頂着一張誘騙指數極高的鮮肉臉孔,禮貌颔首道:“你好。”
“你好,我是喻晨。”對面的人更是莞爾一笑,落落大方。
之前初澄向喻司亭提起川哥時,是答應了回北京後要請對方吃飯的。今日碰在一起,剛好可以共進晚餐。
吃飯的地方是初澄選定的,一家距離文體大廈不遠的音樂餐廳,重點是它就在佰彙酒廳的隔壁。
這是他們幾人初次見面的地方,雖然只有初澄和喻司亭還記得。
整頓飯期間,本應是作為“娘家人”出席的徐川,卻全程把注意力放在了喻晨的身上。
初澄與川哥有着多年的默契,自然感受到了他的一絲認真,不得不低聲提醒他:“喻晨老師比你大五六歲。”
徐川不以為意:“賓利老師也比你大五六歲。”
于是初澄沒話可講了。
這家餐廳與外商酒莊聯名,一年四季都是品酒聽歌的好地方。吃過飯後,自然還有酌飲項目。幾人坐在包間內,各懷心事地舉杯互敬,表面看上去倒是一團和氣。
作為一個合格的僚機,初澄既然看出徐川對喻晨老師頗有好感,肯定要幫兩人多制造些話題。
能同時引起兩人興趣的無非是文學創作。初澄想要談及喻晨感興趣的事,自然會聊很多關于她的小說內容。
只是提起這個,喻司亭便不再插話了。比起那些謀殺親弟、綁架姐姐的劇情,他還是更喜歡初老爺子的書。
喻晨與弟弟們相談甚歡,偶爾揚唇笑笑,舉着香槟杯把酒倒進嘴裏。
習慣使然,她喝酒的動作實在香豔灑脫,就連捏着酒杯的透明指尖,都有着別樣風情。
不知道為何,徐川竟會覺得眼前的畫面很是熟悉。就在對方的記憶慢慢回潮時,初澄随手表演了一個朝他領口塞紙片的動作。
徐川終于想起來了,他之前真的見過喻晨,而且還是完全不同的一面。
那種感覺,仿佛是把他的Soulmate類型和一生向往合二為一了。
實際上,徐川與喻晨很聊得來,于是幹脆起身,移坐到她身邊陪同喝酒。漸漸的,兩人都有醉意。
喻司亭起身去洗手間,離開包間時,順帶拉上了自己的男朋友。
初澄從頭至尾都在開啓話題,沒有喝多少酒,自然不會醉。喻司亭開着車來,只給了氣泡水入口的機會。
兩人都清清醒醒地站在洗手池前。喻司亭卻眸色朦胧地低下頭,把自己的下巴擱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初澄用水龍頭沖着掌心,笑道:“喻老師今天的興致好像不錯。”
“你是說哪個喻老師?”喻司亭因為在包間裏受到冷落而有些不開心,嗓音低啞地反問。
“喻晨老師。”初澄沒有察覺,依然在做無用的解釋。
文學系博士和懸疑女作家,一個離家出走打電競,一個名校畢業寫小說,一個熬夜爆肝,一個酗酒虐腎。這算不算是種奇妙的組合?
如果像川哥說的那樣,凡事講緣分的話,當初打挪車電話時,只有自己的被接聽。而喻晨扔的紙幣,是川哥撿起來的……
喻司亭聽着他這些不着邊際的碎碎念,心底的酸味泛得更加猛烈了,忽然擡手扳着對方的兩胯,調轉方向,讓他面對着自己。
“自己的戀愛都沒談明白,還有時間去管別人?”
“啊?”
