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旁邊站了好些個人,周哥兒也在。
“你個賤人。”馬大娘氣得腦子離家出走:“你把我打成這樣,得送我去看大夫,賠銀子,不然這事兒沒完。”
“呸,”周哥兒都不知道事情起因原委,就先護道:“你傷哪了?還看大夫賠銀子?有些人長得不怎麽樣,想的倒是挺美,胖得跟頭豬一樣,我還說你壓壞趙哥兒了呢!賠銀子。”
“就是,”有人看不過去:“你看趙哥兒,臉都給你打腫了,嘴角都還流着血,你咧?傷哪了?”
“我……”馬大娘被揍的地兒都在肚子那一塊,可總不能當衆脫衣服啊:“我真的被他打了。”
沒人信。
馬大娘罵罵咧咧,嘴裏蹦出來的盡是些人體器官,周哥兒都聽不下去了,幫趙哥兒拿了衣服,扶着他回家,不想跟馬大娘掰扯了,實在掉價。
馬大娘不讓趙哥兒走,想去拉他,卻被人攔住。
“馬家的,你膽子大了,他可是方子晨的夫郎啊!你是沒被方子晨打怕還是咋的?你家剛買了新飯桌你就飄了?”
這話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冷靜了,理智回家了。
馬大娘腦海裏不自覺閃過方子晨一木棍将她家飯桌砸裂的場景。
整個人頓時打了個激靈,都木了。
她剛剛……腦子是不是犯了渾,怎麽就跟趙哥兒打起來了呢?
趙哥兒不可怕,可是,方子晨可怕啊!
“你啊你啊,安生日子過夠了?現在打了人,你回去洗幹淨脖子等着方子晨上你家去吧!”
她臉色蒼白,哆哆嗦嗦的,難免有點可憐,有人好心出主意:“馬家的,要不你回娘家躲躲吧!”
這話剛落,旁邊有人緊接着來了一句:“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馬大娘:“······”
劉癞子一瘸一拐的站出來,好心給建議:“沒事,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頓,經驗之談,我跟你說,你最好提前去鎮上買點跌打的藥回來,回去洗個頭洗個澡什麽的,不然我怕你半個多月都起不來床,西街那家醫館買的膏藥不錯,你可以買點回來試試,便宜又好用。”
“要你操什麽心,人上回在賣貨郎那兒買了藥酒,早備好了,不然今兒個敢動手?”
馬大娘:“······”
……
方子晨下工回到家,就發現院子裏有些亂,趙哥兒正在廚房竈臺下生火,飯還焖在鍋裏,見他回來了也沒像往常那般湊上去,而是垂着頭略有些躲躲閃閃的說了一句:“你回來了啊!飯還沒做好,你先去屋裏等,這兒煙大。”
天氣熱,家裏也只有一口鍋,趙哥兒之前都會早早的就将飯煮好,等他一回來就炒菜,今兒飯竟然還沒有煮好,方子晨直覺不對,望着他看了幾秒,趙哥兒想回避他的視線,不一會兒便被方子晨扣住下巴,半擡起頭來:
“你臉怎麽回事兒啊?被打了?”
“沒,”趙哥兒找了個爛借口:“是不小心摔的。”
“那你摔的很有技術啊!”方子晨松開他下巴,左右望了一下,走到角落從柴堆裏抽出根跟拇指大的樹枝,恐吓般的在掌心敲了敲:“老實交代,不然家法伺候!”
趙哥兒愣怔:“家法?”
“嗯!”方子晨說:“說謊的人,都要挨打屁股,打的也不多,就三十下,不過,”他上下瞄了瞄趙哥兒消瘦單薄的身子,啧啧搖頭:“就你這小身板,三十下,估計得皮開肉綻,血流成河。”
聞言,趙哥兒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他不知道皮開肉綻是個什麽意思,但被木棍打的滋味他是受過的。
他也知道方子晨只是在吓唬他,但看着他手中的木根,那種恐懼還是如影随形。
“······是馬大娘打的。”趙哥兒立即道。
“是馬家那潑婦打的?”方子晨眉頭皺起來,臉色變得很難看:“她為什麽打你?”
