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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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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方龍洗瞪着破鞋,葫蘆掉了都忘記撿,石龍疑惑的叼起葫蘆,歪頭一看。

    哦,秘境裏好像有動靜。

    方龍洗被靈寶蒙蔽,現在才發現,他臉色難看的喃喃道:“他奶奶的,仙門弟子如今都是這種德性了?”

    正在此時,飛遏宮宮門大開,有數道流光紛至杳來,落在方龍洗的雲頭,其中一個紅衣老者面色鐵青,但凡是有眼色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和激動:“你!把秘境打開!”

    方龍洗原本端正的坐姿變得松散,他擡頭觑了眼,歪在石龍身上,腳丫子踢了踢一盞沙漏,懶洋洋:“時間還沒到,不能開。”

    紅衣老者怒火中燒:“你!”

    另一老妪制住他,對着方龍洗情真意切,聲如泣血:“道友,我孫兒現在秘境遇害……我等今日必須要進去,手刃仇人!”

    方龍洗聞聲一愣,收了幾分不正經,他慢慢的打量着白發蒼蒼的老妪,嘴邊懶散的笑意漸漸淡了,認出了眼前人。

    他問:“師妹,一別八百載,你可求到長生了?”

    老妪一震,她擡眸,與邋遢青年四目相對,那影子漸漸和當年那個鮮衣怒馬,劍指蒼穹的男人重合。

    “方龍洗?”

    她當年騙他靈寶,傷他神臺,棄他不顧,害他被貶,是因為這世道本就無稽,她不過是順應天時而已。

    即使她長生無望,也有問道丹,她依舊能奪取天地一線生機,得道成仙。而像方龍洗這種人,便只能在這一方囚籠中慢慢死去了。

    “龍洗師兄,請為我等開秘境!”

    “你與他多說什麽,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還不速速把秘境給我打開!”

    “賊子害了我兒,我要親手将他挫骨揚灰!”

    紅衣老者怒氣勃發,探出一座翻天印便砸,老妪見狀,亦掏出金鈴,剩下三人也不甘落後,紛紛祭出法寶朝方龍洗攻去。

    方龍洗安靜的盤着腿,不為所動,在法寶即将砸下之時,忽然接過石龍嘴裏的葫蘆,撥開甁嘴,從裏面倒出一粒小劍。

    小劍迎風而長,變作一柄浩然青鋒。

    青鋒澄如秋水,長到腰際,正氣凜然,只是劍意便将幾人逼退。

    紅衣老者後退數步,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他明明感覺到方龍洗的境界不如他高!

    方龍洗客氣的笑笑:“我說了,時間不到,我便不會開秘境。”

    紅衣老者咬牙切齒,被老妪強壓下去,她喝退衆人:“也罷,我等在這裏等着!”

    方龍洗則眼觀鼻鼻觀心,老妪走上前來,二人默然,老妪道:“師兄,當年你舍我取義,說甘為救人,願不成仙,如今,你取來的大義又在哪裏呢?殺你,逛你,棄你?”

    方龍洗沒有動。

    老妪笑了笑,有些微悲憫:“你終究是選錯了,世人無人信你方龍洗,只知我明宮瑤。”

    當年紅衣勝雪的佳人拿去方龍洗的功勞,方龍洗說:“天道不錯。”随後不争一句,不辯一言。

    結果,結果就是神臺受損,道基有傷,終身無緣寸進。

    方龍洗睜眼:“明宮,你看。”

    明宮瑤道:“看什麽。”

    方龍洗手中變化出一物:“看鏡子。”

    明宮瑤擡手毀去銅鏡,怒道:“紅顏枯骨,迷障而已!”

    方龍洗抱着胳膊,無謂地靠着石龍,心想:他現下只能幫到此處了,至于那幾個小子能還是不能報仇雪恨,便要看天意如何。

    萬神境中。

    一道道寶光遮天蔽月,蓋去了石龍的身影。他們雖然才築境期,但身負靈寶,氣息渾厚,比起祝小游這個草根來說,自然是強了不少。

    能夠蒙蔽方龍洗的感官的靈寶,一共有七件,每一件都曾是長輩心愛之物,賜給小兒防身。

    這帶來的壓制力是可怕的。

    祝小游牙龈滲血,脊柱有些微彎曲,奚陶見狀,抓住他的手,一段金色的符文送入祝小游眉心,他道:“傳你《金身訣》固體!”

    奚陶亂發飛舞,氣息凝滞,他再度激發佛珠,蓮花道韻層層疊疊,以一人一寶之力,勉強支撐。

    白雲之上。

    薛錯正襟危坐,靜心凝神。

    他靜靜地看着天上的星雲,稍息,他動了,翠翎筆沾着金水,一筆一劃的勾勒着符頭,符膽。

    他的手指在不停的顫動,指尖被符膽的銳氣劃破,滲出一滴一滴的血跡。

    血滴落在符紙上,泅開一個個的小血團。

    底下的道門弟子中有人道:“你們太一門的奚陶為什麽要幫一個外人!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等!”

    “雲頭那個小道士又是何人?在那裏做什麽?”

    “不管是誰,幫那個魔頭的都是我等之敵。”

    其中一名修士恨意滔天:“殺了他們!但是別便宜了他們,我要他們肉身成棍,魂魄做引,在我師弟墓前,做千載長明之燈!”

    “仙門末流,不思安分,何敢放肆?”

