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越來越熱, 寧音擔憂傅绫羅那纖弱身子會受寒氣,寧願整夜叫人給她打扇,也不許她夜裏用冰。
傅绫羅在這種小事上拗不過寧音, 也不忍折騰武婢值夜,總睡不踏實, 每日都醒得特別早。
但她也不去寝院裏伺候, 只恹恹歪在自己屋裏, 處理墨麟閣和勤政軒的事兒,拿捏着時辰, 在王上早膳後一刻到達書房。
自從成為長禦後, 她仔細掂量準了王上的作息,也就不往寝院去戳喬安的眼了。
不管是洗漱還是早膳, 她都安排了女婢在外頭準備着, 由喬安拿進去,令喬安感覺伺候王上輕松不少。
一個多月下來, 喬安也知道傅绫羅多會子會到書房了。
算着時候差不多,見王上還歪在軟榻上看棋譜,喬安先出門迎人。
見到傅绫羅緩步過來時, 喬安還有點不自在。
他跟傅绫羅‘争寵’近倆月, 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心裏不服氣太多。
他說話也大喇喇的不講究,這會兒為了主子要跟人示好, 一時半刻擺脫不了別扭。
傅绫羅行至書房前,不多費力,就看清了喬安那張扭曲的臉。
真難為喬嬸子生出那麽清秀的臉龐, 竟能扭曲成鬼模樣,也是本事。
傅绫羅噗嗤笑出聲, 她輕易不笑話誰,除非忍不住。
開口都還帶着笑吟吟的軟,“喬阿兄,你若不想笑就別笑了,否則總叫我心裏愧疚,像是欺負了你似的。”
喬安:“……”你沒欺負過嗎?
他抹了把臉,心疼主子占了上風,認真拱手作了個揖,“傅長禦,過去是我叫王上給慣壞了,不知好賴,總跟你別風頭。
現在我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處,跟你道個歉,望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往後我再不會犯渾。”
傅绫羅詫異極了,實在沒想到能有這一出,喬安這憨人還能跟她道歉?
但她立馬反應過來,同在王上身邊伺候,能有個笑臉相迎的和善人,總好過彼此不對付。
她面上笑容更燦爛,聲音都仿佛摻了蜜,軟到人心頭上,“喬阿兄千萬別這麽說,我也有不是,叫阿孃和幾位兄長慣壞了脾氣,得虧喬阿兄不與我計較,往後咱們好好伺候王上,我不會再惹喬阿兄生氣。”
喬安心裏松了口氣,剛要說什麽,突然聽得軟塌那邊的窗戶‘嘭’的一聲,不輕不重關上。
他立馬反應過來,“我今日要出府辦事,王上還等着呢,你快進去吧,今日就辛苦你在王上身邊伺候。”
傅绫羅不意外,喬安身為王上最信賴的人之一,時常出府。
她令寧音在外頭守着,自己進了書房。
剛踏進門,傅绫羅就敏銳察覺到不對勁,一擡頭,紀忱江那雙淩厲非常的眸子正氣勢全開盯着她。
傅绫羅心下一驚,面上還殘留的幾分笑意趕緊收起,乖巧垂眸靜立。
“绫羅見過王上。”
說話功夫,心裏就七上八下的,難不成今日她進門邁錯了腳?
紀忱江看着又被吓到雪白的小臉,想起從窗縫兒看到的那張笑靥如花的芙蓉面,心裏莫名有些煩躁。
這小女娘在他面前,從未跟剛才那樣笑過,生生将他一個溫和主君襯成了閻王。
他淡淡嗯了聲,壓着脾氣淺聲道:“陪我下盤棋。”
傅绫羅頓了下,過哪兒來?
軟榻上嗎?
他不會刺痛惡心嗎?
紀忱江面色更沉,半垂了眸子,聲音不耐:“說過的話,我不想說第二次。”
他最不喜知道內情的人,将他當做弱者對待,他不需要任何弱點。
他早習慣了身上的刺痛,反胃和暈眩,為了不因病症被別有用心的人算計,他對自己比任何人都狠。
傅绫羅也不知這閻王怎麽了,昨天不是發過脾氣了嗎?
