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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第48章

    佟懷青睡得迷迷糊糊的。

    恍惚間感覺,中間停了幾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過加油站,而這個過程中,他也沒睜眼,由着池野輕輕地捧起自己的手。

    雖說給紗布染紅大半,但血早就不流了。

    池野應該是湊近了看,不知道有沒有皺眉毛,灼熱的呼吸噴到掌心,撓得佟懷青有些癢癢。

    再次啓動車輛的時候,池野罵了句髒話。

    佟懷青突然?就笑了。

    說也奇怪,池野一個幹修車開廠的大哥,又長得這樣?子兇神惡煞,佟懷青好像還真沒怎麽聽他爆過粗口,話少,不疾不徐,永遠都?是副可靠的模樣?。

    “你要不……再罵兩句?”

    佟懷青還是恹恹的,想翻身,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可是安全帶勒住,動不了。

    池野摸了下他的額頭:“怎麽?”

    “覺得挺性?感的。”

    精神勁兒好了點,稍微睜開眼睛看?了下池野。

    要不說男人認真做事時候最帥呢,池野正?開車,只能看?到個英挺的側面,外套脫了,扔在?後?面位置上,肩膀部位的肌肉隆起,喉結明顯,察覺到視線後?轉過臉,眉眼鋒利,嘴向?下抿着。

    嗯,的确很有荷爾蒙味,很性?感。

    佟懷青對自己挑的這個男朋友,滿意極了。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會,腦袋歪着靠在?車上,又被?池野塞了個薄毛毯墊着頭,才惬意地?調整了下姿勢。

    小聲說:“真好。”

    池野問:“嗯?”

    “我好幸運呀,”佟懷青的眼睛沒完全睜開,眯着,“好開心呀。”

    他說的時候,嘴角是上揚的。

    池野看?他垂着的睫毛,臉頰上的小痣,以及沒什麽血色的嘴唇,伸出手,在?對方腦袋上揉了把。

    自己緊緊抿着的嘴角,卻絲毫沒有放松。

    甚至更加焦躁。

    這股子的不安感一直持續到找了診所,給佟懷青的手換紗布,這時池野才看?清掌心的那道傷,一言不發地?站在?後?面,臉黑到吓人。

    要命。

    連旁邊地?上趴着的小狗都?害怕,搖搖尾巴走了。

    佟懷青渾然?不覺,繼續打?瞌睡。

    到家,車停在?外面,佟懷青迷糊着被?攬住肩膀往前,進了院子,此時的雨已經停了,地?面上還稍微有一點的積水,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沒有星星,只有很稀薄的灰雲。

    金銀花也開敗了。

    種在?輪胎裏的月季還好,稀稀拉拉地?綴着幾朵小花。

    佟懷青看?了看?,扭頭問:“倆孩子呢?”

    “周末,和王海一家出去玩漂流了,後?天回來。”

    佟懷青想了想,又笑:“你故意給人家倆支走的吧。”

    池野:“嗯。”

    他這一大方承認,佟懷青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去看?了下自己的行?李,走得匆忙,是池野給他整理的,那只破爛的小兔子放在?最上面,很顯眼。

    佟懷青拿着往卧室走,剛放床上,就感覺枕頭有點歪,下面好像放了什麽東西。

    拿出來一看?,是個紅包。

    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捏在?手裏出來,池野正?在?掃院子裏的水,見到後?愣了下,怪不好意思似的抓了下自己頭發。

    “這是什麽?”

    “就……按理說,對象頭一遭上門,不得有紅包嗎?”

    佟懷青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沒住過。”

    “那不一樣?,”池野咳嗽了聲,“畢竟……身份不一樣?了嘛,我家沒什麽長輩,就代勞了,你将就下。”

    佟懷青瞅了會,走上前,抱住池野的腰。

    “哥,”他的臉緊緊貼着對方的胸膛,“我沒什麽遺憾,真的。”

    池野可能嫌自己手碰了掃把,就用胳膊環了下佟懷青:“不行?。”

    “得有遺憾,那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都?沒見過。”

    一間兩元精品店就能給人忽悠住,多?沒見過世面呀。

    池野低頭,蹭了蹭對方的鼻子:“玩過雪沒,等入冬了,在?院子裏給你堆個大雪人。”

