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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鶴*謝敏之
謝老大在狩獵場找了一圈都沒看到謝敏之。
一路聽人說獵場西門角擺擂臺的情況,還聽見自家弟弟被一個哥兒打的雙膝跪地,謝老大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天造地設。
但丢的是侯府的臉面。
要是謝敏之沒把人娶回家,謝老大一定會砍了謝敏之那雙不成器的膝蓋,給祖宗賠罪。
謝老大找來的時候,只見擂臺一角聳立着三塊大屏風,屏風外有一大一小兩哥兒焦急的守在一旁。
看兩人衣着打扮非等閑世家,腰間佩劍挂的劍穗以及腰封玉帶都是鎮王府專制。
想來這兩人便是小五口裏的谷雨和小栗兒了。
謝老大走近,腳下青草一步一淪陷,巨大的身影投射在屏風上,像是悄無聲息襲來的野獸,吓得谷雨一跳。
谷雨慌忙回頭,只見一個陌生高大的男人靠近,沒待他冷臉呵斥,那人就抱拳行禮,“謝封琅見過大殿下、三殿下。”
這男人雖然抱拳彎腰,但背脊以及肩膀上拱起的肌肉似小山包,胳膊上的肌肉更是撐的那片玄衣錦緞緊繃鼓起。
男人雖然斂眉垂目,但硬朗蒼勁的五官線條像是邊塞風沙侵蝕雕刻而成,渾身都透着荒漠殺氣和壓迫。
谷雨只覺得前面有一座山頭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他頭皮有些發麻,下意識握住腰間的劍柄,努力鎮定冷靜面色。
但陷于應激下的谷雨,不知道說什麽,只面色冷酷的對視着來人。
謝封琅低着頭,見沒人反應,微微擡頭就對上谷雨冷漠的臉色。他眉頭微蹙,見谷雨和那些世家公子哥兒一樣冷漠自傲瞧不起武将,瞬間對谷雨沒什麽好印象。
一旁的小栗兒倒是拱手回禮,而後仰着腦袋好奇道,“這位應該是謝大将軍吧,你是來找敏之哥哥的嗎?”
“是。”
謝封琅起身,粗犷的聲線配合孩子壓的稍低,但其實一點都不顯親切。
沉而硬朗,顯得沒什麽好脾氣。
不過小栗兒很欽佩謝封琅,沒少聽他守衛邊塞的事跡,也算的上小半個迷弟。
不過顯然現在氣氛有些僵硬。
尤其屏風後,謝敏之和放鶴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來了。
兩人一身狼狽沾着草屑發髻淩亂,額前幾縷青絲晃悠悠垂着,衣服領口都扯的歪七扭八。尤其陽光下,謝敏之脖子上鮮紅的齒印刺目的很。
謝封琅眼神一瞬間就黑沉了下來。
“謝敏之,你跟我過來。”
作為武安侯府最受寵的幺子,頭上哥哥們擔心他文不成武不就,主動把世襲爵位讓給他。平時都是小五小五的喊着,此時連名帶姓倒是頭一遭。
謝敏之吓得頭皮發麻,怯而緊繃的望着自家大哥。
“什麽,什麽事?三殿下找我有事呢。”謝敏之一邊慫道,一邊朝小栗兒抛眼色。
小栗兒本就對謝敏之愧疚,此時雖然不知道謝敏之為什麽怕他大哥,但也看懂了求救信號。
小栗兒望着謝封琅陰怒的面色,遲疑一瞬,而後仰着腦袋道,“封琅哥哥,你不要兇敏之哥哥嘛。”
稚子嗓音軟軟糯糯的,還帶着點小心翼翼的讨好,五官又長得像花骨朵似的,看着就令人心情大好。
謝封琅也不例外。
他面色漸收,但看着這八歲孩子天真純淨的笑容,他心裏更加怒火了。
光天化日帶壞孩子。
他那責備冷銳的眼神落在謝敏之脖子上,谷雨和謝敏之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誤解了啊。
一旁放鶴蹙着眉頭毫不避諱的打量謝封琅。
放鶴對謝家男人沒好印象,謝敏之以前常常吐苦水說哥哥們和侯爺逼着他成親。
此時見謝封琅這樣兇蠻,他擡了擡下颚道,“謝敏之沒空,要陪着我們玩。”
謝封琅聞言,視線落在放鶴臉上,凜然殺意的目光一寸寸壓迫落下,放鶴後背汗毛激起,眼裏卻冒出興奮的神色。
沒待放鶴拔劍,謝敏之挺身擋在了放鶴和謝封琅之間。
謝敏之硬着頭皮道,“大哥,你誤會了,我剛剛和放鶴在切磋。”
他說着,自己脖子先紅了一半。
這顯然沒什麽信服力。
谷雨也僵硬道,“是的,他們在打架,我怕吓到衆人就叫人搬來屏風擋着。”
謝封琅看了谷雨一眼,而後看着放鶴那鬥勁兒勃勃的樣子,顯然是他剛剛誤會了。
不過打個架用得着搬屏風?
