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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風筝
    小風筝

    “本臺從南淞市氣象臺最新獲得的信息,新一輪冷空氣即将南下,相信會影響我市大部分地區。屆時我市南部、東南部将有降雪活動。據悉,這将是南淞市有氣象記錄以來最晚的積雪日期……”

    南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第二批下鄉志願者出發的時候,大巴車上正在播報着天氣預報。

    過道不時有人打着噴嚏,然後罵兩句這操蛋的鬼天氣。

    程霧宜坐在車子的最後一排,透過窗靜靜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小腹早上景峥給她貼的暖寶寶發揮着功效,讓她整個人沒那麽冷。

    那天從南淞三中書店出來之後,景峥帶着她去了南淞市公安局。

    在那裏,程霧宜見到了比林明達警階更高的警官和特警。

    南淞市公安局專案組裏,白板上貼着千鯉村的地形圖,幾個專家互相發表着意見,正在激烈交鋒着。

    沒人能百分之百地精準預測未來,無論林明達他們做多少個計劃,從多少個角度推測袁豪的行動,什麽情況都可能發生,事情也不一定會往他們預期的條件下走。

    袁豪心狠手辣,是個危害性極高的人。不派任何人保護程霧宜,很可能導致程霧宜的生命安全出現極大危險。

    可安排太多警力,又有可能會導致袁豪幹脆不現身。犯人數罪在身,潛逃多年,警方就會徹底失去一次抓捕的大好機會。

    最終的方案,或者說,是程霧宜知道的方案,是一切都盡可能還原上一次去慶溪鎮的情況。

    景峥還是和上回一樣,住在千鯉村但不和程霧宜居住在一起,并且盡量不露面。程霧宜平時還是跟着醫療隊,正常進行義診活動。女便衣則扮演精神科的護士和她待在一起,負責近身保護她。

    去千鯉村的路,比去慶溪鎮還要難走數百倍。

    大巴車換小巴,小巴再換面包車。面包車開了整整一天一夜,到達千鯉村的時候,是第三天的一大早。

    這一個被丘陵環繞的小村子,地勢十分險峻,交通閉塞,最近的村落到兒也要一個小時。

    不僅如此,千鯉村四周森林灌木密布,人鑽入叢林就如同泥牛入海,再難找尋到蹤跡。

    醫療隊下了車只短暫休整了一下,就立刻開展了義診活動。

    和上次去慶溪鎮在衛生所支臨時義診點不同,千鯉村的村民少,連衛生所都沒有,于是大家挨家挨戶地一一上門看診。

    這樣的方式也方便女便衣警察摸清村子的人口情況。

    所有醫生按照科室重要程度排成一列。

    程霧宜毫不意外地站在了最後一個。

    有醫生打趣說他們這是在做MDT多學科會診,而千鯉村的老人多,問診基本上都是由呼吸或者心腦血管科的醫生主導。

    雖然程霧宜此行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配合警方抓獲袁豪,但她是醫生,責任感還是讓她在非常認真地參與會診。

    走訪到最後幾戶人家的時候,義診隊已經深入到千鯉村的最深處。

    一戶人家居住在村路盡頭最狹窄的甬道,前面是破敗的小賣鋪,後面是住宅。男主人出來迎接,身旁還牽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

    女孩子不過六七歲,眉眼生得漂亮,陡然見到一群穿白大褂的生人,害羞得直往後躲。

    普外科大夫給男主人問診的時候,程霧宜在一旁閑得沒事情做,就在一旁擠眉弄眼地逗那個小姑娘。

    女人漂亮又溫柔,天生就有親和力。小女孩躲在父親身後,露出一雙眼睛,沒過一會兒就彎起來對着程霧宜笑。

    後來兒科大夫給小女孩問診,護士随後給他們發了一些常用的中成藥和感冒沖劑。

    本來程霧宜以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問診,跨出大門的時候,卻聽到一聲嚎叫聲。

    那聲音不大,小貓似的。

    程霧宜一下停住了。

    直到又一聲低低的啼哭傳來,她眉毛驟然蹙起來。

    不是小貓。

    是……女人的聲音!