趙哥兒像犯了錯的孩子,在家長握着木棍虎視眈眈的目光下,低着頭老實交代:“我們起了點争執,我氣不過,就,就打起來了。”
趙哥兒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在馬家的時候挨打了不反抗,那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反抗所帶來的後果更嚴重。
窮苦限制了人們的善良。
他是被買回來當馬家的童養夫,馬家人想怎麽對待他都可以,他被罵被打得很嚴重的時候,村裏也有看不過去的人會勸馬家人兩句,但再多的善意卻是沒有了。
‘喲,你看不過去啊!那你帶他回去養啊!給他兩口飯吃啊’
一句話,就能将衆人所勸退。
在馬家他不反抗,可如今都不再是馬家人了,而且馬大娘敢對乖仔動歪主意,這跟要他命沒什麽區別。
馬大娘中午那會之所以能一巴掌扇到他臉上,全然是在他沒有防備的情況下。
方子晨聞言,臉色陰沉得厲害,想謀害他兒子在先,打他夫郎在後,新仇舊恨加一起,他只覺得火都燒到了喉嚨口。
馬家人實在太嚣張了。都被他揍了兩次了,還不長記性。
從來沒有人惹了他方三少,動了他的人還能毫發無損,全身而退的。
“他媽的,”方子晨扔了手中的木棍,對趙哥兒道:“你疼不疼?先忍忍,過幾天老子給你出氣去。”
趙哥兒“嗯”了一聲,心裏忍不住有些失落。
之前他在馬家受委屈,挨打挨罵時,馬汶也常這麽對他說,說讓他忍忍。
于是他就忍了,不忍還能怎麽辦呢?
馬汶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可在他受了委屈的時候,卻從來都不曾替他出頭,只會勸說他忍,他也從沒想過要馬汶為他做什麽,方子晨是他夫君,他是希望方子晨在知道他受了委屈後,替他出口氣的。
其實也不需要方子晨做什麽,就是跟着他同仇敵忾一起讨伐馬大娘兩句,他心裏都感到寬慰。
明明之前劉癞子想要欺負他,都沒得逞呢方子晨都打上門去了,可方子晨這會兒竟叫他忍,趙哥兒有點想不明白。
乖仔挖了蚯蚓回來,也發現了趙哥兒臉上的傷,他抱住趙哥兒的小腿,五官皺巴巴的問:“爹爹痛不痛?”
趙哥兒俯下身摸摸他的頭:“不痛了。”
“系不系馬老太婆打你滴?”乖仔問。他說的篤定,趙哥兒還沒回話,他自個先握緊小拳頭,氣吼吼的說:“馬老太婆系壞蛋,壞蛋要挨打,等我長大鳥我要去收拾她,給爹爹報仇。”
方子晨笑着插話:“你要怎麽收拾人家啊?”
乖仔想了想,挺着小小的胸膛,道:“等我長大鳥,馬老太婆已經老老滴了,到時候她走路得拄着拐杖,我就去搶她滴拐杖,把她滴拐杖弄斷了丢掉,讓她爬回”
趙哥兒聞言下意識看向方子晨,只覺得乖仔會說這般話,肯定是受方子晨影響的。
幾月前,馬家鬧上門的時候,方子晨就是搶了馬老大爺的拐杖将它弄斷了,馬老大爺最後是被他那幾個媳婦兒攙扶着回去的。
趙哥兒沒說話,可那目光裏的譴責之意太過明顯,方子晨只覺得要完。
幸好上次揍劉癞子那次乖仔沒見着。
以後打架幹壞事兒,還是應該遠離小孩些才好。
之後幾天,方子晨早出晚歸,回來了也是對着一堆瓦罐敲敲打打,也不知道他在搗鼓些什麽,跟乖仔玩了一下,就讓他認新字去。
乖仔倒是聰明,每天抽空教一下,到現在已經認了幾百字了,這可把方子晨得意得不行,感覺自己教導有方。
方子晨家沒有地,周哥兒家收玉米的時候,趙哥兒賣了血腸回來,吃了飯也會背着乖仔去幫忙。
方子晨正好休息,也跟着去了。
這古代窮人家幹什麽幾乎都是憑着一身蠻力,劉叔家的地離家遠,他瘸了腿,挑着玉米回去,來回一趟頗不容易,方子晨不會收玉米,而且比起哥兒來更為嬌嫩,他是願意學的,這也是容易上手的活兒,可剛幹一下,脖子處就被草屑粉塵弄得紅腫發癢,方子晨難受得不行,想撓又被趙哥兒阻止。
“用水洗一下就好了。”趙哥兒手沾了水幫他擦脖子:“別撓,撓了會破皮。”
“可是好癢啊!”
趙哥兒想了想,用指甲幫他按壓,這樣能解癢,也不會破皮:“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嗯!”
方子晨這會舒服了,他靠着趙哥兒坐在玉米杆子上,日頭曬得臉上出現兩片小酡紅,當真是面如桃花,顏如玉,乖仔和溜溜在不遠處掰玉米,劉嬸和周哥兒也沒注意這邊,趙哥兒被他這副模樣迷了心智,突然低頭輕輕吻了他一下。
他少有這般,除了在家,在外頭趙哥兒是很含蓄羞澀的,方子晨騰地一下坐直身體,都愣怔住了,他同趙哥兒對視,看清他亮晶晶的眼裏的渴求與仰慕時,整個人都炸了。
他媽的,這小哥兒,忒會撩人。
他靠到趙哥兒耳邊,壓低聲音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你竟敢這般調戲我,臭流氓,不要臉!我沒了清白了,趙鍋鍋,你可要對人家負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