謝封琅看了一眼谷雨,眼裏藏着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那謝敏之脖子上的咬痕怎麽回事?”
放鶴此時也反應過來了,他鄙夷道,“我咬的怎麽了?”
“你腦子怎麽這麽肮髒。”
放鶴理直氣壯,像是驚怒有人頂着朗朗乾坤還心思污濁,随口污蔑人。
謝敏之擡手捂着脖子,脖子上的紅熱又透過了指縫朝側頸蔓延;谷雨和小栗兒揪着手指頭,神色都有些心虛的躲避。
這四人神色各異,盡落在謝封琅眼中。
謝封琅看了一眼放鶴,“二殿下,可能還不知道我謝家祖訓,我謝家男兒的脖子只能給配偶咬。”
放鶴聞言一驚,而後将信将疑拉着側身謝敏之的肩膀,确認道,“有這事?”
謝敏之捂着脖子臊着臉,低頭支支吾吾聽不清。
“那怎麽辦,我咬都咬了。”
放鶴有些困惑,看着地上幾個影子,擡頭掃了谷雨、小栗兒和謝封琅,靈光乍現一般激動道,“沒事,我們不說,這事兒就沒人知道。”
謝封琅雙臂抱肩,懶得摻和了。
謝小五要娶放鶴,簡直比石頭裏孵出小雞還難。
“不行,我會将這件事禀明王爺和王妃,要他們給小五做主。”
謝封琅說完就準備轉身,放鶴一聽要告訴家裏大人,頓時心虛害怕起來。
放鶴晃着謝敏之肩膀,“你快阻止你大哥啊。”
謝敏之心裏不明的竊喜還沒冒頭,就被放鶴晃的粉碎,他擡頭耷拉着眉眼看着謝封琅,“大哥,就……算了吧。”
謝封琅看着這個不成器的弟弟,拂袖而去。
謝封琅走後,四個人面面相觑。
放鶴剛松一口氣,就見三個人影朝自己逼近。
小栗兒嚴肅批評他道,“放鶴哥哥,你知道自己做錯了嗎?”
谷雨也道,“我們都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樣扭打一片了。”
謝敏之心裏不得勁兒氣悶道,“你和別人打架都咬脖子都纏腿纏手?”
三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一個個目光逼人的很,甚至比天光還刺眼。
放鶴煩悶的撓頭,最後只記起謝敏之略有怒意的聲音,他反駁道,“才沒有,我就是打着打着忘記了,還以為是三年前。”
謝敏之擰巴不舒服的心頭稍稍松快了些,他腦子還有些懵,這短短一個早晨,好像有什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像是飓風呼嘯而過,謝敏之現在心跳還受驚似的不聽使喚。
放鶴見他怔怔望着自己不言語,以為還在惦記祖訓的事情,拍拍他肩膀道,“對不起嘛,我們都不會外說的。”
謝敏之有些煩亂,擺擺手就走了。
他想找一處大樹,爬樹上躲躲清閑,總覺得腦子和耳朵都炸呼呼的吵鬧。
可他剛朝樹林裏走去,就被林立然叫住了。
謝敏之最煩的人就是林立然,聽見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頭也不回反而加快了腳步。
林立然站在原地不動,似篤定謝敏之會回頭和他說話一般。
“我們談談。”
鬼才想和你談。
“你喜歡放鶴。”
謝敏之腳步一頓,怒意沖破心防。他還不明這怒意是為何,只當又一個人誤解他和放鶴的關系,總是把他們扯一起。
可他怒而扭頭的時候,霎時對上林立然那雙了然的眼睛,呵斥的話都凝噎在了嘴角。
這片刻的頓歇,心裏的怒意也成形了,煩亂缭繞的頭緒咻地清晰可辯。
原來他生氣惱火,不是因為林立然誤解他和放鶴的關系,是因為林立然先一步看破自己即将呼之欲出的心思。
他自己沒想明白,卻被林立然這個讨厭的人先點破了。有一種即将成熟的果實明明滿懷期待它的美味,卻被人輕飄飄說我知道這是什麽,你竟然還不知道,其實也不過一般般。
林立然打攪了他的懵懂探索和美好期待。
“所以?和你有關系?”
