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顧輕言聽了他說的話後愣了下:“嗯?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楚山野的摩托開得很穩, 一個漂亮的漂移就拐進了旁邊的一條支路:“做好啦,昨晚就做好了。”
昨晚?
是他和楚山野談完心之後嗎?
“這麽快?不再多想想嗎?”顧輕言用手按着自己的頭盔,在撲面而來的熱風裏大聲問他,“一晚上就決定好了?”
“對啊。”
X大和NGU的基地離得不算遠, 這麽一會兒已經能看到樹後面別墅區的尖頂了。
楚山野刷臉過了門禁, 在林蔭路下停了車, 扶着顧輕言下去:“你說得對,我只是差一個人來支持我。現在有你支持我,所以我就很快做了決定。”
顧輕言看着他停車的背影,嘆了口氣。
這小孩哪都好,就是太實誠了。
“走吧,”楚山野幫他把頭盔摘了下來,順勢牽住了他的手, “一會兒上去還能看眼訓練賽。”
“你們訓練賽不是保密的嗎?”
顧輕言揚起眉看向他:“我看沒關系嗎?”
“這個沒事,非賽期,而且還是為了試青訓生,”楚山野說, “但是等真正進入秋季賽階段, 訓練賽就是非賽訓人員不可看的了。”
他話音剛落, 手機鈴忽然響了起來。
楚山野捏了下顧輕言的手,快走幾步去前面接電話。
他們恰好走在林蔭大道上,楚山野穿着他們那件白底紅字的隊服,從後面看起來顯得很高挑挺拔。
顧輕言發現自己鮮少能看見楚山野的背影。
和楚皓談戀愛時,楚皓總是一個人走得很快。而顧輕言不習慣他那樣快的走路方式,只能跟在楚皓身後, 經常會看見楚皓的背影。而楚山野卻執着站在他身邊,所以他才這樣不熟悉楚山野的背影。
他記得高二時楚山野時不時來等他哥放學, 順帶也等等他。如果先等到了顧輕言,楚山野就不等楚皓了,要麽說餓了要麽說太熱,總之會找各種理由招呼他一起先往家走。
那會兒楚山野有輛自行車,是為了接送他上下學特意攢錢從鄰居手裏買的二手貨。自行車後座上鋪了個小墊子,是當時顧輕言的專屬座位。
有一天顧輕言又和楚山野為了那點老生常談的學習問題吵了起來,楚山野負氣道:“往後你自己回家吧,反正你不喜歡我,我也懶得載你了。”
顧輕言沉默半晌,說了句“好”。
他本以為第二天在學校門口不會再看見楚山野,卻沒想到依舊在報刊亭的遮陽傘下看見了那個扶着自行車的人。
顧輕言出校的時間本來就晚,這會兒校門口都沒剩幾個人了,但楚山野還在。
楚山野正彎腰翻看報攤上新進的漫畫雜志,裝作若無其事地往門口瞥了一眼,看見顧輕言從學校走了出來。他給攤主一張五塊錢紙幣,而後推着車跟在了顧輕言身後。
顧輕言能聽得見身後那輛二手自行車特有的“叮當”聲,也聽得見楚山野運動鞋踩在地上石子的“沙沙”聲。
他腳下的動作微頓,轉頭看向身後的人:“你......”
楚山野坐在車座上,長腿撐着地,揚起眉看着他:“我順路,不行啊?”
他說着拍了拍放在自行車前筐裏的雜志:“來買雜志的,別想太多。”
顧輕言輕輕動了下唇,半晌化作一聲嘆息,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好吧,”他說,“那你別跟着我。”
楚山野依舊坐在車座上,摸了摸鼻子,語氣依舊很沖:“說了順路呢,你趕我走幹什麽?”
顧輕言抿着唇,不和他計較了。
他不是擅長争辯的人,講這些歪理邪說肯定說不過楚山野。
于是楚山野就這推着車跟在他身後,他在前面走,別扭了一路,直到站在一處岔路前。
從學校走回家要二十分鐘,而坐公交車只要十分鐘。顧輕言為了在學校多學一會兒,經常趕不上最後一班公交,如果有楚山野騎車載他,能節約不少時間。可現在楚山野騎着車,卻和他保持一樣的前進速度,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顧輕言拐進一個小巷時,巷口的路燈忽然閃了閃,自己滅了。
周遭陷入一片黑暗,顧輕言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路。
他有些怕黑,特別怕鬼,但很少有人知道。
現在面對這條黝黑又看不見一點光亮的小巷,他不太敢往前走了。
“怎麽了?”楚山野在他身後小聲開口,“走啊。”
顧輕言咽了口唾沫,試探着向前邁出一步,卻忽然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吓得他哆嗦了一下,不敢再邁出去第二步。
楚山野沉默半晌後再次開口,語氣不再像剛剛那樣惡聲惡氣,好像多了點莫名的愉悅:“你害怕?”
