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抓蟲)
饒是衛明滿身心眼子, 也弄不懂為何才分別幾日,一貫沉穩冷靜的王上,怎麽就能……病成這個樣子。
但他更弄不懂傅绫羅。
若阿棠沒有承諾王上會寫信, 以王上的性子,應該不會這麽期待……吧?
他們現在在軍營, 還未出發南疆。
軍營駐地雖不像挨着定江郡的老宅那麽近, 但是以王府裏快馬的水平, 銅甲衛精銳八百裏加急,不足兩日, 信也該送到了。
喬安都送了家書來, 阿棠半點動靜都沒有。
她不是答應留下,甚至都住到墨麟閣寝殿去了嗎?怎還不開竅呢!
衛明一個從未在風月上動過心思的, 為了這兩人, 真真是操碎了心,依然總有種雲山霧罩的無奈。
只能在心裏無數次感嘆, 果然,情之一字,實在害人不淺。
別說他, 紀忱江也氣得不輕, 他就沒聽說過有這麽心狠的小女娘!
出發前一夜他叫傅绫羅哄得不輕, 又是要送全福梳,又是會替他祈福的, 說得比唱得好聽,才哄住他什麽都沒幹。
呵,女人的嘴, 比男人還不靠譜,喬安寫信, 不可能不問她要不要送東西。
這小東西愣是什麽信兒都沒有。
她就是這麽心悅人的?紀忱江憋着一口氣,就不吩咐旁人提醒傅绫羅,他想看看,傅绫羅多久才能想起他來。
如此想着,即便紀忱江臉色一日比一日差,卻半個字都未曾提及傅绫羅,按照計劃令大軍拔營進入南疆。
南蠻善陷阱,禦獸,玩蠱,雖無古籍傳說中那麽出神入化,但在春夏草木旺盛之際,也能給将士們帶來無數不必要的傷亡。
至于冬日,若等到下雪,大雪也會掩蓋那些陷阱和毒蟲,最适合打仗的時間就是深秋到下雪之前的兩個月。
大軍開拔時,傅绫羅正在墨麟閣書房內,仔細看喬安和紀雲熙收集來的情報。
雖然喬安哭喊着自己做不到,可對于定江郡的權貴和官員到底娶了哪家女娘,母族又是哪一家,他在定江王身邊這麽多年,還是能如數家珍的。
至于後宅裏面的事情,傅绫羅交給了紀雲熙。
紀雲熙在臨南郡那座名為飛天閣的清倌樓,是臨南郡最負盛名的花樓,達官顯貴無一不以得到其中那些淸倌兒的青睐為榮,紀雲熙以一己之力,叫飛天閣成了臨南郡權貴的臉面。
甚至,連臨南郡郡守都不知道,他後宅裏最受寵的那位妾室,也是女衛,只要定江王想,他随時有可能死在那位寵妾的床上。
傅绫羅從不低估後宅女娘的能量,男兒在外拼殺,守護萬千百姓,女娘在後宅不顯山露水,也不乏動搖江山社稷的典故。
她也不是沒想紀忱江,京都過往的情報喬安也與他說了,知道的越多,傅绫羅就越心疼紀忱江。
傅翟竟也是被京都那惡心的聖人命令殺掉的,以前傅绫羅被瞞着所有事情,多是小女兒家心思,都沒想到為父報仇這一點。
心裏又是愧疚,又是為紀忱江心疼,這叫她心裏憋着一股子氣,想要盡快強大起來,成為紀忱江的左膀右臂,與他一起報仇雪恨。
至于不寫信……是因為她知道喬安将她的消息都送去了邊南郡,也就不好意思再在紙上纏纏綿綿了。
長久以來,她習慣了掩飾自己的喜歡,也變不成紀忱江那種喜歡将愛嬌兒挂在嘴邊的性子。
再說,她在定江王府,也遇到了點麻煩。
半個多月的時間,喬安三次都在小朝上出現,定江郡留守的文武官員都已經忍不住怒火了。
定江王不在,若他要知道政務,自會有奉筆文書将奏章八百裏加急送到軍中。
喬安出現在小朝上,只代表一件事,绫羅夫人要幹涉政務。
文武官員臉色越來越黑,甚至原本該讓手捏王印的傅绫羅來處理的政務,都被他們給扣下了。
喬安硬着頭皮問,官員們一個個憤慨直言——
“自古以來,紅顏禍水多是起于貪婪,她好好做她的夫人就是了,她能懂什麽?”