她壓着忐忑,小聲道:“王上見諒,昨日有許多事沒來得及跟您細禀,還得您來拿主意呢。”
紀忱江面色不變,只道:“過來坐着說。”
傅绫羅不敢再想他會不會刺痛的事情,心裏嘀咕着,最好疼死他,動作卻輕緩小心地靠近,跪坐在紀忱江對面。
“祈太尉還有王府丞等人想邀請王上赴宴,說是王上從去歲起就沒再放松過,想與王上敘敘舊事。”
“郡守府還有紀家分支,家裏有紅白事也舀了帖子,最近的應是明日紀家族正嫡長孫的百日宴……”
傅绫羅板着腰身,盡量不看矮幾對面極有壓迫性的身影,不疾不徐跟紀忱江禀報這陣子接到的消息。
以前這些都是送到衛明那裏去,但衛明事情太多,兼顧不得,其實也是祝阿孃處理的多。
現在王府有了長禦,祝阿孃發話,各處就都送到了傅绫羅這裏來。
傅绫羅以往為了避嫌,從不接觸這些事兒,昨日去後院時,她問祝阿孃,祝阿孃偏不肯說,叫她直接問王上。
紀忱江手裏摩挲着棋子,身上刺痛漸深,語氣仍波瀾不驚,“宴請都推了,推的時候,送幾壇子好酒過去。”
“各家紅白事,走動多的長輩,你帶着禮單親自去一趟,若走動不多的,只叫人送禮過去就是,三公九卿家裏你也親自去。”
封地與皇庭官制一般無二,只官職低一階。
傅绫羅下意識道:“我去不合适吧?”
雖然身為長禦,她理當處理王上身邊的事,可說白了,那僅限于王府內。
她相當于內宅管家,外頭若需出面走動,還是衛明這個長史更為妥當。
要是她前去,還代表王上,總感覺有些僭越了,多計較點的話,這當屬王妃該有的體面。
紀忱江漫不經心乜她一眼,“叫你去就去,你就是老死在王府裏,旁人該嚼的舌根子也不少下飯。”
與其叫別人說三道四,不如擺明車馬告訴旁人,這位長禦備受重用。
他看重的人,誰敢欺負。
傅绫羅被怼得胸口發悶,偷偷吸了吸臉頰,壓着想怼回去的沖動。
有和合香影響,她怼了尚且說得過去,這會兒清醒着,傅绫羅自恃冷靜溫婉,堅決不肯給自己懊惱的機會。
誰料,紀忱江見她似是咬牙,語氣倒帶了笑,“怎麽,傅長禦有不同的意見?”
傅绫羅搖頭,聲音依舊輕柔,“绫羅不敢。”
紀忱江哼笑,“你在我面前,說得最多的就是不敢,也沒見你少敢了,撐個竹撓就敢蹬鼻子上臉。”
傅绫羅瞪大眸子,咬了咬後槽牙,“王上這樣說,绫羅着實惶恐,若王上真覺得绫羅犯了錯,我去領罰。”
怎麽罰?
紀忱江自己說過,犯了錯就滾出府去。
這小東西是拿話砸他呢,紀忱江勾起唇角,黑子‘啪’一聲放在棋盤上,立刻就叫傅绫羅清醒過來,又垂眸懊惱去了。
紀忱江見不得她這乖順模樣,扳指點點棋盤,“你伺候也不少時候了,我什麽性子,以你的聰慧也能感覺出來,想來應該沒多怕我,怎就時刻擺出這受氣模樣,意欲為何?”
傅绫羅怔怔擡起頭,沒太明白他什麽意思。
紀忱江沒管她面上的疑惑,不動聲色看着她愈發雪白的臉頰,聲音不自覺輕緩許多。
“還怕我嗎?”
傅绫羅下意識點點頭,見紀忱江面容淡漠,烏黑深邃的星眸如鎖定獵物的箭矢,心裏又止不住打顫。
她偷偷嫌棄自己的膽怯,急轉着思緒,不敢說謊,“我知道王上寬宥,可王上氣勢非凡,又庇護着一方百姓,我從小就聽着王上的偉岸故事長大,實在控制不住敬畏之心,是我的問題,并非王上駭人。”
這回答紀忱江不太滿意,聽說女子愛說反話,這小女娘話裏估計也不少有,他哪兒駭人了?
他輕笑出聲,“你見不着我時,行事膽大到能撐破天,見到我時,又跟割了喉的雞崽子似的,怕就是怕,不怕就不怕,沒得叫人以為我長了張叫人矛盾的臉吧?”
傅绫羅:“……”割了喉的雞崽子刺到她了,她磨磨銀牙,努力忍下。
“你聽旁人說我的故事,大致是我殺了多少人,又發了多少脾氣?”紀忱江笑吟吟看着她漸漸恢複血色的小臉,好整以暇繼續下棋。
“偏不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只信旁人不信我,乖順聽話這詞兒,你用着就不虧心?”