    “小朋友。”程霧宜蹲下身子問那小女孩,“你家裏還有別人嗎?”

    男主人正要捂住小女孩的嘴,小女孩的話語卻比她父親的動作來得快:“我媽媽在後院呢~”

    後院的石板路上,長滿了厚厚的青苔。

    院裏有好幾間房子,其中一把被上了一把很大的鎖。

    在醫生們的再三要求下,男人将門打開了。

    房子裏的爐火燒得極旺,很暖和,房間也被男主人收拾得很幹淨。

    只是,床上卻躺着個淚流滿面的女人。

    剛剛的啼哭聲應該就是她發出來的。

    看見門口一下子出現這麽多人,女人立刻停止了嗚咽,拽着被子直往牆根裏縮。

    女人行狀有些怪異,看人的眼神也有些瘋癫,程霧宜下意識地想走過去,卻被旁邊的女便衣攔住。

    女便衣有很強的警惕性,率先走過去,直接先掀開了女人的被子。

    這個舉動卻直接驚吓了女人。本來她還是沉默地驚恐着,現在直接尖叫起來,腳瘋狂地拍打在床板上,爬起來就往角落裏鑽。

    女便衣攥住她手腕,程霧宜和男主人也立馬趕過去。

    “美芬啊美芬,不怕,啊~”男人說着眼睛就有淚。

    女人被女便衣攥得很痛,死命地掙紮着,右手胡亂地撲騰着,直接就一巴掌扇到了一旁幫忙按住她的程霧宜臉上。

    程霧宜很瘦,被扇得直接撲在了地上。

    臉上瞬間就有刺痛感,醫療隊的大家趕緊過來扶她。程霧宜顧不上臉上的痛,很快撐着手重新站了起來。

    瘋癫的女人幹脆又往後面坐了點,拿起枕頭亂揮。程霧宜是這個時候才看到女人攏起的肚子,整個人既驚訝又憤怒,震驚到整個人都在抖。

    “她……是孕婦嗎?”程霧宜不可置信道。

    而門口的小女孩大概已經見過這種情形很多次,熟練地從床底下拿出來一捆麻繩遞給父親。

    “先別綁她!”程霧宜阻止道,然後朝醫療隊的大家嚷,“除了婦産的郭醫生,其他人都走!”

    程霧宜再從後院出來大概是一個小時後。

    在這一個小時內,她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女人叫美芬,第一次發病是七年前生女兒小琳不久之後。村子裏的人愚昧又迷信,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産後抑郁,剛開始以為美芬發癔症,甚至還請來了神婆。

    後來美芬情況越來越嚴重,村子裏怕女人出來鬧事情,就叫小琳爸将美芬綁起來,不叫她見人。

    “醫生。”小琳爸解釋道,“我們美芬不生病的時候,是很好的。”

    “我知道。”程霧宜靜靜地看着美芬,伸出手,試探性地幫她揉她手腕上經年被捆生出的淤痕——

    “本來就很好。”

    美芬下意識地想逃,但程霧宜的手很軟,雖然很冰,撫摸的樣子卻溫柔,并不像要傷害她的樣子。

    還從來沒有人給她揉過手。

    程霧宜本來以為,她從醫院帶來的那些藥不會派上用場的。

    按理說,美芬這種情況應該是立刻送到醫院治療的。但千鯉村交通不便,她又懷着孕,萬一情緒波動估計會傷害到寶寶。程霧宜和醫療隊的婦産科大夫商量過後,決定先保守治療一段時間,等得到美芬信任,再将她送出去。

    一心撲在美芬身上,程霧宜有時甚至會忘記袁豪這個威脅。

    甚至,她也會忘記景峥。

    臨行前,警方把衛星電話給了她。

    她知道景峥也有一部,但他們從來沒聯系過。

    心有靈犀一般,景峥也從沒找過她。

    刻意回避着,或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等到真正需要聯系的時候,大概,就是要分離的時刻。

