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文書戶籍辦的也快,這玩意兒跟現代戶口本差不多,老王問什麽答什麽,不過一炷香功夫就好了。
方子晨收好文書,問“多少銀子啊!”
“二百八十文。”老王說。
方子晨一邊往外掏銀子,一邊說:“你可別坑我啊!”
聞言,村長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老王氣得瞪他:“瞧你這話說的,我是那種人?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只收你墨紙錢,手工費都沒算裏頭。別人不交個五六百文的,這門都出不去。”
方子晨得了便宜就開始賣乖,拍老王肩膀:“老王,我果然沒看錯你,你這種大公無私,淳樸善良的人,這年頭少有,愛了愛了。”
老王不吃他這一套:“少來。”
“真的,好人死後上天堂,壞人死後下地獄,你以後肯定是往上走。”方子晨說:“百年後我會記得給你燒點金銀財寶的。”
村長:“······”
老王:“······”
老王想要踹他:“滾啊!”
“那我走了。”方子晨說。
老王也沒真生氣,擺擺手:“下次有空去我家喝茶。”
“行啊!”
方子晨嘴上應了,但沒打算真去,先不說這是不是客氣話,老王家離醉宵樓遠着呢!他們坐馬車的是無所謂,可他這種去哪兒都只能靠兩條腿的,就太有所謂了。
再說,老王家的茶又不是神仙水泡的,值當他跑?有時間走那麽遠去喝茶,回去逗逗趙哥兒,你侬我侬,情到深處時打個啵兒,摸個臉的,它不香嗎?
經過這一遭,村長對方子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人脈廣,膽子也大,尋常人若是說了那般話,這會兒怕是坐牢裏了。
前兩天柳阿叔公爹去世了,昨兒晚上他特意來家裏跟趙哥兒說,讓他們出殡那天過去一趟。
方子晨跟河大愣家沒親戚關系,但喪事喜事在村裏算是頂頂大的事兒,同一個村的,不管什麽關系,都得去搭把手。
今天出門時,趙哥兒讓他買點紙錢兒回去,村長也要去棺材鋪幫河大愣家置辦東西,兩人搭伴着走。
一進門,棺材鋪老板就迎了上來,給他們介紹東西,這古人手藝是真的巧,馬兒花轎小丫鬟剪得栩栩如生。
方子晨原本挺欣賞,不過一想都是給死人用的,頓時就欣賞不來了,買好紙錢站一邊,老板走過來,笑着搭話:“小公子還記得我嗎?”
方子晨點點頭:“記得啊!你上次去醉宵樓吃過飯。”
“嘿嘿,”老板笑道:“其實我關注你很久了。”
啊?!
方子晨都愣了。
你一個賣棺材的,關注我幹什麽?
“我有個侄女兒,年芳十八,”老板道:“長得漂亮,人也勤快,會洗衣做飯,田裏的······”
“停停停,”感情是想給他介紹對象,方子晨聽不下去了,如實相告:“我已經有夫郎了。”
“沒事兒,做小的也行啊!”
她行我不行啊!
方子晨想要搖頭拒絕,老板笑了笑,在他看來,哥兒硬邦邦的,哪裏有嬌媚柔軟的姑娘好,道:“再說了,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對着一個總有膩的時候,偶爾換換口味嘛!”
這是什麽渣男語錄啊?
這老板要是擱在女兒國那種地方,怕是得拉去槍斃吧!
方子晨有點無語,再說了,三妻四妾的都是些什麽人啊!要麽家世顯赫,要麽非富即貴,他現在就草民,壯丁,在這人命如草芥的時代,不被抓去當炮灰就不錯了,還三妻四妾?!做夢沒醒呢?
而且,一個真正有魅力的男人,身邊只有一個老婆,只有破車才經常換輪胎。
趙哥兒乖乖巧巧,溫柔體貼,又對他死心塌地的,他已經相當知足了。
方子晨婉拒:“我有一個就夠了,多了養不起。”
“玩笑話了不是,小公子在醉宵樓當值,一個月得好幾兩銀子吧,後院還能養不起人!”
老板沒放棄,這世道雖說土農工商,商人為賤,可商人能賺錢啊!不比守着那幾畝薄田好?他這小小的棺材鋪子在鎮子上紮根不容易,醉宵樓是扶安鎮上出了名的大酒樓,賭場和船航兩方老大跟醉宵樓東家楊慕濤都有交情,楊掌櫃老了,聽聞楊慕濤打算讓方子晨接楊掌櫃的手,方子晨若是娶了他家姑娘,以後定能幫襯到他。
這會兒好不容易有機會搭話,老板不留餘力的勸說。
方子晨都怕了,跟村長說了一聲,直接去外頭的牛車上等。
回到小河村,趙哥兒并沒有在家,先他一步去河大愣家幫忙,方子晨将戶籍文書收好,才往河大愣家走。
趙哥兒在院子裏幫忙洗菜,等會會有遠方親戚來吊喪,得準備飯菜等,一大幫哥兒婦人忙忙碌碌,方子晨剛到院門外,趙哥兒就看見了,他擦了手過來:“戶籍都辦好了嗎?”