“若她非要插手政務,我等只能禀報王上致仕了,這等牝雞司晨之事,是毀定江郡根基!”
“要我等眼睜睜看着個女娘毀掉封地,我們寧願回家紮脖兒等死!”
喬安指望着祈太尉和王府丞能說幾句公道話,可祈太尉和王府丞只冷眼看着,他們沒帶領官員逼傅绫羅搬出墨麟閣,就已經是給她面子了。
還想讓他們幫着傅绫羅處理政務?倆人私下裏笑,癡人說夢呢。
喬安無奈,只能回來告訴傅绫羅,當然,是稍微美化過後的禀報,原話說出來,他怕氣死傅绫羅。
傅绫羅倒是沒生氣,紀雲熙氣得臉色鐵青,“夫人就該直接到小朝上去,我看他們能不能全都致仕!”
“他們就是欺負夫人性子軟,哪怕你手裏捏着封君印和王印,他們也不把夫人放在眼裏,還不是篤定夫人不敢跟他們杠上。”
她最恨這些看不起女娘的男人,單膝跪地請求,“夫人,我帶領墨麟衛送您上朝,誰不服就打到他們服!
我就不信他們敢扔下政務不管!只要您手段強硬,現在戰事正起,他們絕不敢拿封地的安危開玩笑!”
這種時候,就得看誰更硬氣!
沒道理女君手握三百餘女衛,還有銅甲衛精銳護衛百餘人,手握兩印,這般天贏局面,反倒要叫官員們欺負得沒了立足之地。
傅绫羅笑着扶紀雲熙起身,替她摸毛,“雲熙阿姊萬別氣壞了身子,他們倒是也沒錯,我看起來确實好欺負,也不善與人争辯,看他們挨打也有些不忍。”
打壞了,誰來幹活兒啊。
論鐵血手段,她永遠比不上紀忱江,也無法跟紀雲熙那麽灑脫,強硬。
紀雲熙:“……”
她鼻子都快要氣歪了,“那您就由着……”
傅绫羅笑着打斷紀雲熙的話,“雲熙阿姊對我可能還不夠了解,我并不在意別人怎麽看我,又怎麽說我,這些從來都動搖不了根本。”
“你在後宅應該也知道,夫人們原本是怎麽欺負我的,你再看現在,笑的是誰?”
紀忱江教她要硬氣些,她一時也沒辦法做出恃寵生嬌的乖張模樣。
任磐石再硬,還不是被蒲葦纏繞?
硬碰硬有玉石俱焚的可能,以柔克剛卻能剛柔并濟。
喬安猛拍了下手,“對啊,先前那幾個女婢唾沫星子都快噴夫人臉上了,嘶……都被扔了亂葬崗。”
菁夫人身邊那個沒過兩天就死了,菁夫人現在在後宅根本不敢冒頭。
廖夫人身邊那個,後來被廖夫人親自找了由頭挪了出去,沒能活成。
連廖夫人都死于‘私奔’,誰也不知道廖夫人出府之前,就已經昏迷不醒了。
紀雲熙漸漸緩過味兒來,再看傅绫羅那又好看又乖軟的笑,就感覺出深意了。
她對傅绫羅的了解不如寧音,不知道傅绫羅從不吃虧的性子。
不過仔細品品。
女婢陰陽怪氣?可以,得拿命來還。
夫人們想要動楊婉墳茔?也沒問題,只要不怕死都死不清白。
紀雲熙看了眼笑得篤定的傅绫羅,放松下來,“夫人想怎麽做,您只管吩咐。”
她意有所指,“王上既然留下王印給您,必是希望您來掌控定江郡,即便那些官員都忠心耿耿,礙于盤根錯節的家世,誰也不能保證不出纰漏。”
喬安也點頭,“熙夫人說得有道理,眼下是戰時,主動權還是掌控在咱們自己手裏才好。”
他突然反應過來,拍了拍額頭,“祈太尉和王府丞大概也是想看看,您有沒有本事掌控定江郡呢。”
所以這倆老狐貍,既沒有阻止官員抗議和小動作,也沒有帶頭想辦法壓制傅绫羅。
如今看來,大家都等着傅绫羅這绫羅夫人的威風,能不能立得住。
傅绫羅淺淺笑了笑,雪白芙蓉面上,微微彎起的狐貍眼兒漂亮得更顯溫軟,“雖然重陽已過,可好歹花園裏花兒還不少,也是時候該請各家的夫人們來賞花了。”
紀雲熙沒明白,“賞花?可現在……”天越來越冷,風還大,誰會傻乎乎來賞花啊。
“雲熙阿姊只管下帖子就是,就明日午後。就說王府花果旺盛,瓜瓞綿延,有心請夫人們來賞,若她們時間不湊巧,絕不強求。”
紀雲熙:“……您是打算以子嗣吸引人來?”