傅绫羅:“……”她深吸了口氣,心底念着要冷靜。
“還有……”
忍無可忍,也不用再忍了,傅绫羅心想,主君激她以下犯上,不滿足主君的話,豈不是叛逆!
誰還不是被嬌慣大的呢,她氣得纖細身子微微發抖。
脾氣壯膽,打斷了紀忱江雞蛋裏找骨頭的無稽之談,“王上說自己脾氣再溫和不過,與下屬和臣子在一起确是溫潤如玉,頂天立地的可靠性子,不假。”
“可您怎的不問我,放在墨麟閣門口的石雕盆是要種草還是種花,一腳就給踹碎了呢?”
“您叫我看到的,都是喜怒不定又能輕易打殺了誰的模樣,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娘,平時記得聽您的話,偶爾控制不住害怕,不是很正常嗎?”
紀忱江被噎了一下,眼神疑惑,“那石雕盆是你放的?”
他想着該到了發脾氣的時候,也不好總在書房和演武場摔打,門口那麽大碗口的盆還空着,想是沒用,才給踹碎了。
他眸中升起細碎笑意,看着小臉兒紅撲撲的傅绫羅,感覺順眼多了。
雖刺痛未消,他還是很好心情地解釋,“那就再換兩個,往後我不動那裏。你想種花也無妨,你都坐我身邊來了,我還能計較幾盆花的事兒,那不是沖你。”
傅绫羅不吭聲,若非又是驚吓又是氣惱,令她身上發軟,她真想起身就走。
紀忱江仔細盯着她輕顫的睫毛,心裏很有些新奇。
以往他從沒将目光放在女子身上過,也就不曾注意,原來女娘竟長得這般細膩的皮子。
他露出一抹不算正經的笑,若傅绫羅擡頭,估計更氣得慌,“拿話砸我的時候,就不怕我了,對吧?”
那多砸兩回也行,他還挺适應自己這賤骨頭。
傅绫羅深吸了口氣,壓着性子搖頭,“绫羅不……其實沒有真的怕王上。”
即便以前不曾跟他多接觸,端看喬安那天真性子就知道,不管王上是個什樣的人,并不會随意磋磨身邊的人。
紀忱江心裏更加愉悅,甚至能抵消身上的一部分刺痛,聲音裏的笑意掩不住,“為何?”
傅绫羅嗫嚅片刻,始終記得坦誠,雖有點不甘心,還是小聲道:“我的命是王上救的,我怎會真的怕您。”
紀忱江笑意楞在唇角,去捏黑子的手都停在了半空,突然間靈光頓開。
傅绫羅為何是例外?
曾經渾身血淋淋躺在刺玫叢中,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稚童,在那些肮髒伴随着嬉笑遠去後,只能孤零零等死。
即便等來了祝阿孃的相救,他依然清楚,那稚童當時有多怕,多麽無助,若非運道好,他會死。
就在傅绫羅差不多的年紀,同樣是親人的迫害,萬家燈火,行人如織,對這小女娘而言,都只如同那些刺玫,全是催命符,她也要靠天意來拯救。
可是,他救了她。
不是什麽求生欲,不是什麽無用的倔強,只是在這種時候,她那種需要被救的特質更明顯些而已。
自始至終,都是他以為自己恍惚中,救了那個同樣無助的稚童。
怪不得同樣堅強倔強的女衛靠近,依然不能令他好受,在苦難中拼命求生的女童重演救贖,也不能令他少吐一次,眼前這小東西卻成了例外。
紀忱江深深看着傅绫羅,收回手捏了捏額角,心情說不出好還是壞。
好的是,他自己想明白後,如潮水般退去的刺痛,這是與女子靠近時,從未有過的輕松。
壞的是,大概不會再出現其他例外,有所準備的拯救,不是發自內心的渴望。
傅绫羅見紀忱江沉默,偷偷擡起頭,立刻撞進灼熱又鋒利的目光裏,帶着篤定驚人的熠彩,吓得她窒住了呼吸。
小獸的直覺令她想也不想趕緊起身,想退到他夠不着的地方去。
天一熱她食欲不振,朝食都沒用幾口。
也沒怎麽睡好,又害怕,一只腳剛碰到地面,她就感覺暈了一下,另一只腿再不聽使喚,直直往下栽。
傅绫羅連驚呼都壓着嗓音,咬着牙閉眼等待腦袋紮地的疼痛,摔得清醒點也比被吓死強。
紀忱江反應特別快,在她起身時目光就追了過去,見她趔趄,長久的病症讓他沒有要抓住人的意識,只迅速伸出胳膊替她擋一擋。
“啊!”撞到的瞬間,傅绫羅忍不住慘叫,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這人胳膊是鐵做的嗎?
