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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0章 春闱(2)
    第70章 春闱(2)

    “殿下以為, 當揮師北上,收複山河?”宿墨焓問。

    “以大禹國力,不應蜷縮南方, 不管我們想不想打?,只要北梁對南方富庶的觊觎不絕,早晚必有一戰。但我不了解兩國兵力,若說?揮師北上, 要徐徐圖之,不能冒進。”

    韓仲給他續了一杯白水,封離拿起來喝了?清清口, 總算舒服了?些。

    “此戰若要功成,要多?少光景?”

    “赫連氏殘暴, 北地民衆早有不滿, 梁國本?來就多?漢人, 王師北上,百姓抵抗之心不會太重。如若大禹上下齊心,十年可下梁都。可若朝廷畏戰, 數代也做不到,甚至可能在北上之前?就已被?北梁侵吞,或者兩國都日?漸衰微, 最後?被?什麽李氏王氏劉氏統一南北。”

    封離說?得随意, 說?完還朝周昭寧挑眉,問他:“對吧, 王爺。”

    說?起保疆守土、攻城略地,他有種骨子?裏透出來的娴熟和自信, 他自己或許都沒有察覺,卻叫旁人心驚。“十年可下梁都”, 誰敢下這樣的斷言?在他說?來卻只是尋常,竟有種令人相信的力量。

    那?天主要是封離和宿墨焓在聊,他們在同文館停留了?半個時辰,宿墨焓問了?封離許多?北梁之事。封離有原身的記憶,再結合自己的理解和認識,對答如流。

    回王府的路上,封離趕緊邀功:“沒有丢你的人吧?但是吧,不是我說?你,我是個陪客,你怎麽一直不開口逼我喧賓奪主呢?”

    周昭寧一笑,說?:“為夫分憂,不是你常挂在嘴邊的話?”

    “我什麽時候常挂在嘴邊了??”

    “嗯,确實沒有常常,也就三五七次吧。”

    “哎,你!”封離回他一個大白?眼。

    見他惱羞成?怒,周昭寧反而笑開來。

    “周昭寧!你再笑,往後?我肯定句句真話,再不說?這違心之語來哄你。”

    周昭寧笑容半點未收,點頭應是。他當然要笑,今日?封離的表現足以在宿墨焓那?裏留下好印象,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好,往後?你說?的每一句,我都當真心話來聽。”

    這話被?周昭寧柔聲說?來,仿佛情人耳語,封離心頭一顫,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周昭寧也不以為意,只仍舊望着他,不挪不移。

    宿墨焓入京的時機巧妙,內衛查勾結北梁一案,已有閣臣關聯其中,可見牽涉之深。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過去北梁多?年的經營,多?少是去歲使團入京的成?果,尚不分明。但如今有一件不能耽擱的緊要事,便是春闱。

    永慶三年春闱,是永慶帝登基後?的第一場會試,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春闱主考官人選,則是重中之重,由宿墨焓這樣一位在野大儒來擔任,最符合當下情勢。春闱之後?,宿墨焓更可以借此名正言順地回朝任職。

    二月初九,會試開考之日?,封離和封珏一同送解泉泠入考場。解泉泠一到貢院外,便引得衆舉子?側目,他是京畿府解元,本?次會元的最熱門的人選之一。京中瓦肆賭坊裏,押他三元及第的不在少數。

    解泉泠拱手一禮,與?兩位友人作別,他神态從容,顯然已成?竹在胸。

    會試三場,一共九天時長,在貢院裏頭答題的解泉泠不覺得如何,封離這輩子?第一次給人送考,還是這麽個文曲星,等的都有些心焦。

    不止他如此,封珏亦是,如今擠時間也要來找封離喝茶說?話。主要是他們兩都是宗室子?弟,這輩子?不可能走進科舉考場,焦急之中,多?少摻雜了?些好奇。

    封珏如今任宗正寺少卿,雖說?時日?尚短,還未能将?京中宗室子?弟的底細都摸個明白?,但是一些關鍵人物已着重在接觸了?解。

    先帝皇十二子?封堯年幼,軒寧長公主未嫁,他們至今住在宮中,過去要接觸到他們并不容易,現在封珏常出入宮廷,與?他們打?的交道也多?了?起來。

    醉仙樓雅間內,封珏低聲對封離說?:“十二殿下的母族有人動了?心思?。今日?我入宮時,在蕪芷園偶遇軒寧長公主,她身邊宮人甚是陌生,對她不假辭色。她臨走時與?我遞眼色,看起來頗為無奈。後?來我翻了?宮人冊,她身邊跟着的新嬷嬷、宮女,與?她母族朱家多?少有些牽扯。”

    封離應道:“信國公一介小小布商出身,因為當今皇上登基受封國公,短短兩年竟在朝中培植起勢力,膽子?大時都能跟攝政王別一別苗頭,你說?朱家羨不羨慕?北梁人當初把?我綁走,意欲殺我。若是我死了?,皇上再死了?,那?這皇位理所應當就是小十二來坐。”

    “朱家就不怕引狼入室,颠覆的是整個大禹江山?”

