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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
轉眼到了白家秋後處決的日子,但關于周扶明的判決一直沒下來。
明眼人都知道太上皇在顧念舊情,只對周家男丁關押大牢。
王府書房裏,牆壁上挂着一副丹青,丹青雖然裝裱精致但紙背有些泛黃,一看就有些年頭。
丹青上是一位身着水粉衣衫的少女,她手腕劍花劍風似吹拂身後荷葉晃晃,朝作畫人得意一笑,明目善睐嬌俏靈動。
奕王望着丹青,眼裏似經過滄海桑田,唯獨少女笑意盈眸永遠停留在他們最好的那年。
他久久盯着這幅畫,剛毅的臉龐神情冷峻壓抑着深情;他想伸手撫摸眉眼,手指卻細抖着縮了回來。
白微瀾兩人進書房的時候,就看到這幅場景。
宴緋雪是第一次見到周相宜畫像,白微瀾倒是回王府後見過幾次。
白微瀾的五官影子确實有幾分随了周相宜,尤其是笑起來得意洋洋求誇贊的樣子。
宴緋雪看向白微瀾,見他神色如常,眼裏只有些懷念。
不過白微瀾看着丹青,眉頭逐漸皺起來,神色有一絲怪異。
宴緋雪注意到他的變化,但丹青顯然沒有問題,是白微瀾自己好像從往事中找到什麽蛛絲馬跡陷入了思索中。
“父皇。”宴緋雪拱手請安道。
奕王深深望着少女,他緩緩眨了下眼調節呼吸,眼裏的懷念一閃而逝,轉身的時候已經神色如常。
奕王道,“你們來了。”
他們三人這次聚在書房,是為了周家的事情。
因為周相宜當初為保全周家才被逼無奈嫁入了白家。
奕王雖然對周家恨之入骨,但顧慮到周相宜他又沒辦法下狠手。他怕周相宜怨他,她拼死保護的周家,最後被他弄的家破人亡。
所以周家的事情就一直懸而未決,男丁被關押在大牢也心驚膽戰又抱有一絲希望。
可自作孽不可活。
最近,周家又卷入一場科舉舞弊案中。
上次白微瀾和宴緋雪去榮府,白微瀾和榮老大閑聊的時候,發現榮老大談吐不凡。
不僅知識淵博還經世致用,對賦稅征收以及地方縣治都鞭辟入裏。
白微瀾之前以為榮老大是死讀書的迂腐人,但交談一番發現其人雖郁郁不得志,但滿腹經綸一心想報效朝廷。
于是白微瀾後面去吏部調查卷宗,才掀開了十幾年前的科舉舞弊案。
榮老大本是榜首,而他的名字卻在永不錄用的黑名單上。
那黑名單這些年累積下來,還有數十人。
這案子一經白微瀾提出,震驚朝野,新帝下令嚴查。
這無疑是一個清理派系官員又凸顯新帝明德的契機。
先皇昏庸,十幾年的科舉舞弊致使人才蒙塵,但新帝一上任便政治清明,天下讀書人無不吹捧追随新帝和惜才的鎮王。
案子一經查辦,很快就發現周扶明也是主犯之一。
此時,朝野上下就看奕王怎麽定罪了。
白微瀾道,“父皇,周扶明是板上釘釘的死刑,周家抄家流放這也是衆望所歸。”
奕王看着白微瀾沉默沒出聲。
宴緋雪看着愠怒的白微瀾,拍拍他肩膀,出聲道,“周家雖然将阿瀾養大成人,但誰知道周扶明當時按的什麽心思?”
“難保說周家沒有觊觎白家財産,把白家嫡子攥在手裏撫養,而且阿瀾和我遇見後的這幾年身體一直很好,為什麽偏偏在他十六歲那年就開始患重病。”
宴緋雪這話一出口,白微瀾和奕王神色都陰晴不定,書房裏的氣氛瞬間凍到冰點。
此時門外響起下人的聲音,只聽道,“王爺,府外有一女子求見您。”
宴緋雪朝白微瀾看一眼,後者冷聲道,“不見不認識,這類今後不用通報。”
門外的小厮聲音有些為難,支支吾吾道,“可那姑娘手上有王爺您的手信,還遞來了一個話本。”
這話一出口,宴緋雪和奕王都齊齊望着白微瀾,白微瀾忽的望向書房那緊閉的紫檀木門扇。
那神情只差沒把門扇燒通,把門扇後的小厮掉起來打。
白微瀾的神情一開始不耐煩,聽見手信和話本後,又是一副心虛和震怒的難堪。
他急忙看向宴緋雪,後者已經看好戲的揚了揚眉眼,宴緋雪準備擡腳去開門。
“媳婦兒,你聽我解釋。”
白微瀾一把拉住宴緋雪的手,抱着他不讓他開門。
奕王悄悄端起茶杯,慢慢坐下看着好戲。
這兩人如膠似漆,鬧矛盾倒是難得。
“你慌什麽,我就是開個門而已。”
白微瀾緊緊抱着宴緋雪,擡頭見他笑意盈盈眼裏卻冷淡的厲害,他心跳都驟停,神色肉眼可見的慌張。
宴緋雪原本還只是看熱鬧,見白微瀾這般反應心底蹿出無名火氣,白微瀾抱的越緊,這火氣就越旺盛。
白微瀾明明是雙手抱緊他的腰,但宴緋雪覺得自己心也被人捏住,有些窒息難受。
宴緋雪面色不顯,只是稍稍冷淡了些。
他揚聲對門外道,“把人帶偏廳。”
白微瀾立馬扯着脖子對門外兇道,“誰把人放進來,本王砍誰腦袋!”