“沒有,”顧輕言不願意在他面前示弱,硬着頭皮道,“就是太黑了,怕踩空。”
楚山野“啧”了一聲,低頭在書包裏找了一會兒,翻出來了一個小手電,一擰開,雪白的光将整個巷子都照亮了。
“亮了,走吧。”
楚山野揚了揚下巴,又看了他一眼,試探道:“要不我載......算了。”
他哼了一聲,又坐回自行車上:“走吧,現在不黑了。”
托楚山野的服,這個強光手電照在巷子裏,黑夜都亮得像白晝。
顧輕言依舊在前面走着,而楚山野舉着手電筒跟在他身後,幫他照了一路的亮。
等走完這條路後,楚山野這才收起手電,腳一蹬地,騎着自行車從他身邊經過,順手把那個強光手電塞進了他的手裏。
“膽子小就備着,”他牙疼似的哼哼着說話,顧輕言險些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不是每天都有人陪你回家。”
顧輕言愣了下,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就見對方終于舍得騎着自行車繞到他身前,不一會兒便騎遠了,而視野中也出現了寫着他們小區名的牌子。
還真和前一天晚上說的一樣。
楚山野确實沒載他回家,但是寧可推着車也要跟在他身後陪了一路。
顧輕言擡頭看着前方騎車的人,忽然覺得這個穿着白色校服的弟弟看上去也算......挺靠譜的。
......
顧輕言想着想着過去的事,忽然笑了起來。
當時覺得楚山野莫名其妙,這麽多年過去回頭看,發現原來是小孩在變着法兒和他鬧別扭。
他拿出手機對着楚山野的背影,剛找好一個角度拍了張照片,打電話的人就将手機放回了口袋裏,回頭看向他:“哥笑什麽?”
顧輕言眨了下眼:“沒笑啊,你看錯了吧。”
楚山野挑眉,神色中
露出幾分懷疑,但卻沒再問下去,只繼續站在原地等顧輕言跟上來才繼續向基地走去。
平時NGU的基地都熱熱鬧鬧的,還沒進門就能透過窗戶聽見裏面網瘾少年大呼小叫的聲音。
可今天基地中格外安靜。
顧輕言跟着楚山野進屋,才發現一樓大廳裏那個半個多月沒用過的銀色幕布又放了下來。之前皮得像猴一樣的幾個人于長桌旁正襟危坐,正戴着耳機盯着手機屏幕。
程凱看見楚山野來了,連忙一溜小跑過來:“馬上開始了。”
“選的哪個小孩打野?”
楚山野和程凱一起向桌邊走去,程凱給他介紹道:“就是二隊那個小孩,之前在平臺賽事拿過好幾次MVP的。”
說話間,他們走到了那個新人打野的椅子後。程凱拍了下楚山野的肩,自己又溜回幕布前坐好。而楚山野則在那個新人打野身後站定,似乎就準備這麽看着他打訓練賽。
顧輕言找了個位置坐下,這才有時間好好打量一下這個二隊的弟弟。
上次和TXG打表演賽時,因為楚山野上場了,所以顧輕言當時并沒有注意到他。
二隊弟弟胸前挂着個寫着他自己名字的胸牌,顧輕言眯着眼仔細看了看,發現他好像是叫“獵宇”。
他的頭發也染了色,只不過和楚山野的挑染不一樣,他染了一頭金毛,在燈光下看着格外耀眼。
幕布上出現了Ban&Pick環節的界面,顧輕言這才看清對面戰隊的名字叫FG。
他不經常看KPL,不知道這支FG戰隊的水平,只能看見那個金頭發小孩在進入BP環節時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楚山野的手按在他坐着的電競椅背上,垂下眼看着他進行BP。
獵宇緊張地舔了舔唇,按照耳機裏教練的意思Ban了對面的瀾。
NGU的教練家裏有事,這會兒正在遠程指導他們bp,而還沒看見教練的獵宇好像已經緊張得要暈過去了。
顧輕言甚至能看見他鼻尖上滲出的汗。
FG是聯盟裏著名的打架隊,很多時候不管兵線運營那一套,輔助直接帶着中路轉線去下路抓人,甚至不等兩邊的打野完全發育起來。
而這把FG又拿到了孫膑,一看就是要把這種轉線打架的風格貫徹到底。
獵宇這把配合陣容拿了鏡打野,開局對方中路和射手伽羅換線,直接把NGU的工具人張良壓在塔下,清兵速度慢了不少。而孫膑帶着伽羅清完線就直奔下路的孫尚香去了,路上遇到了刷完藍區的自家打野。
孫尚香雖然有太乙保着,但架不住對面三個人抱團住在了下路。現在太乙又沒有大,苦苦支撐了一會兒後孫尚香還是被對面保衛部着抓死在了下路。
