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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章
    第24章

    經過兩天兩晚的激烈角逐, 運動會和文藝慶典都圓滿落下了帷幕。

    無論是從哪一個項目來看,高二7班都發揮得相當出色。在積分和投票排名清算後,喻司亭的辦公桌上又多了一堆無處安放的獎杯和獎狀。

    然後, 一切校園生活回歸日常。

    習慣了早起作息後, 初澄幾乎不會再上班遲到, 甚至個別時候還能提前到崗幫幫大哥的忙。

    早自習的預備鈴響過兩遍。安靜的走廊裏傳來一陣吱嘎吱嘎的響。穆一洋穿着單只拖鞋和單只球鞋,蹭着受傷的腳走進教室。

    “喲, 我穆哥來了,還以為你起不來床了呢。”和他坐同桌的男生瞧見傷員回歸,一邊別開生面地問候着, 一邊伸手胡亂歸攏桌面上的零散物件, “別急啊, 馬上給你騰地方。”

    立在講臺上的喻司亭合上書冊, 邁着長腿走下來,對學生關心道:“你的腳怎麽樣了?”

    穆一洋摘下書包,低頭看了看自己包裹得嚴實的腳踝:“還行, 傷筋沒動骨,得慢慢養着。”

    “恩。”喻司亭的目光在後排巡視一周,看似随意地拉開了靠過道的椅子, “腿腳不方便就別往裏面走了,坐這吧。”

    這裏的座位原本是屬于張熙的。

    與她同桌的是學委徐婉婉。她這會兒正安靜地坐着抄寫英文單詞, 白皙漂亮的臉孔寫滿專注,絲毫沒有被周邊環境打擾。

    “行。”穆一洋沒有異議, 艱難地朝着椅子蹭了兩步。

    喻司亭看着他坐下, 沉聲道:“腿恢複好了也不用換回去, 後面的同學個頭矮, 容易被你擋住黑板。”

    “啊?”倒數第二排的李晟突然被cue, 一臉茫然道,“我覺得……還可以啊。”

    喻司亭卻只是看他一眼,并未理睬,回到黑板前繼續布置晨考題目。

    有了內容可做的學生們逐漸沉下心。整間教室裏只剩下紙張翻頁,和沙沙的寫字聲。

    自習時間緩慢流過。

    伴着間休的鈴音,在後排捧書閱讀的喻老師頭也不擡道:“不用交給我,同桌間互相批改,課上講。”

    他的話如同某種恩赦,使臺下絞盡腦汁也沒做出答案的學生們暗松一口氣。

    穆一洋的數學成績在班裏向來是頂尖的。這幾道拐了小彎的拔高題對他而言并不具備多少難度。

    “放這兒了。”他信心滿滿扯下單張紙,随手寫上“穆”字,擱在了桌角。

    徐婉婉應了聲“恩”,視線依然落在自己的本子上。

    因為腿腳不方便,穆一洋無法像平日裏那樣一下課就沖出去撒野,無聊地左顧右看時,發現新同桌似乎正被晨考題目難得皺眉。

    他順勢瞄一眼,張口道:“你做的一看就不對啊。”

    “哪裏有問題?”徐婉婉溫婉的眸子終于落到了同桌身上,還帶着點虛心請教的意味。

    穆一洋随手抓起一支筆,湊近過去:“你看啊,這個……”

    在喻司亭的班級裏,共同探讨從來都是種被鼓勵的學習方式。所以課間教室內,到處都是三兩圍聚在一起的身影。

    伴着此起彼伏的讨論聲,初澄從辦公桌邊擡起頭,輕輕晃動因批改作業而僵硬的肩膀。

    動作間,他忽然注意到一道陌生的女生身影正立在後門邊,緊盯着教室裏的某一處。

    一師一生的目光彙聚到一起。初澄還未有所反應,那名女同學已經慌忙掉頭,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

    哎?我有那麽吓人嗎?

    初澄自我懷疑了一瞬。他再次張望出去時,已經見不到對方的身影,便把她當做是從其他班過來找人的,沒有放在心上。

    周一的第一堂課原本是語文。學生們早已準備好了教材和筆記本,卻遲遲不見後面的人上臺來。

    “初老師,開工啦。”

    “講課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每天只能和我們一起度過愉快的45分鐘,還不趕緊沖上來把握機會?”

