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聖人駕崩, 京都會有報喪使節奔赴各地,不必通知上位者,各處只要得見白衣使節, 手持黃白相間聖旨,就要立刻鳴喪。
軍中所有人都聽到了九九鼓響, 除了紀忱江和傅绫羅所在的帳篷外, 其他所有人, 包括還被押解中的林子安,都來到空地, 跪地三跪九叩以示哀傷。
林子安是既緊張又高興, 在這種關鍵時候,聖人突然駕崩, 他林氏一族的命應該能保住。
不管誰想要登基, 都不能沾染通敵叛國的名聲。
而争奪失敗的皇子,更不能要這種能立刻送命的名聲。
若常祈文他們想活命, 就該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保持個平衡,将通敵叛國這個事壓下去。
只是林子安心裏也不免驚惶, 不管想做什麽, 還得看京都來的使節怎麽跟定江王談, 是不是能說服紀忱江妥協。
紀忱江他們也高興,卻不會在這種小細節上讓人抓住把柄, 收拾好表情,很快就出來了。
除了紀忱江外,整個軍營數萬将士跪倒一片, 只聽得號角長鳴。
傅绫羅反應也非常迅速。
“阿雲,找出一套裏衣來撕成布條綁在胳膊上。”傅绫羅說。
“阿晴, 你去找衛長史,問問他軍中素布夠不夠,邊南郡那邊可能調不來足夠的布匹,但定江郡鋪子裏定會不會賣,可以讓人送過來。”
兩個人立馬去辦,墨麟衛的幾個女衛都系了白綢在胳膊上。
傅绫羅換了件黑底金邊的外袍,也同樣系了一條,叫阿彩攙着走出去。
她站到帳篷外時,長號聲将将停下,所有将士也已起身。
都在外頭,就有許多人看到從王帳裏出來的傅绫羅,都有些好奇往這邊看。
昨天王帳裏傳出來的低低哭聲……咳咳,好多人都聽到了。
幾乎沒人不知道他們的兵馬大将軍身邊,有位寵到幾乎要捧成親娘的紅顏。
他們原本還無法想象傅绫羅到底多好看,甚至感覺原本只能被人敬仰的戰神定江王,也過不去大多數男人的坎兒。
如今看到那仿佛自帶柔光的人間絕色,都在心裏叫老天爺,呆住一大片。
乖乖,真有仙女兒啊!
他們再也不覺得定江王色令智昏了。
尤其是離得近些的守衛體會更深,叫那身段姣好的小女娘,随意掃一眼,那潋滟着情意的狐貍眸子,就叫他們酥麻一片。
即便才風雨兼程地受過罪,那皮子也白到發光,令好些人都不敢仔細看,生怕亵渎了仙子。
這誰頂得住啊?
定江王将她立為封君又算什麽,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摘。
紀忱江一路過來,就見好些将士都呆呆看着王帳。
他眼力不錯,見傅绫羅眉心微蹙站在門外,紅豔豔的唇像是剛剛被澆灌過的刺玫,美得讓人心猿意馬。
他眼神一沉,陰森森掃了眼周圍。
原本還有些色令智昏的将士,瞬間就感覺到好像落入了大雪皚皚之中,冷得渾身哆嗦。
再一擡頭,好家夥,王上那渾身的氣勢,比殺敵的時候還吓人。
誰也不敢再走神了,趕忙低下頭該幹嘛幹嘛去。
“你出來做什麽?”紀忱江走到傅绫羅面前,沉聲問她。
傅绫羅心裏的羞惱還沒下去,淡淡掃他一眼,“聖人駕崩,我出來表示哀悼,這是天下臣民的本分,王上莫不是忘了?”
紀忱江擰了擰眉,那老東西也配!