“嗯!”方子晨回。
方三少對這古人的喪事兒不太懂,趙哥兒讓他跟着河西,幫忙搭把手,忙活到中午,法師來了,念咒敲鼓,又圍着棺材跳了一通,接着就開始哭喪。
哭喪這種事兒向來都是死者家屬哭的,可法師說哭的人越多越好,方子晨就被河西拉過去了。
他們跪在棺材左邊,哥兒姑娘跪在棺材右邊,兩邊正對着。
對面的幾個婦人剛開始還在聊天,法師灑了把糯米後,哭喪時間到了。
那幾個婦人頓時哭了起來,老大聲,一邊哭一邊說着話。
聽不太清楚,咿咿呀呀,唱戲似的。有的人哭得悲痛欲絕,痛不欲生,有的甚至頓足捶胸,以頭搶地。
方子晨都看愣了,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他有點兒哭不出來,死的老人家他見都沒見過一面,沒半分感情,如今跪在人棺材前,只應了那句話‘斯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大活人。’
而且方三少從小順風順水,家裏老幺,要星星他養父母還想拿着坦克幫他打下來,沒遇上過什麽傷心痛苦事,哭更是不可能了。
這會兒方子晨可為難了。
所有人都在哭,自己不哭好像有點兒不太仗義,之前不懂還有這一遭,辣椒也沒準備,捏大腿兒也不太行,他耐痛······真是芭比Q了。
河西抽噎着抹眼淚,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趕緊哭啊!”
方子晨:“······”
趙哥兒跪在他對面,就見他東張西望,眼珠轉溜溜了一下,然後擡起衣袖遮住臉,手再放下時,兩眼汪汪,眼淚挂在下眼睫上,要掉不掉的,像是受了大委屈。
趙哥兒原本就掉了幾滴淚眼,這會兒掉得更兇了。
哭了十幾分鐘,法師喊停,叫人來擡棺。
按習俗以往是要擱家裏七天,不過如今天氣熱,只能早早擡去埋了。
趙哥兒拉着方子晨來到河家後院,見他眼尾鼻尖還紅着,心疼得緊。
“你怎麽哭了?”
方子晨什麽德性他是懂的,大少爺脾氣,一直都是順風順水,沒受過什麽委屈,在某些事上甚至嬌得很,是寧可流血流汗不流淚,今兒卻哭了,他擔心。
“能不哭嗎?”方子晨訴苦:“我他媽的鼻毛都要被拔光了。”
眼睛和鼻子的知覺受到同一條三叉神經的支配,因此兩個受到的刺激往往是相通的,所以拔鼻毛的時候會流眼淚。
趙哥兒:“······”
他又好笑又好氣的錘了方子晨一下,方子晨捏住他手腕。他感覺趙哥兒有時候很像容嬷嬷,不是喜歡捏人就是喜歡打人。
得虧趙哥兒不像李豔梅,不然這麽一拍,今兒他給人哭喪,明兒就輪到別人給他哭喪了。午時來吃席的客人都到了,河家院子本來挺寬敞,不過河大愣兩個兒子長大娶了媳婦後,住不開,就又起了兩間土坯房,占了小半邊院子,這會勉強夠擺八/九桌,桌子椅子碗筷這些都是在村裏借的,來的人多,不夠坐的就等下一輪。
村長在院門口登記,誰拿了什麽來,送了什麽禮,這都是要記的,以後輪到別人家,要按着這個給。
村裏人不富裕,大多都是十幾二十文,也有扣的,就摘了把自家種的青菜來。
這白事講究一些,喜事的話,多的是人拎肉拎蛋來。
趙哥兒不想出頭,但方子晨月錢高,給低了,村裏人會說他們扣,給多了,怕是會有人說他們嘚瑟,思來想去,趙哥兒随了三十文錢的禮。
無功無過。
河大愣家在鎮上定了半邊豬,開席時桌上就四個菜,豬肉炖粉條是大頭兒,其次是豆腐焖茄子,剩下的就是素菜。飯是糙米混着雜糧煮的,方子晨同七個漢子湊一桌。
村裏漢子吃飯都豪爽,端起碗來就扒,可這會兒個個都有些拘謹,方子晨坐得端正,像個少爺似的,斯斯文文,他們不好意思在人跟前丢這個臉,都想盡量端着些,誰知方子晨幹飯比他們都要生猛,像餓了八百年,扒飯時那叫一個速度。
見他們都呆愣愣的望着自己,方子晨停下筷子,一副主人家的口吻,道:“都吃啊!看着我幹什麽?想吃什麽就夾,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
大漢們:“······”
你怕不是忘了,你也是來吃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