    “一點點磨碎他們,我要用他們的血肉,祭我寇恩師弟的英魂。”

    “奚陶還是不能殺,得顧慮我師伯。”

    “如此,那饒他一命!”

    靈寶中有飛劍,有寶梭,有飛針,有玉蝶,在萬神境中受限于靈氣和弟子的修為,無法發揮全部實力。

    衆修士衆志成城,催動靈寶,變化出無數刀兵,從天而降。

    祝小游瞳孔緊縮,猛然将奚陶護在身後,揮出一劍。

    “唔。”

    奚陶臉色一變,握住祝小游的手,蓮花道韻再次綻開,擋去靈刃。

    祝小游背上的傷口險些将他劈開,他嘶了聲,慘笑:“你們……不該來的,萍水相逢,我不想欠還不了的人情。”

    奚陶道:“萍水相逢,勝似故人,若我有一日遭難。你難道會袖手旁觀?”

    祝小游毫不猶豫:“不會。”

    奚陶莞爾一笑,他二人苦苦支撐,薛錯的上方浮現出十二重靈臺,靈臺上金池蕩漾,蓮花被逼的開放護住薛錯周身。

    祝小游肌肉鼓動,大喊:“借寶壓人算什麽能耐,有本事與我做過一場。”

    “你?你也配。”

    “殺你只會髒了手,末流弟子,下等劍術,毒辣魔頭,自以為是,安敢在我等面前大放厥詞!”

    “凡民草芥,蝼蟻之徒,我等一個指頭就能碾死你!”

    “魔頭,你也配執劍?”

    天空漸漸被寶光所蓋,就在這時,圍繞着衆人的三十二道符箓驟燃。

    焰色明亮,燃去符頭符膽。

    寂寂天地間,忽然響起了一聲清脆沉悶的童音。

    [請神]

    咄——

    不知何來的道音。

    奚陶心中一震,擡頭看去,衆修士也驚疑不定,但他們的靈寶都是家中所賜,結契認主,定然不會出什麽問題。

    他們不禁擡頭,雲頭的小孩似乎心神耗盡,軟綿綿的從雲頭掉下來。

    奚陶,陸游無法分身,愛莫能助,只剩那朵小白雲着急忙慌的奔向主人,頂啊頂,減了緩沖,摔到地上。

    天空忽然發生了變化。

    瑰麗游動的星雲緩慢地凝結,先是一杆長槍,随後是一只手臂,一個美麗的少女。

    少女身騎烈馬,手提長槍,有四五米高,她不再攻擊夜空,反而仿佛有了神魂一樣,居高臨下的望着地上的人族。

    片刻之後,星雲又再次凝結,凝結出了一尊偉岸健碩,身纏飄帶的龍尾巨人,他提着一對巨斧,漠然的凝視着地面的小小人類。

    古老晦澀的氣息撲面而來,似乎正在蘇醒的不是什麽星雲殘靈,而是一尊上古兇神。

    奚陶忘了呼吸,祝小游在這恐怖的壓力下倒吸一口涼氣。

    那巨人漠然無情:“應汝之邀,賜汝所求。”

    他猛然擡起巨斧,劈向空中靈寶,靈寶炸開寶光,卻召來那巨靈神更猛烈的一擊。

    少女也燃起火焰長槍,顯露出無邊忿怒之相:“殺!殺!殺!”

    那三個殺字氣勢滔天,如同耳畔擊缶。

    長槍所向披靡,橫掃一切,将那規規矩矩的靈寶打得七零八落,十分不穩。

    巨人舉起斧子劈下,其中一口鐘顫顫巍巍的變小,飛回主人身邊,顯然是扛不住。

    奚陶薛錯兩人頓感壓力一輕,祝小游呲牙咧嘴的奔薛錯而去:“師兄!”

    他扒開白雲,薛錯睜着大眼睛,流鼻血,小聲的默默流淚:“好痛好痛。”

    小白雲貼貼他的臉。

    祝小游險些滾下熱淚:“師兄,我……”

    天空猛然炸響,有人慘叫一聲,噗的吐出幾口血,奚陶擡頭,只見遮蔽天空的靈寶被一槍兩斧掃垃圾一樣掃下來,落入秘境之中。

    那仙門弟子頓時收到重創,一時驚疑不定。

    “我的寶貝!誰拿了我的寶貝!”

    “天上那是什麽東西,如此之恐怖,我從來沒見過!”

    薛錯咳嗽兩聲,小手虛虛的握了握祝小游的手,他的眼睛那麽亮,好像能裝下不見的星光。

    他能體諒祝小游的怒,他的憤,他失去好友的痛心疾首,薛錯說:“小游師弟,剩下的,交給你了。”

    奚陶手指拂過将那串佛珠:“大道公允,以血還血,以仇報仇。”

    祝小游啞聲:“好。”

    他拔劍起身,慢慢朝那一群失去了靈寶的弟子走去,奚陶和薛錯望着少年背影。

    他身姿筆挺,有萬夫莫開之勇,劍指衆修士:“你們中,哪一個叫黃子濯?”

    “不自量力,受死!”

    有修士冷笑一聲,拔劍上前。

    噗。

    一劍封喉,人間血冷。

    萬神境外,又飛來幾道流光,那修士號啕大哭,拔劍怒罵:“孩兒!孩兒!爹要為你報仇!臭道士,給我開秘境!!!”

    方龍洗抱劍在懷,微微一笑:“這恐怕不行,在下職責所系,得等到了時間再說。”

    片刻之後,又有流光遁來,開口第一句必然是:“臭道士,把秘境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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