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
成人禮在一月的涼風裏結束,南方的天氣走向無可扭轉的寒冷的同時,也意味着屬于這一屆的高三生們的寒假已經近在眼前。
而比寒假更先一步到來的,便是高三上學期的期末考試。
考完試的第三天,陽光明媚,全東江中學的高一高二生都已經離開了學校,只有高三生因為成績還沒完全出來,被押在學校裏聽評講。
陳緣知從外邊打水回教室,正好碰到胡妤洙和鄭業辰坐在座位上吐槽,辛桃站在她們旁邊,而鄭業辰的聲音很是哀怨:“這個寒假還不如不放,我說真的。”
胡妤洙:“為什麽?”
鄭業辰語氣幽幽:“要麽給我永恒的安穩,要麽讓我徹底絕望,他這是既不願意給我承諾,還給我一點希望吊着我,好渣的寒假。”
陳緣知:“.......”
她努力克制自己想要笑出來的沖動,拿着本子坐下。
胡妤洙也随着應和道:“我覺得這個假期一放,到時候回校又要花好長時間才能調整回來了。”
辛桃點頭:“雖然我媽肯定不讓我碰手機,只能天天摸課本,但是我還是覺得在家學習效率好低。”
胡妤洙沒說話,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陳緣知眼尖地發現鄭業辰看向了胡妤洙,他似乎頓了一下,原本臉上的笑也一停。
緊接着,像是想到了什麽絕妙的主意一般,他猛地砸了一下手掌,眼睛裏亮起光:“對了!要不我們寒假的時候找個地方一起自習吧?感覺和大家一起學習效率會更高!”
陳緣知:“這是從哪裏得出的結論?”
辛桃:“我覺得他的意思應該是,如果能看到別人在旁邊學,就不敢玩了。”
胡妤洙:“這倒是真的。”
這時一個高瘦清挑的身影從旁晃過,看到他們紮堆在一起說話,腳步一頓。
“你們在這讨論什麽呢?”
陳緣知擡頭看去,白煜華臂彎裏夾着一個水壺,似乎也是剛打完水回來,深冬的外套穿在他身上不顯寬大臃腫,反倒顯出少年鍛煉得恰好的身形。
辛桃:“讨論要不要寒假一起出來自習。”
白煜華簡潔地丢下一句:“帶我一個。”
胡妤洙笑道:“你也要來?這下可熱鬧了。”
陳緣知:“那我們要去哪裏呢?感覺合适的地方有點難找,圖書館嗎?”
辛桃:“圖書館好難讨論問題。這麽多人去,感覺不說話不太可能。”
白煜華挑眉:“要找個安靜的,但又要足夠大的地方,還得允許我們随時可以出聲讨論問題?這确實有點難。”
辛桃:“這樣看,直接去某個人家裏自習最合适了。”
陳緣知:“确實哎。”
白煜華:“我家倒是可以,但是我爸媽和我妹妹都放假了,應該一整天都在家。”
辛桃:“那還是算了吧。我家倒是只有我媽媽在,但是我家沒有那麽大的桌子。”
衆人沉思之際,鄭業辰舉手道:“我有個提議!”
“不如我們去妤洙家裏自習吧?”
胡妤洙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識看向鄭業辰,但鄭業辰卻沒有在看她:“妤洙家裏很大的,也有矮腳桌子。”
辛桃擡頭:“哎?可是妤洙家裏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不方便。”
陳緣知怔了怔,看向胡妤洙。
在她的視線下,胡妤洙微微笑了:“正好我家平時也都沒人,地方也夠大,你們來我家最合适了。”
“你們在聊什麽?”
熟悉的溫潤嗓音,陳緣知扭過頭去,那人走近時正好垂眼看她,眼神微漾。鄭業辰很活潑地回道:“在商量寒假去妤洙家裏學習!”
許臨濯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外,但很快被他掩住:“妤洙家裏?”
胡妤洙簡單颌首:“我已經答應了。”
陳緣知看着許臨濯:“你也去嗎?”
許臨濯朝她笑:“去,當然去。”
“對了,我正要找你。”
陳緣知看着許臨濯一愣:“怎麽了?”
許臨濯:“濤姐喊你去辦公室。”
陳緣知站了起來,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許臨濯何其聰敏,馬上擡步跟着她走到後門門口。
陳緣知有些緊張地看着他:“為什麽濤姐突然叫我過去?是我這次排名下滑得很厲害嗎?”
許臨濯伸手輕輕撫過她的後頸:“別擔心,是好事。”
陳緣知愣了:“好事?”
前兩次,她像這樣在出成績的那天被叫到辦公室,都是因為升班。可她現在已經在元培班了,不可能再升班。自己考試考成什麽樣,陳緣知心裏也有數,不太可能突然進步很多,于是只能得出她退步了的猜測。
可是能是什麽好事呢?