門外小厮左右為難,不知道聽誰的,所幸書房裏的王妃叫他退下。
宴緋雪看着自己手腳都被白微瀾從背後束縛住,他淡淡道,“給我坐一邊好好解釋。”
白微瀾慢慢松開宴緋雪,偷偷撇了他一眼,見宴緋雪面色淡然但內心洶湧的怒濤早把他拍打好幾回了。
白微瀾乖乖站好,也不敢坐。
他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可見宴緋雪面色越來越差快要繃不住怒氣時,他連忙道:
“那人應該是周家表妹,我對她以前只有兄妹之情,後面知道我娘和周家的牽扯後,我只當她是陌生人。”
宴緋雪聞言擡起眼皮看了白微瀾一眼,眼底明晃晃寫着——就這?
那值得你剛剛着急慌張,像是偷情被抓住一般的六神無主?
宴緋雪面色緩和了許多,看着面前站立筆直的白微瀾問道,“那剛剛下人說的手信和話本是怎麽回事。”
白微瀾抓了抓後腦勺,“話本我以前給晏晏提過的,就是她十二三歲的時候,喜歡看那些落魄才子和千金一起沖破世俗眼光情比金堅的戲碼,還鑽狗洞要偷偷溜出府邸,所以我就給她單獨編寫了個話本。”
宴緋雪長調哦了聲,“原來這故事還有後半段,我現在知道也不遲。”
白微瀾小時候,是被表妹發現他被關在白府地窖,然後被接去周家撫養。
對表妹情同手足宴緋雪能理解,甚至要是生出點男女之情也是再正常不過。
可白微瀾要是大大方方坦然告訴他,他也不至于氣悶惱意。
白微瀾應該是怕他生氣才不知道如何解釋,反而态度在他看來變得模棱兩可的逃避,加重了不必要的矛盾摩擦。
為一個莫須有的外人這樣,宴緋雪覺得不值得。
他很快調整好起伏不平的心緒,見白微瀾蔫頭耷腦的還有委屈可憐,他忍住笑意繼續問道,“那手信怎麽解釋。”
白微瀾見宴緋雪神情松快了些,他小聲又謹慎道,
“那手信……我離開周府要去外地找你,她哭着不讓我走,我就寫了手信,說我只要看到這手信我就會回去見她。”
宴緋雪剛剛波浪漸歇的眼底瞬間幽深,白微瀾嚴肅道,“我可以對着我娘畫像起誓,我真沒一點男女之情!”
宴緋雪見白微瀾手緊張的捏成了拳頭,喉結也忍不住吞咽,笑笑道,“那阿瀾可真是位好哥哥。”
白微瀾驚急的眼角睜大,他忙道:“我真只當她是妹妹。”
“哦~沒想到咱們阿瀾也有個好妹妹呢。”
白微瀾百口莫辯。
“她真只是一個小妹妹,現在還是陌生人。”
宴緋雪上下打量他一眼,看着白微瀾急地鼻尖都冒着細細汗漬,他緩緩道,“還真是陌生人,你都忘記她叫什麽了?”
說一個“她”子,總覺帶着某些暧昧的刺耳。
“周淡染”
“哦,你以前怎麽叫她的?”
“……染妹。”
“嗯……那除了寫話本和手信外,你還給她做了什麽?”
“周淡染比我小幾歲,她性子跳脫貪玩,要我給她做功課,有時候還會請教問題。還有要我上樹給她捉知鳥。”
“哦,看來還花園撲蝴蝶了。”
“嗯。”
白微瀾說完就心虛低頭,宴緋雪只覺得滿肚子氣在亂蹿,他捏了捏眉心,低聲道,
“你對兒子都沒輔導過功課,你對兒子都沒這般耐心過。”
聲音平靜不輕不重,但足以令白微瀾驚慌到頭皮發麻。
白微瀾欲哭無淚道,“咱們兒子這麽聰明,哪需要我輔導功課啊。”
一旁奕王默不作聲笑話兒子真傻,宴兒一問就招了。
善意的謊言有時候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坦誠布公更加難能可貴。
宴緋雪慢慢起身,白微瀾見他一副風平浪靜的面色心裏越沒底,他抓住宴緋雪的手腕道,“晏晏你打我吧。”
宴緋雪看他一眼道,“我打你幹什麽,你又沒做錯什麽。”
“可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你別憋在心裏,我也恨我之前把仇人當做親人。”
宴緋雪眼皮跳了跳,這種把仇人當做親人的懊悔與自我痛恨,他經歷過。
此時看着白微瀾惶惶不安的望着他,宴緋雪心裏有些難受。
他伸手撫平白微瀾緊蹙的眉頭,輕聲道,“沒事,不氣了。”
白微瀾定定望着他,“真的嗎?”
