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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幾乎在這個聲音響起的同時,薛錯聽到了南大君的聲音:[薛錯,你……]
這聲音被忽然打斷。
[大君,賭徒——就該做好輸掉一局的覺悟,當年妖族大聖賭輸了王庭,現在你賭輸了自己的複活之機,你永遠棋差一招]
嗡——
灼灼的火焰忽然憑空出現,薛錯搖搖晃晃,懸在高空。他看到天空巨大火熱的太陽奔他而來,卻沒有一開始那般恐怖與灼熱,反而如同三月的暖陽。
原本還是青天白日的世間,忽然陷入了昏暗,恢宏蒼涼的夕陽落在山間,霞光萬道,火紅奪目。
與此同時,薛錯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小友,吾與你結一個善緣]
日輪中,走來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
祂的身軀充滿了歲月蝕刻的痕跡,荒遠,古老,起伏的肌肉線條仿佛承載着無數的山川河流,起伏間充滿了澎湃的力量。
奇特的朱紅色的紋路遍布祂胸膛,雙臂,雙腿,祂雙耳垂着明亮的日輪,腦後是金烏道象結成的虛影,耀目的光芒讓人難以看清他的面容。
與此同時。
天宮之中,負責監察世間萬物的日游神們紛紛察覺到了異動:“嘶,天怎麽忽然黑了?”
“太陽突然落山,恐有異動,還不快去報告星君!”
小仙官戰戰兢兢,翻開仙君簿:“是是,可是報告哪位仙君?”
日游星君和日游神面面相觑,一時無言。
他們天上仙官事務繁瑣,職權并不十分分明,若是就這樣報上去,恐怕會相互推诿扯皮,到時候出了問題,還是他們這些小神吃挂落。
日游星君沉着臉,坐下呷了口茶,盤算了一圈:“不急,不急,先把這事送到天命,天理,天數各宮,問一問,咱們該向哪裏遞折子。”
日游神道:“可是這樣一來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等星君們看到咱們的折子,這事兒早就過去了。”
日游星君嘿了一聲:“要的就是如此,咱們依天律辦事,何錯之有?既有知情不報的責任,也是各位星君的事情,與咱們何幹?你一月才多少仙俸?和這些大劫裏的怪物作對?”
日游小神們恍然大悟,但還是有些忐忑:“可是,那太陽乃是大帝們重點監察的對象,若是真出了大事。”
日游星君道:“放心吧,祂都死了一萬多年,混元神釘早就把他燒的神智全無,哪有什麽大事。”
日游神們放下心來,日游星君提醒道:“不過還是得再做做樣子,你們去請神器出來,把太陽拖回正午,記住,拖一放三,多做些活兒,才曉得咱們能耐,說不定被大帝看上就一飛沖天了。”
大人說話就是穩妥,日游神們喜不自勝,紛紛領命而去。
薛錯被太陽的光芒照射得雙目垂淚,眼前都是白茫茫的光,什麽也看不清,或許是瞎了。
他聲音喑啞,不複清澈:“金烏大神,你可能救他?”
金烏身纏烈火,指繞神光。
祂的聲音低沉渾厚,充滿了陽剛之氣:[世間大道無常,這也是他命中該有之劫]
[然,十二年前,小孔雀将大君不傳秘法交給了你,今日你用這秘法帶祂見我]
[所謂因果,外莫如是]
祂笑了笑,伸手在孔雲額間輕輕一指,一根翠色雀翎飛出,在半空中燃燒殆盡。雀翎燃盡之前,一道華麗冷淡的聲音忽然響起,祂道:[東神羲和,當年你說過,你絕不與我同在一片天]
金烏大神朗聲笑道:[天道已經不是一萬年前的天道了,大君啊,你為何還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大君清冷一笑,淡漠萬分:[呵,你我恩怨,萬年難消,少在這裏故作大方]
金烏笑道:[你看,你總是把我們想的太壞,當初妖族若是願意為我神道說一句話,哪會有今日?]
