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打完兒子洗完澡，淩賀津神清氣爽地坐到了床頭櫃旁邊的矮凳上，含笑看着蘇荇：“還要我解釋那個寡婦的問題嗎？”

    蘇荇白他一眼：“閉嘴，我也被你兒子坑了，還沒找你算賬呢。”

    淩賀津又笑出了聲，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到了一個紅包，将裏面那張卡取了出來，遞給蘇荇：“看在禮金也有八位數的份兒上，就原諒我這一次失察好不好？”

    蘇荇倒吸一口涼氣：“八位數？！一千多萬？！這麽多？！”

    “應該是有兩千萬的。家裏親戚不多，五服以內的也就十來人，其中兩個未成年，還有一個博士在讀，沒畢業，也就沒讓他們送，其餘人給的都很多，我記得都是一百零一萬的樣子，而且我同學朋友常聯系的不少，媽媽那邊更是。她在大學任教十多年，好多知名教授都曾經是她的老師，後來又成了同事。給的不是很多，大部分就是幾萬塊，但人多嘛，加起來也有幾十人，都是當初給過禮金的，這也算是回禮。”

    蘇荇：“……”

    果然她對淩家的鈔能力和人際關系，了解的還是太少，仍舊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

    蘇荇美滋滋地收了下來，又說：“那需要還人情帳的時候，你再提醒我。”

    淩賀津笑道：“好。”

    但他也沒打算把賬單給蘇荇，這些事情，一向都是管家在處理，沒必要讓蘇荇煩心，錢也是從家庭開支裏面一并支出。

    “今晚，你是不是也擔心？”

    淩賀津微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擔心，一點兒都不，我能睡得很好。宗董事長大概要徹夜難眠了。不過她運氣也還算好，明天周六，想抄底宗申集團股票的人也只能幹瞪眼，到了周一，她肯定就有對策了。”

    蘇荇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反應過來，又覺得可惜：“哦，對，股市節假日不開門。”

    淩賀津又給她分析：“這是好事。宗申集團家大業大，就算是淩氏，也難以一口吞下去，只會把自己噎住，得循序漸進。每次都讓他們虧損一些，積累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

    蘇荇點頭，表示懂了：“千裏之堤毀于蟻穴。”

    淩賀津：“快睡吧，明天說不定會有好戲看。”

    蘇荇也想現場圍觀，但無奈她真的熬不了夜，而且等待也太煎熬了，很容易吃錯瓜，想了想，也決定先睡覺，躺下之前又叮囑淩賀津：“待會兒去看看淩烨睡了沒，你把他揍成那樣子，說不定半夜就得起來給他貼膏藥。”

    淩賀津微妙地沉默了一瞬，想反駁又覺得可能話說出來不太好聽，畢竟之前蘇荇不止一次提醒過他，不要老拿自己和淩烨比，不是一個賽道的，技能點也不一樣，便又把話咽了回去，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睡你的就行。”

    淩烨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頓，這次是真的爬不起來了，連洗澡換衣服都是讓小曾和大橋背着他上樓，又進去了浴室。

    幫忙洗澡的時候，兩個人都很努力地忍住了笑，直到吹幹頭發，将淩烨送回卧室，準備關上房門下樓的時候，這才放肆地笑出聲來。

    淩烨惱羞成怒：“笑什麽笑？都不準笑！莫欺少年窮！”

    小曾和大橋更得更開心了。

    淩烨：“……”

    累了，毀滅吧。

    胳膊疼，腿也疼，疼的打顫。想玩一會兒手機都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淩烨深深嘆了一口氣，打算先睡覺休息，說不定明天早上醒來就不疼了呢。

    雖然被父親揍了一頓，淩烨心裏面卻沒什麽異樣的感受，反倒是不停回想起來，蘇荇質問他爸跟寡婦什麽關系時候的表情，然後就忍不住想笑。

    看，蘇荇其實也沒有那麽多心眼兒嘛，分明跟自己一樣，是個傻白甜！家裏人的心眼兒，全都長他爸身上了！

    想着想着，淩烨又困又累，很快就睡着了，嘴角還帶着一抹微笑的弧度，眉眼舒展開來，俊秀又開朗。

    沒顧得上看手機，淩烨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好幾個群裏都被瘋狂@了。

    尤其是鐘寶寶，在連續@淩烨十幾次沒有都沒有得到回複之後，反而先看到了淩氏集團官方號發布出來的，淩董親自打兒子的視頻。

    雖然是遠景，又是晚上，經過特殊處理後，父子兩個人的面容都不是很清晰，但是身形和動作卻是一清二楚，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烨哥是真的被狠狠揍了一頓，忍不住唏噓。

