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孟如清将秦恒煊半夜爬牆的事告知他娘,京中就那麽幾個富人圈子,左相夫人同秦夫人也算舊相識,便說無礙,将人之子,總是野些,不同他們文人世家,最重繁文缛節,這人心性不壞,可以認識一下,如果覺得合适,倒也是一樁好姻緣。
秦恒煊半夜拜訪多次後,孟如清被纏得沒辦法,府中雖加了巡邏的侍衛,但秦恒煊總有辦法躲開人摸進來,孟如清七夕那天應邀而去,見秦恒煊吃了一驚,只覺得受騙了。
“你是個瞎子?你怎麽都沒說過?”
秦恒煊覺得這話不對,瞎子是兩只眼睛都看不見,他好歹還有一只眼呢!而且······
“我說了呀!”
孟如清盯着他的黑色眼罩,一臉懵相的看他:“你什麽時候說了?”
秦恒煊回:“信上啊!”
秦恒煊追人,那是孟得很,才十幾天,他寫的信,沒有一百封也有九十九封,孟如清每封都看了,但大部分的信都是寫些邊境風土人情和些趣事兒,餘下的,多是在吹和說些肉麻話,曉是如此,孟如清依舊是一字一句的來回看,他記性極好,若秦恒煊有寫過,他定是不會忘。
“你哪有寫,我都沒看到。”
“我說我一眼看上你。”秦恒煊說。
孟如清點點頭,也沒反應過來,聽他用微沉渾厚的聲音說出這話,心不受控制的噗通亂跳,臉上浮起兩坨紅,還有些嬌羞。
秦恒煊雖帶着眼罩,卻風姿不減,依舊英俊不凡,他見孟如清只顧着害羞,擡手敲他頭,有些無奈:“你怎麽這麽傻,我有兩只眼睛,要是兩只眼睛都好,我定然是寫兩眼看上你啊!我只剩一只眼,那不就是一眼看上你嗎?”
孟如清啞口無言,竟無法反駁。
京城不缺世家公子,這幫子弟多是文采翩翩的佳公子,孟如清第一次接觸秦恒煊這樣熱烈大膽又不拘一格的,雖愛慕、追求之人無數,但他很快便被秦恒煊迷住了。
之後兩人成了婚,如今算來已有十五年,可不知是何種原因,如今膝下竟無一子。
早些年京城有過傳聞,說孟如清回京探親時,已是身懷六甲,離京回南的路上曾誕下一子,結果被同行的侯府夫人不慎弄丢了,為此孟如清大病一場,甚至一度神智崩潰,閉門休養了好些年才好,秦家老将軍派其副将回京,直接斬了侯府夫人。可這傳言不可信,加之涉及到幾大世家隐私,這事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大家對秦家關注得很,秦家若是有子,在孟如清懷孕初期怕是都恨不得敲得銅鑼滿天響,皇上都要親自前去祝賀一番,滿天下的宣揚了,而且秦家并非以權欺人的,侯府夫人若是不小心将孩子弄丢,秦家不至于如此,其中怕是有蹊跷,這事沒再傳,大家就當了故事聽。
秦家小兒子是個斷袖,秦家要絕後,也是遲早的事兒。
除去皇氏,秦家手握重兵,可謂傾權朝野,即便是皇上,也得禮讓三分。
歷朝歷代,這般人物,皇上定是不敢留的,可秦家有先皇禦賜的寶劍和殊榮——上可斬昏君,下可保全
皇上哪裏敢動?
而且,大夏沒了秦家,那也是要完。
如今朝國沒敢打過來,便是忌憚于秦像西周,周家一沒落,人就迫不及待的打過來了,提拔新封的将軍領兵打仗的本事到底是不行,如今打了十幾年之久,也沒能把人徹底從邊境打出去。
皇上如今是寝食難安,都恨不得給秦老将軍多賜個十幾二十個妾,再生幾個,可不行啊!先不說祖訓難違,便是那秦老夫人,同太後更是表親的姐妹,感情甚是好,人在京城未嫁時,便以彪悍出名,一條鞭子,心情不爽逢人便抽,皇上若是敢下旨,她怕是要立馬從南邊一路抽回來了。
那秦家大兒子明是武将世家出身,卻偏不喜舞刀弄槍,就好那詩文,明是軍人的脾性,偏的長了一副文質彬彬的姿态潇灑樣,而且還手無縛雞之力,一點都沒傳到秦家優良血性,甚至見血就暈,如此,也不能繼承‘家業’了。
秦家頂級世家,但離沒落也不遠了。
衆人說着,不由感嘆。
方子晨聽得有趣,忽而有人激動的揚聲喊:“來了來了······”
官道兩側騎兵開道,各個腰間備劍,中間步兵舉着旗,旗幟随風飄展,上頭也只一字。
【秦】
後面再一方陣,全是握着長槍的。
步兵昂首挺胸,精神抖擻,身姿威武,步伐整齊劃一,铿锵有力,馬兒毛發烏亮,四肢修長健碩,長長的鬃毛披散着,腳上配着鐵蹄。
皇帝出巡,大概也就這陣仗了。
由此可見,秦家到底是何等權貴了。
方子晨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正在吃草的馬,頓覺得沒眼看。
就兩字——寒碜。
胖子和肌肉猛男,沒得比的。
這兵多得誇張,浩浩蕩蕩過去,大半響,才瞧見中央護着的馬車。
方子晨瞧着又心酸了。
那兩輛馬車跟個小房子似的,皆由三匹紅馬拉着,外頭瞧着就極及奢華,輪子高大,車輪寬敞,這防震效果想來是頂頂好,自己若是坐的這般馬車,還會暈嗎?