宴緋雪摸摸他腦袋,“嗯。”
宴緋雪說完,就要朝門口走去,白微瀾立即拉着他袖子,“你說了不生氣了。”
宴緋雪笑笑,“你還不允許我去找蘇大夫散散心啊。”
“哦,那你去吧,我晚點去接你。”
書房重新關上後,白微瀾委屈可憐的臉色頓時一掃而光,他轉頭看向奕王,聲音慢而沉:
“周家貪墨軍饷、科舉舞弊、結黨營私貪污腐敗朝廷,男丁全部處死,婦孺與族人全部流放三千裏永世不得回京,做不做的到?”
奕王也不是婦人之仁,何況周家本就罪該萬死。
聽見白微瀾剛剛說的錯把仇人當親人,他對周家恨不得誅滅九族。
宴緋雪出了王府後,馬車并沒有朝蘇大夫的忠勇侯府駛去。
小六疑惑對車簾裏的宴緋雪問道,“夫人,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宴緋雪沒出聲。
直到馬夫将馬車停在了周府門外,小六才知道宴緋雪的目的。
可小六覺得宴緋雪堂堂王妃沒必要來這種罪臣府邸,更何況,周家的人都太肮髒了。
周家的奴仆都跑光了,此時空落着一個大宅殼子。
宴緋雪暢通無阻跨進大門,偌大的前院看不到仆人,地上落葉鋪滿了一地,亭臺樓榭中透着蕭瑟荒宅的詭異。
小六緊緊跟在宴緋雪身後,可宴緋雪腳步卻漠然的很。
宴緋雪沿着鵝卵石小路沒走幾步,就聽見拱門後面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
“女兒沒用,瀾哥哥不肯見我。”
“他說話不算話,以前說看到手信就會見我的。”
一個高傲又帶着毒意的女聲道,“不怪染染,你瀾哥哥被那狐貍精賤人蠱惑了心神,自然記不得你這個青梅竹馬了。”
“那怎麽辦啊,父親和哥哥們都還關在牢裏……”
“染染不慌,你見到太上皇了嗎?”
“就憑你這張臉,太上皇絕對不可能舍得讓你受苦。”
周單染懵懂不明所以,只道,“可是瀾哥哥完全不見我了嗚嗚嗚。”
小六被這左一個瀾哥哥右一個瀾哥哥聽拳頭硬邦邦,心裏驚濤拍浪不敢看宴緋雪的反應。
他低着頭,只見宴緋雪擡腳踩碎枯葉,徑直朝拱門內走去。
“那妓子專門會伺候人,你瀾哥哥也只是一時被鬼迷心竅……”
“大膽!你什麽人擅闖周府!”
啪的一聲,清脆耳光響起。
滿頭珠釵的婦人被宴緋雪一巴掌打的身形趔趄。
那婦人捂着紅通通的臉頰,怒意沖沖又戒備的看向宴緋雪。
一旁周單染已經吓得哽咽,嗚嗚道,“娘,你臉上起五個紅手指了。”
“你是什麽人呀,你竟然打人!”
天真的怨怒聲讓宴緋雪擡頭朝她看去,而一旁周母怒瞪的眼神開始驚怯又猶疑打量着宴緋雪,“你就是王妃?”
宴緋雪恍若未聞,只看了一眼周單染,淡淡說了一句,“真令人惡心。”
周單染氣勢洶洶的叉腰護在周母身前,神色單純,不符合她十八九歲心智,她大聲道,“你才令人惡心!”
“你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妾,只是一頂小轎子擡進白府的小妾!”
小六氣得牙齒發癢,他們王妃才不是沒名沒分,白微瀾也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大婚!
小六想安慰宴緋雪別在意,但周單染又大言不慚的開口了。
“你一定是嫉妒瀾哥哥喜歡我,你才這樣出口侮辱我。”
宴緋雪淡淡的目光忽的冷銳,警告道,“你再叫瀾哥哥試試?”