    算了，看來今天晚上烨哥是沒有力氣站起來跟她共享消息了，只能等明天了。

    不過，打兒子的視頻裏面，好像也錄到了蘇荇的聲音，雖然除了她喊的那一聲“淩賀津”之外，後續的都被處理掉了，但鐘寶寶怎麽可能聽不出來蘇荇的聲音？

    哎嘿嘿，姐姐就在旁邊看着烨哥挨打。看來就算是最愛的小寶貝，犯了錯依然還是得挨打。

    譚錦今晚沒能去，去給家裏老人過生日了，剛到家半小時，洗了個澡就發現班級群裏炸開了鍋，大致看了一下，了解了事情始末，又去搜北極光的賬號，發現那條博文已經不存在了，便去問道鐘寶寶：“有北極光發布的原文沒？”

    “有，我特意截圖保存了！”鐘寶寶立刻回道，“照片我也存了原圖，主要是太好看了！”

    雖然淩叔叔在旁邊有點礙眼，但是不考慮他的年紀，好像也能接受良好。這兩張臉，實在是太般配了！

    譚錦很快看完，也把照片原圖保存了下來，然後給她說道：“淩烨這頓打，是非挨不可，明天或者後天，帶點水果什麽的，去慰問一下吧，烨烨小公主也挺可憐的。”

    鐘寶寶：“啊？淩叔叔是故意要打他的嗎？”

    “明目張膽地挑釁宗董他們一家，話說的這麽直白又難聽，還把自己的大名挂上去，簡直就是明晃晃地嘲笑，淩叔叔要是不把他打一頓，表個态，回頭烨哥就得被人套麻袋。尤其宗翰那個人，非常記仇，烨哥可是個傻白甜小公主呀。”

    鐘寶寶恍然大悟：“确實是這樣！錦錦還是你聰明，這麽快就想明白了。”

    “我正好跟姐姐約好了，周末去找她玩兒，那到時候，咱們一起去？順便慰問一下烨哥？”

    譚錦應下：“好，買點姐姐喜歡吃的水果和零食。”

    淩賀津悄悄推門進來，站在床沿看了一會兒，也忍不住笑起來，然後幫他關了燈，帶上門回卧室去了。

    蘇荇也已經睡着了。

    今天晚上雖然說是去吃了一頓自助，見了幾個熟人，但也說得上大起大落了，一回到家放松下來，蘇荇頓時感覺身心俱疲，手機也不想玩兒，平板也不想刷，躺在那裏沒一會兒，就上下眼皮直打架。

    淩賀津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唇角的笑意幾乎壓不下去。

    跟現在的生活比起來，他的前半生卻是寡淡，索然無味，像是游戲裏的NPC似的，被輸入了某種程序，說着特定的臺詞，重複着機械又無趣的動作，連自己的思維何時被扼殺都不知道。

    還好，他遇到了蘇荇。

    在那扇真實之門被打開之後，淩賀津再次感受到了生活的滋味，也再次感知到了生命的鮮活、熱血的湧動，整個人仿佛又重新活了過來，享受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商業帝國，享受幸福。

    多麽幸運。

    為了守護眼下的生活，他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趁虛而入，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蘇荇的安全。

    宗申集團，也該早點退場了，整個江城的本土企業，多得是勤懇老實的納稅集團，他不介意再擡個第二第三出來。

    才十點過，淩賀津沒有絲毫睡意，便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卧室，去了書房，打開電腦查看宗申集團的股票行情。

    雖然他抄不了底，但算一下這次宗申集團的損失，也會讓人覺得心情愉悅，更加有工作的動力。

    蘇荇做了一個夢。

    或許是男主的出現，讓這個世界的某些空白劇情自動填充了，原文裏面沒有交代的事情，比如淩賀津和她的英年早逝，終于有了說法。

    她夢到了三十歲的淩烨，冷傲的如同一匹孤狼，拒絕所有人的靠近，卻在看到宗翰的時候，眸中恨意滔天，毫不掩飾。

    三十多歲的男主成熟了不少，變得更加溫文爾雅，人模狗樣，像個交際花一樣，周旋在不同的酒桌之上，看到淩烨的時候，遠遠地就舉起了高腳杯，露出一個看似禮貌卻充滿挑釁的笑容。