可,可王府裏懷的都是假的啊。
傅绫羅也不計較紀雲熙再三質疑,禦下與成親其實也一樣,需要磨合,只要同樣的錯不犯第二次便可。
她笑着解釋,“雲熙阿姊大概不知,我阿娘身子弱,在北地長大,大夫都說她體寒到基本不可能有孕,可調理後還是懷了我。
此後十年,也并非我阿娘不能生孩子,而是我阿爹舍不得叫她再入鬼門關。”
還不等紀雲熙有反應,喬安眼神就亮了,迫不及待問:“所以夫人真有生子秘方?”
若真如此,他們老喬家……嗯,還有紀家傳承可都穩了。
傅绫羅笑着搖頭,“只能保證易有孕事,生男生女卻是不能保證。”
算女子葵水時日,為女子調養身子都是楊媪拿手的本事,楊媪當初也是因這本事被請來做保母的。
“我這就去!”紀雲熙撫掌大笑,高高興興起身去安排。
綿延子嗣古往今來都是一個家族裏最重要的事情,甭管生男生女,沒人能拒絕多子多孫。
如傅绫羅所料那般,帖子下的倉促,甚至還特地叮囑了不必勉強前來,只是随便聚聚,得知傅绫羅手裏有生子秘方,各家也還是都坐不住。
上到祈太尉和王府丞,下到剛剛能夠資格入小朝的奉筆文書,還有與定江王來往甚少的權貴家,全都有夫人前來。
大家在墨麟閣後花園的暖閣坐下時,都有些尴尬。
先前各家都通過氣。
绫羅夫人這封君名號來的不正,也沒跟京都請立,還妄想插手政務,大家都不打算給她臉面,說得非常斬釘截鐵。
今日一看,好家夥,來得不要更整齊。
不過,高門大戶的夫人們也沒那麽傻。
祈太尉的夫人沒來,來的是不管家的二兒媳,王府丞家的老夫人也沒來,只派了庶長子的夫人來。
其他人家也差不多,轉了一圈,只有奉筆文書家,當家的老子娘親自來了,也沒啥用。
傅绫羅還沒入暖閣,紀雲熙就蹙着眉禀報了。
已經收拾妥帖,準備去暖閣的傅绫羅笑得乖軟,“無礙,她們不來倒是更好些,一會兒阿姊只管按照我定好的位子讓她們就坐便可。”
真要是當家夫人來,精明如她們,說不定能發現破綻,穩坐釣魚臺。
要的就是各家不重要的夫人們來。
都是家裏不受重視的夫人們,對上傅绫羅,哪怕她封君之位并不名副其實,這些婦人們也不敢怠慢。
傅绫羅一進暖閣,大家就都趕忙恭敬行禮。
傅绫羅笑得愈發柔和,聲音甜軟,面容慈悲溫和,“今日只是私下裏請大家來聚聚,陪我說說話罷了,各位夫人們萬不必多禮。”
紀雲熙身為後宅夫人,沒過來。
換喬安抽在一旁,替傅绫羅撐場子。
他總覺得傅绫羅這會兒軟綿綿的,叫人心裏有種熟悉的憋氣。
他仔細想了想,偷偷吸了口氣,當初他氣得罵傅绫羅泥菩薩的時候,她就是這麽跟那倆女婢說話的吧?