隔牆有耳,他不好宣之于口,可心裏的火氣卻在看到她脖頸上那抹紅時,又有燎原架勢。
她太白了,雪地裏的一抹紅,最容易叫人心生動搖。
“先進去。”紀忱江拉着她的手往裏走。
衛明和衛喆有些遲疑,不知道要不要跟進去,王上這表情看起來不大妙啊。
傅绫羅被紀忱江拉着走,扭頭看他們,“明阿兄,勞煩你給我安排馬車,聖人駕崩,南地也有許多事要處理,我該回去了。”
不等衛明說話,紀忱江低頭看她,眼神深邃,“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衛明和衛喆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架勢不妙,倆人不敢多說話,趕緊說了聲有事兒,就都跑了。
等進到王帳裏,傅绫羅就使勁兒抽出手,不客氣坐到了主位上,淡淡看着他。
紀忱江剛才那莫名其妙的氣,突然就消了。
不過是對自己的女人升起的拙劣占有欲罷了,他心知,若自個兒敢用這個拿捏傅绫羅,她真能在萬千将士面前賞他板子。
甚至,有可能叫他比挨板子還難受。
他露出點笑來,上前給傅绫羅煮茶,聲音溫柔下來,“你從定江郡出來,政務祈太尉和王府丞定都安排好了的,別急着回去。”
“雖然此次順利退兵,但你的功勞不能埋沒,我不能叫人以為你就是個恃寵而驕的女娘,這對你臨朝也不利。”
“回頭等林子安那邊交代了,南疆盟約簽訂後,我會讓将士們拜見定江夫人,新皇那裏也能請來冊封。”
傅绫羅對此并不太感興趣,以她如今對大睿的了解,政務和軍務乃是兩碼事。
雖然岳者華和紀忱江都開過玩笑,可她完全沒有做什麽女皇的念想,也不大喜歡在太多人面前抛頭露面。
她身子還疲乏着,幹脆半躺在虎皮上,歪着頭看他,“你很高興。”
紀忱江笑,“是,我很高興。”
不必說為什麽,兩人心知肚明。
那個曾經讓紀忱江差點死掉的惡心源頭死了,剛才的號角與其說報喪,不如說是紀忱江複仇的號角吹響了。
離他得償所願的那天不遠了,他當然會高興。
“那你剛才為何要當着外人的面訓斥我?”傅绫羅想不明白就要問,“什麽族譜,什麽國法,我即便是太後,你不在人前給我臉面,又有何用。”
“天兒冷了,我這不是擔心你凍着。”紀忱江心下一緊,趕緊坐到傅绫羅身邊,替她按壓身子解乏,語氣再溫柔不過。
“在外打仗,都是跟一群兒郎在一起,說話不免大聲了些,往後我注意。”
說完,紀忱江心裏苦笑了下,原本他還能吓唬她要打屁股,吓得這小東西讨饒。
這才多會兒啊,一個不注意,又成孫子了。
傅绫羅推不開他的桎梏,只懶懶靠在他身前由着他的動作,不吭聲。
紀忱江心裏輕嘆,碰上個打不得罵不得的嬌嬌兒還能怎麽辦?
“別生氣了好不好?你若是不願叫将士們拜見,那就在王帳裏呆着,馬上要簽訂盟約,各處想必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我怕他們狗急跳牆。”
“但凡有一點危險,我都不放心,也不急着這幾日,最多五日時間,你想回去,我陪你一起先走。”
紀忱江聲音冷靜又溫柔,傅绫羅原本還有些抵觸的身子慢慢放松下來,臉上神色也和軟了些,只是仍不說話。
紀忱江低頭看她,“心裏罵我呢?”
傅绫羅輕哼,“沒有,我就是懶得跟騙子說話,沒得叫我以為自己白日裏見了鬼。”
關于他在門口質問她的解釋,傅绫羅一個字都不信。
紀忱江:“……”
“行!”紀忱江氣笑了,提着她的腰肢将人扶在虎皮座上,扶着她肩膀讓她坐好。
他站起身,高大身影将還沒反應過來的嬌小女娘整個遮住。
背光而立,紀忱江那張沒有表情的俊臉,看起來顯得有些陰沉,叫傅绫羅心底咯噔一下。
剛才就莫名其妙給她甩臉子,現在又吓唬她,離請立封君才多久?
她鼻尖一酸,心底突然冰涼。
紀忱江面無表情退後一步,提起袍角一甩,氣勢如虹地……跪下了。
“夫人恕罪,剛才外頭許多人都看着你驚呆,我喝了點不該喝的東西,怕拙劣心思惹夫人不喜,才狡言飾非,請夫人責罰!”
