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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小姨離開京城, 是在天氣最熱的時節。
航站樓裏十足的空調風把人吹得手腳冰涼,湯杳在安檢口前用力擁抱小姨,忍住眼淚:“到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醫生說你的腿還需要多注意着些, 不然會落病根。南方城市潮濕,要是不習慣就再回來......”
“好啦——”
湯杳的喋喋不休被小姨打斷,小姨好笑地揉她的頭發:“操心樣兒, 越來越像你媽媽。”
聞柏苓站在不遠處等湯杳,小姨隔着段距離,望過去, 略颔首:“這段時間多謝你的幫忙, 照顧好小杏, 別讓她受傷害。”
暑期的機場裏比肩疊跡,湯杳回頭, 三兩乘客在眼前路過,聞柏苓在喧嚣的各類登機廣播聲裏點頭,表情鄭重:“放心, 我會照顧她。”
時間差不多了,小姨推着行李箱走進閘機, 對着湯杳揮了揮手:“落地後再給你打電話, 快回去吧。”
多少年前, 小姨曾有個在京城安家樂業的夢。
如今黃粱美夢一朝驚醒,只剩嘆息。
蛋糕店的店面轉讓出來的費用,堪堪還清小姨做新店時那些逾期的貸款。折騰這麽多年,兩手空空, 但這已經是失足後的最好結果。
如果沒有聞柏苓的幫忙,別說去南方開始新的生活, 被韓昊那種人盯上,還不知道要落得什麽樣萬劫不複的下場。
這次去南方,小姨選了臨近的打折機票,人走得急,很多東西都沒帶。湯杳趁着假期,去五樓幫忙整理小姨留下的物品。
店裏的營業單據、流水報表、進貨單都還在,湯杳拿起每一張,好奇地浏覽,又幫忙撕碎。
那些數據描繪了小姨的生活軌跡,她在心裏感嘆着,做生意真的是千難萬險,半點不能大意。
聞柏苓忙完工作來五樓找她,進門就瞧見湯杳在翻看那些工資的總表記錄,還拿出手機用計算器加了加......
門是半敞開的,她這邊認真加減,等聽見聞柏苓的腳步聲,人已經走到身後。
湯杳轉過頭,看見是聞柏苓,先綻了笑容,晃一晃手機屏上的大串數字:“聞柏苓,原來做生意壓力這麽大的?這些進貨錢和工資加起來真是好大一筆錢。這些錢都投進去,不賺錢怎麽辦?”
“沒什麽辦法,認栽。”他輕描淡寫地說。
湯杳想起他家的企業:“那你們家裏生意做到那麽大,還有很多海外項目,壓力豈不是我小姨的百倍千倍?”
“我還好,我哥壓力更大些。”
據聞柏苓說,哥哥聞柏芪是個非常厲害的人,二十出頭就展露了驚人的經商頭腦,很受家裏長輩們的器重,這幾年更是被當成接班人培養。
反而是聞柏苓自己,對那些家裏的生意并不是特別感興趣。
在剛認識湯杳那會兒,他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讀博,鑽研數學。
但家裏的長輩們身體都不算好,高層嚴重缺人,他哥哥分身乏術,忙不過來,聞柏苓才暫時放棄讀博的想法,回家裏幫忙。
湯杳想問聞柏苓,放棄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會不會遺憾。
但轉念想想,如果換作是她,媽媽打電話來說家裏需要人,她也會義不容辭回老家的。
那些紙張整理到最後,湯杳又撕掉一沓:“你們家裏如果有哪個項目虧損嚴重,會賠多少錢?”
聞柏苓想了想,說八到十一位數不等。
湯杳膽子小,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去做生意。
漲跌盈虧這些她是吃不消的,真要是賠點錢,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活受淩遲,心髒絕對受不了。
聞柏苓特別不正經,從背後撚開搭扣,手往她衣服領子裏面探:“心髒這麽脆弱?過來讓我摸摸看......”
她在他手下更加脆弱,但也突然生出一腔浪漫的幻想,坐在聞柏苓的懷裏,對他說,如果她變成有錢人,可能會想要開個書店。
“那種不大的店面,最好是在街角。書架要高,從地面一直到天花板,只擺幾張可供讀書人休息的桌子椅子。不賣東西,但可以自己帶茶和咖啡來沖,熱水管夠。”
聞柏苓這種能談論八到十一位數虧損的人都點頭了,湯杳于是有些興奮:“怎麽樣?你也覺得我的想法好?”
“準賠錢。”
“......”
湯杳不給摸了,拍掉他的手,轉念又給自己打氣加油:“沒關系,湯老師已經被老家那些家長們催了很久,要回去上班賺錢啦!”
那段時間湯杳剛結束期末考試,和家裏人通電話時,媽媽特別高興地說,好多鄰裏鄰居的家長都追着問湯杳什麽時候回去,等着讓湯老師給家裏孩子補課呢。
聞柏苓把人從碎紙堆旁抱起來,挺不舍得地挽留人:“湯老師為了賺點補課費,連男朋友都不要了?”