傅绫羅更痛楚的表情,驚得紀忱江只能伸出手箍住她腰肢,那把子纖細令他有種能輕易折斷的錯覺。
他歪了歪身子,盡量放輕動作,毫不費力将人提至身邊坐穩,“碰哪兒了?”
傅绫羅哆嗦着擡起手,捂也不是,不捂又疼得厲害,又羞又疼,眼淚撲簌着停不下來。
她身前兩團柔軟裏的硬塊還沒全消失,她自己沐浴都不敢動作重了。
如今生像被人拿棍子掄了兩下,面對主君,她能說撞哪兒?
紀忱江後知後覺想起剛才觸及的柔軟,若有所思低頭看她,箍住腰肢的手不自覺緊了下,感覺到傅绫羅身體僵硬才慢慢松開。
身邊都是兒郎,還總在軍中的後果是,令紀忱江也沒多少細膩心思。
他眼神從某個小荷還未開全的地兒掠過,含笑問,“撞胸上了?毛毛躁躁的。”
傅绫羅漲紅了臉,靠着羞惱撐起身體,朦胧淚眼狠狠瞪過去,“王上!您不扶我什麽事兒都沒有!”
原諒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忍着哭腔控訴,“我在王上身邊伺候,忠心耿耿報恩,卻沒得叫王上這般羞辱!若王上不需要長禦,将我攆出府去就是了!”
紀忱江見她梨花帶雨,纖細窈窕的身子幾乎要抖出殘影,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
他哪兒有什麽心思羞辱她,剛才就是喬安要摔,他也會如此,最多是換成腳。
可對着個氣哭的小女娘,他又大些年歲,實在是不好再呲噠人,無奈起身,“算我不對,你先坐。”
傅绫羅咬着唇,不肯坐。
要是放在後院,她早氣跑了。
但她不是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的性子,身為長禦,就這麽跑出去,旁人定以為她是被王上厭棄。
被人氣得要死,還哭着跑出去丢臉,這種虧掉褲子的事情,打死傅绫羅也不做。
她吸着氣,忍着胸前劇烈的疼痛,離紀忱江遠遠的,背過身不看他。
紀忱江聰明,很快也明白過來這小狐貍為何不跑。
他抿了抿唇,怕自己笑出來,更叫她氣昏了頭腦。
若她真丢了臉面,祝阿孃說不準要上門罵。
他幹脆利落起身出了書房,看見寧音,随手指了指,“去後廚拿幾碟子甜點,進去伺候。”
當值的親衛眼神飄過來,啥情況?
王上出來,讓人進去伺候傅長禦,這……咋想都有點那啥啊!
寧音顯然也想到了,立時白了臉。
她小心翼翼行過禮,忐忑着心腸吩咐人去拿甜點,心裏尖叫成一片。
娘咧,娘子不是叫王上欺負了吧?!
直到進了書房,看到仍然面壁流淚的傅绫羅,寧音才松了口氣,趕忙過去伺候。
可一靠近,寧音就感覺自己這口氣松早了。
“娘子!”寧音見傅绫羅虛虛捂着胸口無聲痛哭,急得眼眶通紅,“王上真欺負你了?我這就回去找祝阿孃!”
會告狀的不止喬安一個,就算是王上,也不能随意欺負人,後院裏那麽多夫人還不夠嗎?
傅绫羅拉着寧音,不願叫祝阿孃知道這事兒,只吸着氣哽咽,“跟王上無關……”
寧音替娘子委屈得心焦,“您不必害怕,大不了咱就離府,就算是再艱難,日子照樣過!”
還沒報夫人們害她的仇,傅绫羅才不會灰溜溜離開,只能安撫寧音,“真的跟王上無關,我……我胸口撞矮幾上了。”
最後幾個字,被傅绫羅說得蚊子哼哼一樣。
想起剛才到底撞了哪兒,傅绫羅臉紅得幾乎能煎雞蛋。
寧音聽清後,張了張嘴,實在不知說什麽是好。
尤其看傅绫羅這羞惱模樣……像極了被自己蠢哭的模樣。
寧音趕緊咬住舌尖,柔軟她也有,知道撞了多疼。
她心疼她們娘子,可是……哈哈哈,她忍不住了,低着頭肩膀抖動。
想起出門的王上,若王上撞見才出門的話,還挺體貼的呢,就是娘子傷身又傷臉。
傅绫羅确實傷得坐不住,吃了幾口甜點緩和情緒,略收拾了下臉上痕跡,立刻就要走。
“你在這裏伺候,叫阿彩跟我回去就行。”傅绫羅沙啞着嗓音道。
武婢裏數阿彩最細心。
傅绫羅思及偶爾還要值夜,她可以休息,寧音還要伺候她,一個人顧不過來,就将阿彩提到了身邊。
寧音有點傻眼,她伺候王上?!
