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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想念
    想念

    高一下學期的期末考試在一個晴天開始,在一個晴天結束。

    說是晴天也不準确。事實上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天,一整天都在下着陣雨,直到最後一門考試快要結束時,雨才慢慢停了。

    夏日的天氣多變,陰晴不定。但陳緣知還記得,天晴的那一刻,是在下午六點。

    因為那時陳緣知剛剛寫完生物試卷上的最後一道題目,考試還剩下十分鐘的時候,她已經停下了筆。

    看着全部填滿了的答題卡,陳緣知不由有些失神。

    她從來沒有那麽快地做完過生物試卷。從一開始的遺傳題只能寫出兩個空的答案,到漸漸能寫出一半,再到卡着收卷時間全部填滿——而今天,是她第一次提早十分鐘寫完生物試卷。

    陳緣知望向窗外的那一刻,漫天的雲恰好散開了,露出了一道道縫隙。溫暖和煦的陽光開始慢慢地散落人間,陳緣知看着遠處教學樓和天空銜接的棱角,心想,也許不久後,就會有彩虹出現。

    期末考試結束後又過了兩天,學生們按照慣例被拘在學校裏待着,聽試卷的評講,直到考試成績出來的那天下午才正式開始放暑假。

    陳緣知的高一,就這樣,在一片刺耳的下課鈴聲裏,在一個平常的臨近傍晚的午後,結束在争先恐後湧出教室的人潮中。

    路過身邊的人興奮地讨論着高中生涯裏即将到來的第一個暑假,陳緣知坐在一片喧嘩的教室裏安靜看書,人流從她身前背後經過。

    幾乎沒有留下的理由,大家都急着回家拿手機,吃大餐,或是和朋友來一場久違的聚會,教室裏沒過十分鐘便空了,只剩下陳緣知一個人。

    陳緣知看了一眼手表,然後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窗外走廊上的人流逐漸少了,窗內,長發烏黑的少女脖頸低垂,目光專注地看着手中的書本。

    空蕩蕩的教室裏很安靜,只有窗簾被風吹起,又慢慢飄落下來。窗外綠樹蔥茏靜谧,漸漸熾烈的紅色晚霞燃燒着天際的雲,降落在黑板的角落,染成金色的一隅。

    走廊外傳來一陣輕穩的腳步聲,慢慢變得清晰。

    本來安靜的樹枝輕輕搖擺起來,燥熱難耐的六月尾,在此刻迎來一天中最涼快的一縷風。

    門板被來人敲了兩下。

    陳緣知擡起頭,許臨濯站在門邊,背着夕陽的光而立,白淨的臉龐被染上淡金的輪廓,那雙眼裏微微帶笑,很是璀璨,此時那雙漂亮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久等了。”

    陳緣知看着他,眼睛裏也慢慢浮現出笑意,“嗯……不算很久。”

    少女站起身,背上早已收拾好的書包,小步走向前門。

    門邊站着的少年握着門把手,見她走出教室,一邊垂下眼笑着與她說話,一邊把教室的門帶上。

    門縫合緊前的一刻,兩人書包上挂着的兩個相同的鱷魚球鞋挂墜搖晃,因為距離太近而輕輕相撞,随後門縫合攏。

    窗外掠過兩個清瘦的身影,少年少女并肩走向樓梯間。

    陳緣知:“你比我想象中要快一點。學生會的事情處理得順利嗎?”

    許臨濯微嘆:“不好說啊......有很多麻煩事,下學期看來有得忙了。”

    陳緣知聽着許臨濯說起社團裏棘手的人和事務,她側過臉看他,平日裏有人提起總被說無所不能的許臨濯,此刻也露出了為某些事頭痛的一面,像是一個最普通的青春期的男生一樣,表情生動地敘說着煩惱。

    兩人不知不覺便走出了校門,陳緣知想往大路上走,卻被許臨濯拉住了書包,“走這邊。”

    陳緣知不解地跟在許臨濯身後,直到看到自行車棚,她才恍然大悟,“你今天騎了自行車?”

    許臨濯把車鎖打開,然後把車推了出來,“對。”

    陳緣知看着他:“你要載我嗎?”

    許臨濯無奈又好笑:“不然呢?我讓你在車後面跟着跑?”

