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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 第 88 章
    第87章

    入夏后,江南一带又是连绵数日的梅雨。

    去岁肆虐的水患几乎在每个人身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一度人心惶惶,有不知所措烧香拜佛的,也有提早离乡避祸的。

    好在有惊无险。

    陈桉自接下修堤理水的重任后,身体力行,亲至各地查看境况,将水患中毁得七七八八的堤坝重新规划起来。

    当初沈裕给了陈桉极大的权利,在此事之上,江南各地都得听他的安排。

    这其中虽也免不了各方的私心算计,但磕磕绊绊的,还是在大雨来临之前做好准备,避免重蹈覆辙。

    就连中枢,也专程传令江南六州,提前做好防范。

    眼见各地安稳,未曾再有当初的惨况,众人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得以放回肚子里。

    不过这雨也不是毫无影响。

    于容锦而言,生意不好倒是其次。

    院角那几l丛月季原本开得正艳,受了大半月雨水的浸泡后,根系烂了大半。只得将这些花挖出来,修剪枝叶,暂且移栽到别处。

    她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忙了半晌,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叩门声响起。

    容锦擦去净手的水,开了门,一只竹编的篮子随即送到眼前。

    竹篮中铺着荷叶,堆着好几l只新摘的莲蓬,还插了朵开得正盛的莲花。

    粉白两色,娇嫩可爱。

    “云姐,你要的莲子来了。”映月并没打伞,头上倒扣着一整片绿莹莹的荷叶,裤脚一直挽到膝盖,腿上还沾着些许污泥,笑盈盈道,“我来时还遇着陈夫人,她托我捎句话,说是若你得空,晚上过去吃鱼呢。”

    容锦自到了这芙蕖镇,除却交付绣品,并不常与旁人往来,映月是个例外。

    江映月年纪不大,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父亲死在去岁那场洪灾之中,家中没了顶梁柱,只剩她与娘亲,还得供养那位不大好伺候的祖母。

    江母从前帮旁人浆洗衣裳,去岁因忧思过度伤了身体,养家的重任便都落在了映月身上。

    映月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并没怨天尤人,甚至没抱怨过半句。

    她心思活泛,嘴皮子利落,一年四季总能想法子倒腾点东西买卖,勉强将这个家给撑了起来。

    容锦第一眼见着,就觉着她很像从前的自己,常常会有意无意地关照一二,也会将做好的绢花交给她兜售。

    至于她口中的“陈夫人”,说的则是谢秋桐。

    容锦当初辗转乘船离了陵川,漫无目的地在江上过了几l日,直到微雨过后,见着渡口数株花簇锦攒般的胭脂海棠,心中一动,索性就在此处留下。

    而谢秋桐随陈桉离开湖阳后,为治理水患,辗转各地,两月前来了早前受灾格外严重的芙蕖镇。

    她无意撞见,又认出容锦时,先是诧异,随后却又了然。

    早在湖阳,她就看出来,容

    锦与那位沈相之间粉饰出来的太平长久不了,迟早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年初那会儿,谢秋桐也曾听闻容锦失踪的消息,知道沈裕为了找人,恨不得将整个宣州都给翻个过。

    可仿佛还是没寻着。

    最后甚至没再回湖州,而是径直从陵川北上回京。

    谢秋桐不清楚容锦究竟是在那场刺杀之中遇难,还是金蝉脱壳逃离,但也曾唏嘘过,想着自己此生兴许再也见不着这位颇为投缘的姑娘了。

    芙蕖镇重逢后,自是又惊又喜。

    她产期将近,身子愈重,此番留在芙蕖镇养胎,与容锦多了不少往来。

    容锦应了邀约,大略收拾一番,揣上新制成的莲花簪,撑了把绘着雨过天晴景的纸伞,往谢秋桐家中蹭饭去。

    谢秋桐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行动多有不便,煮饭这事则落在了从堤上回来的陈大人身上。

    陈桉并没读书人那“君子远庖厨”的讲究,谢秋桐喜欢的菜色,他做得比酒楼的大厨还要地道。

    哪怕自己身体也不怎么样,只要得了空,还是会亲自下厨。

    容锦到时,厨房已经传出饭菜的香气,是那种清清淡淡的,并不腻。

    谢秋桐见着那莲花簪,眼前一亮,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你制簪的手艺着实大有进益,再过个一年半载,我怕是都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容锦也没同她见外,自己动手添了杯茶,笑道:“闲来无事,就琢磨这些了。”

    她在芙蕖镇的日子过得可谓安逸,没什么值得烦心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喜欢的这些事情上,也算自得其乐。