    程霧宜真的很想就當關于袁豪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于青師姐給她的那個護身符她沒用上,所以她只是真的運氣不好又抽到簽二下鄉了。景峥也真的只想她所以才跟着來。

    村裏的月極明,皎潔到程霧宜沒法入睡。

    夜濃到化不開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程霧宜的心被這陡然的敲門聲弄得直接停了半拍。

    和她睡在一張床的女便衣反應迅速,朝枕頭下面一摸,摸出槍就利落地将槍上了膛。

    女便衣側着身朝外望,卻發現是小琳。

    “程姐姐。”程霧宜告訴了小琳自己的姓名之後,小女孩就這樣喊她,“我媽媽她好像又發魔怔了!!!”

    程霧宜迅速穿了衣服,拿了藥跟着小琳一起去了她家。

    夜很靜谧,三個女性走在路上,女便衣沖鋒衣裏藏着槍,一邊走一邊左右查看着情況,十分警惕。

    還沒接近後院的時候,就聽見美芬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

    小琳推開門,本以為母親見到程霧宜來會溫順一點,卻沒想到,美芬看見程霧宜身邊的女便衣,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手腕,更加凄厲地叫了起來。

    程霧宜敏感地察覺到或許是那天女便衣使的勁兒太大了,所以讓美芬産生了痛感的記憶,于是先上前安撫美芬,擋住她視線,然後扭頭對女便衣道:“劉護士,請你先出去一下。”

    女便衣并不同意,直接過來就要綁住美芬。

    美芬更加狂躁,慌亂中直接将小琳踹了下去。

    “我叫你先抱着小琳出去!”這回程霧宜已經是在吼了。

    女便衣猶豫了一下,單手拎着小琳出去了。

    因為美芬是孕婦,很多鎮靜藥品是不能給她用的。程霧宜将文拉法辛用搪瓷缸碾碎了給美芬喂了進去。

    等到藥效起作用,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之後,見美芬睡好,程霧宜懸着的心才終于放下來點。

    女人整張臉全是汗,衣服也濕透了,喘着粗氣開了門往外走。

    門外,女便衣寸步不離地守着她,耳朵裏這時候別着個耳機。

    “剛剛我态度不好,對不起。”程霧宜率先說。

    女便衣直爽慣了,大概沒想到程霧宜會搞道歉這出,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回去的路上,月光将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之前覺得你挺裝的。”走到一半,女便衣突然開了口,“又嬌氣,暖寶寶就差貼腦門上了。”

    “但你剛才,還蠻帥的。”

    程霧宜:“……”

    行至一個拐角處,程霧宜正想喘口氣,就看見後面隐約有更長的影子一閃而過。

    剛放下的心立刻就又提到嗓子眼裏,程霧宜抓住女便衣的手,卻只聽到女便衣低低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別怕,是他。”

    “……”程霧宜定定地看着那個影子,停住腳步。

    但程霧宜沒有轉身,女便衣拽拽她的手,她就這麽被拉着往前走。

    女便衣在明,景峥在暗。

    影子後來不見了。

    但程霧宜知道,

    他會一直在。

    美芬的病,發病的時間不定。

    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大半夜。

    她的聽力極好,隔幾十米之外就能分辨出腳步聲。自從那次深夜發病之後,美芬就對女便衣更加恐懼,常常在程霧宜和女便衣還沒進屋之前就開始尖叫。

    沒辦法,為了不刺激美芬,女便衣後來都是只守在門口。

    在程霧宜的精心呵護和開導下,美芬經過一段時間的藥物輔助治療之後,病情有了很大的改善,只相信程霧宜一個人。

    程霧宜計劃着,等到他們結束下鄉那會兒,應該就能帶着美芬去南大一院看病。

    她開始期盼那天,也開始恐懼那天。

    因為,袁豪至今毫無蹤影。

    整個村莊平靜得,像是什麽不會發生。

    或許是袁豪發現了警方布控的蛛絲馬跡,又或者,是他暫時還不想冒險,又或者,他甚至其實根本就不打算來。反正一輩子的時間那麽長,等到程霧宜回到南大一院,他還有大把的機會讓她和景峥永遠生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南大一院義診隊離開千鯉村的前一天,村外來了一只民間唱越劇的戲班。