    “只要利益夠大,就足以讓人铤而走險。赫連敏華與?他們聯絡時肯定是說?,屆時只要大禹稱臣納貢,便可保江山皇位。”封離不用想都知道這些北梁狗會怎麽忽悠人,這種事他過去見的可不少。

    “此事你和程寅說?了?嗎?”封離又問。

    “已給他送了?信約他明日?見面。”

    “嗯,那?就好,查了?朱家,定有所獲。只是你提醒他,摸清楚再動手,就像我們去年在慶國公府,不一定是阖府投敵,有可能是家族幾支各自為政。”封離想起那?個追着他跑的軟糯小團子?弟弟,說?,“那?畢竟是小十二的母家,不要牽連過甚,弄得人毀家滅族。”

    “殿下所言極是,我會和程寅說?清楚。”

    他們在醉仙樓聚後?三日?,解泉泠終于考完會試,從貢院走了?出來。九天的會試,吃喝拉撒都在貢院,便是出身修養如解泉泠,出來時也免不得有些形容憔悴。那?胡子?都長了?一層,衣裳也有些酸臭味。

    封離故作嫌棄,一邊笑一邊捏着鼻子?、以手扇風,說?他:“好一個酸儒,聞着這陳年發酵的味道,感覺會元已是解兄囊中之物。”

    解泉泠氣笑,斥他:“好個纨绔,竟以酸臭味分名次,簡直荒唐。”

    封珏在一旁忍俊不禁,只好做那?和事佬,讓兩人趕緊上車。解泉泠上了?攝政王府的馬車,解家來接他的車被?他打?發回去報信。他還以為封離也就是送他回家,沒想到這馬車走着走着便不是去他家的路了?。

    “殿下,我們這是去哪?”

    “你在貢院捂了?九天,捂成?了?臭蛋,當然是去香湯沐浴。回家去泡木桶有什麽意思?,我給你包了?個湯泉館,讓你好好洗個舒服。”

    到了?湯泉館,環境清幽壓制,熱泉氤氲,着實舒服。解泉泠一走進去,便感覺解了?數日?疲憊,精神松泛下來,只覺得渾身都癢了?。

    他當先入了?湯池,又邀封離和封珏同享。封珏下去了?,封離卻有些猶豫。無他,他想起了?周昭寧。都是這人幾次與?他共浴不規矩,弄得他現在對着兄弟也沒法坦然。

    “本?殿下就不跟你個酸儒一塊了?,臭烘烘,快洗吧你。”

    封離說?完,揮揮手跑了?。這湯泉館的大堂一側設有茶室,他便獨自到了?那?裏品茗等候。

    沒多?久,大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嚣,似是店家與?人起了?争執。封離好奇,起身去看,就見店家點頭哈腰地在與?一個客人賠罪。

    那?客人身高八尺,雖看上去有些年紀,卻器宇軒昂,往那?館門一站,擋去大片天光。

    “厲大人,小的怎敢蒙您,今日?真的是有貴客包場,不便接待。”

    被?這店家一喊,封離想起來了?,難怪他覺得眼熟,這人他見過的,兵部左侍郎厲嘯。

    眼看那?厲嘯臉色沒有半點緩和,封離不想店家被?為難,當即走了?過去,主動招呼道:“厲大人,幸會。今日?是我包了?這湯泉館,事不湊巧,沒想到擾了?厲大人雅興。”

    厲嘯神色倨傲,直到将?目光落到封離身上時,這才變了?臉色。

    “七殿下,沒想到是您,是下官唐突。只是我是這家店的常客,今日?想來松泛松泛,沒曾想冒犯了?您。”

    店家大大松一口氣,老顧客不想得罪,可皇子?殿下更得罪不起。

    “既如此……店家,你去安排,便請厲大人用西廂的湯泉池吧,反正我也用不了?那?麽大地方。相請不如偶遇,厲大人請便。”

    一場小小插曲,封離沒有放在心上,他繼續喝茶去了?。待到解泉泠和封珏出來,待到三人一起離開,在醉仙樓好好吃了?一頓,算是犒勞解泉泠這些時日?的辛苦。

    會試之後?,京中進入新一輪熱鬧,參加會試的舉子?們紛紛将?文章默寫,就會試考題考卷辯來講去,那?些文人荟萃的茶樓酒肆,就沒有一日?清淨。

    封離的生活則平靜下來,按部就班地去國子?監上學聽講,不時和封珏他們聚聚。唯一的不同就是,現在韓仲博士特別愛給他開小竈,上課點他答題,下課給他留堂,批他的作業都比批別人的認真。

    有一日?他忍無可忍,沖韓仲發火:“為人師表,當一視同仁,盯着我一個人算怎麽回事?”

    韓仲哈哈大笑,半點不怒,應他:“為人師表,當因材施教。”

    如此到了?二月底,會試終于放榜。那?天國子?監裏喜報不斷,而最大的喜報,便是解泉泠是會試頭名,真的中了?會元。

    封離很為他高興,正想着翹課去解府找他,就見周濟匆匆而來。他面色凝重,不顧國子?學還在課上,闖進來便說?:“殿下,王爺請您速速回府。”

    封離和正在講經的博士當場請假,沒有耽擱便出了?課堂。周濟平日?跳脫,卻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這般闖進來,定是出了?大事。

    果然,一出國子?監上了?馬車,周濟便說?:“北境軍情有變,王爺明日?便要出京,親赴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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