他心裏偷笑,伸長了耳朵一點不肯錯過傅绫羅這場戲,只等着仔細寫了,給王上送過去。
夫人們在傅绫羅成為封君,祭祀那日,大都沒資格過來叩拜,對傅绫羅是真不熟悉。
如今一見,乖乖,這如同仙女下凡的貌美女娘,連笑看過來的眼神都帶着秾麗的缱绻。
一身褚色長袍,俏立在菊花和蟹爪蘭包圍之中,連嬌軟都璀璨着驚心動魄的美。
大家立刻明白過來,這位夫人到底是憑什麽成為封君的了。
再加上傅绫羅又看着是個沒脾氣的模樣,各家夫人們暗自松了口氣,心裏還隐隐有些不屑。
這種以色侍人的女子,也就是在定江王府。
換到哪家都是小婦命,來的多是正頭夫人,平日裏最不喜的就是傅绫羅這種。
所以,等傅绫羅說完話,大家都不算熱切,只保持了恭敬模樣,現場有些尴尬的安靜。
傅绫羅毫不在意,笑道:“今日不止請大家賞花,府裏剛出了一批上好的菊花酒,還有桑兒糕,裏頭用的是邊南郡老宅裏的刺玫做出來的蜜醬,請各位夫人們嘗一嘗。”
好些夫人偷偷撇嘴,這绫羅夫人倒是挺會讨好人。
她們無可無不可地被安排坐下。
等跪坐在安置好的矮幾前,夫人們才反應過來不大對。
祈太尉家二少夫人眉頭皺得死緊,她對面那個,是觊觎她太尉公爹官位的大王太傅家的三兒媳嗎?
她面色不好看,閨中時,倆人還差點為了親事扯頭花,雙雙掉過水呢,她夫君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選擇救了她。
王府丞家的庶長夫人屁股底下跟紮了針一樣,她對面是曾經被她公爹斬殺了嫡次子的衛江侯家的二少夫人。
她在心裏罵,一個寡婦為了生子方來,是打算爬牆?
其他夫人們也很快發現了傅绫羅安排的巧妙,定江王府暖閣再大,來的人太多,也不好安排。
矮幾是四排,除了中間的夫人們是背對背坐,其他夫人都是面對面坐。
回頭,背對着關系不大對付的夫人。
擡頭,面對着不認識或者幹脆看不順眼的人家出來的夫人。
“夫人,您這安排恐怕是不太妥當,換上一換吧!”祈二少夫人性子急,她公爹官職也高,不客氣開口道。
“若夫人對各家不熟,只管派人來問我們,省得傳出去鬧了笑話,丢的是定江王府的顏面。”
傅绫羅詫異地輕輕嗯了一聲,“祈二少夫人是說,我代表了定江王府的顏面?我所為,等同于定江王,是這個意思嗎?”
祈二少夫人被噎了一下,臉色更難看,“無論如何,您都是王府出來……”
“放肆!”喬安冷着臉低喝,“祈二少夫人既說我們夫人代表定江王府的顏面,那你今日一字一句,可代表祈太尉府的意思?”
祈二少夫人愣了下,出于公爹給的底氣,梗着脖子不卑不亢起身跪坐。
“夫人息怒,我只是家中次兒媳,冒犯了夫人威嚴,夫人只管責罰,我比不得夫人,代表不了家中的顏面。”
傅绫羅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沖還要說話的喬安搖了搖頭,“喬阿兄別生氣,祈二少夫人坦率,也是祈太尉府教導有方,祈太尉可是王上的武學師父,怎能多計較。”
衆人都傻了一下,看着閉口不言的喬安,難得跟當初喬安有了同樣的想法。
這位封君夫人……您都被騎臉上了,這都不計較?
旁人不欺負你欺負誰啊!
