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號（4）
桑伊認為他和沃爾特的關系已經很好了，雖然可能沃爾特沒有喜歡他，畢竟此人說他沒有喜歡那種感情，但是沃爾特對他應該是有好感的。
具體體現在沃爾特現在事事都順着他，幾乎是有求必應，當然，也不排除因為設定他忠于人類，服務人類。
嗯，應該是有好感的……吧。
桑伊不是很确定地想。
畢竟這裏也沒有什麽參照物，也不能顯示好感度，他無法探知沃爾特內心的真正想法。
他坐在臺球桌上握着兩個臺球抛上抛下，看着另一臺臺球桌上打臺球的沃爾特。
沃爾特本來心無旁骛，但是被桑伊看得久了，他收了球杆看向桑伊，“是有話要說嗎？”
桑伊眨巴了一下眼，搖了搖頭。
沃爾特把球杆放下，走到桑伊前面，他問，“是無聊了嗎？”
桑伊又搖頭。
“餓了？”
桑伊還是搖頭。
沃爾特思考了一下說，“有需求了？”
桑伊：“……”
明明是一個生化人，為什麽腦子裏都是這樣的事情。
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問，“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如說想要毀滅世界什麽的……”
沃爾特不能理解，“我為什麽要毀滅世界，這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嗎？”
桑伊：“……我就是做一個假設。”
沃爾特點了點頭，“雖然這個假設不可能發生，但是如果你實在想問的話，請繼續。”
“你會想殺了我嗎？”桑伊看着沃爾特的眼睛問。
沃爾特一愣，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膛處，他很确定自己缺少人類的很多情感，但是聽見這句話的話，他體會到了一種名為傷心的情感。
他鄭重其事道，“不會，就算是我死，也不會對你動手。”
“這也是職責嗎？”桑伊問。
“……”沃爾特說，“是職責，但是也不僅僅是職責。”
桑伊還想追問，但是沃爾特手撐在臺球桌上，把桑伊攏在懷裏，他問，“我可以親你嗎？”
他湊得很近，但是桑伊沒能感受到呼吸，桑伊微微擡頭，“可以，但是你為什麽想親我？現在我并沒有需求。”
沃爾特湊得更近了，他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很想親你，也許是因為我有需求。”
生化人一般是沒有需求的，更何況是情感匮乏的生化人。
桑伊說，“我沒有幫你的職責。”
沃爾特頓了頓，他看着桑伊的眼睛，桑伊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不眨，格外漂亮。
“我知道。”沃爾特說，“但是你說我可以親你。”
“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要親我，不過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桑伊擡手環住沃爾特的脖子，他喃喃着，“那麽開始吧。”
沃爾特含住了飽滿如花瓣的唇。
甜美的、柔軟的，讓他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
沃爾特的手摟住了桑伊的腰，他把桑伊抱在懷裏，親吻一點點地深入和用力。
桑伊輕輕地嗚了兩聲。
寂靜的臺球室裏只有唇齒間流出來的聲音。
不知道是誰碰到了身後的臺球，臺球發出咚咚地聲音，滾向四面八方。
後腰抵在臺球桌上，有些發疼，桑伊還沒有反應過來，沃爾特的手已經撐住了他的腰，避免他的疼痛。
桑伊輕緩地眨了眨眼，把眼底的那顆淚珠眨到睫毛上，睫毛濕潤起來。
松開桑伊被親得嫣紅的唇後，沃爾特的聲音微啞。
“你有需求了。”
桑伊喉結滑動了一下，“我又不是有問題，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幫你。”沃爾特說，“我的職責。”
現在桑伊聽見沃爾特說職責就想笑。
他繃着臉看着沃爾特。
沃爾特扶着桑伊的腰讓桑伊坐到臺球桌上，親吻一寸寸下移。
桑伊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他咬了咬唇，看着沃爾特停下。
沃爾特擡眼看了桑伊一眼。
那雙藍色的如同大海的眼眸裏泛着波瀾。
桑伊別過頭，伸出手按了按沃爾特的腦袋。
沃爾特十分順從地低下頭去。