    面對性格溫和又具備人格魅力的老師,學生們自然都愛說說笑笑,這會兒紛紛回頭cue他。

    初澄被這群嘴碎的孩子惹得揚起嘴角,玩笑道:“別喊了,我被解聘啦。”

    但學生們完全不把他說的當一回事:“不可能~你還得教書好幾十年。搞不好退休之後,都還得被學校返聘回來,年輕人別做那麽不切實際的幻想。”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說着,伴着課前最後一道鈴聲,一張新面孔赫然現身到7班的教室裏。

    這位新到的男老師看起來同樣年輕,高挑細瘦,白淨的臉上戴着黑框眼鏡,一幅敦厚拘謹的樣子。

    高二(5)班的新任副班主任林祁,也是個剛畢業不久的新資歷。之前策劃文藝晚會合作舞臺事宜時,與初澄有過接觸。

    他仰頭看了看黑板上的課表,不太确定地朝着後方開口:“這節是我的課吧?”

    初澄友善地點頭:“是,林老師。”

    這什麽情況?

    “我倒要看看誰那麽有本事能換掉初……等會兒,這老師我怎麽有點眼熟呢?他是教英語的吧?” 學生間剛剛起了些騷動,但很快就發現端倪平複了下來。

    新老師聽出了學生們話語間對自家副班的維護,連忙登上講臺向大家解釋。

    “對,我是教英語的。因為沈楠楠老師和周瑾老師請了婚假,學校需要做一些臨時的課程調動。我姓林,未來一個星期會暫代班裏的英語課,希望能在短暫的時間裏和各位同學相處愉快。”

    “他們倆是度蜜月去了吧?”

    “沈老師之前說會請我們吃喜糖的。”

    “歡迎林老師。初次正式見面,您有什麽要展示的才藝嗎?”

    恍然回味過來的學生們再次自然熟起來。個性頑劣些的也不會錯過機會,去為難一下還略顯青澀的代課老師。

    “收起語文書本改換英語課相關,完成這個動作是需要你們用嘴的嗎?”一道自帶嚴厲的兇冷嗓音忽然從衆人身後傳來。

    喻司亭在門外聽了許久,遲遲不見班裏進入上課狀态,終于忍不住現身制裁。

    他立在門邊,随手拿了本略薄的教參卷成筒狀,朝着帶頭搗亂的鹿言揍了三下才停:“站着。”

    忘記他這節沒課了,難受。

    “……錯了。”鹿班長偃旗息鼓,老實把椅子推到桌下。

    一套殺雞儆猴讓整個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隔壁高二(5)的主班是位性格溫柔的女老師,即便平常被氣得緊也就是發幾句牢騷。林副班哪裏見過這種動手之前都不打招呼的架勢,剛綻出來一半的笑意都凝在臉上。

    他定了定神,才恢複狀态:“呃,同學們把練習冊翻到40頁,這節課我們講一下語法訓練。”

    “……”

    因為有大哥監堂,整節英語課的秩序都出奇的好。就連代課老師也稍稍被這種凝重的氣氛限制了發揮,講得心裏沒底。

    終于,一堂習題課結束。

    首次課後,林老師難免要和班主任進行一些必要的交代。簡短溝通後,喻老師公式化地道了聲辛苦,然後才拎起教參,去做下一節的課前準備。

    看着喻司亭離開的背影,林老師稍稍松了口氣。他收拾好東西,和初澄一道回樓上的辦公室,不自覺間将真情實感流露了出來。

    “雖然成績望塵莫及,但傳聞裏的魔王班果然不好帶啊。”

    “恩?”聽了這話,初老師好奇地看向他。

    兩人同為新師,自然會覺得更親近些。林老師語氣裏甚至帶着有些許同情的意味:“學生的鬼主意多,班主任似乎也不怎麽好相處。我只是代課,剛才在臺上都不太敢說話。”

    初澄聞言,恍然一笑:“喻老師就是這樣的性格。他的嘴雖然有點毒,但是個講道理的人,熟悉之後會覺得好很多。”

    畢竟無論在誰眼裏,大哥給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會太随和。但這話說完,初澄忽然察覺到了一絲微妙。

    好像就在不久前,楊主任也是這樣和自己說的。初澄兀自感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成為了那個下意識替喻老師辯白的人。

    “反正我是體驗到了,什麽是來自背後的壓迫……”林祁抱着教材慢慢地邁步,還想再說些什麽,忽然被轉角處的學生身影吸引了視線。

    在他們相對的樓梯另一側,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生走進了水房旁的雜物室。緊跟在後的,還有兩個摟挎着的男生身影,其中一個腳上纏着厚重的紗布。

    “那是我們班的丁慧,後面的兩個是你們班的吧?”林祁的聲音充滿疑慮,明顯是發現了需要特別關注的情況。

    初澄循着視線看過去。

    發現這名叫丁慧的女生正是早上在7班教室門口徘徊的人。而那個走路有些滑稽的“傷殘人士”自然是穆一洋。

    這兩個人?