FG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不讓“真香組合”發育起來,因為誰都知道孫尚香這種需要後期的射手會變得多可怕。
獵宇似乎想幫下路,但連續蹲了兩次都遇見了在旁邊轉來轉去,時不時探草占視野的孫膑,只能無功而返。可無效蹲人的這段時間裏,中路又爆發了一波團戰。張良作為工具人,原本是防對面中單火舞的,但因為FG打得太兇,在三打一的劣勢局面下甚至都換不掉一個。
獵宇的額角慢慢滲出了汗,拿着手機的手微微有些抖。
他好像很緊張,顧輕言想。
面對FG這樣的打架隊,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迂回戰術,打野去帶兵清線,剩下的人茍起來等射手發育起來再考慮團戰的事。
畢竟這是個推塔游戲,人頭不是最重要的,但是經濟一定得滾起來。
NGU不是沒打過逆風局,每次雖然看上去逆風,但實際上和對面的經濟差卻并不大,稍微一運營就能逆風翻盤。
可獵宇卻沒打過這種局。
NGU的二隊在平臺賽上基本算是碾壓着對面打的水平,連勢均力敵都鮮少見,更沒見過這樣被人追着屁股揍的局面。他有點迷茫地刷野,清線,撿點對面打野不吃的小野勉強糊口,經濟掉到了全隊第三位。
而排在他後面的則是中單和輔助。
宋如修發現他狀态不對後就不給他放線了,而是和童然一起帶着阮宗的孫尚香來中路吃線。阮宗玩絕育路這麽多年,早就練就了一套“如何在槍林彈雨中茍活”的技術,蹭着伽羅攻擊範圍以外的兵線吃兩口,然後繼續滾回塔底下發育。
獵宇又試着去切後排的伽羅,但這會兒伽羅發育得也不錯,開了一技能後兩個平A就能點掉他半管血。
就在他要被伽羅A死的時候,杜興賢的夏侯到了。
這是NGU在中路主動發起的第一波團戰。
杜興賢的夏侯三技能命中對面伽羅,進場後直接1A起手,控飛了三個人。
顧輕言不由得也跟着緊張了起來,放在膝蓋上的手倏地攥緊,目光緊緊盯着幕布上的畫面。
張良和太乙跟團接控,夏侯以自身的厚血将伽羅和團戰隔離開,剩下的人交給隊友。
獵宇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終于從前半場夢游似的狀态中清醒了過來,開大秒了對面剩半管血滾到面前的火舞。
這波團戰是本場比賽最關鍵的一個團戰,自此NGU一直被壓着的經濟終于慢慢扳回來了些,讓衆人稍微喘了口氣,順勢帶着兵線将FG的幾座外塔都拔了。
如果這把比賽要評MVP,就連顧輕言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來會給杜興賢。
畢竟夏侯這個團開得3确實很關鍵。
一場訓練賽結束,整個屋子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只有連線教練的平板裏偶爾傳出聲響。
杜興賢咳嗽了一聲,出聲打圓場:“哎,那什麽,贏了啊,可以的可以的,就是缺點配合,往後慢慢練。”
“對啊,小杜說得對,”童然也開口,“歇一歇,大家都歇一歇,等陸教整理整理語言給我們複盤。”
獵宇的手機放在桌面上,低低地垂着頭,不說話,也沒有什麽動作。
半晌,楚山野才開口,聲音很冷:“人是誰選的?”
“陸教選的,”程凱說,“陸教說他......他各項測評成績都不錯,屬于青訓裏拔尖的那批了。”
“各項數據都不錯,那心理承受能力呢?”
楚山野依舊站在獵宇身後,聲音淡淡:“打個訓練賽就吓得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夢游半場,要是夏侯開不了團呢?就這麽被人滾雪球揍到生活不能自理?就算贏了也贏得太醜了點吧。”
“隊長,那什麽。”
杜興賢看了一眼獵宇和其他人,試着開口勸架:“FG畢竟也是拿了幾次八強的隊伍,小獵他剛打KPL的隊伍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很不錯?哪裏很不錯?”楚山野反問他,“指開局逛街,對面三個人沒有視野的情況下跑到上路帶線,還是直接正面切伽羅不知道什麽叫繞後?”