大君淡淡:[氣運衰竭,休怪旁人]
金烏氣定神閑,語帶豪爽笑意,對薛錯說:[薛錯,九曲神女送你一只乾坤碗,吾也不會吝啬,人間多別離,今日我便送你一場圓滿。]
祂伸出手,大掌中托着一滴甘露,金烏大神目露懷念,眼前又浮現出那些征伐的歲月,他一個個隕落的兄弟,叛神的妻子,死去的同道。祂們在天地初生時結識,共同經歷了三次大劫,最終隕落在一萬年年前。
[這滴淚,是太陰之主留下的,天下至純至潔。]
[我把它給你。]
祂呵呵一笑,伸手在薛錯眼前一抹,萬裏山河在他眼前鋪開,天地沐浴在霞光之中,祂伸出手掌,那淚滴落入孔雲眉心。
薛錯揉揉眼睛,拍孔雲的臉:“小雲,小雲。”
沒有醒過來。
薛錯擡頭,半空中燃燒的雀翎沒有燒盡,金烏大神平靜地懸浮在半空中,對他颔首,他霎時明白了什麽,拱手道:“大君。”
雀翎轉了方向,殘餘的飛灰如同身披翠羽的高貴神祇,祂的意念也随之傳了出來。
[為他,你做到如此地步,很好,人族并非盡皆忘恩負義之輩。]
[可妖族傾盡全力,喚醒我,并非要成全你。]
[羽族舉族皆殉,獨獨被你救下了一個,獨木不成林,恐生怨恨。]
[你既不願他承我血,我身,又有何法?]
[薛錯,妖族之道也為大道之一,大道不全,天劫之下,大澤神女能否開辟偉業,得結道果?]
金烏給了一個他和孔雀大君直接對話的機會,薛錯抹去唇邊血線,先低頭向兩位神祇叩首,才道:“大君,小子薛錯,身承大澤神女法脈,為上神後輩,昔年在娘娘座下聽訓時,常聽娘娘提起,南孔雀大君為妖族六聖之一,至潔至性,神道宏岩,是以占據後輩肉身這種事,必然非大聖本意。”
大君輕輕一笑,雀翎微綻毫光,祂的意念如同流水,這一次溫和了些許:[繼續]
薛錯吐出一口氣,接着說“大聖未對我出手,讓我帶着孔雲一路飛上來……小輩鬥膽猜測,大聖心中,也是顧惜後輩的。”
“只是妖族凋敝至此,在大劫中難以存續,您是妖族的老祖宗,看到此情此景,恐怕難免也會心生痛惜。”
“我理解大聖痛心之處。”
“所以,您要是願意,我願意教授妖族以願力重塑道體之法,讓大聖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回來。”
雀翎沉默,片刻後淡淡笑道:[好,不愧是大澤的弟子,生有一副七竅玲珑心,怪不得,祂能先我等一步入局,布下這樣一局大棋。]
[妖族,萬年之殇]
[若無孔雲這樣的後裔,又怎能存續,我不傷他]
[他若能成仙成聖,實乃妖族幸事]
雀翎一點點燃盡,在空中留下一點飛灰。
薛錯愣了半晌,才咽下唾沫,緊張到後背僵硬,他撐着雲霞,大口大口的喘氣。
金烏的聲音傳到耳邊,他笑道:[能屈能伸,不愧為大丈夫也]
薛錯有些無奈的一笑:“金烏大神。”
金烏身軀不可接近,便使火焰化作一只三足金烏鳥,他落在薛錯身前,昂首踏步,走來走去,最後咳出兩朵火焰:[薛錯,你我如此有緣,你那,應該還有半碗金池水吧]
薛錯一愣,撓撓頭,從自己的靈臺中取出藏的好好的乾坤碗,那裏盛着半碗金池水。
金烏眼睛噴火,激動的鳴叫,随後繞着薛錯飛了一圈,火焰化作燈盞,薛錯将金池水傾注其中。
金烏啼鳴,銜着金池水飛向太陽。
與此同時,天空響起了鎖鏈的聲音,原本落到山間的太陽被看不到的鎖鏈重重捆住,拽回當中。
金烏掙紮無果,被拖着一點點遠去。
祂的聲音威嚴醇厚,不見一分頹靡:“薛錯,神道艱難,望你勤耕不辍,複興香火。”
薛錯注視着太陽遠去,抱拳拱手。
雲間的風聲平息了,薛錯再也無力支撐,直直地往後一倒,卻沒有倒在雲上。
他半死不活的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青絲三千,孔雀抱着他,兩人坐在雲間,霞光一點點褪去,驕陽似火一般重現碧空。
二人對視,兩只手掌一前一後握在一起,用力的攥了攥。
“對不起。”
“你這個死肥鳥。”
孔雲微微一笑,心中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他生死一遍,心中遺憾不存,萬般困惑盡消,他未來還有何可憂怖的?