她們剛這麽想着,傅绫羅就輕輕嘆了口氣,聲音裏的不忍,是個人都聽得出來。
“祈二少夫人快請起吧,雖當日是祈太尉為我執印,王府丞為我唱禮,長舟和阿孃護衛我左右,到底是沒請國法,名不正言不順,當不得你的大禮。”
“若今日的事傳出去,氣壞了祈太尉,沒人能代替祈太尉執掌小朝,若耽誤了南疆的戰事,怕是我雙手捧着定江王印還給長舟,都難辭其咎……”
祈二少夫人對面的林太傅三兒媳雲氏,眼神猛地閃了起來。
绫羅夫人掌着王印?!那她就可以罷立官員!
氣壞了祈太尉,哈哈哈……還有她公爹可以代替祈太尉啊,公爹想這一天都想了多少年了!
至于傅绫羅到底是不是恃寵生嬌,紅顏禍水,跟她們有什麽關系,這樣才好。
雲氏立刻起身,正氣凜然罵祈二少夫人,“夫人性子好,卻不能任由那些瞎了眼的,仗着家裏的勢欺負夫人!”
“您執掌王印,如同王上親臨,祈二少夫人剛才以下犯上,即便不能代表祈太尉,卻也是祈家婦不尊上位!”
她站出來跪下,恭敬叩首:“您性子再好,也得委屈您計較一番啊,否則長此以往,若人人都敢藐視王上,藐視封君,定江郡禮法何在!規矩何在!”
“定江王若知道了,氣壞了身子,才是真的耽誤戰事!”
衛江侯乃定江王下,唯一一個以定江郡為封號的關內侯,嫡次子娶妻臨南郡世家女柳氏,比起旁人多幾分精明。
她立馬抓住了傅绫羅軟趴趴的話裏給出來的機會,也跟着起身,跪坐叩首。
“夫人,當初您受得文武百官和所有公侯世家的三跪三叩,手掌封君印和王印,王上不在,定江郡和邊南郡都要以您為首。”
“連王上都敬您為上位,不敬您,比不敬王上還要惡劣,求夫人懲罰祈二少夫人,以正王法!”
祈二少夫人目瞪口呆,也意識到不好了。
只是她不掌家,對外頭事情沒那麽敏感,心裏焦急卻已是反應不過來。
傅绫羅無奈搖搖頭,止住還要出來跪拜的聰明人,苦笑道:“我說過了,今日只是請夫人們來閑聊,婦人之間的口舌,要是當了真,只怕叫人笑話。”
她安撫替她說話的二人,“兩位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回頭我定派人去府上送上好的菊花酒和桑兒糕。”
她笑着掃視衆人,漫不經心道:“今日各位夫人的來意我也清楚,你們別小瞧了菊花酒和桑兒糕,這是北地獨家方子。
輔佐我家保母的獨特手法可宜子嗣,當初我阿娘被診斷無法有孕還能生下我,我們府裏的夫人們短短時日就能懷上身子,都有賴我保母。”
衆夫人眼神一亮,好些人慢慢品過味兒來。
绫羅夫人字字慈悲,聲聲好欺負,可她卻讓衆人明白一個事兒。
一則,她有廢立官員的權利,就看大家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
二則,只有跟她交好的人家,才有機會得到生子秘方,看不上她的……又不是賤得慌,誰理你啊。
接下來,所有夫人們甭管是心甘情願,還是憋着火,都只能笑着捧着傅绫羅,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賞完了花,各懷心思出了定江王府。
喬安有些擔憂:“夫人,祈太尉在定江郡威嚴僅次于王上,他又是王上的武師,今日的事情傳出去,他和王府丞若是聯手找您要說法,怕是不好應對。”
他覺得傅绫羅想的太簡單。
哪怕祈太尉沒了官職,有些盤根錯節的關系,可不獨靠官職來維系。
姻親,師徒,同僚,多的是辦法叫傅绫羅吃虧。
傅绫羅笑:“可今日,祈二少夫人指責我這個封君,話都甩我臉上了,我也好聲好氣沒計較,還幫她說話,他們管我要什麽說法呀?”