    那一瞬間，看到淩烨上下浮動的喉結，隐忍克制的怒意，蘇荇恨不能立刻現身，過去拽住他的胳膊，帶他離開那個窒息的空間。

    不多會兒，宗翰應付完身邊的合作夥伴，走了過來，站到了淩烨跟前，微笑着開口：“好久不見了，淩董。”

    哪怕是在夢裏，蘇荇也擔憂的不行，心跳加速，砰砰砰，像是要跳出來似的。

    她家這個單純善良又心軟的崽，肯定搞不過心思深沉的蛇精病男主啊！

    崽，別跟他置氣了，快點回家報平安啊！

    然而她的心意并不能傳達到夢境裏面。

    三十歲的淩烨到底沉穩了不少，雖然比不上淩賀津的不動聲色，卻也能很快收斂住了自己外放的情緒，垂眸片刻再次擡眼，就已經一片清明，只不過臉上沒什麽笑意，連敷衍都懶得，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聽說你被C大拒絕了？”

    那是蘇荇的母校。夢裏面，她不知道宗翰去母校做什麽被拒絕了，但她卻清晰地看到，宗翰頓時變了臉色。

    淩烨輕笑一聲，心情愉悅地走了。

    上了自家車子之後，那份淺淡的笑容，即刻消失，快的讓人以為是幻覺。

    副駕駛上坐着的人是羅秘書，那會兒他應該還不到五十歲，但是頭發白了一半，臉上的神情也略顯疲憊，一雙眸子仍是清亮堅毅。

    “您要回零灣那邊嗎？”

    淩烨“嗯”了一聲，眸色如同這雨天的暗夜一般濃重。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幕，淩烨的神色越發顯得淡漠，随即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快到家的時候，淩烨再次睜開了眼，說道：“把北美那條貨源線斷了吧。”

    羅秘書震驚，迅速轉過頭看向他：“那是宗申集團最盈利的項目，您要是這麽做了，宗翰那個瘋子，一定會不擇手段……”

    淩烨扯了扯唇角，笑容涼薄：“那就讓他再瘋一次給我看看。”

    羅秘書頓時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若是太太和先生還在的話，一定不希望您如此冒險。”

    淩烨又笑，眉目間的陰沉和哀傷，如同這烏壓壓的天幕一般，沉沉地壓了下來，聲音輕的像是在呢喃：“可是他們都不在了呀，我總得做點什麽，不然，還不如跟着他們一起走了呢……”

    蘇荇驟然醒了過來，大口喘着氣。

    她整個人也跟着微微顫抖了兩下，像是某種不可名狀之物襲來，讓人瞬間置身于恐懼之中，難以抗衡。

    淩賀津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态度變化，迅速握住了她的手：“深呼吸。別怕，這裏是淩家，我是淩賀津。”

    沒有什麽比“淩賀津”這個名字更有安全感。察覺到他氣息的一瞬間，蘇荇身上毛骨悚然的惡寒就散去了一大半，令人窒息的恐懼也在剎那間散去，鼻尖傳來幽暗的冷香，那是沐浴露的味道，蘇荇選的。

    淩賀津對這方面不甚在意，也沒有特殊的喜好，常年如一日的白茶香型。

    蘇荇住進來之後，就把自己習慣用的也一塊兒放在了浴室裏，一開始，兩人各用各的，後來淩賀津那瓶用完了，就禮貌地借用了蘇荇的。

    見他不介意，蘇荇在添置新的洗漱用品的時候，全都選了自己喜歡的味道。

    某種程度上來說，淩賀津真的是個非常寬容的人。

    胡思亂想确實緩解了蘇荇糟糕的狀态，再加上淩賀津的引導，蘇荇很快便恢複如常。

    一雙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帶着人體的溫熱，随即淩賀津清冷卻又帶着安撫的聲音傳了過來：“做噩夢了？”

    蘇荇緩了口氣，“嗯”了一聲：“我吵到你了？”

    “沒有，我也沒怎麽睡着。”淩賀津開了燈，看到蘇荇仍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又問，“夢到什麽了？”

    “我夢到了淩烨了，長大後的淩烨。”

    淩賀津愣了一下，一時半會兒沒想明白噩夢跟淩烨有什麽關系。雖然孩子有點叛逆，也不太争氣，但不至于以後會長成能讓人做噩夢的程度吧？

    蘇荇長長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淩賀津，欲言又止。

    “怎麽了？”