    可佟懷青只是笑笑,沒答應。

    手受了傷,沒洗澡,池野擺放好凳子和水盆給人洗頭,然?後?又站在?鏡子前,給佟懷青吹頭發。

    佟懷青懶洋洋地?阖着眼,感受暖風掃着耳畔。

    池野收着手勁,很認真細致地?移動吹風機,指縫裏暖呼呼的,帶着他熟悉的洗發水味兒,對方的耳朵有點紅,再下面是大片白皙細膩的肌膚,有點紮眼。

    扣子都?不好好系。

    池野面無表情地?給人領子提好,專心致志地?繼續吹頭發。

    結束後?,佟懷青使?勁兒伸了個懶腰,踢開拖鞋,赤着腳踩在?池野的鞋上:“你帶我去睡覺。”

    池野:“好。”

    給人放在?床上,佟懷青得寸進尺,摟着對方的脖子不撒手:“陪我睡。”

    腿都?跷上來,勾住池野的腰了。

    池野惦記着他手上的傷口,沒敢跟人鬧着玩,小心地?躺在?佟懷青身邊,給人作亂的小手擺正?了。

    又捧起受傷的掌心,仔細看?。

    佟懷青往後?躲:“別看?啦——”

    往回抽,拽不回手,池野輕輕地?拉着他的手腕,佟懷青幹脆不再掙紮,湊上前去親池野的嘴巴。

    呼吸交錯間,池野緊繃了很久的精神,逐漸放松下來,伸手按住佟懷青的後?腦勺,配合着加深這個吻,到了最後?,都?有些臉熱地?喘氣,佟懷青幹脆手腳并用,往人家身上爬。

    這次往後?躲的,換成池野了。

    他笑得不行?,又怕佟懷青掉下去,還得伸手護着對方的腰,幹脆直接把人托着屁股抱起來,帶着往院子裏走。

    “白天睡那麽久,這會不困了,淨折騰我是不?”

    佟懷青笑着挂人家身上,用手在?池野臉上戳出個酒窩,他身上穿的是新買的睡衣,淡藍色,珊瑚絨,正?适合這樣?冷下來的天,還帶着點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院子裏靜悄悄的,鄰居都?睡得早,也沒什麽月亮和星星,拉亮屋檐下的小燈泡,池野抱着佟懷青坐在?個藤椅上,去聞人家頭發,把臉埋在?對方的頸窩裏,嘀嘀咕咕:“我想你了。”

    佟懷青被?拱得有點癢癢:“我這不是在?嗎。”

    “在?我身邊,我也想,”池野沒擡頭,“就是想你,心裏都?難受。”

    是真的難受,不光因為想佟懷青。

    特意買的紅薯忘記拿給人吃了,發現的時候都?涼了,天氣不好,院子裏的月季沒顧得上照料,花開得也少,賣桃酥的那家店關門了,河裏的荷葉都?枯萎,柿子也要下市了。

    這些,都?讓池野心裏灌了膠水似的。

    佟懷青點了點對方的胸口:“撒嬌呢?”

    好家夥,硬邦邦的。

    裏面滿腔的愁緒卻這樣?柔軟,都?能給他溺在?裏面。

    池野悶着聲:“嗯。”

    然?後?得寸進尺地?拱人:“要不,你也哄哄我?”

    佟懷青大笑起來:“你都?這麽大的人了……”

    池野不樂意,擡起張委屈巴拉的臉,抿着嘴不吭聲。

    佟懷青忙給人順毛,軟着嗓子:“好,我哄你,別不開心啦,你看?,我不是在?這兒嘛。”

    “別離開我。”

    正?撓對方下巴的手,頓住了,佟懷青睫毛輕輕地?抖了下,迎上了池野的目光。

    黑亮的眸子,裏面經常沒有太大的起伏。

    這會兒裏面的情緒,卻濃得化不開,甚至帶了哀求。

    池野看?着他,又重複了句:“不要離開我。”

    屋檐下的燈是吊着的,風一吹,燈泡和下面綁着的繩子一塊晃,角落處有個空了的燕子窩,泥巴和小樹枝堆成半圓的形狀,很多?年前就有的,池野記得以前燕子還每年春天回來,後?來空了兩年,被?幾只麻雀占了,再往後?,麻雀也不來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啄樹上結的果子,被?池野綁的鈴铛吓着了,生氣,偶爾過來在?枝頭上蹦着看?熱鬧,卻不在?這裏住了。

    佟懷青盯着那半截繩子看?,去捏池野的耳垂:“什麽時候帶我,也去打?一個?”