陳緣知推開辦公室的門,門內氛圍安靜,一眼看去,林青濤穿着一身黑白的連衣裙坐在書桌後,手指搭在鼠标上不停地輕移。
陳緣知走近了,林青濤才擡頭看過來,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到來一般,而陳緣知也朝她颌首,很乖巧的樣子:“老師。”
“您找我嗎?”
林青濤點點頭:“對,你坐吧。你等我回完這封郵件。”
林青濤的臉色看不出端倪,陳緣知越發心神不寧,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都有點僵硬了。
林青濤終于處理完她的事,收回握了許久的手掌,一只手按揉另一只手的指關節,然後朝旁邊坐着的陳緣知看來。
林青濤看出她的不自在,笑了:“緣知,我特地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你這次期末考試排到了歷史類級排名的第十名,也是班裏歷史類的第十名。”
“物理和歷史類的總分前十名,會在下學期登臺領獎,然後除了這個前十名的獎項之外,年級裏還有一個進步之星的獎,也是給你的。”
“你做得很好。”林青濤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來到這個班才一個學期吧,進步就這麽大,真的很厲害了。老師我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你下學期的表現?”
陳緣知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眼神看上去卻像是愣住了。
她回想起她第一次下定決心,便是想要有一天能夠走上禮堂的舞臺,以那僅有的十個人之一的身份,走到那片絢爛無比的鎂光之下。
而今,她願望成真,一時間欣喜沖湧心田,但喉頭卻有些梗澀。
陳緣知重重點頭:“謝謝老師,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林青濤笑道:“別謝我,我可沒做什麽,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
“不過頒獎典禮安排在下學期開學的時候,你知道的,學校一貫這樣搞。所以下學期來一定要記得穿學校的禮服。”
陳緣知鄭重其事地答應了:“我明白了。”
離開辦公室的陳緣知一回頭便看到了漫天的火燒雲和紅霞。金紅赤橙紫一線鋪開的彩雲,極其濃郁的暖色調,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對面樓的同學已經紛紛跑出了教室,趴在欄杆上張大了嘴巴。
陳緣知一眼看到了站在走廊邊的朋友們;鄭業辰和白煜華說了什麽,引得白煜華肆無忌憚地笑出聲來,鄭業辰也笑得直不起腰;胡妤洙和辛桃靠着欄杆,看上去懶洋洋的不想動彈,眼睛都望着頭頂的晚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彭淩澤拿着相機站在欄杆盡頭,小心地按下快門,一次又一次。
晚自習的天空永遠是最美的,因為學校不允許帶手機,所以用青春來記憶,而大腦會不斷美化回憶。
那片明亮鮮妍的紅色高懸夜空頭頂,許臨濯卻只是站在一旁,任由晚霞沾染他的皮膚,像一壇陳年的酒,在等待中越發變得沉粹濃郁。
他目下是遙望可見繁星的燒灼的赤紅,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眼波微轉,目光落在她身上。
許臨濯主動走上前,拉住了陳緣知的手:“老師都和你說了嗎?”
陳緣知沖他笑了笑,如釋重負的樣子:“嗯,她都和我說了。”
“其實這種事她讓你轉告我也可以,叫我過去,真讓我好一頓瞎想。”
許臨濯牽着她的手來到欄杆邊上:“因為濤姐很喜歡你,所以才會叫你去。”
陳緣知卻沒想到:“她很喜歡我嗎?”
許臨濯聲音微緩:“濤姐的性格,很難完全地贊美一個學生,她更喜歡一邊誇你一邊告訴你還要做得更好,不要驕傲。但相信我,她一定很喜歡你。”
陳緣知:“那這一次的優秀考生經驗分享,應該也是你去做演講吧?”
許臨濯笑道:“當然。不然還能是誰呢?”
陳緣知擡起頭,認真地對視上許臨濯的眼睛,“也有可能是我啊。”
許臨濯熟練地接道:“那也是。”
“我和清之選一個的話,那我可要讓賢了。”
陳緣知:“你最好真的是這樣想的。”
許臨濯笑出了聲,“是我看起來不夠真誠嗎?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他的聲音清潤,好似潺潺流水,在心間叮咚作響:“清之想要站在那裏演講嗎?”
陳緣知看着他,語氣坦然:“想。”
微風吹拂過,許臨濯伸手撥開她鬓角的碎發,聲音變得低沉:“會有這樣一天的。”
“緣知,臨濯!你們站在那裏幹什麽,趕緊過來看,日落馬上就要消失啦!”
夕陽餘晖之下,不遠處的鄭業辰在跟他們招手,笑得燦爛。
陳緣知擡頭看了一眼許臨濯,對方笑着回看她,語氣溫柔:
“走吧,去看日落。”
陳緣知拉住他的手,微微揚起的臉上鑲嵌的一雙眸,剔透溫靜,像是山水畫裏流淌而出的清溪。
她說:“嗯。”
困到不行了。明天估計休息(更六休一還有幾個寶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