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清算(3)
“說清楚就說清楚, 怕你?”
封離為了證明自己不怕,也側過頭來面向他,結果四目相對便心頭一顫, 差點被美色迷了眼。
“嗯,你說?。”
“大婚那天出宮的時候,皇上親口說他是你的心上人,他好歹也是個皇帝, 還能信口雌黃這種事?你一個大男人,他沒那麽不講究吧?”
周昭寧一邊聽他說?,一邊就這麽看着他, 那神情平靜中帶着嘲諷。
果然,他一開?口便沒什麽好話:“你聽他嘴裏說?過幾句人話?”
封離:“……”他還不知道朝上太後已經?直言讓皇帝退位, 不知道周昭寧當庭斬殺大內總管, 所以總覺得周昭寧這話有那麽點過于放肆。
想了想, 他繼續列證據:“你老拿我當案例教導他,挺盡心的。我被叫進宮罰跪那次,還有青菱的案子, 很多次,教他為君為政的道理,為此還特意擡舉褒獎我。”
“特意擡舉褒獎你?”周昭寧反問, “你覺得我不過是虛與委蛇、言不由衷?”
“不然呢?”封離看周昭寧臉色越來越黑, 又找補了一句,“當然, 我覺得最近你是有真?正,欣賞我, 但?這跟對皇帝還是不一樣?,你對他是用心良苦!”
“封離……你聽好了, 本?王從?來不曾對其他人動心,從?未!”
周昭寧氣極,掀被而起,可心裏又軟着一角。他誤以為他對皇帝用心良苦,在他心裏那才?稱得上歡喜,那在他心裏,自己對皇帝都比對他用心吧?
沒心沒肺的小崽子,他如何不用心,費盡心思給他鋪路,昨日議事還在離京之前定下了宿墨焓入閣一事,到底是在為誰考慮?
他都起身站起來了,氣不過又坐回去,俯身攫住那張唇。一張嘴就氣人,還是別說?話了,也就嘗起來甜。
自己的卧房,慣用的床榻,無人攪擾的清晨,周昭寧親得更無顧忌。封離很想出息一點,但?他一開?始緊張得閉眼,親着親着忍不住抓床單,還張嘴放他進來,從?頭到尾就沒争上一口氣。
“喘氣。”周昭寧帶着點笑意,在他唇邊又落了個淺吻,“你再不喘氣,我會?忍不住再做點別的。”
“我……”封離嗔了他一眼,眸中全是被激烈親吻後生出的春意,撩撥而不自知。
周昭寧看不得一點,擡手捂住他的眼睛。兩人呼吸交纏,一個比一個深重。
“封離,你記住,自始至終,我只心悅你。”
周昭寧挪開?手,強迫他與自己對視,鄭重地往下說?:“過去我不曾說?出口,是不希望你困在攝政王妃的身份裏,你是大禹皇子,該有更宏大的未來。”
封離怎麽打量,都覺得他沒有半點玩笑或虛假。他心中觸動,問道:“那你現在怎麽說?了?”
“因為……我知道什麽身份都困不住你,你是翺翔九天的雄鷹,哪怕翅膀還不夠硬,也終有一日會?搏擊長空,俯瞰山河。”
封離半晌未言,最後化成?一聲?輕嗤。
“起開?。”
“我是你夫君,你讓我起開??”
“沒拜過堂,沒洞房,算什麽夫君?”封離仰着頭,一臉驕傲,“你心悅我,那是你的事,我可沒答應與你怎樣?。”
“可是方才?,你也挺舒服。”
“滾,以後別亂親本?殿下!”封離擡腳便踢,周昭寧翻身躲過,下了床去。
果然是只有被親的時候乖覺,其他時候張嘴便是氣人。無妨,今日沒答應,不代表明日不答應。更何況大戰在即,先?論國?事也是應有之義。
周昭寧這麽想着,手卻搭上了寝衣的系帶,當着封離的面更起衣來。他可還記得,這人每次看他,能把眼睛看直。母親說?過,男人若是不努力,是會?娶不上媳婦的。
“你!少?來這套!”
周昭寧就欺負他傷着不好動彈,解了上衣就這麽光着束發,大咧咧給他看。他那絲緞般的長發用一根發帶随手束起,臉側幾縷碎發飄逸,前胸後背的皮膚被襯得更為瑩潤。純白腰帶收束在胯骨,遮擋了小半腹部肌理,尤為引人入勝。
封離忍不住偷瞄,心中得意,這男人現在為了他孔雀開?屏,還如此俊美,真?令人心理身理雙重滿足。
可他轉念又冷靜下來,自我勸誡:打住,封離,清醒點,他越是這樣?,你越是要穩住。人家七分真?心,你三分薄意,其中兩分是好色,如何配得起……
他這番自我告誡,在見過封珏和程寅之後,更是鑄成?了銅牆鐵壁,因為他聽說?了諸如攝政王連夜快馬回京、朝會?上斬殺李德仁、親自登解府致謝、力薦他入朝聽政等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做法。
“不行,別說?了,我頭大。”
程寅不解:“這不都是好事?殿下為何頭大?”
封珏附和:“王爺待殿下赤誠,阿珏感佩。”
封離答不上來,總不能說?突然發現兄弟想睡自己,而且情深義重,自己一時接受不了吧。
他趕緊轉移話題:“泉泠人怎麽樣?了?”