傅绫羅:“……”
那噗通一聲,跪得她整個人都麻了。
以前也只是跪坐,這回他身上還帶着殺敵後的冷凝氣勢,整個人如同腥風血雨中依然傲立不屈的染血竹林,看起來格外吓人,跪得也格外筆直幹脆。
傅绫羅呆了呆,心裏從昨日被收拾開始的倔強別扭,突然消失無蹤,她捏了捏額角,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女婢陰陽怪氣她都不當回事兒,紀忱江稍微大聲點,她都覺得吃了好大虧。
怎麽碰上他,她總看起來特別蠢呢?
“你先——”她無奈軟下嗓子想讓他起來,只是目光一凝,驀地頓住了話頭。
紀忱江怕她生氣,只顧着哄人了,沒注意到別的。
見傅绫羅突然撐着臉低頭不看人,他立刻察覺出不對,扭頭目光銳利看出去。
衛喆和前來尋他有要事的兵馬将軍,手還保持着掀開簾子的動作,目瞪口呆跟兩根柱子一樣立在那兒。
以紀忱江的耳力,竟都不知道,他們這樣站了多久。
他耳根子也有點發燙,躲被窩裏怎麽耍混蛋,伏低做小那都是情趣,叫屬下看到,他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可現在起來也是不趕趟了,他只眯了眯眼,目光更加冷厲,面無表情看着二人。
兵馬将軍算是紀忱江不在軍中時的一把手,也是紀忱江親手提拔起來的副将,即便人比紀忱江還大個十歲,卻對紀忱江這個主君如神祇一樣敬重。
衛喆雖然知道自家主君喜歡傅绫羅,可在他印象裏,阿棠從來都是乖軟冷靜的體貼模樣,他一直覺得若阿棠嫁了人,定是會溫柔似水照顧夫君的那種女娘。
倆人都從來沒想過,竟有一天,會見到自家主君如此兇狠地……犯慫。
他們被紀忱江的目光驚醒,立刻察覺出,完犢子,他們可能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他們趕緊放下簾子。
衛喆:“王上,我什麽都沒瞧見,京都使節要求見您有要事,請您立刻過去。”
兵馬将軍:“大将軍,我今天傷到了眼,南疆使節也過來了,送來了南疆王的國書。”
紀忱江言簡意赅:“滾遠點,等着。”
外頭沒再有人出聲,只聽到刻意加重的腳步聲蹬蹬蹬跑遠。
“阿棠……”紀忱江趁熱打鐵,面子都丢光了,裏子必須留下,他自然地裝可憐。
傅绫羅依然不肯擡頭,“華嬴怎麽樣了?”
她不在叫起,紀忱江也不急着起,膝行上前幾步,跪坐在傅绫羅旁邊,繼續替她按壓。
“有衛喆看着,還不錯,受了點輕傷,已經是百夫長,性子比以前沉穩多了,只是功夫還差些,回頭再歷練兩年,能抵得上你阿爹一小半吧。”
傅绫羅感覺他手心越來越燙,甚至還有往月退內側去的趨勢,輕輕踹他一腳,“挺好,你有事先去忙,晚點我們再說。”
“還是夫人消氣更重要,叫他們等。”紀忱江雲淡風輕道,眸底閃過一絲冷芒。
三個皇子如今正是争奪皇位的最關鍵時候,哪怕有人先登上皇位,若是林子安的事情處理不好,也能被拉下來。
京都使節能不急嗎?
可他算什麽東西,想見定江王他就得跟狗一樣過去?比做夢想的還美。
至于南疆使節,打仗期間,互相利用細作滲透不算什麽,以人質威脅也不算什麽,但他們不該動傅绫羅。
和談?他只信打怕了後的臣服,就更不當一回事兒了。
傅绫羅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只不耐煩他愈發過分的動作。
紀忱江耳根子的緋色退下去,全爬到了傅绫羅臉上。
她聲音不自禁染上了嬌嗔,“你煩死了!狗一陣貓一陣的,擺出打殺人陣仗的是你,裝乖賣巧的還是你,我怎麽就不能生氣了?”
紀忱江不知不覺已經爬到了寬大的椅子上,人抱到了懷裏,“是是是,你能生氣,那我也是受驚過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阿棠再原諒我一回,行不行?”
