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确鑿
項目開展的很順利,由楊雪豔開了個好頭,然後各自分工,商量出雛形。
去舊迎新,萬象更新,一年歲首,無處不新。
今年是新華國成立後的第一個春節,上頭格外重視,到時候會在大會堂進行新年致辭,之後就是新年晚宴,全國各地的重量級人物屆時都會參加。
繡會便負責晚宴的背景圖,以及餐布等各種涉及門面的裝飾。
這次的這個項目便是到時晚宴入門後看到的第一面隔斷屏風,擺在院子中央,乃是門面當中的門面,一點馬虎都出不得,所以繡會才會派出這麽多的會員參與其中。
采用了歷代的名詩名句,鋪就成一幅盛世盛景,花團錦簇,萬民安康。
足足五米長三米寬的屏風繡布,只能劃分區域,每人負責一部分的板塊,期限為四十五天,必須加班加點搞定。
絲線也是從庫房裏拿出來的珍惜品類,尋常時候旁人連見一面都難,這會兒卻跟菜市場大甩賣似的,一人都分到了一筐。
開完會後,所有人都前往了繡會大樓北面的一間平房,這裏原本是用來貯存絲線的屋子,由于場地有限,便臨時騰出來用作繡房了。
姜潤作為項目副組長,和組長一起負責最為重要的中間主體部分。
其他人則各司其職,有些人負責的位置比較高,甚至一整天都沒有多少空閑時間能坐下,好在林愛雲分到的大都靠下,畢竟是花花草草,位置靠下很正常。
于是她能或坐或蹲,總之比起那些長時間站着的人來說輕松多了,身體負擔也沒那麽重,能夠支撐下來。
但是由于懷着孕,她也不敢太過勞累,只能加快手中刺繡的速度,繡一會兒歇一會兒,借着喝水上廁所的空檔,揉揉小腿和腰肢。
人一旦忙碌起來,時間也過得飛快,沒多久就到了下班時間,隊長一聲令下,所有人才敢收拾東西往外走,林愛雲卻沒着急走,默默把自己竹筐裏的絲線數了數,在本子上記錄下來。
“林小姐很細心。”
身後傳來男人溫潤的嗓音,林愛雲聞聲轉頭便看見了姜潤,他就站在她身後,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些許頭頂昏黃的燈光。
這會兒繡房裏還有未走的其他人,林愛雲也不怕一男一女單獨在一塊兒說話會落人口實,又想起早上的時候他為自己解圍的事兒,便微微一笑,解釋道:“畢竟是很貴重的東西,要是丢了,也是件麻煩事情。”
“這點可以放心,我和組長每天都會清點一遍。”
成熟的繡者只要多看幾眼繡品,就能分辨出用了哪些線,用了多少線。
姜潤說完,視線快速掃過林愛雲的腰和小腿上,指腹在掌心中摩挲片刻,還是繼續道:“如果受不了這種程度的工作量,可以準備一些護腰,鞋子裏也可以墊一些軟棉花。”
聞言,林愛雲愣了愣,下意識地淺笑着道了謝,這點她其實也想到了,正準備回家了去準備,結果姜潤居然這麽細心,居然注意到了這點,還進行了提醒。
真是一名合格的副組長!
“如果沒什麽事情了的話,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繼續。”姜潤的目光在她唇角的弧度上多停留了兩秒,驀然移開了視線,正準備轉身離開,林愛雲卻開口叫住了他,鄭重開口。
“今天早上的事情很謝謝你,以後請多多指教。”
“嗯,多多指教。”
一連一個月,項目成員都泡在繡房當中,大家都是經驗豐富的繡者,從始至終沒出過差錯,在這個過程中,林愛雲和姜潤的關系倒是走得近了些。
後者時常給不是會員的普通成員建議和指導,所以不光是她,其他人也才發現原來姜潤不像是表面那樣,反而很好說話,脾氣也很不錯。
除此之外,之前楊雪豔說會長出差沒多久便會回來的事情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往後推遲了,據說是去杭市那邊拜訪前任會長了,還要過幾天才能回到京市。
到時候估計這個項目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想到會長回來後,就會宣布收她為弟子的消息,林愛雲這小心髒就撲通撲通加快了跳動。
只是她沒想到,變故來得這樣快,這天一大早她才剛抵達繡會門口,就看到一堆人往臨時繡房所在的方向跑,像是趕去湊熱鬧似的。
“奇怪了。”林愛雲嘀咕一聲,看見人多,以防萬一還往角落的位置挪了挪,她一個孕婦萬一撞着碰着,那可不是小事。
只是平時臨時繡房那邊都是類似于“機密重地”的地方,除非有事,大家夥都默契地不會往那邊走,怎麽今天還搶着争着往那邊跑?
