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118 第 118 章
    第118章

    “当年夫人在时,每逢年节,两位公子院中要贴的窗花,皆是她亲自动手剪的……”

    苏婆婆捧着鲤鱼窗花的手微微发颤,眯了眯眼,迎着窗户透过的天光打量,边咳边笑着:“小公子少时心血来潮,也要学,结果剪坏了一摞红纸,都没剪出个所以然,被夫人给撵出去了。”

    “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小公子没让仆从帮忙,自己动手,在院中堆了好大一个雪人,比他自己身量都要高呢……”

    许是沾了年节的喜气,苏婆婆今日难得精神不错,断断续续讲了许多。

    她口中的沈裕,是如今谁也没见过的。

    容锦含笑听着,手上却并没停,依着苏婆婆先前的描述,用剩下的红纸为她折了朵绢花。

    仓促之间随意折就,算不得精致,但于乡间长大的女孩子而言,是年节时候必不可少的。

    苏婆婆看得眼睛一亮,托在掌心:“正是这样的。”

    点灯时分,侍女端来了新煎好的药,一并过来的还有才从宫中回来的沈裕。

    他应当是一回府就过来了,并没特地回去换衣裳,身上穿的是那件沉紫色的官袍,清隽的脸上难掩倦色。

    容锦瞥见他肩头洇湿的水渍,问道:“落雨了?”

    沈裕道:“是雪,一进门就化了。”

    “婆婆今日还在讲,你少时亲自堆了个极大的雪人。”

    “是吗?”沈裕凝神想了想,无奈笑道,“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看来婆婆记性比你好呢,”容锦打趣了句,拭去苏婆婆唇边的药渍,柔声道,“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陪您说说话。”

    苏婆婆却牵了她的手,又看向沈裕,示意他上前,将两人的手叠在一处。

    老人家脸上满是笑意,眼神也仿佛清明不少,满是慈蔼:“你们在一起,要好好的。”

    容锦愣了愣,沈裕已开口道:“一定会的,婆婆放心。”

    苏婆婆老怀甚慰地点着头,抬了抬手:“去吧。”

    正如沈裕所言,外间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雪来,倒是不大,细盐一般被夜风扬起。

    沈裕并没要仆从随侍,亲自撑了伞。

    容锦自挑了灯笼,与他同行,两人贴的极近,昏黄的灯火照出细尘一般飞舞的小雪。

    “是累了吗?”沈裕偏过头看她,“你今日看起来,仿佛兴致不大好。”

    容锦揉了揉脸颊,露出些许笑意:“今日陪着师父出门置办年货,逛了大半日,许是有些累了。”

    “这样,”沈裕稍作停顿,“那想来,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容锦脚步微顿,对他这若有似无的试探有些意外,略一犹豫,答道:“我总不是那等听风就是雨的人。”

    她与沈裕走到今日,若因几句议论动摇,那成什么了?

    沈裕又道:“可你心中,对此并不认同。”

    容锦欲言

    又止,无

    声地叹了口气。

    伯爵府是荣是败,于她而言其实没多大干系,只是想起那日在西林禅寺偶然撞见的那小姑娘,难免唏嘘。

    有些人是罪有应得,但覆巢之下,总会牵连无辜。

    她知道自己过于心软,这样的性子真到了朝局厮杀中,怕是能被人害得尸骨无存,也知道规则如此,故而并没在沈裕面前提及只字片语。

    倒是沈裕不知与什么较上劲,偏要提起。

    容锦将灯火压低了些,轻声道:“经年恩怨,早就难以对错一概而论,你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又何必要旁人置评呢?”

    “我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可你不是旁人。”

    有冰凉的雪粒沾在眼睫上,容锦对上沈裕固执的视线,一时间有些为难,虽知道他想听什么,却难以说出口。

    浓稠的夜色之中,烛火颤颤巍巍。

    沈裕忽而问道:“锦锦,你会如……肖老将军那般吗?”

    “肖老将军”这几个字他说得格外艰难,终究还是没再以“师父”相称。

    当初那场追杀,是从沈裕打开肖望野送来的匣子,中暗箭开始。

    那个年节过得兵荒马乱,容锦无暇顾及,再后来,只知道肖老将军病重不治,早已葬在了他心心念念的故土。

    究竟是有人借肖老将军之手要杀沈裕,还是他老人家失望至极,同意清理门户,容锦不得而知,也从未问起过。

    她下意识去寻沈裕的手,只觉触手冰凉,仿佛没有半分热度。

    容锦终于知道他这执拗从何而来,思忖片刻,缓缓道:“你要为当年之事讨个公道,要血债血偿,我不会阻拦,也不会多言。”

    “……只是我也希望,除此之外,你手上不要沾太多血。”

    有所为有所不为,有的底线一旦打破,就再难回头了。在这方面,她是认同荀朔所言的。

    但她并未同沈裕谈对错,论道义,只勾着他的小指,叹道:“沈裕,昔年事非你之过,也放过你自己吧。”

    他是怎样的人,又是如何被毁得面目全非,她看得明明白白。

    说话间到了分岔路口,往左是容锦常宿着的水榭,另一侧则通往听竹轩。

    沈裕停住脚步,静静地等待着她的选择。

    “我今日答应了小绮,晚些时候也要陪她剪窗花……”

    容锦的声音散在夜风之中,轻飘飘的,却令他的心沉了下来。

    沈裕执着伞的手微微收紧,顷刻之间,脑中已经过了许多。只是下一刻,又听容锦道:“今夜为你爽约,明日你得亲自去买邀月楼的松鼠桂鱼,好让我给她赔礼道歉。”

    沈裕呼吸一滞,见容锦仰头同自己笑,才确准并未听错。他咬了下舌尖,喉结微动:“好。”

    像是将先前未答的一并承诺,他笑得如释重负:“我答应你。”

    无论容锦是何用意,他都心甘情愿,由她约束。!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