“我就叫怎麽了,瀾哥哥瀾哥哥,他就是我的瀾哥哥。”
周單染梗着脖子說完,看着自己母親紅腫的臉頰,還下意識捧着臉戒備的盯着宴緋雪。
那樣子好像小白兔被一條五彩斑斓的毒蛇欺負一樣。
宴緋雪搖搖頭,打量她上下裝扮,厭棄道,“東施效颦。”
他見到周單染才知道,白微瀾在書房看着畫像神色矛盾驚疑的緣由。
眼前的周單染,不論是發髻玉簪還是水粉衣衫還是腰間的佩劍,全部與書房的畫像如出一轍。
就連周單染五官都和周相宜有五分相,這刻意模仿打扮便有七分相似了。
他看着外厲內苒的周母,冷笑道,“拿自己女兒作為籌碼,可這籌碼也太蠢了,你們周家想要養出第二個周相宜,可沒想到養出這麽個蠢貨。”
周母被宴緋雪一眼就看穿盤算,面色慌張失色,而一旁的周單染不明就裏兇宴緋雪。
“你在胡說什麽,我今天去王府只是為我家人求情,又沒想拆散你和瀾哥哥。”
宴緋雪勾唇淡淡道,“小六掌嘴。”
小六沒有不打女人的守則,硬邦邦的拳頭早就忍不住了。
可一巴掌剛揚起還沒下去,周單染就吓得抱頭嗚嗚哭鬧。
小六不知道所措望着宴緋雪,宴緋雪眼裏閃過煩躁,他俯身捏着周單染的下巴,逼迫她仰頭看着自己。
眼裏淚意惶恐,一臉不谙世事的楚楚可憐。
宴緋雪輕聲道,“就你這性子,還想拆散我們?白微瀾估計沒少兇你吧?”
他展顏一笑,周單染瞬間失神,但那清冽帶着高高在上的冷漠嗓音又讓她憤怒回神。
“畢竟,你瀾哥哥最讨厭蠢人了。”
周單染掙紮可後背被人死死按着,下巴被捏的生疼;可更令她害怕忍不住瑟縮的,是宴緋雪那雙似看透一切的眼睛。
那雙眼睛清清透透好像不染塵埃,但又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能将人溺斃而死。
“嗚嗚,瀾哥哥兇我是為我好,他脾氣一直都不好,他只對我好。他只給我捉蝴蝶捉知鳥,還給我寫話本。”
宴緋雪用力往後推了一把周單染,看着人摔倒在地,小白花瞬間噙着眼淚望着他。
“所以他對你好,把你當親妹妹,而你卻一直和你母親一起欺負他!”
宴緋雪說着,拔下匕首逼近周單染的脖子,“你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了,你還有什麽臉去上門求他開恩?”
小六聽的一頭霧水,但周單染臉都煞白了。
匕首利刃在前,她吓得近乎閉眼,語無倫次道:“我,我,不是的,不是的,都是爹爹下毒害瀾哥哥的,瀾哥哥去找你的時候,也是爹爹派人追殺他的,我沒動手啊。”
“我也不想我爹爹傷害瀾哥哥啊,但我沒辦法,我只能聽家裏的。”
宴緋雪聞言怒氣上湧,手心灼熱帶風,一巴掌扇向了哭哭啼啼的周單染。
一旁周母見女兒的臉都被宴緋雪打花了,她厲聲道,“你敢動她臉?這是太上皇日思夜想的臉你竟然也敢打!”
周母像瘋子似的朝宴緋雪撲來,但小六只伸出一腳就把人絆倒在地。
宴緋雪看着地上怒目紅臉的周母,“真是可笑至極,高門貴女就是這番污糟手段和做派。你說的每一個字落在父皇耳朵裏,保管你淩遲處死。”
“他不會的,當年周相宜就是為了護住周家才嫁給白家,太上皇才不會動周家!”
宴緋雪寒聲道,“我母親快意恩仇俠肝義膽已經為你們周家犧牲過一次,她現在死了你們還想傾軋綁架她,要是她知道自己兒子被你們周家欺負,你說她還會堅持當年的選擇嗎?”
“你們逼瘋一個周相宜還不夠,還要對她兒子下手,不僅如此還培養一個愚蠢的贗品。”
“我看周府也不止一個周相宜,縱觀你們周府出嫁的姑娘,哪個不是用來籠絡富商官員的棋子?”
“周相宜的命運從出生起就注定是個悲劇。你們把她養的天真爛漫,不過是為了後面好脅迫和拿捏。”
“對她的寵都是灌的慢性毒藥。”
周母驚慌失措大聲反駁道,“你胡說!”
“翠屏,給我打爛她的嘴!”
然而周母身後跪了一群婦孺,都瑟瑟發抖難以出聲。
周單染愣愣哭着,看着周母道,“母親,是這樣嗎?我也不過是你手裏的棋子嗎?”
“胡說,這個狐貍精最擅長鼓弄人心,染染可別被他哄騙了。我們去找太上皇,太上皇一定會喜歡你這張臉的。”
宴緋雪看着六神無主的周單染,連煩悶的心情都升不起。
太蠢了。
不過,周母欺負白微瀾,他一定不會放過她。
正當宴緋雪準備叫小六把周母抓起來的時候,就聽見院子外湧來一陣腳步聲。
周母驚慌的神色一定,而後狠毒的望着宴緋雪,“一定是救兵來了!”
宴緋雪頭一次遇見這麽蠢的人。
但他随即笑笑自言自語道,“也不一定是蠢啊,絕境中沒有希望怎麽能活下去?即使異想天開的自欺欺人也比沒有強。”
“晏晏?”