那必是不能的。
後頭還跟着七八輛小馬車,應該是随行的丫鬟小厮。
旁邊行人瞧得羨慕,方才還敢竊竊私語,如今噤若寒蟬,屁都不敢放一個,就怕沖撞到了貴人。
這幫兵,上場殺敵的,身上煞氣重,有些人都怕得不敢看,更別說旁的了。
方子晨頭頂綠葉,一身淺色調的長衣,窄腰肩寬,身子挺拔,着實惹眼得緊。
騎兵們目不斜視,但餘光還是忍不住掃了他幾眼。
馬車行至近前,第二輛車窗被一雙玉手掀開,裏面的人像是只随意一掃,然後目光落在方子晨身上。
方子晨舉着衣袖遮臉,只堪堪露着一雙黑瑪瑙似的眼睛。
那人頭上只簡單插着根青色發簪,同他對視幾秒,同樣黑漆漆的眼睛落到方子晨的眼裏,誰也不肯先移開。
方子晨呼吸一窒。
灼熱已經連着好些時日,泥土路被曬得皲裂,馬蹄踐踏過去,揚起的灰塵實在太大,方子晨見他秀眉微蹙,旁邊有個背影竄入視線,墨發如瀑,不知同他說了什麽,不過片刻便放了車簾。
方子晨身子僵着不動,整個人都呆了,馬蹄依舊,可在這幾乎震耳欲聾的聲音中,他聽到自己機關槍掃射一樣,突突突的心跳,心髒仿佛要沖破胸膛跳出來。
直到軍隊離去,楊慕濤喊了他幾聲,他才匆匆收回視線。
楊慕濤瞧他臉色不太對,似是有些詫異,有些不可置信,只以為他是被震到了。
方子晨一時語塞,上了馬車,不住的摸着臉。
左邊摸兩下,右邊摸兩下,仿佛女子對鏡自憐,楊慕濤都快瞧不下去了,輕輕踢了他腳尖一下:“你在幹嘛?”
方子晨悶悶的沒有說話。
剛他覺得自己有點像鳴人,一分身坐在那馬車上,可吓死他了。
他娘的。
常人言,寧可胖得精致,也不願瘦得雷同。他這出挑的模樣,竟他娘的還撞臉了。
不過方子晨倒也沒多想,隔着個時空呢!世界上雖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但相似還是有的,像昨兒給他介紹房的牙行管事,就跟河大愣有七分像。
兩方人馬像着相反的方向駛去。
馬車裏,一眉眼清冷疏離,模樣妖孽般的哥兒又掀了車簾,伸頭出去往後看,可惜黃塵滾滾,阻了視線,旁邊騎兵夾着馬肚過來。
“主君可是有何吩咐?”
“······無事。”
車裏原本躺着的男人撐起上身,墨發淩亂的散着,垂眼看他。
“看什麽?”
“沒。”他聲音低低的,可是并沒有被馬蹄聲掩蓋住,相反在馬車裏極為清晰。
孟如清眉頭依舊緊蹙,胸口又漲又悶,分辨不出那些都是些什麽情緒,只是憑着本能,想撩開車簾往後看。
剛同那小後生對視,不知何緣由,似乎有什麽東西急促碰撞在他的胸口,讓他整個人都覺得不太舒服。或者說,從入京後,他心裏便一直都不舒坦,如今那股不舒坦方才達至頂峰。
秦恒煊傾身靠過來,輕輕拍他後背:“別多想了,要不躺一會吧!”
孟如清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秦恒煊剛剛的事,如果說了,會不會觸到秦恒煊的傷疤?畢竟因着這事,秦恒煊變了個人似的,兩人之間也有了隔閡,如今兩人感情好不容易恢複了點······
想了想,孟如清搖搖頭,閉上眼沒再說話。他是魔怔了。
秦恒煊收回手,靠着車壁,垂下眼眸,也沒說話。
秦家兵馬實在太多,讓道就讓了差不多一小時,下午四點半,兩人才抵達蘇平鎮。方子晨去了半條命,楊慕濤見他臉色蒼白,好像土已經埋到了脖子下,再走兩步就要斷氣了,便說找家客棧先休息一下,方子晨搖頭,說沒事,請他喝碗茶,他就能滿血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