“要是普通的失誤就算了,剛才這些操作你找個打巅峰2000分的路人都做不出來,還好意思說他打得夠好?要是換成亞軍隊,開不到團找不到機會,剛才那局就是必輸局。”
杜興賢讪讪地摸了摸頭發:“小獵啊,隊長他說得對,你得調整一下心态,得穩,至少訓練賽得穩吧,你看......”
獵宇忽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狠狠瞪了楚山野一眼,轉身向樓上跑去。
楚山野挑眉,順勢在他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都看我幹什麽?”
“你這說得也太狠了。”
童然推了下眼鏡,不贊同道:“獵宇還是個小孩,你對他要求這麽高幹什麽?”
“小孩怎麽了?”
看得出來現在楚山野的心情很差,開始當一個無差別攻擊的噴子:“三年前我和小杜剛打KPL的時候一個走位失誤讓人家說了一年,看比賽的觀衆因為你是小孩就不說你了嗎?你菜就是你的問題,誰也怨不了。”
他頓了下,又繼續道:“而且他都19了,放在圈裏也不算是初出茅廬的小孩了,打成這樣我很失望。現在不說他,等他上場了再這麽操作,貼吧裏能把他噴得退隊。”
“唉。”
杜興賢嘆了口氣:“你要這麽說那也對,現在被你毒打也比上場被對面毒打強。教練可能也不滿意,到現在都沒說一個字。”
“行了行了,先吃飯吧。”
程凱看他們說得差不多了,這才敢開口講話:“小杜啊,晚上你和小獵好好聊聊,別……別和楚山野一般見識,他就那個驢脾氣。”
楚山野瞪了他一眼,動了動唇,到底還是沒說話。
其他人收拾東西離開長桌,顧輕言這才慢慢靠了過來,站在楚山野身邊,輕輕摸了下他的頭。
楚山野倏地回過頭,臉上原本的戾氣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煙消雲散。
“剛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有點着急了,抱歉。”
“着急隊伍的成績沒什麽,”顧輕言小聲說,“但是我也贊同他們的話,要給小孩一點點包容。”
楚山野擰着眉,看了眼周圍的人,悄悄靠近他,又在他手上蹭了蹭,眼中滿是擔憂:“你也覺得我脾氣大?”
“沒有。”
顧輕言垂眸,慢慢給他講自己的想法:“那個小打野性格也比較尖銳
PanPan
,屬于不服管的那種類型,和你很像。他也想好好打比賽,但這可能是他第一次和KPL的隊伍打,所以操作才變形。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可你如果在所有人面前這麽說他,他會覺得難堪。”
“我的建議是,對于這種性格的小孩可以私下和他溝通。他吃軟不吃硬,你态度放松一些,效果說不定更好。”
楚山野眨了下眼,點點頭:“有道理,你從哪學的這個?”
“當了三年模聯社長和學生會長學的。”
顧輕言又摸了下他的頭:“弟弟,你還有很多要學的。”
楚山野捉住他的手,輕輕親了下他的指尖:“之前和哥學了接吻,現在和哥學人事管理,還要學什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眸色帶着點意味深長,看得顧輕言心髒猛地漏跳了半拍。
“沒什麽,”他說,“我電腦在你這兒吧?我上樓去傳個文件。”
顧輕言說完,就将手指從他手中抽走了。
楚山野掌心驀地一空,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指尖,問道:“馬上吃飯了,吃完飯再傳呗。”
“一會兒就好,”顧輕言說着走上樓梯,“不用等我。”
剛才的訓練賽二隊也在樓下圍觀,這會兒樓上沒開燈,一片昏暗。
顧輕言正準備右轉去楚山野的房間,卻聽見了一道細微的啜泣聲。
他的手本來已經按在了燈的開關上,猶豫片刻後循着啜泣聲找了過去,發現陽臺的門沒關,風輕輕地吹着落地窗簾,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空中上下翻飛。
而獵宇正坐在陽臺上,抱着膝蓋埋着頭,肩膀時不時抽動一下,哭得很傷心。
顧輕言有些意外。
獵宇看着是個不近人情的酷boy,原來也會悄悄躲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哭嗎?
他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慢慢走了過去,而正專心哭的小金毛壓根沒意識到有人來了。
顧輕言輕咳一聲,獵宇才止住哭聲,猛地回頭,用一雙腫得不行的眼睛看着他。
“別哭了,”顧輕言輕聲說,“你……吃糖嗎?”