宴緋雪回頭,只見白微瀾帶着一衆官兵趕來,白微瀾看到他在這裏還挺吃驚的。
沒待宴緋雪點頭,他身邊一個人影邁着小碎步朝白微瀾沖去。
“嗚嗚嗚,瀾哥哥,你終于來看我了。”
宴緋雪沒忍住笑了。
白微瀾臉色瞬間黑沉,咣的一聲寒光一線落下,劍刃直指周單染的脖子。
“滾。”
“瀾哥哥?”
白微瀾劍刃逼近一分,周單染不可置信睜大眼睛。
宴緋雪走近道,“瀾哥哥,染妹妹剛剛都招了呢。”
白微瀾戾氣一頓眉頭一跳,無奈看向宴緋雪,眼裏無聲求饒,劍刃又逼近周單染一分。
宴緋雪道,“染妹說她知道你舅舅對你下毒害得你重病,不僅如此,她還知道你離京的時候,是你舅舅背後找人追殺你。”
“所以你當年昏迷在河裏,并不是馬車意外掉下懸崖。”
白微瀾聽完沒有很意外,仿佛早就知曉這些,他看着周單染也覺得無比惡心。
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周單染行為舉止、衣着裝扮和他娘很像。
宴緋雪太了解枕邊人了,他笑盈盈道,“不怪瀾哥哥呀,這種蠢貨,誰會想到聰慧敏達的母親呢。”
周母看到宴緋雪這般模樣,也不敢看白微瀾只吵着要見奕王。
白微瀾來的路上就想到了周單染相貌的事情,早就派人通知他爹了。
不一會兒,奕王就來了。
他穿過官兵夾道的小路,走到白微瀾面前,擡頭看向周單染的時候,波瀾不驚的眼底有瞬間的驚濤駭浪。
奕王短暫的失神,衆人都看進了眼裏。
周母霎時心神大振,她出聲道,“啓禀太上皇,都是這狐貍精扇腫了染染的臉頰。”
奕王周身寒氣浮現,蒼勁下颚緊繃着,顯然是在忍耐壓抑某種情緒。
忽的,白微瀾只覺得手腕一輕,劍柄脫手,他還沒明白什麽回事情,眼前一道血痕飛濺。
面前的周單染倒下在地,雙目阖上只驚恐殘留眉眼。
“染染!”周母看着奕王手裏的血刃尖叫道。
“朕絕不允許有贗品玷污她。”
“朕也不允許有人這樣說宴兒。”
噗嗤一聲,周母來不及惶恐,已經倒在了血泊裏。
一院子女眷驚抖如篩糠。
只聽奕王沉沉道,“周家男丁斬立決,周扶明淩遲處死,婦孺充入教司坊。”
教司坊……
生不如死又生不由己。
一些膽子小的婦孺已經暈倒在地了。
宴緋雪蹙了蹙眉心,一衆官兵早就緝拿滿院子的婦孺了。
哭聲喧天絕望求饒聲不絕于耳,雜沓的腳步聲和奔逃聲交替,秋風一吹,滿地枯葉落在了血泊的屍體上。
白微瀾拉着宴緋雪出了院子,“晏晏,你怎麽在這裏?”
話一問出口,白微瀾就後悔了。
果然只聽宴緋雪道,“我專門看看染妹不行嗎?”
不待白微瀾沮喪委屈,宴緋雪正色道,“你去求父皇,不要把婦孺判入教司坊吧。”
“為什麽男人就可以一死了之,她們還要遭受活生生的折磨。”
“判流放三千裏,自生自滅吧。”
白微瀾點頭,他知道宴緋雪痛惡這些地方,覺得這些人雖然有罪,但懲罰形式有些不甚公平。
兩人出府,白微瀾準備跟着宴緋雪一起進馬車,卻被宴緋雪趕出來了。
白微瀾擡手堵在馬車門口堅決不走,做小伏低道,“晏晏不是說沒生氣了嗎,怎麽還不讓我同坐。”
他一手捂住自己胸口,頗為難受模樣道,“我心裏現在好不舒服,我在這個宅子裏長大,以為的親人沒想到也是算計的一環。”
“晏晏~我心好痛,我現在好需要你。”
宴緋雪擡手撫摸白微瀾的臉頰,含情脈脈道,“瀾哥哥,我也需要冷靜下。”
馬車外的小六捂着臉怕笑的太大聲。
他們家王妃心裏還有氣呢。
白微瀾死皮賴臉還是被趕下車了,馬車緩緩滾動,宴緋雪掀開車簾見白微瀾原地眼巴巴的望着他。
宴緋雪笑道,“一個時辰後來蘇大夫家接我。”
這回,馬車确實開向了忠勇侯府。
宴緋雪上門的時候,蘇大夫還挺驚訝。
因為是宴緋雪一個人。
而且宴緋雪一直和白微瀾忙着衙門公務,哪有時間串門。
蘇大夫在府裏開辟了一個藥院子,花圃裏一片芍藥豔豔,而他此時正在搗鼓一株幽蘭。
“喲,王妃啊,今兒怎麽有空來玩了。”
蘇大夫一身藥香,見宴緋雪神色平平淡淡但背脊儀态可沒平時松弛,看着像是散心。
宴緋雪看着滿院子的藥草,他道,“你這府邸倒是另辟蹊徑。”
藥材院子一旁安置了兩個秋千,宴緋雪走近坐下,慢悠悠晃着,心裏好像有點安靜的苗頭。
蘇大夫起身去一旁水池子洗淨手,而後也坐在一旁秋千上。
秋風拂面,滿院子藥材清香盈袖,蘇大夫滿足的喟嘆了一聲。
“和白微瀾吵架了?”