“那你改嗎?”傅绫羅仰頭看他,聲音倒是還那麽溫軟。
紀忱江垂頭看她,眼神也認真許多,“那你呢,改嗎?”
傅绫羅突然發現,這人剛才還跪着呢,才多會兒功夫,又這樣居高臨下看她了。
她盡量冷靜問:“所以,我只能等你保護我,不能保護你?”
紀忱江想也不想便回答:“只要你保護好自己,就是保護我,我想象不到沒有你,該怎麽活下去。”
傅绫羅愣了下,心頭驀地一軟,沒想到紀忱江會将她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白嫩的小臉兒已經成了滴粉,美得叫人想要啃上一口,可她越是心裏覺得甜蜜,卻越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可能兩個人實在靠得太近了,而且這人也不老實,他的佩刀硌得她生疼。
扭頭看了眼外頭,這會兒太陽還大着呢,她不預備再丢一次臉了。
“你先去忙,我餓了,等晚一些我們再說。”傅绫羅抓住他作亂的手,開始瞪人了,“不忙你就出去跪着,別在我面前唱戲,吵得我腦仁兒疼。”
紀忱江見好就收,在深粉色的芙蓉面上偷了幾口香,惹得那雙狐貍眼兒裏情意愈發水潤,他眸底也見了笑。
心知大白天要是再胡鬧一回,估計跪都哄不好了,這小女娘多要臉面紀忱江是知道的,其實也沒想做什麽。
他起身将傅绫羅抱到床上,“那你休息會兒。”
到底沒忍住咬了咬小巧精致的耳垂,“等晚上回來,咱們再好好論論道理。”
傅绫羅:“……”
*
京都使節見到紀忱江,非常恭敬,甚至恭敬過頭了。
也沒端着報喪使節的架子,立刻就跪拜了下去。
“三位皇子令奴代請定江王安好。”
紀忱江大跨步走到上位坐下,“起來吧,皇使求見本王,有何要事?”
那使節不敢起身,只低着頭谄媚地笑:“奴到達邊南郡時,就聽聞定江夫人和林郡守被南疆所俘,不敢耽擱,立刻叫人去查了怎麽回事。”
“這一查之下,令奴大為震驚,常禦史和周令丞竟然是叫南疆下蠱操控了,得知自己做下天大的錯事,愧疚難當,已經自盡于家中,留下遺書說願意認下所有罪責。”
“叫定江夫人和林郡守受了驚吓,三位皇子若得知,必定也會嚴懲,怎能叫定江夫人還沒受封,就先遭了如此驚吓呢。”
使節笑得愈發讨好:“奴想跟王上請個王令,林郡守也到了致仕的年紀,逢此大難,估摸着是擔不起郡守之職了,不如請林郡守跟奴回京榮養?”
若林子安在這兒,必然會大吃一驚,在他看來,若三位皇子想要壓下南疆書信裏那些纰漏,必然會留他們性命。
可紀忱江毫不意外這使節說的話,不過是個宮奴,他不敢做任何決定。
傅绫羅和林子安被俘,必定需要時日,邊南郡有京都的探子,自會有法子快速傳簡單訊息。
想要在京都和南地往返需要不少時候,只能傳遞簡短訊息的情況下,無法細談,最好的平衡方法,自然是将所有有關之人都滅口。
林子安還是在南地太久了,高估了那三個畜生的人性。
若是有可能,那三人連他的阿棠都不會放過,想到此,紀忱江眸底閃過一絲殺意。
“林子安想致仕可以。”不等使節露出高興神色,紀忱江垂眸,輕笑了聲。
“只是他請定江夫人從定江郡一路趕至邊南郡郡守府,是以發現了常祈文和周令丞通敵叛國書信為借口,南疆的書信還沒送過來,事情沒查清楚,他哪兒也去不了。”
使節身體僵住,臉色不大好看,卻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得罪定江王,表情扭曲極了。
他趕緊低頭尋思,能出京報喪,也是為了震懾和監察各地情形,他自然是皇子的人。
只不過,他是大皇子的人。