初澄愣神間,已經被對方托起雙腿,抱到了洗手池上背對着鏡面坐着。
這樣的高度剛剛好,喻司亭俯身,摟着他的腰輕輕親吻。
初澄驟然受驚,一瞬間腦子裏有一百輛高速火車飛馳而過,結結巴巴地警告:“喻司亭……你不能在這兒亂來。”
“放心。”喻司亭輕笑一聲,單手捧着他的臉一點點的親吻,從睫毛到臉頰,再到鼻梁和唇角,“我也不是不挑地方的人。 ”
“……”
初澄語塞,但在慌亂間也被那人吻得心頭鹿撞,不自覺地摟起對方的脖子,用生澀的吻技回應。
喻司亭享受着他片刻的主動,稍稍分離後,用自己的手背蹭過嘴角,笑道:“但是你這樣,我可不見得能控制得住。突然發現,初老師在這方便還挺熱情。”
初澄羞得脖頸泛紅。明明是他先起頭的,為什麽最後被揶揄的會是自己呢?
喻司亭的手只要搭在初澄身上,就能體會到那種難舍難分。
真想再換個地方啊。
但是理智又告訴兩人,今天條件不允許,至少他們不能把喝得半醉的徐川和喻晨丢在這裏。
夜色深寂,膩歪夠了初澄和喻司亭回到包間。不出所料,另外兩人的醉意又增添了幾分,已經一左一右癱倒在沙發上。
在這場聚會的最後,他們只好各自帶一個回去,收拾了今夜的殘局。
*
翌日早上,喻家老宅像往常一樣開啓了平靜的一天。
喻司亭和鹿言坐在一起吃着早餐。陽光揮灑,落在白色調的法式盤碟上,泛出一層層銀光。
一旁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宿醉的喻晨睡眼朦胧地走下來,晃着僵硬的脖頸進入餐廳。
坐在一邊沙發上的喻襄稍稍變換姿勢,把晨報翻過一頁後徐徐開口:“既然人齊了,那我提個問,你們誰把我的911開出去,并且刮花了?”
喻司亭用叉子紮着一塊煎蛋,送進嘴裏,咽下去後才開口:“我開的。”
對于這種理直氣壯的自首行為,喻襄波瀾不驚地瞥來一眼:“你有什麽遺言嗎? ”
“咳——”同桌坐着的鹿言被牛奶嗆了一下,輕輕地咳了咳,沒有說話。
喻司亭擡了擡眸子。
他的性格向來冷淡,即便在家裏也不會說幾句多餘的廢話,在大姐的言語威脅下,卻動了動嘴唇,吐出一個奇怪的問句: “李炎會死嗎?”
喻襄蹙眉:“李炎是誰?”
已經走到咖啡機前的喻晨淡定地壓着咖啡粉,頭也不擡地回應:“是我新書的配角。”
喻襄把穿着職業西裝的兩條腿疊放在一起,投來疑惑的視線:“死到臨頭還關心這個?”
喻司亭的冷淡神色沒有改變,繼續道:“昨天她說到這裏就開始胡言亂語,然後不省人事。 ”
結合昨晚出去吃飯的人員,喻襄這才聽懂了。所以剛才那個問題并不是自己的弟弟想要知道,而是弟媳。
大概是因為昨夜喻二小姐喝醉耍酒瘋,壞了人家兩個的好事,惹得喻少爺不爽了。
喻晨也明白了言下之意,挑着尾音反問:“哦?怪我了?”
“所以這就是你拿我車撒氣的原因?”喻襄也并沒有就此放過。
喻司亭咽下自己最後的一口早餐,喝了半杯檸檬水,扔下餐具。鋼制的刀叉和餐盤接觸,發出噹的一聲重響。
客廳內的氣氛瞬間凝固起來。
鹿言察覺到這三人又要在家裏開審判法庭了。不出意外的話,三分鐘之內餐廳就會變成一片狼藉戰場。
少年習以為常,快速地朝嘴裏塞了兩片堅果,半個生煎,再灌一口豆漿,熟練地閃人,生怕跑慢一步就會遭到誤傷。
就在他火速逃離的路上,還隐約聽到了一些今日法庭的論題。
喻襄:“你有沒有想過,接連刮車其實不是他的問題,而是你指揮得不行。你把他帶回來,換我來教試試?”
喻晨:“你怎麽這麽沒用啊。要不你倆刷我的卡,去情侶主題酒店開個豪華大床房,把昨晚的事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