“皮外傷,無大礙,養個十天半個月差不多。倒是有另一件事,他向吏部投牒,說?不願入翰林院做庶吉士,自請外放去北境做縣令。”封珏目光灼灼,“解兄是真?君子,危難之際自請去前線,阿珏深受感染,也已辭了宗正寺少?卿的職司,求了太後去戶部。大軍開?撥,錢糧最是要緊,哪怕去做個九品司務,也好過在宗正寺閑散。”
“對!我也已經?請調入軍營,明日随王爺北上,抗擊梁賊!”程寅躊躇滿志。
封離半晌不語,一聲?長嘆:“你們都長大能頂事了,王爺居然想讓我留京養傷……不行,我今晚就是挂在他身上不下來,也得跟去。什麽入朝聽政,他根本?不知道本?殿下的才?華在哪裏!”
周昭寧推門而入:“在哪裏?你說?。”
“你走?路怎麽沒聲??”封離蹙眉,轉而仰頭,“當然是在戰場上,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除了功夫不濟,不會?比不上你。”
周昭寧觀他言之鑿鑿,心中異樣?。他雖然時常胡沁,卻不在正事上亂來,可北梁為質十年的先?帝皇七子,怎麽可能自誇有領軍之能?便是天縱英才?如冠軍侯霍去病,亦是少?擅騎射,且做了武帝近臣歷練。
思及此,周昭寧第二次生出了懷疑。
封珏和程寅兩人忙起身行禮,周昭寧揮手令他們不必多禮,繼續問封離:“你一無軍功,二無資歷,信口而言,如何令人信服?”
“那有何難,是驢子是馬,帶出來遛遛。你帶我北上,我與你獻策,你自然知曉我真?話假話。”
“你的身體不宜挪動。”
“那我養好傷,再去追你?只是,你放心我孤身北上?我與你說?,到時候我可是會?溜的,王府、京城,別想困得住我。”
封珏和程寅兩人掩面而笑,看到周昭寧眉頭緊蹙,趕緊識相地收斂笑意。
“你威脅本?王?”
“只是與你推演戰況,屆時我若是被人半路截殺,可是毫無反抗之力。但?你若是帶我北上,可以先?将我安置在建州大營養傷,傷好了再說?其他。要是我,定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放心。”
封離靠在躺椅上笑得狡黠,像只偷了腥的貓,得意洋洋。
誰知周昭寧俯身,在他耳邊說?:“那要看你今晚,在本?王身上挂不挂得住了,若是掉下來,便不帶了。”
封離被他這一招殺得丢盔棄甲,半晌接不了話。明明是他說?的是胡攪蠻纏,可到了周昭寧嘴裏,怎麽就如此……香豔!
見兩人親近,封珏和程寅趕緊跑了,告辭都沒說?完,人已出了門去,怎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得。
“周昭寧!”
“有何指教?”
“你的君子之風呢?”
“說?了,我不是君子,不僅不是,我還是個縱情性,安恣睢的小人。否則昨日便不會?在典正司獄裏、衆目睽睽之下,對你……情難自抑。”
“你——!”
“差點忘了,我還是個趁人之危,就欺負你不便動彈的賊子。所以你确定,要随我北上?那你要日日夜夜,被我欺負了?”
“我要去!”
“嗯,看來阿離,果然樂在其中。”
封離氣了個仰倒,明明達成?了目的,可卻被這人占盡了便宜。
夜裏,周昭寧抱他去睡,更是恬不知恥。面對面要将他抱起,對他說?:“腿上來,夾好我的腰。”
那是什麽姿勢,雙腿盤到他腰上,別以為他封離沒看過春宮圖。
“你滾,我自己走?,我腿沒斷。”封離大罵。
“太醫說?你不能走?,會?牽動傷口。”周昭寧半點不惱,嘴上更不饒人,“而且,先?前不是你自己說?要挂在我身上?”
封離恨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他兩輩子都沒改掉嘴快的毛病,只好硬着頭皮當沒聽見,堅決反駁:“我可以走?,我就是一步步挪,也不要你抱。”
周昭寧一笑,根本?不顧他反對,就這麽扶住他的腰臀,一用力便将他抱了起來。封離本?能反應,雙腿當即夾了上去。
一時萬籁俱寂,呼吸可聞,封離氣得埋頭便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周昭寧任他咬,并且還繼續氣他:“蟒袍有數層,太厚不好咬,待我脫了再咬。”
封離驚得嘴都松了,甩了甩頭說?:“周昭寧,你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不咬便好好歇着,我去書?房議事。”
封離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那點氣消了大半,這人就沒個停歇的時候。嘴上便宜占得厲害,其實也就只會?親一親。
“咳咳……我在想什麽玩意!”
倔強如封離,第二日離京時仍故意繃着臉。旌旗獵獵,百姓夾道,太後領百官出城相送,每個人都在祈禱他們凱旋。
封離躺在馬車裏,沒能親眼見證,但?他只是聽着外頭的聲?音,便能想象這些?場景。這是他曾數次親歷,始終謹記的一幕。
封離仰頭,輕輕地笑了起來。他曾死于帝王心術,又在這陌生國?度渾噩度日,可聽到北梁南下,周昭寧領兵出征的那一刻,卻想也沒想便決定北上。
他這腔熱血未冷,點滴火起,冰雪難摧。
封離忽然了悟,何必放任,無須逃避,既是他想做的事,便勇往直前,義無反顧。便是再信錯人,也不過交待此身,血灑疆場罷了。那是一個武将,最好的歸宿。
送別的人聲?漸遠,規律的馬蹄聲?中,有一騎靠近。馬車未停,很快,來人輕盈躍上車轅,推開?車門入內。
周昭寧進來,正看到封離嘴角未收的笑意。
他說?不出來,卻好似明白這個笑容的含義,忽然說?:“弓替你帶了,待你養好傷,我的佩劍贈你。”
封離側頭看他,就着這抹笑,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