“當然,我們現在還有婚約在身。”
謝敏之氣勢徒然暴怒,地上松針被踩的沙沙作響,反射着銀白冷刺的光,腳步快速掠過松針上空,黑壓壓一片又忽的光明照耀。
頃刻間,林立然脖子被一只手捏住了。
林立然驚得拔刀,腰間劍刃卻被謝敏之一抛,丢挂在樹枝上晃着。
劍鞘上反射的光刺的林立然睜不開眼,可脖子間的力道讓他不敢閉眼,他竭力鎮定道,“你誤會了,我不是要阻礙你和放鶴在一起。”
謝敏之松了力道,戒備的看着他,“你要是再糾纏不休,別怪我不客氣。”
三年不見,謝敏之像是變了一個人。
以前那個只會在家族庇護下任意妄為、逃避責任的纨绔少年,此時身上也多了一份血性和果敢。
只是林立然清楚知道,這份驚人難得的變化不是因為他。
謝敏之面上厭惡的神色落在林立然的眼底,他仍舊沒多大反應。
他只道,“你喜歡放鶴這再正常不過,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今後絕不糾纏。”
另一邊,放鶴三個人此時都乖巧的跟在宴緋雪身邊,聽宴緋雪和京中後宅主母們交談。
谷雨和小栗兒乖巧宴緋雪倒不驚訝,反倒是放鶴這般安靜聽話,一看就是犯錯後的心虛。
宴緋雪倒是對擂臺一事有所耳聞,只當放鶴和謝敏之打鬥傷了和氣,等圍獵結束後再細細追問。
這些京中主母們一個個帶着兒子前來問安,實則就是在宴緋雪面前露臉。
恰好谷雨也在,話頭時不時引到谷雨頭上,無傷大雅也落得風趣。那些公子們的目的都很明确。
只是谷雨不鹹不淡的應着,不笑的時候确實看着很冷淡帶着孤僻。
最開始,他遇見這種場合會覺得不自在,齊刷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卻不能如以前躲在角落裏。
他必須做到落落大方禮儀周到。
這顯然在人多的時候,很為難谷雨。
宴緋雪便給谷雨說不想搭話頭的時候,就不說話。
即使他板着臉,旁人也只會覺得矜傲難以接近,哪會知道他冰凍臉下緊張到發抖的手指呢。
這辦法一經谷雨嘗試,便很快就運用的得心應手。
很少有人跑來找他搭讪,避免了很多麻煩。
只是,今天這蜂擁而至的世家公子們除外。
謝母帶着自家兩個兒子前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幅場面。
謝母遠遠看着人堆,對謝敏之道,“你瞧人家多受歡迎,你得抓緊。”
謝敏之看着放鶴身邊簡直寸草不生,心頭大快,滿不在乎道,“放心吧,我都撬不動,沒人能撬動。”
謝敏之看着谷雨身邊圍着世家公子們,一個個殷勤風趣的很,只可惜谷雨始終面色不動。
“谷雨這三年變化也很大啊。以前膽子可小了,現在看着冷傲的不行,果然權勢養人。”
謝母道,“谷雨這孩子也很好啊,性子柔和識大體又聰慧,京中太學先生都誇他在算術上頗有造詣。”
謝封琅掃了一眼谷雨,神色淡淡不做評價。
謝母見大兒子個頭高壯如牛,即使這種休閑放松的場合,他背脊時刻挺拔像是頭狼一樣戒備四周。
大兒子哪裏都好,就是二十六歲了婚事還沒個苗頭。