    陳緣知忍不住笑了,嘴上卻不饒人:“嘛,這也确實像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

    “陳緣知,你少污蔑我。”

    陳緣知臉上笑着,假裝鎮定從容地坐上了許臨濯的車後座,距離縮短的同時空氣似乎也被逼得燥熱了幾分。

    許臨濯的脊背很寬厚,腰肢卻清瘦,校服背後和大部分男生不同,沒有礙眼的黑點,而是很幹淨的純白色。

    陳緣知收回目光,臉頰微燙,她伸手輕輕拉住那人的衣擺,另一只手扶住車座。

    “許臨濯,我們去買奶茶喝吧。我想喝喜茶。”

    “好啊。”

    風吹了起來,陳緣知低下頭,彎起嘴角笑了。

    夕陽餘晖将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籠罩,二人的影子在陽光底下,和夏日一樣長。

    ......

    東江中學主校區附近沒有喜茶,許臨濯繞了點路才順利找到。

    陳緣知進去拿了奶茶出來,兩人站在車邊,一站一坐,一邊喝一邊閑聊着。

    許臨濯:“我沒記錯的話,你家也在這邊?”

    陳緣知:“嗯,我待會兒自己走過去就好了,已經很近了,都不用幾分鐘。”

    許臨濯:“幾分鐘為什麽不坐我的車?”

    陳緣知無語地瞄了某人一眼:“我媽媽在家,被看到和男生在一起,我又要費勁解釋。你載我也載不到我家樓下。”

    許臨濯看着陳緣知,突然問道:“這次期末考試考得怎麽樣?”

    陳緣知沖他笑了一下,“你要不要猜猜?”

    許臨濯微笑起來,說話卻毫不客氣:“不。”

    陳緣知嘻嘻笑,并不在意許臨濯的不給面子:“這次班排第四,級排四百一十三。”

    陳緣知的眼睛仿佛被點亮了的燈火,閃爍着極其明亮的光,“而且許臨濯,我告訴你,我這次生物考了全班第二名!最後一道遺傳題,我全都做對了!”

    許臨濯看着陳緣知滿臉高興的樣子,腦海裏想起的卻是幾個月前對着三套生物題一臉苦惱的陳緣知。他不由得彎唇笑了起來,眼睛裏的光清亮,“.....嗯,很厲害。”

    “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陳緣知接觸到許臨濯看來的目光,她被看得微微頓住,眼神忍不住躲閃,耳廓微紅。

    陳緣知心裏的高興慢慢沉澱下來,她又開始沉思:“不過後面就難了......”

    在攀爬一座高峰時,通往山腰的路總是比通往山頂的路要好走的,大多數人也只能到達山腰了,因為從山腰到山頂的難度,也許是從山腳到山腰的數倍。

    陳緣知的成績終于爬升到了中上游,可是同時,她也隐隐感覺自己觸摸到了天花板。

    如果還想要提升成績,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她需要花費更多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很可能付出了許多,成績卻只能得到一點點的提高。

    她要開始訓練自己做中等偏上難度的題目了,因為大部分中等題和所有的簡單題她都已經熟練,想要拿到更高的分數,就只能去攻克那些更難的題目。

    許臨濯看着微微蹙眉的陳緣知,輕然開口:“明天帶試卷去圖書館吧,我們一起看一下。”

    陳緣知怔了怔,明白那意味着什麽之後,她彎眸輕笑起來,眼睛裏光芒熠熠:

    “好啊。明天見。”

    ........

    暑假。

    老師口中用來超越而不是休息的時間。

    事實上陳緣知現在也确實是在超越,而不是休息。

    此刻的陳緣知正坐在圖書館裏,許臨濯一如既往坐在她手邊,正在看她的地理試卷。

    她和許臨濯沒再和寒假一樣坐在窗邊,而是換到了一個位于生物科學類藏書室裏的自習區域。

    陳緣知看着手底下的試卷,眼神很專注。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高二下學期還不能升上身為次重點班的創新班,她就很難在高三前升上元培班了。

    她必須要把自己下個學期的大考成績穩在級排250以內,才有機會在高二下學期進入創新班。

    這将近200名的距離想要在兩個月內縮短成0,談何容易?