    初澄心下思索一番,便已了然。

    雖然這件事在他和喻老師的預料之中,但好像又發生得快了些。

    “林老師……”他伸手攔住身旁準備上前了解情況的同事,神情頗為微妙道,“我想,我可以大概給你解釋一下。”

    *

    “說吧,你和徐婉婉是怎麽回事?”

    物品擺放雜亂的儲物室內,穆一洋等到的并不是來自于女朋友的傷情慰問,而是這樣一句明顯夾雜着醋意的質疑。

    “我和她?”面對突然的情況,穆一洋實在是有些懵,不知道這話題從何而來。

    “早自習課間,我都看見了。”丁慧單刀直入,給他提了個醒。

    穆一洋觀察女朋友臉上的嚴肅表情,意識到了對方沒有在開玩笑。

    他連忙把今天到學校之後的所有事都回憶了個遍,卻依然覺得委屈:“沒什麽特別的……啊,我給她講了道函數題?”

    如此不在乎的态度,惹得丁慧不滿:“你怎麽就非得給她講啊?”

    “我倆離得近,她正好問我呗。你,不高興啦?”穆一洋似乎終于理解到了對方的氣憤點,但并不能茍同,“當時兩個班主任都在教室裏,我能幹什麽呀?”

    “我平常怎麽不知道,你這麽愛和人讨論問題啊?”丁慧環着手臂,倚在儲物架邊,從始至終的态度都有些冷淡。

    穆一洋笑得頗為無奈:“我的腳都要斷啦,又沒法出去打籃球,就是順手順口的事兒。你也不說心疼我,就知道吃沒必要的閑醋。再說平常我要給你講題,你也不想聽啊。”

    “哦,這是嫌棄我沒她聰明,沒有她成績好了是吧。”丁慧嗤的一聲笑,反問句的語氣咄咄。

    哎?我冤枉啊。

    女孩子的關注點還真是奇怪……

    穆一洋覺得自己的腳踝都被氣得隐隐疼起來了,但又沒辦法,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哄:“行啦別生氣了。正好早上的卷子大哥還沒收,我現在就去拿出來挨道給你講,行不行?”

    他說完,順勢又要挎上一旁看熱鬧的李晟。

    可丁慧的眉頭一皺,音量倏地拔高:“你別給我來這套。有那個時間還不如把自己的問題認明白。”

    “啧。”穆一洋也有些惱火,“班裏那麽多女生,我避嫌避得過來麽!這點小事你也值得和我吵?我下次不講了還不行嗎?”

    丁慧的怒氣值被他推高了些,言語越發帶刺:“你是避嫌的問題嗎?是不是忘了自己上學期被停學是因為什麽?穆一洋我告訴你,不要吃着碗裏,還看着鍋裏的。徐婉婉啊,你的目标還挺遠大。”

    話說到這裏,穆一洋覺得自己被狠刺了一下,也開始情緒上頭:“不是,怎麽還翻上舊賬了?自從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不是沒再和其他女生有聯系了嗎?手機微信qq都給你拿去檢查了。再說這事跟徐婉婉有什麽關系?我連她的好友都沒加過。”

    小情侶吵得激烈,充當“拐杖”角色的李晟有些待不住了,打圓場道:“丁慧,這事兒你真是多想了。追校花的人能從這排到七中去,徐婉婉看不上他……”

    你這是在幫忙嗎?

    穆一洋煩躁地瞪了瞪眼:“滾蛋,別添亂。”

    丁慧冷眼:“怎麽,說校花對你沒意思,不高興了是吧?”

    “不是啊,你怎麽就是不信我……”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遭打斷。

    “穆一洋你好自為之。”丁慧放話道後,轉身推門出去,與之不歡而散。

    明明什麽都沒做,平白被挖苦嘲諷了一通。穆一洋被氣得不輕,盯着朋友倒苦水:“不是,我幹什麽了?大清早就被怼頭一頓罵。”

    李晟充當和事佬角色,趕緊給他順氣:“行行行,別生氣。那可是十中鎮校才女徐婉婉……哪個女朋友能受得了啊?你回頭哄哄她,道個歉。”

    “我去……”穆一洋的胸口簡直堵得難受,滿腔冤枉無處發洩,“這一上午我可守着男德看都沒多看一眼。她憑什麽一上來就這麽主觀臆斷我啊?”