    池野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不打?。”

    “幹嘛呀,”佟懷青笑呵呵的,“又不疼。”

    他們輕飄飄地?換了話題。

    最後?也沒争出個所以然?,聊了會天,池野簡單地?問了幾句外公葬禮上的情況,佟懷青有一搭沒一搭地?回了,越來越冷,都?不想回去睡,幹脆又從屋裏拿了小毯子,一塊披在?身上。

    池野懷裏抱着人,藤椅很慢地?晃啊晃,又聊了幾句別的,說那幾天不是不陪着佟懷青,是家裏臨時有點事,得趕回來。

    佟懷青問,都?安頓好了嗎。

    池野說,放心吧。

    藤椅晃得速度越來越慢,佟懷青的眼皮兒也越來越沉,話題又轉移到外公身上,佟懷青說,其實光鮮亮麗下的他不完美?,蠻多?地?方挺失敗的,子女?過得,也不幸福。

    “但我記得,他很喜歡我的。”

    池野捏着他的手心:“大家都?喜歡你。”

    佟懷青垂着睫毛,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不知不覺間,院子裏的燈光滅了,池野用毯子裹着睡熟了的佟懷青,朝屋裏走去。

    鐵質的門上了油,阖上的時候不再有“吱呀”的聲響。

    悄無聲息地?隔絕掉了身後?的寒霜。

    -

    未來幾天的日子,陽光都?很好,是大晴天。

    周日下午,倆孩子才被?小王大夫送回來,都?玩瘋了,池一諾黑了一圈,見到佟懷青就開始尖叫,陳向?陽也高興壞了,打?開從山裏帶回的野果子給大家嘗。

    遞過去的時候皺眉:“佟佟哥哥,你的手怎麽了?”

    “劃了下,”佟懷青輕描淡寫地?接過,咬一口,酸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啊……!”

    紅彤彤的,上面帶着點棕色的豎紋,小得像乒乓球,怎麽能酸到這個地?步,滿嘴都?是口水,澀到倒牙。

    池野在?旁邊剝猕猴桃,見狀給人喂過去:“這個甜。”

    接着,嘗了口佟懷青咬過的果子,神色如常:“還可以啊。”

    佟懷青連着吃了倆猕猴桃,才勉強緩過勁兒,桃心小臉依然?皺巴,覺得跟這人沒法兒比,一個拿葡萄藤當零嘴的人,味覺系統絕對有問題。

    池一諾繞着佟懷青跑,給對方看?自己塗的指甲油。

    “佟佟哥哥,你這次來就不走了嗎?”

    “會不會留在?我們縣啊,冬天可冷了,大哥你開始做厚衣裳了嗎?”

    陳向?陽拎着小姑娘的後?脖領,給人拉回來:“哎呀,你話好多?,作業寫完了嗎?”

    問完,倆小孩都?面露痛苦。

    上帝饋贈的禮物,果然?都?标好了價格。

    兩天兩夜的山裏漂流,此刻都?一溜煙跑去拿作業本,趴在?屋檐下開始寫。

    佟懷青剛洗完手,就被?池野攬着肩膀往外走,他不明所以地?擡頭:“怎麽了?”

    “小孩子補作業,咱大人給他們留點空間。”

    池野平靜地?回頭:“陽陽,廚房裏有熱着的飯。”

    陳向?陽立馬比了個明白的手勢。

    池一諾抓着鉛筆擡頭:“大哥你先別慌,我還沒說晚上想吃啥……”

    話說一半,就被?她二哥按下腦袋了。

    外面稍微有點刮風,池野已經不由分說地?給佟懷青系上圍巾,借着又貼了下對方的小臉蛋:“冷嗎?”

    快入冬了,街上飄着糖炒栗子的香味,佟懷青使?勁兒聞了下:“不冷。”

    “少吃點,留着肚子,”池野笑着快走兩步,買了一小兜子,“晚上還想吃什麽?”