二皇子母家清貴,他外祖父拉攏了朝堂大半官員,支持他登基者重。
三皇子母家強勢,舅舅與離王交好,手握京畿兵馬,自己也城府極深。
兩人在聖人駕崩之前就争得厲害,誰也不肯讓人來南地,讓通敵叛國一事成為致命關鍵。
于是,已經被他們提前打壓出局的大皇子,撿了個好處。
若他能處理好此事,不管誰登基,都會讓他立馬去益州就藩。
只要能到達封地,天子再想殺封王,就沒那麽容易了。
使節也知道輕重,更別提,周令丞還是大皇子妃的親舅舅。
“王上恕罪,不是奴不懂規矩,只是通敵叛國畢竟是大罪,不管他們哪個,可都是南地官員啊。”使節苦笑着提醒紀忱江。
若非要算,南地也少不了罪責。
“三位皇子身為王上的表舅,不管哪位皇子成為天子,都會記住紀家世代守衛南疆的功勞,必不會寒了功臣的心。”
紀忱江面色淡淡的,漫不經心把玩着扳指,并不說話。
使節見他不為所動,咬了咬牙,從懷裏掏出一份明黃色的聖旨,膝行上前幾步,舉在頭頂遞過去。
“奴離京之前,八百裏加急的戰報就已傳送皇庭,得知南疆駐軍殺得南疆毫無抵抗之力,先聖大悅,特留下遺旨嘉獎定江王。”
按理說,接旨紀忱江該起身,但他只懶洋洋坐着,絲毫沒有起身的動作。
甚至一只手不太客氣地接過聖旨,扔在矮幾上攤開。
一些文绉绉的誇贊之詞大致是文官拟出來的,最重要的是,這份遺旨上強調了紀忱江的功勞,并且蓋了先聖禦印。
如此,南地只要供着這份聖旨,不叫人抓住通敵叛國或者造反的罪名,三位皇子不管誰登基,只要不想傳出不孝的名聲,都不能再對南地動手。
紀忱江知道那三個人定要大出血,倒是沒想到他們能如此豁得出去。
他目光沁涼看着要被供奉去老宅裏的聖旨,心裏有些淡淡的惡心,不管是不是那老兒的旨意,他死了都要在南地留下痕跡惡心人也是真的。
可他想報仇,就不能不要。
“王上?”使節感覺到紀忱江身上氣勢越來越冷,心驚膽戰地開口。
“聖旨明日奴會明宣,不管聖旨放在哪兒,只要南疆駐軍還在,大家就都記得王上的功勞。”
他就差明說,這聖旨您想扔哪兒扔哪兒了。
顯然,連宮奴都知道,定江王多惡心聖人。
紀忱江渾身氣勢驀地一收,笑了,“好,那就勞煩皇使了。”
“那林郡守……”使節硬着頭皮試探問道。
紀忱江起身往外走,“既然要致仕,自該落葉歸根,等新聖冊立封君的聖旨送來時,南疆盟約應該也簽訂好了。”
使節愣了下,立馬反應過來,這意思是,人你可以帶走,至于南疆有沒有書信,還得看皇庭冊立定江夫人的陣仗啊。
等再看不見紀忱江的身影,使節使勁兒嘬了下牙花子,心裏納罕,難不成,這紀家還真又出了個情種?
啧……情種可都不長命,使節吐出一口被壓制好半天的濁氣,心裏惡狠狠地罵。
嚣張什麽,只要生不出孩兒來,這就是紀家最後一對兒亡命鴛鴦!
*
紀忱江不知道有人心裏罵他呢,也沒急着見南疆使節,先回了王帳。
還是先跟他家阿棠談談道理比較要緊。
可傅绫羅昨日累得不輕,今日明顯不想跟人講道理,卻又推不開紀忱江的胡攪蠻纏。
兩人胡鬧得衣衫不整,氣喘籲籲,傅绫羅是踹也踹了,罵也罵了,不講道理,身上的衣衫仍消失得飛快。
她迷蒙着水汪汪的眼兒,想出最後一個借口來,“紀長舟你松松手,你回王府那次,正是我容易有孕的日子,萬一我有了身子……你會傷到孩子的。”
紀忱江粘着愛不釋手的嬌嬌兒,恨不能揉進自己身體裏,聞言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有孩子的。”
嗯?傅绫羅直接呆住,難不成……他,他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