    蘇荇張了張嘴，仍是覺得說不出口。

    淩賀津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

    “我想先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

    “你跟宗翰他們家，或者說，淩氏集團跟宗申集團，很很大的矛盾沖突嗎？”

    一瞬間，淩賀津福至心靈，回道：“暫時沒有不代表一直沒有，在商言商，利益才是永遠的夥伴。而且，也不是沒有，只不過沒有鬧到明面上來而已。淩氏集團在海外有一條木材的收購運輸線，宗申集團眼饞許久了，一直想用其他的項目換我這條線。”

    蘇荇記得他曾經說過：“為宗翰找替罪羊結果兩敗俱傷的木材進口事件！”

    淩賀津：“……對。”聽上去很繞口，但他奇跡般的秒懂。

    蘇荇總算是沒有那麽愧疚了，但仍然無法置身事外，猶猶豫豫地說道：“我夢到十幾年之後的淩烨，切斷了宗申集團最盈利的項目源頭，被他瘋狂反撲……”

    就算後面的情節沒有夢到，蘇荇也知曉會發生什麽。

    男主氣運逆天，或許會受到一些打擊和損失，但絕不會一蹶不振，反倒是淩烨這個注定的反派，一定會在男主再次翻身的時候，加倍地失去更多東西，可能并不僅僅只是錢財，亦或者身份地位，甚至包括，他的存在。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蘇荇就難受的無法呼吸，總覺得罪孽深重。雖然她左思右想，總覺得不大可能，別說她不認識宗翰這樣的人，就算曾經機緣巧合打過交道，她也不可能跟人結下這麽大的梁子。

    淩賀津微微一愣，瞬間明白了。

    蘇荇又說：“那時候我們都已經不在了，我猜測，是不是因為我——”

    這話毫無根據，但蘇荇心髒砰砰跳的厲害，沒來由地一陣恐慌，心裏也滿是自責，尤其是聯想到今晚宗翰威脅她的那句話，蘇荇更加覺得，這件事跟自己大概率脫不了幹系。

    只要一想到那麽傻白甜的淩烨，因為自己的緣故，被宗翰那個煞筆男主你填的氣運折騰到家破人亡，就想離婚了。

    她想要淩烨能夠再這樣輕松幾年，享受一下他從前錯過的愛，也想要淩賀津和白靈都好好地活着，他們都是她最親的人了，她舍不得任何一個人出事。

    如果宗翰是針對她，那她一個人來面對就好了。

    “蘇荇。”她話還沒說完，淩賀津驟然出聲打斷：“別亂想。”

    說完，他的語氣再次變得溫柔起來，鄭重且嚴肅地說道：“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我向你保證。你看，你說淩烨未來不是宗翰的對手，我也開始認識到，淩烨确實沒有那麽多心眼兒，也過于傻白甜了，所以，這個麻煩我來解決掉不就可以了？”

    “宗翰才十八歲，他遠遠沒有資格在宗申集團做主，宗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認可他，我至于連這樣一個少年人都拿捏不住？”

    “如果沒有見識到他的惡毒和陰森，或許我會大意，對他不屑一顧，從而釀成大錯，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又怎麽會坐視不理？我也不是那麽驕傲自大的人，是不是？”

    他的話語總是帶着極度令人安心的力量，夢裏的心有餘悸終于徹底散去，而且這些話确實有着足夠的說服力，蘇荇也不再那麽擔憂了，只是再次認真提醒：“那你一定要記得好好查一查他們家，千萬不能便宜了他們。我記得那個項目好像是在北美，沒聽清，做夢總是會漏掉一些重要信息，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如果是的話，就現在截胡吧，有錢也不能給他們賺！”

    淩賀津笑着應下：“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宗申集團大廈的燈全都亮着，所有中層以上的員工，全都被喊去加班了，哪怕是業務和技術部門。”

    雖然說要有集體榮譽感，集團有難誰也不能袖手旁觀，但除了袖手旁觀，底層和中層又能做些什麽呢？成年人生活不易，唯一的周末休息時間還要被拉去幹坐着，也不會給加班費，人心渙散，大概就是這麽開始的。