抱着這樣的疑問,林愛雲小心翼翼地避開人群往那邊走着,一路上她也聽了一耳朵,貌似是絲線失竊了,數量還不少,現在副會長正組織人開展調查。
這個重磅炸彈剛一炸響,所有人嗅着風聲就跑來想要目睹第一現場了,吃瓜的本性向來刻在國人骨子裏。
絲線平時沒有人偷拿,因為能拿到手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絲線,貴重的全都登記在冊,想偷拿的,一抓一個準。
像是這次這種大項目,繡會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貴重絲線,都是少數情況,估計是有人鑽了空子,趁着大家都下班了,便折返回來偷走了,但凡能賣出去,或者是繡成繡品賣出去,那可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偷竊在繡會乃是明令禁止的,一旦發現,立即逐出繡會,沒有半分說情的機會。
林愛雲聽得心驚肉跳的,不知道是誰不顧前途,居然如此膽大包天的去偷絲線,與此同時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平日裏共事的項目成員,但想破頭也想不出是誰。
大家看上去都挺和藹友善的。
林愛雲萬萬沒想到,她口中那個膽大包天的小賊居然是她自己!
她才剛踏入繡房附近,數道視線便如尖刺一般射了過來,其中有鄙夷也有諷刺,各種各樣的情緒瞬間将她淹沒。
“真是看不出來,平日裏裝得老實上進,沒想到私底下居然是個小偷。”
“別說你了,我這次跟她一起繡這麽久的繡品都沒看出來,而且她還是副會長親自推薦進繡會的,這次可算是狠狠被擺了一道。”
“你說她幹什麽不好,非要偷絲線,早不偷晚不偷,在這個節骨眼上偷,這可是上頭親自吩咐下來的項目,一個弄不好,吃槍子也說不準。”
聞言,林愛雲眉頭緊皺,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提着的包,裏面還裝着蕭城早上專門跑到京市有名的飯店裏打包回來的雞湯,說是讓她上午抽空的時候喝兩口,能暖身子。
可是現在卻猶如千斤重似的,壓得她喘不過氣。
怎麽這件事還跟她扯上關系了?她偷了絲線?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情後,林愛雲直接朝着繡房門口走去,其他人一見是她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出來,讓她直接穿過包圍圈,順利進入了繡房。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林愛雲來了”,繡房裏的衆人都向她投來了視線。
楊雪豔被會員們圍在中間,而他們所處的位置正是她負責的繡品位置,一片姹紫嫣紅的花朵配上他們黑沉複雜的臉色,透着十足的詭異。
“愛雲。”楊雪豔糾結許久,才沖她招了招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愛雲心裏咯噔一聲,裝作什麽都還不知道的模樣,上前走到他們面前,将自己的包順手放在了椅子上,畢竟實在是太重了。
“副會長,這是怎麽了?”
楊雪豔掙紮着,有些開不了口,還是蕭文娟嘆了口氣,将前因後果全部都說了出來。
今天早上組長過來拿鑰匙開門,時間還早便跟往常一樣清點了一下竹筐裏面的絲線,結果不數不知道,一數吓一跳,竟然少了多半!
這下可把她的瞌睡都給吓跑了,連忙喊人過來幫忙清點,結果确确實實少了三分之一。
一番調查之下,楊雪豔和組長發現一個重要的點,繡布當中的一部分刺繡用的不是珍貴絲線,而是普通廉價的絲線!
一問,這部分居然是林愛雲負責繡的。
當時楊雪豔的表情就變了,下意識地覺得這裏面有貓膩,可是仔細看了一遍那繡法又跟林愛雲往日的繡法極為相似,只是稍顯潦草粗糙。
“愛雲平時都極為認真負責,萬萬不會這樣!肯定有人刻意栽贓!”
這時候陳紅霞冷哼出聲,看熱鬧不嫌事大,幽幽開口道:“那我怎麽總是看到林愛雲去接水,上廁所呢?一天能去十幾趟,這跟你口中的認真負責可不搭邊啊。”
楊雪豔剛想反駁,就聽到不少人附和,而且還有坐在林愛雲旁邊的人作證,顯然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這下她也沒辦法再說些什麽。
這段時間大家都忙,根本沒有精力去看別人的刺繡成果,一般都是等到最後幾天統一再檢查,一來是相信項目成員們的實力,二來也是相信沒人敢在這等重要的事情上投機耍滑。
結果卻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下好了,就算林愛雲本人在這兒,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楊雪豔不敢置信這個調查結果,但是又不得不順應大流,派人去翻“頭號嫌疑人”林愛雲的櫃子,結果就在裏面發現了幾根貴重絲線,不多,就幾根,要是不認真翻根本發現不了。
這下證據确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