她給足了祈太尉顏面,他們想要說法,就得先來說說不敬封君是個什麽罪名。
今日過後,各家夫人們回去一說,甭管是後宅夫人還是前頭的郎君,都得心思浮動。
不管是功名利祿,還是子嗣,這對一家子而言,全都是七寸。
傅绫羅就明擺着告訴你,她來的是陽謀,我捏着你們七寸了,還知道你們之間誰跟誰不對付。
你跟我玩兒,能青雲直上,瓜瓞綿延。
你不跟我玩兒,那就等着被捏死。
就算祈太尉他們再厲害,銅甲衛和定江郡府兵都只認王印,他們也逼不了王府。
即便能跟定江王告傅绫羅的狀,也得等定江王回來啊。
分而劃之,官員們有了貪念,就沒辦法衆志成城,總會有人站在傅绫羅這邊,等定江王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喬安被噎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這話……确實沒毛病。
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啥時候性子軟,好欺負,也特娘這麽厲害了?
紀雲熙聽阿雲禀報了暖閣裏的事,噗嗤笑出聲來,看着傅绫羅撫掌驚嘆,“夫人以退為進的高明,來的都是各家不受寵的夫人,今日過後,那些掌家的主母可就要難受了,只怕咽下啞巴虧還要送禮來,再不敢小瞧您。”
喬安不知道後宅裏的彎彎繞繞,可紀雲熙懂。
誰來赴宴,菊花酒和桑兒糕給誰,那秘方還掌握在楊媪手裏。
只要不是傻子,哪個女子會眼巴巴的,将好處送給壓他們一頭的夫人們?
想從楊媪這邊想辦法?
唔……祈太尉和王府丞那話怎麽說的來着,癡人說夢吧!
等紀忱江收到喬安送來的家書時,祈太尉和王府丞已經特地請傅绫羅去了勤政軒,親自帶領文武官員跟她請了罪。
而且,也說不上是賭氣還是為難,原本該紀忱江處理的政務,也不八百裏加急了,直接被他們親自敬奉到绫羅夫人手裏。
反正王印都在傅绫羅手裏,還脫了褲子放什麽屁啊。
彼時,他們已經入了南疆,跟南疆小打了兩場,打得敵人節節敗退
南疆派了使者過來,正在談。
其實這些年南地和南疆一直沒少了小打小鬧的戰事,有輸有贏。
并非紀家軍不當事,而是紀忱江不想讓南疆徹底落敗。
南疆太早落敗,京都早就廢了他這個封王。
南疆若太厲害,京都也會以定江王無能的借口降罪。
其中需要把握一個能打壓南疆,又不危機百姓,讓将士死傷過甚的度。
現在,已經到了紀忱江打算報仇的時候,也已對京都動手,就不能再小打小鬧。
和談是為了麻痹南疆,後面才是重頭戲。
這幾日休戰,衛明不算太忙,喬安送來的家書他也看了。
衛明笑得直拍大腿,“我就知道阿棠不會吃虧,這小女娘,五歲就能引導傅家老太爺和老夫人罵她和她阿娘,特地被師父聽到,直接把家都分了。”
對傅绫羅來說,只要不動手,言語上的虧,那不叫虧,被罵幾句她從來不跟人計較。
要動手,那就是骨頭都要給你咬碎下來一塊,叫你再也忘不了疼。
紀忱江靠在虎皮椅上,面無表情處理着軍務,聞言斜睨他,“你叫阿棠什麽?”
衛明:“……王上,夫人喊我明阿兄呢。”您要非計較,我可是大舅子。
紀忱江不置可否嗯了聲,倒是也不發火,只将竹簡和絹帛奏章都扔到衛明面前。
“那就勞煩大舅子你辛苦幾日,我手癢了,出去打獵,過幾日歸。”
說完,紀忱江卸了銅甲,往衛喆身上一扔,“小舅子也別閑着,傅華嬴那邊別叫他死了,盯緊了林子安,等我們動了真格,他定會動手。”
衛明和衛喆:“……”
打獵?
你猜我們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