    他手勁兒大,又靈巧,剝殼快而完整,甚至喂到佟懷青嘴邊時,還是熱乎乎的。

    佟懷青有點嫌燙,嘴巴“呼呼”地?吹着氣:“好吃。”

    板栗軟糯香甜,粉粉的,連着吃了幾個,又被?池野塞了瓶熱牛奶,佟懷青滿足得都?想眯眼睛了,走路就犯懶:“咱這是要去哪兒啊?”

    不去哪兒,瞎逛。

    補作業那麽漫長又痛苦的時間,倆大人壞透了,跑出來約會呢。

    走啊走的,到了河道邊,兩岸的柳樹葉子落了大半,長長的枝條垂到水面上,佟懷青指着讓池野看?:“當初我就是在?這個地?方,被?你撞到的!”

    瞧這人心眼小吧,記得清清楚楚。

    池野笑着:“對不起。”

    “那時候我以為你想不開,大晚上的,怎麽往河裏走啊,”這會兒周圍沒什麽人,池野左手拎着糖炒栗子,右手牽住佟懷青,“所以我就沖上去了。”

    “這河看?着淺,下面都?是泥沙,還有坑呢。”

    他很随意地?聊着,仿若沒有注意到佟懷青略微繃緊的手背。

    “要是直接進去,很容易就陷着了,出不來,”池野捏着對方的掌心,“我估計……你水性?不怎麽好吧。”

    佟懷青有些抗拒似的,搖了搖頭。

    池野問:“要不要去看?看??”

    佟懷青聲音很輕:“不了吧。”

    可能是走的久了,圍巾系得又嚴實,佟懷青感覺自己有點微微的出汗,他往外拉池野,幅度很小地?扯對方的手:“咱不去那裏。”

    “成。”

    池野牽着他繼續往前,這裏人煙稀少,地?上的雜草瘋長,被?初冬的風染得發黃幹枯,寒風吹過就往下倒。

    佟懷青走得有些踉跄,看?着池野停下,摘掉他褲腿上挂着的蒼耳子,又再次牽着他的手往前走,糖炒栗子都?吃進肚子了,可嘴巴怎麽還是泛着野果的酸,佟懷青抿着嘴,低低地?叫了聲什麽。

    “腳疼了,”池野沒聽清,低頭看?他,“用不用我背你?”

    佟懷青眨着眼,沒吭聲。

    “哪兒不舒服就說,想要什麽就要,”池野在?他面前站住,“在?我這裏,不用遮遮掩掩什麽的。”

    他喜歡鮮活的佟懷青。

    嬌氣,金貴,會發脾氣,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亮。

    這兩天晚上,都?是他抱着佟懷青睡覺,對方時常驚醒,反複地?摳着枕頭的邊,背過身去抱那個破成絮絮的兔子,這個時候池野就假裝翻身,把佟懷青的手指包進手裏。

    佟懷青在?回避。

    曾經還問過這裏的冬天冷嗎,要不要戴帽子和手套,但現在?絕口不提,甚至連明天想吃什麽,想去哪兒玩都?不問。

    随便池野安排。

    沒有了期待。

    “哥,”佟懷青垂着睫毛,終于開口,“我沒什麽想要的。”

    “挺知足的,也沒什麽遺憾。”

    邊陲小城睡得真太早了,這個點兒,遠處的各家燈火都?陸續熄掉,偶爾有幾聲犬吠,河水泛着粼粼的光,天空又似乎格外的遠,中間遙遙地?懸着一條星河,燦爛浩瀚。

    佟懷青右手包着紗布,再過幾天就能去掉了,可左手被?池野拉着,所以他只能用指甲掐着自己受傷的掌心,在?上面留下淺淺的,月牙般的痕跡。

    池野盯着眼前的小人兒,臉上沒什麽表情。

    心裏卻恨不得給人提起來晃晃,把他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甩走。

    “你是不是,怕我再想不開?”

    佟懷青放過了自己的手,往背後?躲了下。

    不知不覺間用了點力,怕傷口裂開,要是滲血了,池野肯定?能發現。

    池野沒有回避,像是在?讨論明天要吃什麽,“嗯”了一聲。

    “應該不會了,”佟懷青小心地?活動了下手,疼,但估計着沒什麽大礙,“你放心,我現在?真的挺好,沒啥遺憾,或者想不開的。”

    池野看?着他:“那今天冬天,玩打?雪仗嗎?”