“薛錯,”他攬起耳畔青絲,支起一條腿,雖然形容狼狽,卻不減清秀風流,他問自己的好兄弟:“日後我若成仙,你願我似女似男?”
薛錯猛地嗆了一口風,硬是撐着破敗的身體坐起來,抱住自己:“什麽?”
孔雲十分坦蕩:“我問你似女似男。”
薛錯瞪大眼睛,孔雲見他吃驚不似作僞,便道:“孔雀血脈純淨,便是成仙之日才化道體,你救我一命,又情誼深厚。若你願我化女,我便化女,與你做夫妻,你若願意我化男,我便化男,與你做兄弟。”
薛錯吐出一口血,仿佛風中顫抖的花燭,抖得握不住自己的手,他連聲道:“這你自己選吧。”
孔雲道:“那我便選女。”
薛錯頭腦發懵,孔雲……成孔芸了?
他渾身一個激靈,做夫妻幾個字甚至砸得他差點跳起來,他撐着破破爛爛的身體,顫抖道:“選女身?”
孔雲:“我不選,你選。”
薛錯充滿了震驚,在他心裏,孔雲就是他最好的朋友,現在孔雲可能會變成孔芸,還逼他選,薛錯心裏充滿了別扭和異樣。
薛錯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小雲,你自己的道,還要你自己走才對。”
孔雲淡淡:“你選不選。”
薛錯:“不選。”
孔雲:“那我選女身。”
薛錯:“……”
孔雲:“男女并不影響我的道體,道心。”
薛錯沉默半晌,拍拍孔雲的肩膀,松了一口氣:“那,還是做兄弟吧。”
孔雲點頭,并不不可:“好。”
兩人一路飛到了妖族王庭,孔雲吸收了太陰之淚,又得到大君鍛體,血脈更加純淨,甚至妖力愈發強盛。他在白虎長老,移山長老驚愕的目光中落下雲端,在衆目睽睽下一掌擊斃了白蛇長老。
妖王之威,如山厚重。
孔雲無視了那些審視的目光,他負手而立,冰冷道:“從今日起,妖庭應奉我為王,不得再行殺妖取血之事,違令者,殺無赦。”
薛錯躺在雲頭,随着雲朵落在妖庭,他渾身都痛,根本不想爬起來。
天悠悠,風悠悠。
天地悠悠。
忽有腳步聲接近,薛錯歪過頭,看到黑甲白袍的青年持刀而立,長發如絲綢,金眸如融金。
“薛飲冰。”
“殷……飛雪。”
話未落,人已然被抱入懷。
霎那間,殷飛雪一顆懸着的心落了地,擁得滿懷蓮花香。
他一生經歷過無數生死之戰,卻沒有一場戰鬥,讓他如此恐懼,如此害怕失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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