這下子想哭的變成了寧音:“娘子,我,我不敢啊……”
“有什麽不敢的,王上又不會吃人。”怕紀忱江很快回來,傅绫羅匆匆叮囑過,回了偏房。
撞矮幾和紀忱江的胳膊,沒甚區別,都足以令傅绫羅想吊了自己。
她決定,在下次侍寝前,她都不要去書房了!
但這只是對她而言,對去了演武場的紀忱江來說,撞矮幾和撞他區別還挺大的。
尤其是跟親衛切磋時,胳膊觸在堅硬胸膛,将對方撞出去時,他腦海中全是截然不同的柔軟場景。
到了夜裏,這柔軟似乎就更加擾人。
甚至某只小狐貍還主動剝去衣裳,軟甜着嗓音,一聲聲泣訴他的不解風情,非要他吹吹親親抱抱才能好。
紀忱江被擾得沒法子,只得收着力氣,小心将棉花團似的嬌嬌兒攏在懷裏,順着她的心意來。
只是,這嬌軟的小東西太難伺候,直哼哼個不停。
剛盛開的荷花捧在掌心,細膩柔軟,令他漸漸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氣,直箍得那把子腰肢的主人哭得更厲害。
他管不住自己,直将棉花團團揉.搓得濕透,沁入他灼熱又迫不及待的心腸裏,逼着他低下頭,擒住發出哭聲的櫻唇……
“王上,今日小朝,到時辰起身了。”喬安的聲音突然出現。
紀忱江猛地睜開眼,沒有剛醒來的困倦,目光如鷹隼一樣銳利,下移,某處的潮濕,如夢裏那濕透的棉花一般淩亂。
“艹……”紀忱江捏了捏眉心,感覺有什麽失控了。
喬安在幔帳外頭,等着王上起身,突然聽到低罵,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他也沒做錯事兒啊,難不成王上沒睡好,生了起床氣?
這點猜測,在紀忱江掀開幔帳,黑着臉大跨步去淨房時,被喬安肯定。
“王上,我先去給您取早膳啊!”喬安立馬就要溜。
王上心情不好還呆在這兒,很容易挨踹啊。
“你先進來。”紀忱江冷聲吩咐。
喬安苦着臉,一步一挪進了淨房。
紀忱江脫了衣裳,裸.身立在浴桶前。
他身形并不算壯碩,在武人中稱得上是瘦削漂亮,可每一塊肌肉都勻稱的叫嚣着攻擊性,明顯不靠衣衫就能令人敬畏。
紀忱江直接拿冷水沖洗身子,聲音冷凝:“今日你不必陪我去小朝,床上你來收拾,不許讓其他人知道。”
喬安愣了下,趕緊應下來就要出去。
紀忱江又開口止住喬安的動作,“過了七月,你就二十了吧?”
“對,對啊。”喬安小心着應聲。
紀忱江不動聲色掃了他一眼,“聽說喬嬸看中了紀家分支的女娘,我不成親屬特殊情況,你不用陪着我,聽喬嬸的話,早點娶個媳婦吧。”
喬安被王上這突如其來的關心驚得一愣一愣的,但他心裏非常感動,王上這是心疼他……
“都快娶媳婦的人了,不要在其他女子面前笑得跟個傻子一樣,小心傷了你媳婦的心。”
喬安:???
媳婦還沒影兒呢,再說他啥時候笑得跟傻子一樣了!
紀忱江也不解釋,聲音依舊冷淡,“記住我的話,還有,在傅绫羅面前老實點,出去吧。”
雖還沒想明白,也不耽誤他先把自己救回來的小狐貍圈好。
喬安滿頭霧水,伺候主子穿好朝服出了門,忍不住開始尋思,王上到底怎麽了這是?
反正無論如何,提起傅绫羅,就定是王上心窩子又偏到胳肢窩,生出了無妄之災。
喬安心裏酸溜溜地掀開幔帳,看見床上久違的一塌糊塗,瞬間,靈光像是一把大錘子,直接劈開了他的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