    蘇荇果然很高興，都是打工人，她當然知道這種時候加班，那些沒有工作量的人，會是什麽樣的心情，但眼下她還是更關心自家人：“宗申集團破産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消息，你要加油哦。我知道這個過程很漫長，所以，這段時間，你還是多管管淩烨把，他現在願意好好學習了，你也趕緊多給他安排點課程，長點心眼兒，別被人牽着鼻子走。”

    “嗯，知道。”淩賀津低頭，蹭了蹭她的鼻尖，“不要擔心，全都不會發生的，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就算生死，也不能将我們分開。”

    蘇荇擡眼看着他，忽地笑了起來，明媚璀璨，主動抱住了他的脖子，臉頰蹭了過去，像是一只小貓咪似的，親昵地表達着喜愛和信任。

    淩賀津也伸出手抱住了她，又想起那個輕柔宛若羽毛一樣的親吻，喉嚨忍不住發幹，蠢蠢欲動。

    但他還是克制住了。

    來日方長，不要吓到她。

    直到此時，淩賀津才突然明白，當初母親說，蘇荇并不讨厭他，是多麽大的榮耀。

    在歷經那些苦難之後，就算腦子裏的記憶暫時被封印了，身體的本能卻不會忘記。對于陌生男子的靠近，蘇荇仍是會抗拒，那是出自身體的記憶，是條件反射。

    但是，她現在卻會親吻他，會跟他擁抱，會願意來他懷裏取暖。

    已經很好了，慢慢來，不要奢求太多。他們之間，還有數十年的光陰，所有的一切，都還來得及，他想要蘇荇在最輕松最惬意的時候，接受她。

    在淩賀津的安撫之下，蘇荇也覺得輕松了不少，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有的沒的，再次昏昏欲睡。

    突然，隔壁傳來砸牆的聲音，咚咚咚，一聲比一聲響。

    蘇荇頓時再次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抱住了淩賀津的腰。

    本來咬牙切齒想要再次去揍兒子的淩董，頓時歇了心思，再次抱緊了蘇荇，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沒多會兒，淩烨又來砰砰砸門了：“蘇荇！蘇荇！”

    蘇荇探出頭來：“你去看看。”

    淩賀津咬牙切齒：“嗯，好，你接着睡。”

    打開門，看到身殘志堅、腿疼到打哆嗦也依然堅持來砸門的好大兒，淩賀津微妙地沉默了片刻，冷聲質問：“這麽晚了，你要做什麽？”

    淩烨探頭往裏面看：“蘇荇呢？”

    “在睡覺呢，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你吵醒了。”

    淩烨依舊堅持：“我看一眼，你讓讓。”

    淩賀津差點兒窒息：“能不能有點分寸？！你多大了心裏沒點數？”

    “就看一眼，或者，你讓她跟我說句話，反正都醒了。”

    蘇荇确實還沒睡着，隐約聽到兩人的對話，也下床走了過來：“不睡覺你在幹嘛？是害怕嗎？”

    看到她，淩烨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一瘸一拐地跟着她進來卧室，往旁邊的沙發上一躺：“我要在這裏睡，天亮了再回去。”

    淩賀津呼吸一滞：“？？？”

    蘇荇：“？？？”

    “崽，你十五了，不是五歲。”

    淩烨：“不聽不聽，和尚念經。”随即又擺爛道，“我渾身疼，動不了了，要不你讓我爸把我抱回去。”

    淩賀津：“……醜拒。”

    淩烨安心躺下了，轉頭跟蘇荇說道：“你也快睡吧，我保證不吵你了。”

    蘇荇，欲言又止：“……”

    萬萬沒想到，她小時候沒能跟父母在一張床上睡過，結婚後卻要跟好大兒一年三口睡在一個房間裏。

    多了一個人，蘇荇确實覺得有點不自在，但影響也不是太大，很快就又睡着了。

    淩賀津悄悄起身，走到好大兒跟前，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打下一行字：“說吧，發生什麽了，大半夜來看蘇荇？”

    淩烨：“你猜？”

    淩賀津：“你猜我猜不猜？”

    淩烨：“……”

    他爸好像一個大魔王哦，一點兒情↓趣都沒有。

    淩烨屈辱地癟了癟嘴，在備忘錄上打了一大段話，給他看。

    淩賀津倏地瞳孔收縮，心跳也倏然漏了一拍。

    淩烨說：“我夢到蘇荇出事了，是宗翰幹的，不親眼來看看，我放心不下。”

    淩烨：小時候沒機會跟爸媽一起睡，現在我要補回來！

    淩董：？？？打的還是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