“說得這麽市儈,我是為家鄉的孩子們奉獻自己寶貴的假期時間......”
話沒說完,嘴被吻住。
她步步後退,最終背靠在被盛夏陽光烘烤得有些燙的玻璃窗上,不再躲避,主動墊腳,摟着聞柏苓的脖頸,和他接吻。
“下午陪我去公司?”
“不去,我要和呂芊去車站送陳怡琪。”
聞柏苓“嘶”了一聲,居然有些吃醋:“又開你室友那個發小的車?”
湯杳笑着地鑽進他懷裏,緊緊環着他的腰:“晚上我回來陪你。”
“晚上去泡中藥吧,你這陣子考試累。”
說完他又加了一句,“要不要和我一起泡?”
湯杳當然也想在京城多待些時日,但她沒有那樣的資本和財力來支撐,能夠讓她腦子裏只想着風花雪月、卿卿我我。
回老家後,她奔波在自家小區和隔壁小區裏,給初中生和高中生補習英語。
偶爾在傍晚回家時,能撞見媽媽在接聽小姨的電話。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小姨剛到京城的那段時間,湯杳踢掉鞋子跑進屋裏,聽見小姨在電話裏興奮的聲音,說着南方城市的種種。
湯杳媽媽在高興之餘,也會多一份擔憂。擔心小姨在那邊吃不吃得好,氣候是否習慣。因此絮絮叨叨,總也不願挂斷,擔憂的話像是永遠也說不完。
這個暑假裏,在湯杳和小姨的私人通話中,偶爾會提及聞柏苓。
小姨似乎對這個名字,也沒有之前那麽排斥,還問過她,有沒有接觸過聞柏苓的家人。
當時湯杳回答說還沒見過。
根本沒想過自己在半月時間後,會見到聞柏苓的哥哥。
假期進入尾聲時,湯杳和媽媽說了個小謊。
謊稱和室友約好了要回京城玩,定了提前幾天的火車票回京城。
火車到站,她提着行李跑出去,到處人頭攢動,可聞柏苓很高,她很遠就看見他的身影。
思念充斥胸腔,幾乎滿溢出來,她甚至拿出了些百米沖刺的架勢,穿過人群,一口氣撲進他懷裏。
“聞柏苓,我賺到非常多的錢,今天我請你吃飯吧!”
聞柏苓當然為她高興,環一環她的腰,卻也忍不住擔心:“好像又瘦了?”
“一點點而已。”
車上還有個不關心這些的“廢話多”。
費裕之從車門裏探出頭:“誰要請客吃飯?我可聽見了,是不是聽者有份?”
八月下旬的天氣依然炎熱,湯杳非要請客,聞柏苓和費裕之不約而同選了家便宜的,三個人坐在煙熏火燎的大排檔裏吃燒烤。
費裕之打量湯杳。
哪怕和聞柏苓在一起之後,她并沒什麽特別的變化,還是滿身沒有品牌的普通服飾,洗得幹幹淨淨,頭發梳成清爽的馬尾。
有人講笑話,湯杳就粲粲地笑,眼睛還是那麽清澈。
她也會主動分享自己的暑期生活,伸出手比了個“六”的手勢,說有那麽一家的家長,她白天晚上課都排滿了,也還是很想讓湯杳給自己家孩子補課,最後不得已,把上課時間定了在早晨五點半到七點半。
“時間太早了,我每次進門,都覺得那個小妹妹快哭了。”
聞柏苓用公筷幫她夾一筷子涮肚,笑道:“生意這麽好?”
她眼睛裏就像摻了星光,亮晶晶的,舉着羊肉串很快樂地對他笑:“沒辦法,口碑太好。”
近來費家長輩裏給費裕之介紹了個女孩子,家裏是做電器的,人挺不錯的,剛留學回來。
費裕之和那女孩約會過幾次,相處起來也算融洽的。
但剛才看見聞柏苓和湯杳相視一笑,費公子總覺得心裏莫名有些不順暢,好像他的人生少了些什麽。
費裕之這些心理活動,湯杳和聞柏苓不得而知,也沒答應他“出去玩”的邀請。
他們也一個多月沒見過面了,吃過飯就告別友人,驅車回到聞柏苓的住處。
他們在浴室裏接吻。
喉裏不小心逃出來的聲音,散在霧氣裏。
再開學湯杳就要讀大四,小姨已經不再堅決反對她和聞柏苓。
雖然還沒能鼓氣勇氣和媽媽說,自己談了這樣不普通的男朋友,但之前那些矛盾糾結都已經成為霧裏看花,看不真切。
好像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去喜歡聞柏苓,去談戀愛。
浴室裏水汽蒸騰,汗和蒸汽分不清。
聞柏苓吻着她的耳朵,忽然問湯杳:“過幾天我哥要回國,你想不想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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