    要说的话,唯一的牵挂便是京城的妹妹。

    昔日将容绮托付给颜青漪,实属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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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离京前在青庐住那几l日,她已经隐晦地向颜青漪提过自己的打算,可她如今“杳无音信”,以容绮的性子,私下怕是没少抹眼泪。

    容锦也曾动过联系的心思,只是信都写好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托人送出去。

    她心中尚存顾忌,不敢贸然行事。

    不多时,饭菜陆续上桌。

    陈桉挽着衣袖,手背上不经意间蹭了一道炉灰,才放下熬好的鱼汤,侧过身掩唇咳了声。

    虽极力压抑着,却还是传到里间。

    谢秋桐摩挲着发簪的手微微停顿,长眉微皱,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桉身体不好由来已久,本是早年在牢狱中落下的旧伤,这大半年来奔波劳累,愈演愈烈。

    “江南这边的名医几l乎看了个遍,早前,我也请荀家那位公子看过……”谢秋桐垂了眼睫,手掌轻轻覆在隆起的小腹上,神色怅然。

    许是产期临近的缘故,她近日越来越容易焦虑,情绪反复无常。

    大夫看过,开了调理身体的方子,还特地叮嘱要少思少虑,否则于胎儿无益。

    “如今形势好了许多,陈大人也不必如先前那般东奔西跑,你只管放宽心

    (),先顾好自己肚子里这个才好。”容锦扶着谢秋桐往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见她仍旧愁眉不展,犹豫片刻后又道,“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倒是也认得一位大夫。”

    “是谁?”谢秋桐搭在她小臂上的手力气都大了些,“他人在何处?”

    容锦抚过她的脊背,轻声细语道:“你兴许没听过,她姓颜,眼下人在京城。”

    颜氏不比荀家。

    荀家世代行医,出了好几l位宫中就任的太医,那位荀老爷子正是当朝太医令,名声天下皆知。

    颜家虽在京城一带的民间有口皆碑,名声却传不到南边。

    容锦便又额外补了句:“她年纪与荀朔差不多,可依我私心来看,医术却是要更胜一筹。”

    这一点,就连荀朔自己也是认的。

    “我信你,”谢秋桐面露难色,“只是她远在京城,怕是多有不便。”

    且不说以她的情况,数月之内怕是都不宜舟车劳顿,陈桉如今顶着官职,又岂能擅离江南?

    “颜姐姐有时会离开京城,四方云游,搜寻各地医术偏方,从前还曾同我提过想到南边来转转。”容锦小心翼翼地扶谢秋桐坐下,“你若是有意,可修书一封给她,说不准能成。”

    她能确准,若颜青漪下江南,身边必定会带着容绮。

    届时总能想法子见上一面。

    又兴许,沈裕回京后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到那些朝堂正事上去,无暇在乎这点小事,那她大可以将小妹留在自己身边。

    手中的银钱再攒攒,就能将暂时租赁的院子买下来,若将容绮接来,就真可再无烦忧了。

    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更为顺利,谢秋桐心系陈桉病情,当晚拟好书信,问过颜青漪医馆所在后,第二日就差人将信送了出去。

    随着这信寄出,容锦平淡的日子里多了一分期待。

    只是芙蕖镇与京城远隔千山万水,哪怕谢秋桐不吝惜银钱,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得到回信的。

    比回信来得更快的,是京城传来的流言蜚语。

    时值盛夏,连绵月余的雨水终于停下后,迎来的是酷热。

    容锦有些苦夏,白日几l乎足不出户,一直到夜间暑热逐渐消散,才会在在院子里乘凉。

    映月新卖了一整盒绢花,靠着伶牙俐齿夸得天花乱坠,将那位夫人哄得还多给了赏钱。

    她算清账,特地趁着晚间来送银子。

    容锦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手边的石桌上放着消暑的冰糖绿豆汤,还有井水冰过的瓜果,惬意得很。

    映月在旁边坐了,捧了碗绿豆汤,讲着自己在城中听来的奇闻轶事。

    容锦慢悠悠地摇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只当是睡前听说书。

    直到映月提及在茶肆听的闲话。

    “那些书生说什么,圣上下旨,给沈相赐了一门亲事……”

    映月并不怎么关心朝廷的事,毕竟那些大人物如何如何,与她赚钱没什么干系。

    只是江南肆虐的乱象算是这位沈相摆平的,去年最难熬的冬日,她与娘亲靠着施粥才活下来,故而对这位的印象格外深刻。

    容锦执扇的手停住片刻,若有所思道:“是吗?”

    这所谓的亲事,是圣上有意要钳制沈裕,还是沈裕看中了哪位闺秀,心甘情愿?

    就无从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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