“沒有。”
蘇大夫看着宴緋雪理智的神色,這時屋檐上飛來一只鳥雀,撲騰了下翅膀像是受不住藥香,又飛走了。
“瞧,這鳥兒都比你活得自在。”
“不高興就說出來,憋心裏不難受?”
“就允許他白微瀾天天鬧騰你,你就不能鬧騰下他?”
蘇大夫不知全貌,但義無反顧站在宴緋雪這方說話。
再說,白微瀾和宴緋雪的性子他也能摸透幾分,宴緋雪就是什麽都壓着,很少輕易訴之于口。
宴緋雪笑笑,“也不是,怎麽說呢,感覺沒必要鬧騰。”
“鬧騰還有沒有必要?我不舒服了我就要鬧騰。”
“心裏是有點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又只占一點點,還有很多其他複雜的情緒。”
“哦,我倒要看多複雜,你一點點給我說。”
宴緋雪慢慢說完後,蘇大夫道,“這都不生氣啊,一碼歸一碼啊。你別把對白微瀾的憐愛和你自己的怒意兩相抵消啊。”
蘇大夫一針見血道,“怒意得不到發洩,你不憋悶誰憋悶。”
“白微瀾被周家欺負算計,你心疼肯定心軟憐愛不已對不對。但白微瀾曾經又對旁人這般好,簡直青梅竹馬這誰受得了。但你沒辦法生氣,因為确實只是一點兄妹情誼是不是?”
宴緋雪笑道,“蘇大夫不僅醫術了得,還能窺看人心。”
蘇大夫神神秘秘道,“我以前還真能聽見人心。”
他見宴緋雪笑着不以為意,也沒多說了,只道,“你這是占有欲作祟,你見不得白微瀾對旁人好。”
“尤其這個旁人是你不知道的人,這意味這你惶恐白微瀾身上出現的陌生點,你認為自己足以了解白微瀾,但突然出現這麽一段陌生過往,你肯定會抵觸。”
原本以為自己男人全部都是他的,結果還有這麽一段不知道的,換做他早就炸天了。
“更何況白微瀾這麽暴躁的人還寫什麽話本哄小妹妹,這表哥表妹就是情窦初開的危險關系。你聽見要是心平氣和,那反而才有問題。”
“更何況,這人都死了,白微瀾也沒眨一下眼,說明他真的是當做陌生人了。”
宴緋雪道,“是啊,尤其是那周單染蠢笨如豬,白微瀾根本不會喜歡他。”
“是嘛。”蘇大夫墊着腳尖,秋千一晃晃的,他還一腳把宴緋雪的秋千後椅踢晃了起來。
宴緋雪抓着繩子慢慢晃悠道,“但是,白微瀾那麽讨厭蠢貨,他還給人輔導功課寫話本。”
他明知道白微瀾只是感激小時候周單染救他出地窖,才對她耐着幾分性子,但宴緋雪卻莫名有些膈應。
白微瀾對谷雨放鶴都沒這般耐心。
宴緋雪道,“我是不是有些無理取鬧了?”
“哎呦喂,就你這樣還無理區鬧,那我豈不是作天作地?你心梗是因為白微瀾對那好的人,是你的假想情敵啊。即使他們之間清清白白沒什麽。”
“而且,你要是不鬧,那就換成白微瀾鬧了。”
宴緋雪嘴角有些笑意,他道,“是的,他肯定控訴我不在意他,耍着小性子提一堆要求。”
蘇大夫見宴緋雪根本就不需要疏通,自己內心敞亮着,就是一時氣不順沖犯了他的控制欲。
是的,宴緋雪控制欲也挺強的。
他也不允許白微瀾對一個他厭惡不認可的人好。
不論是曾經現在還是将來。
但宴緋雪又能理性的壓制住脾氣,可這樣內心總有些憋悶。
蘇大夫摸清底細後,知道不需要自己疏通,他擠眉鬥眼笑道,“他會提什麽小要求?”
“你畫的那些畫冊子,你們都試過了?”