謝敏之見母親眉眼愁淡下來,對他大哥挑釁道,“我也不知道大哥哪來的勇氣逼我成親。”
“二十六歲的老光棍。”
謝封琅道,“那你最好争氣一點,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謝敏之在軍營沒少受謝封琅的處分,此時聞言膝蓋都冷飕飕的刺痛,他硬氣道,“你看着吧,年前我就把人娶回家。”
對于這話,謝母和謝老大都是不信的。
畢竟圍獵組隊的時候,放鶴都不要謝敏之加入,堅定只他和小栗兒一組。
最後圍獵成績,放鶴狩獵的最多,在一衆世家公子哥兒裏,一騎絕塵。
放鶴再次成為京中旋渦中心的話頭。
還是老生常談的,各方面優異出挑,就是那跋扈狠辣好鬥的性子讓人退避三舍。
這不,連世代骁勇的武安侯府的小世子,都被放鶴欺負的雙膝下跪求饒。
擂臺比賽的事情,被添油加醋的在京中流傳着。
就連上朝的時候,武安侯都被同僚隐晦的安慰或者尋求共鳴。
更有小道消息更加不堪入目,說放鶴欺辱了謝敏之的清白。
武安侯老臉一聽就氣紅了,像是吃了辣椒似的急吼吼跑回家。
武安侯一下朝回來就見教場中練武的謝敏之,一肚子火氣瞬間就爆發了。
這火氣不是怨怼謝敏之砸了門楣榮耀,而是見不得謝敏之成天縮在府裏不出門。
臉都丢盡了,還不娶個媳婦兒回來,武安侯鐵了心的要教訓謝敏之。
“成天就習武,你當放鶴是比武招親啊?”武安侯粗犷的嗓子一吼,教場上的枯葉都要抖三抖。
謝敏之擦着額頭汗水,不急不忙道,“武術不過關,娶不到放鶴。而且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對付放鶴尤其是。”
武安侯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下軍令道,“年底你沒把人娶回府,你這一輩子都別回京了。”
謝敏之懶得聽老爹啰嗦,腳底抹油一般連路跑了出去。
一連五天不見放鶴,是該出門會會他了。
謝敏之換了身風流公子打扮,腰間沒佩劍也沒帶随從,折扇在手裏翻着跟頭,優哉游哉的穿街走巷。
他先打算去繁香樓打打牙祭,作為地道的京城人,一路抄近巷子來到了酒樓背後。
這條巷子很窄很高,天光掠過只投下深深的日影。
謝敏之進巷子沒多久,一前一後就湧出好些人,細細一看都是曾經結下梁子的纨绔們。
這些人身邊都有四五護衛,手裏還掂量着木棍和麻布口袋,一個個像是籠中捉鼈似的慢慢朝謝敏之逼近。
巷子像是一條陰暗的天塹,一旁繁香樓開着一扇雕窗,放鶴正百無聊賴的遠眺,一見到巷子裏的動靜瞬間來了精神。
好家夥,一群人圍攻謝敏之一人。
他就說謝敏之人緣不好,這不就印證了。
放鶴慢悠悠下樓,爬上了巷子牆頭想看看謝敏之真實實力在哪裏。
京城人總說他能贏謝敏之是靠他放水,放鶴才不服氣。
放鶴坐牆頭靜靜觀戰,等謝敏之需要他幫忙的時候,再潇灑出場。
及時雨可不得講究時機,才讓人感激涕零吶。
只見一個裹着紫袍、腳步虛浮的少爺昂着下巴對謝敏之道,“喲,這不是咱們謝小世子?”