    “哥,”佟懷青還背着手,“我沒有那個意思……就是,我這人,沒你想的那麽好,我現在?也不敢跟你保證什麽,因為,我挺怕的。”

    怕給了對方希望。

    他不忍心,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傷害到了對方,池野會怎麽樣?。

    佟懷青覺得,自己欠人家。

    他有負罪感。

    除了池野,他欠很多?東西,甚至連這個世界,佟懷青都?覺得有些對不起,說不清道不明的負罪感要把他逼瘋了,白天犯困,晚上睡不着,奇怪,也沒有一直鑽牛角尖,但是一睜眼,就想起很多?曾經發生的事。

    如夢似幻。

    最後?又都?鏡花泡影般消失不見,變成了池野睡夢中,抱着他的一截手臂。

    很結實有力,上面有微微浮起的青筋,彰顯着旺盛的生命力。

    是被?太陽曬黑了的,幹過活的胳膊,疤痕早已泛白。

    佟懷青開始咬指甲。

    他覺得自己好窮,就像個小乞丐,貪婪地?扒拉着一點點的光不松手,劃亮一根火柴,在?跳動的火苗中看?到的不是燒鵝,而是池野給他的溫暖。

    佟懷青也很怕,自己會失去這些。

    他牢牢地?抱着那盒火柴,不敢再次點燃,也揣着一兜子的面包,不敢沿路扔下碎屑。

    天空中的小鳥不知疲憊地?盤旋,似乎随時都?會俯沖下來,奪走他的全部財産。

    這樣?,說不定?就能再多?撐一段時間。

    憑什麽,要一直眷戀着池野呢。

    佟懷青咬指甲的過程中,伴随着自我厭惡。

    池野還在?他對面站着,沐浴着星光,身後?是連綿的山脈,起伏得不明顯,是很淺淡的水墨顏色。

    “手。”

    佟懷青倏然?一驚。

    池野很平靜:“給我看?看?。”

    背在?身後?的右手無意識地?抖了下,佟懷青往後?退去,踩倒了雜草,笑得幹巴巴的:“你幹嘛呀……”

    池野給他胳膊拉出來,佟懷青不敢再往回抽,目光有些發虛。

    月色下,紗布上滲了血。

    佟懷青慌亂地?眨眼,看?看?池野,又看?自己的手,還納悶,應該沒有用太大力氣啊,傷口怎麽就裂開了呢?

    他吞咽了下,試圖撒嬌:“哎呀,你弄疼我了。”

    “疼?”

    池野的聲音啞着,目光終于從手上移開,轉移到佟懷青的臉上。

    “我看?你不是挺喜歡疼嗎,嗯?”

    這話似乎有點耳熟。

    在?那破破爛爛的小旅館裏,他纏着人家鬧騰,到最後?衣服都?撩起來,他渾身僵硬又發抖,結果被?翻了過來,幹脆利落地?往屁股上抽了倆巴掌。

    當時池野是怎麽說的來着。

    問他疼不疼,他一直說不,說自己從來不怕疼。

    然?後?池野好像有點生氣,掰着他的下巴說:“我看?你挺想疼的。”

    佟懷青愣愣地?看?着對方,突然?有點慫。

    畢竟那兩巴掌打?的,好像,還真使?了勁。

    “不,我不小心,是它自己裂開的,”佟懷青為自己辯解,“我沒那麽蠢,不會幹傷害自己的事的!”

    池野注視着他,目光依然?很柔和:“我看?,你傷害自己的事,幹的不少。”

    佟懷青立馬搖頭:“沒有。”

    他的另一只手被?拉起來,池野用拇指揩過咬禿的指甲邊緣,又不着痕跡地?劃過手腕,上面依稀有些淺紅的印子,不明顯,非得仔細才能看?出來。

    佟懷青喉結動了下。

    就昨天用皮筋彈了下而已,沒什麽痕跡吧。

    說起來,昨晚上吃飯的時候,池野好像也盯着看?了好一會,但是沒吭聲。

    只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沉默地?抱了他很久。

    佟懷青試圖掙紮:“我,我不是故意的,也沒有傷害自己。”

    “寶寶。”

    池野叫他。

    那麽大的個子,低頭下來,投下的陰影能給佟懷青整個人都?覆蓋。

    肩膀卻在?顫抖。

    “你……傷害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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