    在現在這種快節奏的社會,像這種傳統戲班已經很難生存。當下年輕人也已經沒多少個聽戲的,也只有農村鄉下的一些老人還保留着這種愛好。因此戲班多會在偏遠鄉村巡回演出,掙些營生。

    千鯉村不通閉路電視,戲班的到來讓整個村莊都為之振奮。戲班搭臺唱戲那天,雖然天氣差到極點,但幾乎整個村莊的人都空了,大家都跑到了山下聽曲兒。

    醫療隊的大家也在,程霧宜本來是和女便衣站在一起的。但各種角兒登場之後,女便衣便馬上警覺起來,馬上去了後臺排查。

    恐懼或許都來源于未知。當面對巨大的未知時,人們會将懷疑精神發揮到極致。

    沒人知道袁豪會以何種情狀出現,也許他會藏在戲班的箱子裏?又或許,他也會畫上白色的油彩臉譜,僞裝到面目全非也說不定。

    程霧宜站在臺下,和醫療隊的大家站在一起。臺上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詞她是全然聽不懂的,但也就乖巧地站在原地,并不敢亂動。

    天氣很差,陰沉沉的,烏雲密布着。天際很低,偶爾程霧宜頭上會有些冰冷的觸覺。

    她擡頭看天。

    或許,是要下雪了。

    唱第二場戲的時候,小琳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人群中來。

    小女孩手裏舉着根棒棒糖,焦急地說,自己的媽媽又發病了。

    她沒有說得很大聲,因為美芬的病,他們一家本來就在整個村子擡不起頭來。小女孩自尊心強,所以不肯讓別人知道。

    天氣的變化的确會對情緒疾病有很大的影響。

    程霧宜從沒見過小琳哭得那麽驚恐傷心過,像美芬這種有自殘傾向的重症病人發作起來,也确實需要立刻給藥治療。

    已經在這種情況下被叫過去過太多次,作為醫生的責任感和作為個人對小琳的信任感,驅使着程霧宜幾乎是朝千鯉村最盡頭、小琳的家那裏狂奔跑去。

    小琳顯然跟不上程霧宜的腳步,路過一幢村民屋子的時候,像是被什麽絆倒,直接栽在了地上。

    程霧宜扭過頭來,過來就要抱小琳。

    她的動作很敏捷,和小琳親密接觸着,卻突然在一瞬間嗅到小女孩身上很濃重的酒味兒。

    程霧宜動作瞬間停住,直接松開了小琳。

    “小琳,我記得你爸爸,好像是不喝酒的。”

    程霧宜擰着眉毛,就聽屋子大門後側有熟悉的輕冽聲音傳來:“還行,還不算太笨。”

    ……是景峥!

    男人從門後面走過來,他穿着他最常穿的那件黑色西裝,蹲下身,看着小琳手上的棒棒糖,微笑着問她:

    “小姑娘,糖好吃嗎?”

    小琳手上的糖很大,愛心形狀,即使現在光線昏暗,玻璃糖紙也折射出琉璃光彩。

    景峥繼續問她:“千鯉村,好像不賣這麽貴的糖吧?”

    程霧宜和景峥對望了一眼。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男人很快地就摟住她腰,另一只手拎起小琳,抱着兩個人将她們放進了門內。

    景峥随後開始鎖門,鎖好之後扔嫌不夠,從地上撿起剛剛用來絆倒小琳的木棍,直接插在了大門的兩個把手之間,充當門闩。

    “景峥!!!”知道他要去哪兒了,程霧宜急了,拽着門叫他。

    男人桃花眼裏有很重很雜的情緒,随後眷戀地看了程霧宜一眼,又很快強迫自己挪開。

    有千言萬語要說,但他就交代了這麽兩個字——

    “報警。”