“這在家裏龜縮五天,現在還有臉出來見人了。”
“現在誰都知道謝小世子被一個哥兒打的雙膝下跪,”他說着,痘印坑窪的臉上,露出猥瑣的不明笑意,“還聽說,小世子被放鶴糟蹋了清白,被關禁閉不能出門。”
謝敏之霎時臉氣的鐵青,手裏的折扇被捏的咔吱作響。
“哎,世子可別氣着,身體要緊啊。咱哥幾個就是好奇,想問問你這是不是真的。”
另一人搶着道,“肯定是真的啊,你看小世子脖子上的淡淡紫痕,一看就是被野鳥啄的。”
“林家因為這件事已經秘密和武安侯府退親了,真是丢武安侯府的臉。”
“對啊,謝小世子現在已經不幹淨了,是破鞋一只。不過對方是放鶴,只能說謝小世子倒黴呢。”
謝敏之氣的想拔劍,但擡手一摸腰間空空,而下一刻圍攏了木棍和鐵一般的拳腳。
謝敏之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這快二十個高手了。
像是一塊掉落在地上的饴糖,不一會兒就疊起一大堆螞蟻争相恐後的進食。
謝敏之完全被淹沒在棍棒和拳腳中,牆頭上的放鶴完全沒想到謝敏之會是這種境地。
或許是真如他們所說,謝敏之因為他被家中刑罰,此時傷勢未愈便出來閑逛,所以才毫無招架。
放鶴來不及多想,一躍拔劍而落,劍刃閃亮着寒光割破着昏暗潮濕的巷道。
不一會兒,衆人落荒而逃,原地現出一個蝦米弓背腹地的人影。
衣衫被打的皺巴巴的,嘴角還流着血漬,渾身都是髒兮兮的泥土。
放鶴頭一次見謝敏之這般狼狽,心裏有些擰巴只恨自己剛剛沒捉住那些人。
不過來日方長,他都記住臉了。
“起來吧,他們都逃跑了。”
地上的謝敏之聞言,像是怕見放鶴一般手腳貼着地面更緊了。手腕青紫紅腫着,手指骨節都捏發白了,一旁折扇上的白鶴也斷了腦袋,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上。
放鶴摸了摸鼻子,知道謝敏之是沒臉見人。
他蹲下道,“我們誰跟誰,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今天發生的事情。”
謝敏之捏着拳頭重重捶地,片刻後,悶聲喪氣道,“有什麽用!林立然和我退親了,京中都在說你糟蹋了我的清白,我丢盡了謝府臉面,我還有什麽臉活在世上!”
“林立然不要我,我爹嫌棄我,大哥每天辱打我,母親整日以淚洗面,我活着就是個罪人。”
放鶴聽着隐忍破碎的哭腔,好整以暇的等待頓時變成心慌亂麻了。
想起圍獵時謝老大說的祖訓,又結合剛剛那些人辱罵謝敏之的話,這一切源頭都是自己?
放鶴活十八年頭一次這麽慌亂無主,好像自己身上背了一條人命,這條人命還是自己好兄弟,他本前程似錦結果被他胡亂作沒了。
變成京城人人笑話的棄子。
“我不要活了,我活着也沒臉面見人了,反正也沒人要我了。”謝敏之小聲又絕望的呢喃驚醒了放鶴,他忙扶起謝敏之,頓時心頭大震。
謝敏之被揍的鼻青臉腫,嘴角血跡粘稠着青絲亂染了一個下巴,明暗分界的日光落在他眼底,本應該熠熠生輝又得意的眼眸此時黯淡無光一片死氣。
放鶴見不得謝敏之這般墜入泥潭自暴自棄的樣子,忙拿袖口給他擦臉上的髒污,但謝敏之擡手擋住了,“你不要管我。”
放鶴着急,脫口而出道,“我就要管。”
謝敏之低着腦袋,卻對着地面發瘋似的來勁兒兇道,“你憑什麽管我!他們都不要我了,你憑什麽管我?”
“我,我要你!”
日光落在謝敏之的背脊上,他頭發淩亂的微微細顫,昏暗的低頭影子處,那血跡未幹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揚起。
謝敏之咳嗽一聲,壓下笑意,重重咬着舌尖,等面色吃痛擰巴的厲害他才擡頭。
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望着放鶴,“你,你要我是什麽意思?”
放鶴腦袋亂的很,他胡亂的抓着頭皮,只想讓謝敏之趕緊振作起來,但這話趕話把他自己搭進去了?