他偶爾會有低血糖,所以口袋裏時常備着點糖,這會兒倒是成了哄小朋友的利器。
顧輕言摸了摸口袋,摸出幾塊水果硬糖放在手心,蹲下身向他遞去。
獵宇垂下眼看着他掌心放着的糖,忽然說:“他經常買這種糖,買很多放在一樓,誰餓了就去拿着吃。”
顧輕言怔了下:“誰?”
看見獵宇撇了撇嘴,他這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楚山野。
顧輕言高中的時候沒少買過這個牌子,估計是當時就被楚山野就記下了。
“這個是我自己買的,”顧輕言說,“不是你們隊長買的,你放心吃。”
獵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走了一顆葡萄味的,不忘補充道:“他不是我隊長。”
顧輕言順勢在他身邊坐下,看向窗外西下的落日。
夏天的天很長,這會兒陽光依舊充足,透過玻璃照在陽臺上,還挺好看的。
獵宇摳着手裏的糖紙,開口道:“你是替他來當說客的吧?”
“不是,我是上來傳文件的,”顧輕言說,“正好聽見有人哭,怕你做什麽傻事,所以過來看看。”
獵宇牽着唇角笑了笑:“騙人。”
他沉默片刻,繼續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他男朋友。”
顧輕言揚起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你也不用替他說話。”
獵宇咬着糖塊,小聲說:“他說得都對,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服他。”
顧輕言原本都做好被怼的準備了,卻沒想到小孩一開口說的居然是這個。
“他……他确實比我牛,比我厲害,”獵宇說,“只要他在,我就沒有辦法打上首發。”
顧輕言“哦”了一聲:“所以呢?你要跳槽了?”
獵宇呆了一瞬間,有些費解道:“我……不啊,下個賽季我可能就有首發了,我跳槽幹什麽?”
“哦,這樣嗎?”
顧輕言對他笑了下,帶着深意的眸子藏在了鏡片後:“但是我看你的态度好像是不太想打了诶,隊長說話不聽,前輩點撥你,你聽也不聽完就跑掉了,怎麽看都是不想幹的樣子。”
“我在學生會工作的時候,也見過有個部長不想幹準備跑路的,報表寫的一塌糊塗。我把人揪過來想問問這是怎麽了,結果人家一言不發推門就走,最後果然辭職了。”
顧輕言語速很慢,像在給他講故事:“所以你反思一下,剛才是不是看上去特別像想跳槽?”
獵宇看着他的眼睛,臉上忽然有點挂不住,低頭“嗯”了一聲。
“雖然我不太懂電子競技,但是也知道這是個需要團隊合作的事情,”顧輕言說,“就算你不服他,但是現在他還是主隊隊長,還沒滾去參加集訓,你就得聽他的,對不對?”
獵宇抿着唇,又點了點頭。
“他說話确實不好聽,但沒關系,我已經幫你說過他了,”顧輕言說,“他心大,一般不記仇,你別擔心他針對你,他也是着急,想在走之前幫隊伍定好接班人。”
“……你還是在替他說話。”
獵宇又癟了癟嘴:“都沒人替我說話。”
顧輕言看着他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沒來由地想起了之前一直好奇的事情———
楚山野打青訓的時候也會被前輩這樣說嗎?
如果被說了覺得委屈,會躲着哭嗎?會有人安慰他嗎?
顧輕言一向是個心軟都好人,看着哭成腫眼泡的獵宇,輕聲說:“但這都是必經之路,咬咬牙堅持一下,說不定很快就會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标,遇到那個會替你說話的人。”
獵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顧輕言慢慢起身,順便拍了拍小孩一頭金毛的毛茸茸腦袋:“我去忙了,你快下樓吃飯吧。”
他說完,又給獵宇留了一顆糖,然後離開陽臺,去楚山野屋裏找電腦傳文件了。
等顧輕言傳完文件下樓,NGU點的外賣剛到,大家正把桌上的東西挪開給外賣騰地方。
“下周阿姨就回來了,”程凱說,“吃吧,你們這樣鋪張浪費的生活過不了幾天了。”
顧輕言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第一眼看見楚山野,第二眼看了獵宇。
獵宇看見顧輕言時也愣了下,繼而別過眼睛,似乎不太敢和他對視。
顧輕言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徑直坐到了楚山野的身邊。
NGU今晚點的外賣是蝦煲。這家店的蝦煲還挺良心,一份煲裏有不少蝦。
楚山野夾了只蝦過來給顧輕言剝了,還沒等放到顧輕言碗裏,旁邊忽然斜過來一只手。
獵宇推過來一杯果汁,輕輕放在顧輕言面前。
被兩人照顧的當事人一臉茫然,偏偏獵宇給完果汁還小聲說了一句:“剛才在樓上……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