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芒愈发明亮,照得人睁不开眼。
原本惊天动地的浪潮，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海上弥漫起阵阵霞光，这些辉煌的光晕逐渐化为一座巨型大阵，一眼望不到边,似要覆盖整个海平面。
阵法炳如日星,流光溢彩,将所有的黑暗生物尽数压在大海之中。
远方有海妖不信邪，想要强行越出海面,却在接触到阵光之后，顷刻间化为齑粉。
这一次,她终于有所准备。
楚玉随意抹了抹唇边沁出的血丝,超阶灵宝这玩意儿太猛，饶是已经认她为主,过于磅礴的灵力还是让她险些招架不来。
好在计划成功了一半——在她的引导之下,封印图成功启动，如今已布下无边阵法,压制住阴暗幽寒的大海。
接下来，只需要寻找五位高手,在岸上将自身力量传至山水图中,便有可能抹杀灭世邪魔。
没错，是【抹杀】,而不是书中所写的【再次封印】。
天道与系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两年间,楚玉曾无数次揣测过。
就在不久前，一个天方夜谭般的猜想出现在她的脑中——仿佛一根看不见的线，将先前所有令人不解的、困惑的疑点一一串联。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并未在光团面前提起。
楚玉身上沐浴着淡淡的金光,连睫毛也染上了层金黄色。
她双眼平视前方，缓缓开口。
“师尊，我认为应趁此机会，将灭世魔龙彻底消灭。”
少女嗓音清脆：“一万年前，无数前辈耗尽心血，才制成了这张完整的封印图。”
“但是，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都花在了制作超阶灵宝上，原先人才济济的修仙界瞬间变得青黄不接，整整一万年过去，达到大乘期的修士寥寥无几。”
清云身为一宗掌门，自是知晓师侄所言不假：“小玉的意思是？”
“她想聚集五位大乘期，将灵力隔空传入五行封印图中，在多重灵力的加持下，或许的确能消灭邪魔。”
殷晚辞替她说完。
说到最后，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
“你知道世上共有多少位大乘期修士吗？”
“知道。”
楚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师尊、师伯、伯母、琴仙前辈……唔，妖魔涧的妖王是不是也算？”
琴仙早已回到中州，现在就在倚澜宗附近的洞府；而她的书信同时还送到了妖魔涧，相信再过不久，白泽同样会赶来。
仙君平静地望着她，直到后者略略心虚地低下头。
是了。
当今世上的大乘期，不多不少，刚好五位。
若是仙君本人在那五分之一里，那么最后将封印图送往邪魔心脏的，便只有小徒弟一个人选。
……仙君偏过头，沉默叹息。
“你都计划好了，对不对。”
他长睫微颤：“所以昭昭，我该夸你未雨绸缪吗？”
纵然无数次以她为荣，但若要做以身犯险的举动，殷晚辞实在无法开口称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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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的打算，这些都是他这个师尊所要做的。
清云看着这对别别扭扭的师徒，感慨小玉真不愧是师弟的徒弟，有着与他一脉相承的风骨。
无论遇到再大的问题，这两人的第一选择，永远都是一力承担。
“其实，并没有想象的这么危险啦。”
楚玉小声解释：“师尊你看，如今无妄海中的妖物都被暂时封住，邪魔更是尚在深渊之中，无法自由行动，此时动手，应是天时地利人和。”
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可看着少女微微发白的脸色，殷晚辞薄唇紧抿，完全不愿徒弟用性命去冒险。
尤其是，在她状态已经不佳的情况之下。
“应当还有别的办法。”
仙君凝视着波澜不惊的海面：“就算要去，也要先回岸上养好伤。”
*
此时正是黄昏，发光的山水图高高挂在海岸线上，比落日余晖更加耀眼。
楚玉倚在医修们临时搭建的医庐里，几瓶灵药下去，因为启动山水图而发酸的经脉，总算稍稍舒适了些。
无妄海的边界很长，不止有听海峰。
如今岸旁密密麻麻挤满了修士，每个人脸上都是严阵以待的表情。
