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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修真界與人間隔着一層堅實的屏障,妖族王庭則在二者之間。
在萬年以前。
人族和香火神混戰,妖族袖手旁觀,卻最終被卷入神戰。那一役,打到妖族大聖全部隕落,妖族王庭破碎,從修真界跌落,元氣大傷。
自此以後,再沒有妖族能問鼎金仙,突破飛升,無論修為多麽驚才絕豔,也只能卡在[無我境],無法再進一步,壽元耗盡而死。
一萬年,一萬年能出多少天才。
可是都卡在一個道字,他們妖族的大道像香火神道一樣破碎不堪,無力護持他們。
妖族已經徹底沒落了。
也許再過一萬年,妖族就會徹底消失在修真界,墜落凡間。也許不用一萬年,這次天地大劫,妖族就會成為大劫的劫灰。
而值此危難之際,妖族更應團結一致,上下一心,為了全族之未來,不惜一切。
“我這麽說,你可懂得?”
說話的妖是妖族赫赫有名的白蛇長老,他血脈之尊崇,可以追溯到遠古騰蛇時代。
在他面前的妖怪籍籍無名,沒有傳承,沒有跟腳,是一只普通白虎,卻境界頗高,在刀術上造詣非凡。
他銀發黑甲,貴氣天成,身上背着一柄模樣古樸的黑刀,正是人間聲名鵲起的妖族新秀,天都殷飛雪。
殷飛雪身後跟着黑壓壓的天都衛,他不疾不徐:“長老說的對,可人間小妖被妖庭放逐已久,血脈稀薄,能力低微,恐怕難當大任。我今日來,不問旁事,只為找我城裏被抓的小妖怪。”
白蛇長老瞳色冰冷:“看來,殷城主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殷飛雪淡淡道:“我知道妖族王庭底蘊深厚,可是若學人族,行強權壓人的把戲,我也只能用對付他們那一套,來對付你們了。”
白蛇長老眼眸逐漸變成了豎瞳,這時候,天空忽然響起一聲清啼。
翠綠的羽毛一閃而逝,孔雀鳥從雲端落下,站在了殷飛雪面前,擋住殷飛雪和白蛇長老之間。
白蛇長老見狀收了法寶,拱手:“殿下。”
孔雲重重地哼了聲,秀麗的眉梢緊皺,對白蛇冷聲道:“你們幹的好事,王庭的蛇族是已經死絕了?還是個個貪生怕死,要你們到處抓外界的同族來殺,來奪血!你們行如此之事,還想複活蛇族的大聖?”
白蛇長老臉色一變,眼瞳瞬間陰冷起來,但他一聲不吭,對着孔雲閉口不言。
孔雲轉向殷飛雪,沉默片刻,終于道:“從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終會與我為敵。”
殷飛雪反問:“是嗎?為什麽?”
孔雲步伐輕緩,鬓角的翎羽華美昳麗,襯得他面容如冰雪高潔:“你心裏的道,和我不一樣,你心裏對妖族沒有歸屬,你看我的眼神,也沒有親近,對妖庭的存在,更無尊敬。”
殷飛雪灑脫地說:“不錯,我建天都城的時候,王庭沒有給過一磚一瓦,我對抗修士時,王庭勸我殉族以全名節。雪中送炭它沒有做過,落井下石幹的不少。”
“如此王庭,既無擔當,也非表率,一紙公文搶走我城中小妖,更說不上光明正大四個字。”
“這種陰不陰,陽不陽,妖不妖,人不人的地方,要我臣服,我只怕低下頭,就被砍了腦袋。”
孔雲冷冷地看了白蛇長老一眼,眼中風霜凝結,他道:“妖族王庭存在,就是你們還沒被趕盡殺絕的緣由,殷飛雪,有些事,并非你看不見,它就一無是處。”
殷飛雪忍不住笑起來:“人族對我族趕盡殺絕還有地方可以逃,但是從內部自殺自滅,将我們徹底趕盡殺絕的,恐怕是自己人罷。”
孔雲厲聲:“殷飛雪!慎言!”
殷飛雪說:“怎麽?抓妖的不是妖庭?殺妖的不是妖庭?奪血的不是妖庭?”
孔雲翎毛根根豎起,與殷飛雪針鋒相對:“一萬四千年,妖族沒有大聖已經整整一萬四千年!我們受了多少欺負,死了多少同類,你數過沒有?如今天下大亂,大劫降下,如果再不自救,妖族就要亡族滅種,再沒有妖怪能夠修煉,從今以後,妖族就會淪為沒有靈知的牲畜,淪為人族奴役的豬狗,你懂不懂!”
“我不懂,”殷飛雪雙眸冰冷,怒火沉沉:“複活大聖,真是好崇高,好體面,所以到處殺妖取血?要多少才夠?一萬,兩萬?如此代價,可還值得?”
“大聖死了一萬多年,與其複活祂,為什麽不自己肩負起大聖的責任,你是不敢,還是懦弱!”
孔雲瞳孔緊縮,翎羽翕張,那一瞬間似乎怒到極致,又硬生生被他按耐下來,變成了冷冰冰的模樣:“是,我輩無能,修不成大聖,!是,一萬多年來,這些前輩無能,成不了大聖!妖族的道已經碎了,成就金仙都無比艱難,何況成聖!”
殷飛雪冷冷:“你怕?你覺得你成不了?”
成不了?
他一百年修道基,二十年成幻神,他是古往今來妖庭第一人,他成不了?
他扶持王庭,重開一脈修煉之法,助羽族一步登天成為妖庭最大的勢力,他成不了?
沒有他孔雲成不了的事!
突破金仙,不過千年,稱王成聖,不過萬載,他定然能鋪平道路,重開妖族修煉之道。從他步入道途,踏上修煉之道時起,那便是他所願達成的成就。
可是妖族還有千年萬年嗎?