    天氣很冷,景峥卻在解西裝扣子,他的時間不多,看着小琳,只說:

    “你太小了,還什麽不懂,所以我不會怪你。”

    他說着,已經在往前走。

    “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吃的糖,是要用你程姐姐的命去換的啊~”

    千鯉村最盡頭的那戶人家,身後就是茂密到一望無際的松樹常綠林。

    門扉緊閉着,靜得可怕。

    從前門到後院,一共要經過大概三道門。

    行至最後一扇門的時候,冰冷的刀刃快準狠地橫在了男人的脖頸前。

    意外也不意外。

    對景峥、對袁豪來說,都是如此。

    “小霧宜身邊那個跟着她寸步不離的小護士,應該是條子吧。”袁豪歪着頭看景峥,“景峥,那條子,應該感謝你。”

    “我在這兒守着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那條子太礙事了,到時候應該會走在小霧宜前面,我一定要花幾秒鐘先把她脖子擰了。”

    “結果到的是你。”袁豪啧啧了兩聲,“可真遺憾啊,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放過人血了。”

    景峥眉眼微動着,刺在他脖頸上的刀刃愈發刺入內裏。袁豪做了那麽多年屠夫,手勁兒和景峥其實不相上下,直接将景峥的雙手用繩子綁住。

    他帶着他,逐漸往後面的松樹林裏面走。

    景峥甚至還有心情笑,問:“袁豪,你難道不期待我來嗎?”

    袁豪一愣,複又笑道:“是啊,無論是你還是小霧宜,都夠叫我高興的。”

    他說着,伸腿就将後院的門踹上。

    “哦對了,那個吃糖的小女孩,她也要謝謝你。”兩個人慢慢後退的時候,袁豪又說,“放心,那個瘋女人和她老公,我只是把他們綁了,堵上嘴而已。”

    “我本來是想,如果當着小姑娘的面,送她爸媽上黃泉,是不是也很刺激?不僅現在刺激,看小姑娘若幹年後長成個什麽樣,應該更刺激。”

    “但我轉念一想啊,這也太殘忍了,畜生不如簡直是。”袁豪的語氣很變态,“女孩子,應該吃甜的,要吃糖,不要吃苦。”

    “更何況啊,”他說着,以一種欣賞的眼光望着景峥,“我已經有一個實驗品了,不是嗎?”

    “……”景峥沒有回答。

    袁豪用腳挪開地窖,直接将景峥踹了進去。

    廢棄的地窖裏面,放着袁豪的各種裝備行李,還有刀具。

    他應該是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了。

    仰頭是一望無際的天空和森林,袁豪欣賞着無邊寂寥,居高臨下地問景峥:“你說,他們警察搜尋完這一片森林需要花多久啊?”

    嘭地一聲——

    男人也随之跳進了地窖,掩上了蓋子。

    從景峥到千鯉村的時候,就知道他這個行為無異是自投羅網。

    他也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果然,一下來地窖,袁豪又将景峥手腳捆了幾圈,然後就搜起他身來。

    但或許太過興奮了,從景峥腰間搜出一把瑞士軍刀後,袁豪随後的動作就變得有些潦草。

    他沒搜出來景峥藏在大腿內側的折疊刀。

    袁豪來回把玩着那瑞士軍刀,割了塊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豬頭肉。他坐在地窖的椅子上,就着桌子上沒喝完的燒酒嘬了一口,打了一個酒嗝兒。

    就這樣一口一口喝着,到後來,男人似乎有些醉,也似乎放松了警惕,開始說起自己早年間那些經歷,宛若在發酒瘋。

    故事說到十幾年前,男人剛到雲嘉闖蕩。

    “對了,你和你媽,誰畫畫比較好?”