楚玉想了想，站上高高的山崖。
“诸位来到这里，应当以听说了目前的情况。”
“用山水图除去邪魔的那一瞬间，现在的海上封印将不复存在。”
“到那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浓重的邪气席卷大地，数以万计的妖物将如恶鬼般，从无妄海集结爬出。”
她将双手举成喇叭状，大声问道：“大家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落针可闻的海岸瞬间沸腾起来。
琴仙早已闻讯来到倚澜宗，还带了这些年来所收的门生。
这帮音修最低金丹期，不仅会弹奏安抚心神、鼓舞人心的乐曲，倘若海中妖物倾巢而出，他们的音律，还能给这些见不得光的邪祟迎头痛击。
倚澜宗内门以上修士，更是几乎全部处在待命状态。
不擅长战斗的医修们分成无数小组，安插在每个小队之中。
除此之外，各大世家与有名有姓的散修，也风尘仆仆地赶往无妄海的边界，脚程快些的，现已站在了海岸旁。
这些人大多是叶九翎和花离通知而来，一传十十传百，生死存亡之际，连有世仇的家族都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共同抵御这场浩劫。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第一宗的防线破了，所有人都要一起玩完。
更何况，在座的修士里，哪个没有被邪祟残害过的亲朋？又有哪个不对它们恨之入骨？
高台上的少女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如
果计划顺利，邪恶本源将会被连根拔起。”她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守住这一关，我们的世界，便永远不会再孕育出新的妖邪。”
……
人群肃静几秒，再次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声。
天下苦妖魔久矣，众人群情激奋，喊杀声久久不能平息。
说话之人，倚澜宗大部分弟子都认得；而连不认识她的人，纷纷从身旁道友们的口中，听得了她的来历。
传说她凡人出身，八岁入门，十五岁结丹，惊才绝艳，天资异禀，连从未收徒的仙君为她破例。
谁听了不赞一声——年少有为。
海风卷起飘扬的发丝，少女背对着光，只能看到朦胧剪影。
唯有那双乌黑的眼睛格外闪亮，宛若璀璨繁星。
“师弟，你看看。”
清云掌门老怀欣慰，难得出言打趣道：“你这徒弟，倒有几分倚澜宗下一任掌门的样子。”
“阿佩出关后，总是念我古板无趣。”
清云捻了把眼角的细纹，哑然失笑：“忙忙碌碌一千年，也是时候该去宗门之外，四处走走看看了。”
殷晚辞的眼神依然驻足于逆光中的少女，听到掌门的话，才稍稍移开视线。
“嗯。”
他缓缓开口：“师兄放心去吧，宗门还有你的弟子在。”
“九翎就算了，每天嬉皮笑脸不干正事；雁青性子与我像，都是根倔骨头……唉，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清云道人摸着胡子，将话题引了回去：“我看小玉就不错。”
“不可。”
“为什么不可？”
清云疑惑。
师弟性子清冷，不喜与人交际，他当然不会麻烦对方当掌门……但小玉不是这种性格呀！
清云回忆起小姑娘那恐怖的社交天赋，越想越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虽然这丫头小时候皮了些，但你瞧，现在不是挺靠谱的。”
掌门满意地颔首：“再说，那些长老执事们一个赛一个的喜欢她，弟子们还都服她。”
“不如等尘埃落定后，让她和雁青一起管理宗门，这样如何？”
殷晚辞再次慢慢摇头。
“昭昭不一定会喜欢当掌门。”
他敛起清浅的眉眼：“而且，还有别的典礼要办。”
“什么典礼。”
清云自动忽略了上一句话：“她的生日不是早就过了？”
“成婚大典。”
“——噗。”
清云道人含在嘴里的茶喷了出去。
“成、成婚？此话当真？”
他第一次如此失态，连话也说不利索了：“是说小玉？她已有道侣人选了？那人是谁？”
殷晚辞笑意浅淡，神色温和。
“……”
不会吧。
掌门看看师弟，又望望远方的师侄。
不知想到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下一秒，仙君微微颔首，默认了他的猜测。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