沒有。
現下有的,不過是一句話,為王族者,當為身先士卒。孔雲倏然收聲,他動了動嘴唇,最後淡淡地說:“對,我成不了,所以我甘為墊腳石。”
殷飛雪嘲笑:“薛錯的道已經徹底湮滅了,根本看不到,你的處境比之他又如何?”
孔雲沉默片刻:“沒有人是第二個薛錯,大劫将至,複活大聖,是保全妖族最好的辦法。”
殷飛雪定定地看着他:“你走錯了,如果薛錯知道,他會阻止你,你會讓他失望。”
孔雲深吸一口氣,轉身不欲再談:“話不投機,你走吧,我們各有選擇,各有天命,這是我應肩負之責,與旁人無幹。”
殷飛雪銀發如綢,垂落兩肩,他道:“你說的對,我永遠都不會走上你這條路。”
孔雲說:“彼此彼此。”
兩人各自遁去,徒留白蛇長老,在原地望着殷飛雪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冷光。
孔雲心事重重地回到王庭,見到了虎長老。
“妖族已經危在旦夕。”
“孔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這個道理,你們孔雀一族最應懂得。”
白虎長老背着手,他今年已經三千七百歲,這個年紀在妖族正值壯年,他統領妖族王庭大小事務,等同于半個妖皇。
孔雲有些輕蔑,亦有對方咄咄逼人的不耐煩,他冷冷道:“你不必試探我,我即是孔雀王族,受同族蔭庇,繼承大君血脈,我不會躲。”
白虎點點頭,笑道:“那就好,我只怕你不願意,畢竟你的血脈純粹,妖力強盛,即使不做容器,也會有一番事業。可惜你生在如今這個時代,成了最有希望複活南孔雀大聖的人,也是我們妖族的希望。”
孔雲臉上的譏嘲化作淡淡的沉郁:“事既如此,何必多言。”
白虎眼眸動容,他微微一笑,躬身長揖:“你族長老,要為你踐行,我妖庭衆妖,願奉你為王。”
孔雲回過身,神殿中陸陸續續走來許多妖精,他們大多是耄耋老叟,是妖族的中堅力量。
羽族的妖站在最前面,他們是同孔雲一起進入淨世輪的長老,在他們身後,是其他各族的精英。
這樣一批妖精,已然是妖族最強大的戰力,新生的小妖大多數剛剛化形,不堪不用。年歲大的妖怪,又往往無法突破,壽元将近。這樣的王庭不用修士攻打,抗不過天地大劫,自己就會慢慢消亡。
他們虔誠的跪倒在地,一聲比一聲高遠的,寒涼的陛下傳出神殿,引來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恭迎。
孔雲孤零零的站在前方。
沒有王冠,也沒有冕服,他年輕的不像一個王,但衆妖把他架到了王的位置上。
他或許原來可以退一步,可以怯弱,可以反悔,但到了如今,他已經再沒有選擇了。畏懼死亡本來是生靈的本性,何況是他這樣天賦奇高,心性果決的人。
可偏偏他要死得心甘情願,死得無怨無悔。
因為這是他的責任。
“陛下,你是我妖族複興第一人。”
“臣永生永世記得陛下。”
“陛下!您救了全體妖族啊!”
淨世輪散發出雪白純淨的光。
珊珊淚下的妖族們望着他們年輕的王,他的目光久久停駐在淨世輪上,半晌,自嘲的笑了笑。
衆妖看到他攥緊的拳頭,微顫的眼睫,他的掙紮和仿徨只出現了一瞬間,就被一聲聲的陛下壓了下去。
他看着長長的臺階說:“這到淨世輪只有一條路,望我族人,不必再走我的路。”
白虎長老叫住他:“陛下,你的那個人族朋友,你不去見最後一面嗎?”
孔雲冷厲的神色微微怔忪,他垂下眼睫,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輕輕嗤了聲。
他清秀美麗的面目柔和了幾分,随後望着面前的孔雀大君雕像,淡淡一笑:“他以後該是……香火神道第一人吧,可惜了,我不能親眼得見。”
“我在人間找了他十二年,相見卻不過數日。”
“可惜。”
“這世上的人和事都如此無聊,唯他還算有趣,我卻沒有來生,”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一笑:“你不必告訴他我去了那裏,我既然一去不回,就讓他也還我一個人間十二年吧。”
孔雲走進妖族大殿深處,時光磨損了諸聖的偉岸,卻依然殘留着讓人畏懼的威嚴和莊重。
六位妖族大聖的雕像靜靜地矗立。
雕像頂端,是一個在不停旋轉的法器,祂的光芒至純至潔,那是妖族最後一件仙器,名喚[淨世輪]
白虎停在淨世輪下,問孔雲:“那麽,你與你的同族沒有話說麽?”
孔雲最後一次回首,目光掃過身後三兩只孔雀小妖,他們身上的血脈稀薄,至今不能化形,妖族的道,已經慢慢地絕了他們成妖的可能。
孔雲似乎想說什麽,又什麽都沒有說。鬓邊的雀翎垂落耳畔,如同青色的發絲。
他已然看到了慘淡的未來,他是踏清前路的人,就讓後者享受妖族複興的榮光吧。
孔雲一步步走進淨世輪。
在他之後,羽族的兩百多位長老一起步入淨世輪,霎時化作純淨的血。
羽族不屑于抓同族小妖,他們的理想高潔無垢,既要複活大聖,就以我輩為先。
只要羽族大聖在,羽族的複興就指日可待。
為此無不可。
而因為孔雲,羽族估計也是最快複活大聖的妖族,他們的名字會載入妖族歷史,萬年傳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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