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禍
外面的哄搶聲更大了,謝喬玉看似鎮定,實則額頭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水,膝蓋發軟。
他一個從小就生活在後宅的哥兒從未見過這般混亂的場景。
或許以前也有,但家中有謝遠還有謝夫人,輪到他來當家,他又遇見這種事,家裏的男人還出去忙差事了,謝喬玉一個頭八個大。
他只能暗中祈禱,千萬不要進來。
萬府的奴仆也是整裝待發,拿着棍棒護衛在謝喬玉周圍。
門外的将領說話了:“不用,萬明霁曾經幫過我,他跟那些人不一樣,再說他剛從邊境回來,跟這些事沒關系。”
“去其他的家。”
“是,大人。”
門外傳來馬蹄的走動的聲音,随即從隔壁傳來慘叫聲,花瓶,和桌子被掀翻的聲音也從隔壁傳來。
萬府的人吐出一口濁氣,他們後背冷汗淋淋,還是抓緊了手中的武器不敢放下,萬一外面的人又反悔了,那他們可不是毫無防備的就被人殺死了。
謝喬玉同樣也沒放松,他被姚禾扶着坐在一處的石凳上,他的精神還是緊繃着,生怕有人破門而入。
心裏也不免埋怨起萬明霁,這麽亂的時候把家裏的人扔到這兒,他也真是夠放心的。心中埋怨一番,謝喬玉還是知道大體,很快就調整好心态。
“你們四處散開,你去後門悄悄的看一看外頭是什麽場景,千萬不要漏了人影,別被人發現了。”
一個機靈的家仆點點頭,自己一頭鑽進了黑夜中去後門打探消息。
謝喬玉坐在石凳上,自己拿了杯子去倒茶喝,這茶水已經有些冷了,謝喬玉也不想叫人去換茶水,喝下這口冷茶,謝喬玉焦灼的心也冷靜了一些。這座府邸還是好的,這裏的人也還是好的,這還不是最糟的場景。
謝知府上,謝知和于意,以及府上的衆人都藏在地窖裏,幸虧謝府的家仆都是忠心的人,府上人員也簡單,家中的仆人也少才能很迅速的藏在地窖裏。
聽見外面的砸東西,還有說話的聲音漸漸有些模糊了,腳步聲也少了,謝知心中也松了一口氣。
外面傳來了不尋常的動靜,再加上這些天京城風雨欲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帶着人躲進地窖。
所幸叛軍的時間趕得急,在謝府的庫房裏拿了一些金銀珠寶,打砸了一些東西,被謝府的貧窮震驚到了,他們迅速的撤離打算去下一個府邸。
“謝知,他們走了嗎?”于意有些後怕,他其實是一個很膽大的哥兒,但現在他肚子裏還有一個,他也不得不上心。
再說了他是膽子大,他又不是傻。
他一個人去跟外面的叛軍打嗎?這不是十年腦血栓嗎?
“該是走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要在這裏待一段日子,我在這裏放了毛毯,最近天氣冷,你先披着。”
謝知從地窖裏拿出毛毯給于意披上,他低聲說:“你要是累了,就靠在我身上,明天就沒事了。”
于意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确實有些困倦了,但也不至于站着就睡着了,他把頭靠在謝知的胸膛上,輕輕閉上眼睛養神。
其實只要謝知在他身邊,他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謝府和萬府實屬萬幸,這股叛軍不敢惹家中有強壯家丁的人,就會抓住文官一頓薅羊毛,文官遭了大罪。
這時街上響起馬蹄聲,街上的小石頭都在震動,微微的跳了起來。
“不會又是叛軍吧?”一個老人躲在自己的窗戶下渾濁的眼睛盯着外面看。
“不對,這好像是東大營那邊的人!”