    景峥:“我媽吧。”

    袁豪哦了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來,道:“你媽有一張畫好像被我用來擦屁股了,你別介意哈,叔叔給你道個歉。”

    “……”景峥閉眼忍耐,知道袁豪是想羞辱他,只不動聲色地從背後摸出刀割繩子。

    “還有。”袁豪說着,又開了一瓶酒,“景峥,你應該不知道吧,小霧宜青春期的文胸基本都是蕾絲的,內褲也是成套的,粉色藍色的,每天都會換洗。挂在陽臺上,真是比花叢還漂亮。”

    景峥:“……”

    “只不過後來她都沒再挂出來。”袁豪遺憾地長嘆一聲,“小姑娘是真的挺會長的,胸和屁股都是極品。景峥,操她是什麽感覺?”

    “……”景峥的呼吸重了點。

    最後一點繩子也快被割破。

    袁豪善解人意道:“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話,也可以不用回答。”

    “因為,那感覺有多爽,我很快就也會知道。”

    話音剛落,景峥直接将繩子掙斷了。

    他利落地起身,将坐在凳子上的袁豪一下拽到地上。景峥的怒火到了極點,掐住袁豪的脖子,反手剪住他手臂,另外一只手拖過椅子,卡在他頭上。

    一套動作做下來,袁豪整張臉都因為窒息而不能呼吸。

    但他居然笑了,似乎……是享受着這種窒息。

    景峥将刀抵在袁豪脖子上,就像袁豪剛剛對他的那樣。

    但袁豪卻并不像他那般小心翼翼,自己明明還在窒息着,卻在身體極度難受的情況下,向上拱了拱脖子。

    然後從喉管裏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景峥,你……你喜歡……血嗎?”

    只見袁豪又拼盡全力往景峥的刀口上撞了撞。

    那刀就架在靜脈上,極為鋒利,輕輕一碰,鮮血就如同念珠一般從袁豪的脖子滲出來。

    滴、答……

    滴答滴答……

    袁豪是屠夫,握了十幾年的刀,刀是什麽形狀什麽質感,沒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他怎麽會不知道景峥褲管間還藏着一把刀。

    他就是要他掙脫。

    先給他刀。

    然後,再給他血。

    “小峥,你喜歡血吧!”

    這回,袁豪已經可以完整流暢地将句子說出口。

    因為死死掐住他脖頸的那雙手臂已經在不自覺地洩力。

    “你媽媽怎麽死的,你應該複習過很多次。”袁豪的聲音缥缈,帶着幾分引誘,“但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應該永遠也不會知道,其實我也進過你的房間,我摸過你的臉吧。”

    “……”景峥開始顫抖。

    “午夜夢回的時候,小峥,你一定恨過自己很多次吧~”袁豪繼續說,“為什麽那天睡得那麽好,為什麽沒有早點發現母親,為什麽——”

    “死的不是你自己?”

    袁豪看着這個他最偉大的實驗品,笑得更加燦爛:“小峥,我放過你,是因為,我知道啊,這個小男孩一定會變成我。”

    瞬間就有骨骼移位斷裂的咔噠聲。

    袁豪的下颚骨明顯碎了一塊,景峥手骨晃動得厲害——

    “你他媽給我閉嘴!!!”

    袁豪臉上疼得厲害,但低語着,居然有些慈祥。

    “你媽媽,你女人,都是我的玩物。”

    “小峥,你難道不想向我報仇嗎?”

    雖然景峥仍對袁豪有絕對的身體控制優勢,但他的理智顯然已經在失控邊緣。袁豪的右手伸出來,空手抓住那把刀刀刃。

    “小峥,你試一下,很舒服的。”他的刀刃滑在自己的皮膚上,“想象一下,就像咬下一只新鮮飽滿的橘子,汁水四濺,別提有多美味了。”

    然後他用了點力,這回血不再是滲透着滴下,刀先是柔軟向下,然後刺破表皮,最後突破承受的阈值,血直接飙射,濺到了景峥的臉上。

    “小峥,你相信叔叔啊。”

    “好孩子,這種感覺,你一旦擁有,就再也掙脫不了了。”

    收束了關于風筝的最後一個點。

    正文應該就剩兩三章左右啦。一夜沒睡,我感覺我真的快支撐不住了,需要立刻睡覺。

    新章我睡起來寫,謝謝大家。

    早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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