宴緋雪嘴角笑笑,腳尖蹬地,整個人就随着秋千蕩起來了,衣擺翩跹卷起一堆雪花,青絲如瀑流光傾瀉。
蘇大夫看的愣了下,滿是豔羨道,“白微瀾真是好福氣啊。”
宴緋雪道,“收收口水,你家刈哥在後面盯着你呢。”
蘇大夫連忙回頭,而後捂着胸口道,“吓唬我,他今天去你府上教小栗兒習武還沒回來。”
“再說我看大美人怎麽了!”蘇大夫外強中幹挺着胸膛道。
蘇大夫眉眼一動,來了一點機靈,他偷偷摸摸又雀躍道,“咱們要不喝酒吧。之前就有很多官員送了好多未開封的好酒。”
蘇刈管蘇大夫也管的緊,不允許他貪杯,每次把蘇大夫饞的不行。
蘇大夫見宴緋雪神情沒多大反應,跳下秋千扯住宴緋雪的胳膊,像個小饞貓一樣,“來嘛來嘛,一醉解千愁。”
宴緋雪噗嗤笑出了聲,蘇大夫真是被蘇刈保護的太好了,兒子都十五歲了,整個人還少年嬌憨的不行。
“你當我不知道,拉着我一起喝酒,到時候我就是你的擋箭牌。”
蘇大夫瞪眼道,“是朋友就該兩肋插刀,今兒不喝就不是朋友。”
“行。”
下午空腹喝酒,融融黃昏,斜陽都帶着醉意。
沒一會兒,蘇大夫就醉倒在芍藥花旁。不過兩人決心是要買醉的,自然不會虧待自己。
鋪子、薄褥、枕頭都備的齊全,一旁還有茶水糕點。
這兩人身邊擺滿了歪七扭八的酒壇子,宴緋雪酒量不算好,但比起蘇大夫一杯就胡言亂語的酒量,他算好了。
蘇大夫臉頰紅撲撲的,醉眼迷離道,“刈哥怎麽上天啦。”
宴緋雪順着蘇大夫顫巍巍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見桂花樹上挂着一只紙鳶,正在秋風中閑适轉悠着。
蘇大夫一喝醉就抱着宴緋雪的胳膊要找蘇刈。
嘴巴就叭叭沒停過,說他和蘇刈的相處,一直說着蘇刈的好。
宴緋雪心想會醉,但沒想過醉這麽快啊。
他有些頭疼。
又怕蘇刈等會兒不高興,他也懶得解釋。
于是飛快給自己灌了幾杯酒,不一會兒就打了個酒嗝兒。
看向夕陽都是碩大的兩個紅盤。
他滿意笑着,知道自己醉了。
他又接着喝了幾杯,感覺腦子都混沌不清了。
宴緋雪臉頰浮着薄紅,眼尾像是春水迷離又蕩漾着笑意,指着藥草圃裏的稻草樹人道:
“白微瀾你個王八蛋,誰叫你有表妹的,誰叫你對你表妹好的,真令人惡心。”
蘇大夫砸吧了嘴角,晃悠悠爬起來抓着宴緋雪的肩頭道,“對,就該罵死他,咱們憋心裏多難受。”
宴緋雪眼睛此時圓溜溜又水汪汪的,他癟嘴道,“不行,罵死了,我就要繼續守寡了。”
“哎,就咱們晏晏這容貌,你要哪個男人,勾勾手指頭就過來了。”
蘇大夫說着,又眯眼笑嘻嘻打了一個酒嗝,“不過,我家刈哥不會,嘿嘿。”
“我刈哥滿心滿眼只我一個。”
宴緋雪醉酒後神情失去控制,眼裏一片茫然的純真又滿是鄙夷,“天下男人都臭都惡心。”
他臉頰浮上紅暈,驕傲道,“不過白微瀾是香香的。”
“我也只要瀾哥哥一個。”
“咦,現在就瀾哥哥了,你才罵一句啊,你舍不得罵我給你罵!”
蘇大夫說着就撸起袖子,像是準備大幹一場似的。
宴緋雪忙拉着他,但身上乏力,他一傾身結果全壓在蘇大夫身上了。
他下意識伸手扶住蘇大夫肩膀,可手軟噠噠的沒力氣,剛好蘇大夫低頭,手背就刮過蘇大夫的臉頰。
“好呀,我還沒開始罵,你就打我。”蘇大夫委屈瞪眼道。
宴緋雪腦子沒意識了,只呆呆睜着濕漉漉的圓眼睛,“我沒有呀。”
“不許你罵我瀾哥。”宴緋雪認真道。
蘇大夫較真兒起來像頭牛,他要哭不哭的十分委屈,“我就要罵白微瀾!誰叫他欺負我們晏晏。”
宴緋雪愣住了,酒意透過白嫩的肌理,臉頰粉粉一片,他茫然歪頭道,“白微瀾怎麽欺負我了?”