東大營由馬成帶領的軍隊進京了。
“這位兄弟可否使一個方便?”叛軍中有機靈的人把一箱箱從各家搜刮出來的金銀珠寶擺在馬成的面前。
“兄弟們吃飯也不容易,你們的差事也難辦,這樣我們假裝打一場,然後你們放我們出去,這些金銀珠寶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
馬成帶頭低喝一聲,騎馬上前一槍挑下了對面将領的頭,怒罵道:“當老子是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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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門打探消息的家仆回來了,他氣喘籲籲的說:“少爺,外面東大營的人進來了,已經把城門堵死了,現在正在和叛軍打,東大營有一隊的人馬已經朝着萬府來了。”
東大營是萬明霁在管,謝喬玉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來了。等到聽見整齊的腳步聲停在萬府的大門口,他給家仆打了賞。
“明日你們都去管事那裏領兩個月的賞錢,今晚先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家仆們立馬一改其中的忐忑,東大營的士兵來了,他們的命有了保障,東家還讓他們領兩個月的工錢。平素裏萬家的待遇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就是頂頂好的。
夏日和冬日還要給家中的丫鬟和小厮發衣服和鞋子穿,他們幹活也松快,沒什麽惡心的管事,只要自己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幹活,也會攢下錢來。東家脾氣好,寬宏大量,眼見萬大人又是一個有前途的官,他們心中更是高興自豪。
謝喬玉卸下心力,又想去摸桌子上的茶盞,想要給自己倒杯冷茶喝一喝。
“少爺,我去燒壺熱水,晚上也不适宜喝太多的茶,夜裏容易睡不着。”姚禾握住茶盞。
“我先回屋,那你燒了熱水來,我喝一口熱水。”謝喬玉揉了揉眉心。
“好。”
謝喬玉這一晚上的神經一直緊繃着,現在才松懈下來。他回到屋子裏,坐在凳子上才發現自己後背的汗水已經讓自己的裏衣濕透了,突然風一陣吹來,他打了一個寒顫。
“少爺,喝口熱水。”姚禾把熱水帶來了,他立馬給謝喬玉倒了一杯,“底下有人燒了熱水,少爺泡一泡澡再睡吧。”
“姚禾,我還是有些擔心萬明霁。”謝喬玉喝了一口熱水,胃裏有些暖和了。
“少爺,東大營的士兵已經來了,姑爺估計也沒事。”姚禾寬慰他:“在皇宮中還有不少人在,姑爺又是從戰場上厮殺過來的人,心裏門清兒。”
他是心裏門清兒,謝喬玉心中嘀咕,他是怕萬明霁熱血上頭了,不知道要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榮華富貴也不是這般好拿的,謝喬玉沐浴完就躺到床上去,躺在床上隐隐還能聽見盔甲撞擊的聲音。他捂住被子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他也不閉眼,時不時看向門外,等困意來了便再也撐不住睡過去了。
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他用手擋住太陽,下意識摸了一下床的旁邊,還是冷冰冰的,萬明霁這是一夜未歸。
他洗漱完後用了早膳,萬府的上下還是照舊。街上已經沒有打殺的聲音,他還是起了好奇心想要去街上看看,但他也不敢走遠了,他可惜命了。
“可憐見的,這店鋪都被砸成這樣了,還怎麽做生意。”
“鋪子還是其次的,首先我們人沒事就好。”
百姓們哭喪着臉,還有的百姓則是慶幸自己還活着,他們看見左右的鄰居有的死了,有的還活着。
“少爺,這叛軍據說是全抓住了,但萬一出了纰漏還是要命的事,咱們這幾日還是少出門,要是少爺想出去轉一轉就讓姑爺跟着。”
謝喬玉本來很贊同姚禾的話,結果從姚禾的後半句中聽見了萬明霁的名字就有些不爽了。
“他還陪我,昨夜到今早都沒見到個人影。”
謝喬玉使了小性子,心裏罵罵咧咧的。
“喬玉,外面有事嗎?”馮蘇從院子裏走過來,一看大門外的場景,心裏還是一陣後怕。
“沒事,朝廷派了軍隊來巡邏,昨晚的事不會再發生了。”謝喬玉連忙變成愛笑的人,安撫自己的阿爹。
萬明霁要是敢回來,他先左勾拳,再上勾拳,下勾拳。謝喬玉這麽一想,心裏舒服多了。
此時在皇宮中,萬明霁确實手上受了一點傷,留安侯派人去刺殺太子,萬明霁幫太子擋了,現下正在皇宮裏養傷。
謝九陵是太子的弟夫,他走進來看見萬明霁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心中很是同情:“萬兄,你要好好養傷,要不要人回去給府上帶個信兒?”
“帶什麽信兒,婆婆媽媽的,惹人笑話,我家那位一向聽我的,心裏也崇拜我,心中對我很放心。”萬明霁說完話鋒一轉:“讓人帶信兒就說我在皇宮裏領賞,還有些事沒處理暫時不回去了,讓他別操心。”
謝九陵的眼神從同情瞬間到了佩服。要知道他娶的是寧安帝卿,家庭地位可以想見,現在一聽萬明霁這麽硬氣的話,心中就十分羨慕起來。
“萬兄,這話我一定幫你帶到。”
“不過萬兄,你這受傷的事為何不告訴喬玉?”
“男人在外面受點傷哪值得回去說道,這事就自己埋在心裏。”萬明霁輕輕嗤笑:“我可不是博取同情心的郎君。”
他會在夜裏脫衣服的時候,不經意的把自己的傷口露出來,有時候別人不經意看見的,遠比從嘴裏說出來的更可信。
“受教了。”謝九陵心中慚愧,覺得自己的品行不如萬明霁。
小明:呱呱呱呱呱。
驸馬爺:好有道理的亞子!
小明:呱呱呱呱呱。
小喬: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沖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