放鶴遲疑一瞬,謝敏之眼中的光逐漸暗淡,又是一片死寂。
他低聲垂眸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和同情,我也不需要你負責,本來就是我技不如人輸給你了,你也不用愧疚自責,你咬我脖子的事情也不用挂在心上,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毀了我清白。”
謝敏之這一長串話砸的放鶴暈頭轉向的。
換做平時,放鶴肯定能識破謝敏之這點小把戲,但此時放鶴心已經亂了。
之前他對謝老大說的祖訓沒當一回事,這幾日京中傳他和謝敏之傳的離譜,他也沒當一回事。
直到親眼見證謝敏之被一群世家弟子羞辱,謝敏之還被關禁閉體罰;看着謝敏之由意氣風發到現在頹敗了無生氣的樣子,放鶴腦袋持續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但這一切又都是明擺着的事實。
他都不願意相信,足見謝敏之多慘。
源頭都是因為他起的。
換做旁人放鶴才不屑一顧,但謝敏之其實是他很看重的一個朋友。除谷雨外,謝敏之是玩的最好的。
如果說最合拍的,一定不是谷雨,而是謝敏之。
如果他這輩子真要嫁人,那還不如嫁給他的兄弟。
謝敏之雖然嘴巴煩人,但他們可以比武切磋,平日裏也聊得到一起,待在一起也不無聊。
放鶴想着,腦海中都是謝敏之鮮活英氣的神情,此時看着恨不得爬進地縫裏的謝敏之,他暗暗湧出一股鬥志——
他一定不能讓謝敏之這樣消沉下去!
放鶴理清雜亂的思緒後,目标清晰,只要朝這個行動就好了。
他扶起謝敏之,卻被謝敏之避嫌似的推開,“別碰我……”
放鶴暴躁道,“推什麽推,老子就碰了,不僅碰了老子還要嫁你。”
謝敏之眼底像是灰燼吹散,霎時爆發熊熊火星子兩眼放光一般盯着放鶴,他嘴角揚起又壓下,如此反複抽動不受控制,哆嗦道:
“真,真的嗎?”
“嗯。”
放鶴看着謝敏之不可置信的樣子,伸手捏他臉頰,還用指尖掐,後者嘶痛一聲,然後嘿嘿笑起來了。
放鶴皺眉,下意識覺得有些怪異。
謝敏之忙收斂神情,猶疑道,“那你為什麽要嫁給我?”
放鶴毫不猶豫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嫁人不如嫁兄弟。”
巷子口背光拐腳處,一群結完賬的纨绔子弟看熱鬧上頭了,直罵謝敏之不要臉。
謝府的小厮也有幾分威嚴,他低聲警告這些人道,“看什麽熱鬧,還不快走。小心世子後悔這筆交易。”
這些纨绔原本和謝敏之就有梁子。結果不久前,謝敏之找到他們說了這個計劃,然後兩者恩怨一筆勾銷。
能打謝敏之又能賺錢,還能抵消恩怨,纨绔們當即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只是現在他們也很後悔。
謝敏之說好了不還手,卻暗暗使勁兒傷他們要穴,此時一個個都渾身痛的厲害。
謝敏之看着鼻青臉腫,但他們卻感覺皮下經脈都鎮痛。
纨绔們一個個埋怨謝敏之下手重罵他陰毒,謝府的小厮悄悄探頭朝巷子裏看去。
只見他家那位平時掄兩百斤石鎖的小世子,正努力嬌弱又凄慘的依在放鶴肩膀上。
放鶴攬着比自己高一個腦袋的謝敏之,差點被謝敏之腦袋拱了一個踉跄,頭頂的光影遮落他視線,像是被大山壓着一般,心頭忍不住浮現一絲怪異。
但看着謝敏之鼻青臉腫半死不活的樣子,又散了疑惑。
謝敏之縮着肩背,垂着腦袋,盡量一副楚楚可憐弱小無助的依在放鶴的懷裏。
他無措害怕的扶着放鶴肩膀,夾着嗓子彷徨道,“放鶴,要不,你還是別管我吧,咱們出了這巷子,就真的說不清了。”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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