“他怎麽會欺負我呢。”
“他最喜歡我了。”
蘇大夫嘿嘿笑着,雖然醉的大舌頭顯然眼裏是有意識的。
他看着一向精明城府深的宴緋雪此時毫無防備,哄着宴緋雪道,“他最喜歡你哪裏呀。”
宴緋雪摸了摸自己右耳垂,而後捂着不讓蘇大夫看,歡喜道,“他最喜歡咬這裏。”
蘇大夫看了一眼,“哦,孕痣啊,我刈哥喜歡咬我大腿根兒。”
宴緋雪驚的眼裏滿是同情,“很疼吧。”
蘇大夫笑得春情明媚,“我喜歡呀。”
宴緋雪嘿嘿一笑,眼裏純淨似稚子,“我也喜歡我瀾哥。”
蘇大夫嫌棄宴緋雪醉的前言不搭後語,躺在枕頭上望着夕陽道,“頭好暈啊,我好像看到又看了刈哥了。”
宴緋雪也有些頭暈,他倒在席子上,只是被人接住了。
宴緋雪看着面前的白微瀾,扭頭對蘇大夫滿是炫耀的語氣道,“嘿嘿,我也看到我瀾哥了。”
白微瀾看着地上七八個酒壇子,風一吹酒氣熏人的厲害。
芍藥花盛着夕陽暖光,這兩人醉的不省人事,竟然抓着芍藥花吃。
他和蘇刈兩人都默契的沒相互責怪,只抱着自己夫郎起身。
但兩個醉鬼顯然在狀況外,看着他們兩個相隔遠了,都伸手鬧着抓一起。
蘇大夫脾氣大,他對蘇刈拳打腳踢,“放開我,我要和晏晏在一起,嗚嗚嗚嗚,白微瀾這個狗東西欺負晏晏。”
宴緋雪喝酒了沒什麽脾氣,軟乎乎一團乖乖任白微瀾抱着,還懵懵的看着白微瀾吃吃發笑。
但是聽見蘇大夫吵鬧哭喊,他也要從白微瀾懷裏掙紮去抓蘇大夫的手。
這兩個醉鬼就像是七夕鵲橋的牛郎織女一般。
白微瀾想抱着宴緋雪走,但宴緋雪眼淚汪汪的看着白微瀾,依賴的眼裏滿是渴望。
白微瀾蹙了蹙眉頭,想狠下心抱着走人;結果蘇大夫這個醉鬼鬧騰聲更厲害了,而宴緋雪抓着他胸口衣襟,可憐兮兮軟聲道,“瀾哥哥~”
白微瀾心跳瞬間撲通撲通的。
這太犯規了。
白微瀾剛抱着宴緋雪轉身看蘇刈,就見蘇刈制服了他懷裏搗亂的蘇大夫——就這麽抱着吻了起來。
宴緋雪腦袋趴在白微瀾的肩膀上,眼睛瞪的圓溜溜的,眼裏滿是好奇和探究望着蘇大夫的後腦勺。
那眼神太過純粹幹淨,白微瀾連忙捂着他眼睛轉身走了。
“瀾哥哥,他們在幹什麽呀。”
白微瀾看着懷裏醉醺醺的宴緋雪,臉頰都坨紅了。
“你這是喝了多少。”
宴緋雪窩在白微瀾懷裏孩子般的嘻嘻笑。
喝醉了也這麽乖,不像蘇刈家那個脾氣炸天。
白微瀾剛剛心軟的不行,一進馬車,就見一直乖乖的宴緋雪突然要鬧着找蘇大夫。
“嗚嗚,他一定是被欺負了,我要去幫他。”
白微瀾把突然大力掙紮的宴緋雪禁锢在懷裏,捉着他手不讓他動彈。
低聲哄道,“不是欺負,那是他們恩愛。”
宴緋雪清澈見底的眼裏浮起茫然,而後睜大眼睛亮晶晶道,“那我們也要恩愛。”
白微瀾喉嚨一緊。
宴緋雪的眼型有些桃花眼的上挑,尤其眼尾像是帶着鈎子似的抓人;但此時醉酒後整個眼睛是圓溜溜的,像是孩子一般稚氣不谙世事,可那唇瓣鮮紅泛着潤澤的水光。
白微瀾知道那很軟很清香甘甜。
像是沒等到他的回答,宴緋雪癟了下嘴角有些委屈的望着他。
水漉漉的眼裏滿是期待和探究。
白微瀾俯身湊近,兩唇相貼的時候,宴緋雪小鹿般濕潤的眼裏湧出欣喜和好奇,一瞬不瞬的盯着白微瀾看。
白微瀾有種欺負孩子的錯覺。
他準備擡手捂住宴緋雪的眼睛,但一直貼着沒動的宴緋雪試探的伸出了一點小粉舌尖,慢慢的舔着唇縫,他散發着酒香與無辜蠱惑,還一邊看他反應。
白微瀾不敢看那清澈幹淨的眼底,生怕看清自己欺負人的罪行。
可香軟帶着酒意襲來,白微瀾忍不住低頭慢慢品嘗。
他一手握着宴緋雪的後頸讓他靠在自己手臂上,一手攬着腰身抱穩宴緋雪。
白日的提心吊膽和見不到宴緋雪的慌張難受此時全被交染的氣息安撫,見人後退還追着越吻越深,柔沁入骨一寸寸的讨要。
宴緋雪太乖了,軟乎乎的窩在他懷裏,洶湧的悸動沖聚手心忍不住伸進衣衫,摩挲着那盈盈一握的細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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