    李晟小聲嘟囔:“那不是因為你之前劣跡斑斑麽……哎你幹什麽去?我扶你!別再摔了。”

    穆一洋不樂意再聽下去,負氣地一甩手,一瘸一拐往出走:“用不着,我近水樓臺先得月,看校花去總行了吧?”

    砰——

    雜物室的門被人氣憤地摔合。

    教學樓內的隔音效果實在不佳,就連隔壁水房內的兩位老師都被震得眯了眯眼睛。

    初澄已經把來龍去脈概述得差不多,伸手揉了揉耳朵尖,側目看向發怔的同事,笑得十分乖巧:“我就說吧,已經是在處理的過程中了。”

    林祁在剛過去的幾分鐘內聽到了巨大的信息量,一時間實在難以消化。

    他動了動嘴唇,但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變成一句:“既然這樣,我再插手确實不太好,還是回去備課吧。”

    這還摻和什麽?惹不起,我得跑了!

    初澄看着林老師只想遠離是非的背影,彎唇一笑。

    完了,又給一位新師造成了心理陰影。大哥的形象是再也別想洗白了。

    午休時間。

    周師兄的請假讓初澄失去了固定飯搭子。他也懶得再去擠食堂,幹脆點了份外賣對付了事。

    取餐回來的路上,五樓辦公室都已經空蕩蕩的。初澄無意間掃了一眼,發現喻司亭竟然還在數學組內備課。

    他推門進去,輕輕地敲了敲玻璃窗:“怎麽沒去吃飯啊?”

    “外賣,鹿言去拿了。”喻司亭做完最後一道題,合上教參。

    初澄笑問:“今天你們舅倆不養生了?”

    喻司亭邊動手收拾着桌面,騰出吃飯的地方,邊答:“早上不是當着學生的面打了他兩下嘛,不高興了,說是只有吃酸菜魚才能好。等到下晚自習,店裏早關門了。”

    難得喻老師也有哄孩子的時候。

    他這會兒臉上那種無奈縱容的神色,讓初澄覺得異常有趣,忍不住多調侃一句。

    “這樣啊。我還以為喻老師是因為即将毀人一段青澀戀愛,愧疚得吃不下去飯呢。”

    喻司亭擡眸,漆黑深邃的眼底染着不明顯的笑意:“聽起來像是在聲讨我。”

    “我以為你是玩笑而已,結果真的下手了。”想起上午時在儲物室外偶遇的一幕,初澄雖知無奈卻也有免不了的同情,“你這樣搞心态,不怕他像之前一樣‘封心鎖愛’留下創傷嗎?畢竟,年少的內心悸動本來就是難免的嘛。”

    喻司亭拉開抽屜,從裏面抽出一張月考時的物理答題紙,說道:“青春悸動我能理解,但像這種動不動就要心髒停跳的戀愛腦,還是別悸的好。”

    初澄落目向那張試卷。上面的題目做得慘不忍睹,在“穆一洋”三個字旁邊,還有鉛筆塗寫的“DH”字樣。

    也是直到今天上午,初澄才知道這兩個字母指代的意思。

    “李老師特地拿來給我看的。他這次是手動閱卷,留了情面,下次掃進機器裏,在姓名欄旁邊亂寫亂畫的試卷就是零分。”

    如果不給穆一洋那小子留個印象深刻的教訓,他總覺得自己能在情場和考場同時叱咤風雲。

    喻司亭盯着那兩個被塗得很深的字母,蹙了蹙眉。他本來不用解釋得太明白,但是面對初澄,又不想讓對方誤會。

    “穆一洋的數學幾乎能答滿分,但英語薄弱,自律性也比較差。給他安排一位像徐婉婉這樣只有數學成績偏低、擅長英語同時德智紀全優的同桌,算是一個班主任會做出的正常判斷。至于牽連到的其他事……我只能說,那也是有意的。”

    “社會上的誘惑多的是,信任危機随處都在。你見過哪段真愛是因為坐在校花身邊就無疾而終的?早點認清現實對他有好處。”

    在喻司亭的處事章法之下,初澄确實挑不出半點錯處。

    沉寂片刻後,初老師也嘆了一聲:“可是孩子都要委屈斷氣了。”

    “我不是提前說過嗎,到時候他會去找你哭的。” 喻司亭對着副班笑笑,平日裏凜肅的氣場都淡化了些,面容越發朗隽。

    初澄:“……”

    差點忘記連自己都是善後工具人了。

    我這算是上了賊船吧。

    作者有話要說:

    喻老師大狗狗式微笑招攬:分工明确,歡迎入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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