    這個暑假對于她而言,至關重要。

    許臨濯看了陳緣知的歷史和地理試卷:“失分很均勻,看來你的選擇題和主觀題都需要練習一下了。”

    陳緣知:“已經買好練習冊了。”

    許臨濯看向她:“地理的學科本質是空間。空間分布,空間關系,空間變化,無論選擇題看上去多麽牛鬼蛇神千奇百怪,說到底考察的知識點也都是那些內容。”

    “口訣是給拿中上成績的人背的,能拿到最頂尖分數的那部分人,往往都可以根據最基礎的地理知識直接推出所有的地理現象和規律,所以地理的基礎知識一定要牢固,也一定要完全理解透徹,這是地理要考高分的重中之重。”

    “主觀題的題幹大多都出自大學甚至更高等級的專項論文,但是題幹一定經過改編和精簡。”

    “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靠模板回答和固定套路就可以拿分的時代了,文科類主觀題答題一定要緊扣題幹,針對性地分析,類似‘晝夜溫差大’,‘光照充足’,‘水熱條件好’這樣的模板可以存在在答題框裏,但你的答題框裏除了這個還得有別的,不能全部都是定式,不然很難拿到全部分數。”

    陳緣知:“我明白。”

    “最重要的是歷史,但是這門科目我就幫不了你了。”

    陳緣知翻開了歷史書,“沒事,我大概知道怎麽提分。”

    “歷史其實也挺玄學的,尤其是全國卷的歷史選擇題,一向不注重考察史實——這麽說可能也不準确,準确地說是不注重考察學生背誦某一史實的能力,而是更注重考察學生對這則史實的理解。包括主觀題,也更多地在考察影響,意義,推動作用等。”

    “我很早就發現了,在這樣的考察模式下,一些史實的細節只需閱覽,無需背誦。”

    “真正需要記憶的是這段史實的發生背景,他在世界發展進程上的意義,對後世的影響作用,在當時開創了什麽,延續了什麽,奠定了什麽。”

    “歷史的主觀題其實是更需要練習的部分,因為一旦學會了答題模式,就可以很有效地縮短每個答案的長度,節省時間。我在了解到答題形式之前,歷史大題每道小題一個點要寫很長一句話,了解之後我就只寫六到八個字了,并且我發現這樣也有利于閱卷老師提取答案的重點。”

    “歷史試卷中的小論文是很多學生眼中的難點,但其實很好寫,按照開頭,史實一,史實二,史實三,綜上所述的五段式結構來寫就沒問題了。”

    “最重要的還是讀取題幹信息的能力,分析題幹內容想要引導我們去論述的方向,只要确定了題幹內容的背景時期和當時發生的重大事件,再按照固定的結構去寫,就很容易寫出一篇高分的小論文了。”

    不過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想要在考場上順利地做到這些,少不了日複一日地練習和糾錯,只有在平時達到了賣油翁的境界,考場上才能穩定發揮,臨危不亂。

    陳緣知說完,沒聽到許臨濯接話,她便看了過去,卻發現許臨濯正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陳緣知從剛剛的狀态裏抽離出來,她眨了眨眼:“怎麽了?”

    眼前的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化的?她一直在慢慢地磨煉着自己,不知何時,這個人身上的光芒已經這樣溫和明亮了。

    許臨濯移開目光,失笑道:“......沒什麽。”

    “看到你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陳緣知停下了翻書的動作。

    她怔然望去,嘴唇微張:“走?”

    “你忘了?我說過暑假要去一趟北京,參加清華的夏令營。”

    陳緣知抿了抿唇,許臨濯看着她把頭轉回去,聲音很低地回道:“.....沒忘。”

    許臨濯看着陳緣知的側影,她的頭發看上去柔軟得像一團水墨,堆砌在女孩白皙的臉側,對比很鮮明。

    陳緣知聽到了許臨濯的聲音,低沉清邃:“......我明天就要過去了,兩周後就回來。”

    “.....一路順風。”

    許臨濯:“我要坐飛機過去的,這可不興說一路順風啊。”

    陳緣知:“就你話多。”

    之前那種奇異的氣氛被兩句調侃一掃而空,陳緣知也仿若無事地回應着許臨濯的話,大多數時間安靜地各自做題。

    直到夜幕的藍降臨,最後一絲黃昏也溶解在天邊。

    兩個學習了一整天的人站起身收拾書本,準備回家。

    陳緣知先收拾好東西,她背着書包,雙肩上的重量有些沉。

    陳緣知看着書桌前站着的人,忽然開口:

    “許臨濯。”

    那人在收拾東西的間隙擡起頭,目光溫和地看過來,“嗯?”

    “.....沒什麽。”

    ......她才不會想他呢。

    嘴硬,傳統藝能。

    預告一下大概下一章緣知的十二年閨蜜就要出場啦,也是個很特別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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