被親吻的人腳指頭縮緊，又松開。
想……想哭，還想叫出來。
但是他忍住了自己的聲音，眼淚掉了下來。
真是奇怪的關系，桑伊想。
既不是情侶，也不是炮Ⅱ友，他們甚至沒有真正的做過。
但是沃爾特卻幫他過兩次。
也許生化人根本沒有那方面的需求。
他的腦子恍恍惚惚地，思緒淩亂。
在沃爾特的努力下，他的身體軟了下去。
沃爾特把要掉下來的桑伊抱住，面不改色地開口，“比上次進步了12.6秒。”
桑伊：“……”
這種事情沒有記住的必要吧？
沃爾特低下頭來似乎還想親桑伊，桑伊及時躲開了，他嫌棄道，“髒。”
沃爾特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着，“這是你的味道，你不應該嫌棄，資料顯示男人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應該會很喜歡——”
桑伊沒忍住，又捂住了沃爾特的嘴。
這個生化人還是少說幾句比較好。
被捂住嘴的沃爾特老實了下來，一言不發地看着桑伊。
桑伊說，“洗澡。”
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糊糊的。
沃爾特嚴格的為桑伊制定了休息的表格。
晚上睡覺八到十個小時，午休兩個小時。
但是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是白天黑夜，所以沃爾特從桑伊第一次睡覺開始算起。
這樣一來，桑伊在飛船上的作息竟然十分規律。
他有時候有一種沃爾特在把他當孩子的錯覺。
擁抱着桑伊睡覺的沃爾特說，“不，生化人是生不出孩子的。”
桑伊：“……”好哦。
“如果你想要孩子。”沃爾特看了桑伊一眼，“可以領養，可以有另一個生化人寶寶。”
桑伊：“……我不想要孩子。”
沃爾特颔首，“我也不想要。”
好像達成共識了。
桑伊：“……”
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把腦子裏詭異的念頭撇開，問沃爾特，“你被創造出來就是這麽大個嗎？沒有小孩時期嗎？”
“生化人不會老不會自然死亡，當然也沒有孩童時期。”沃爾特回答。
桑伊：“啊，那也不用上學？”
“我會學習很多東西，但是生化人學習東西非常快，而且我性能很不錯。”沃爾特說，“如果你指的是去學校上學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桑伊：“……你學習了什麽？”
“什麽都學習過。”沃爾特說着停頓了一下，“當然沒有學習音律。”
桑伊不由得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沃爾特不知道桑伊明白了什麽，他拍了拍桑伊的後背說，“今天已經聊天太久了，你該睡覺了。”
桑伊哦了一聲，他又問，“那麽你學習的時候是誰看着你呢？”
“我的創造者。”
“你什麽都聽從你的創造者嗎？”桑伊問。
“是的。”沃爾特說，“我聽命于他。”
桑伊點了點頭，他安靜了一會兒又問，“沃爾特……”
“你該睡覺了。”沃爾特重複了一句，“對身體好。”
桑伊：“你等等，我問完這個問題就睡。”
沃爾特妥協了，他問，“什麽問題。”
“……”桑伊說，“沃爾特，到達新家園後，你有什麽想法嗎？”
沃爾特說，“幫助殖民者們建設新家園。”
桑伊問，“建設完新家園之後呢？就是在你的設定之外，你服務于人類之外。”
“你說的問完上一個問題就睡覺。”沃爾特的手指插入桑伊的發中，他的聲音舒緩，“不過我的确還有一個想法。”
桑伊有些好奇，“什麽想法？”
“這是第三個問題。”沃爾特說。
桑伊：“。”
“所以你快說嘛。”
沃爾特招架不住桑伊撒嬌，他說，“我想在遠離人群的地方修建一間小房子，外面圍着栅欄，種上很多玫瑰花。”然後把桑伊……養在裏面。
他想，被玫瑰包裹的桑伊，非常美麗。
甚至一想到這裏，他就會覺得很開心，是難以言喻的歡喜。
桑伊已經困了，他聽着沃爾特的想法喃喃着，“那樣的想法真是太棒了，遠離人群不受打擾，又有漂亮的玫瑰花，或許還有美人……”
桑伊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歸于平靜。
美人……就是他懷裏的人。沃爾特把桑伊抱緊了些，他想，他好像有了屬于人類的感情。
但是具體是什麽情感呢？
沃爾特并不能确定，因為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感。
等到桑伊睡熟了，他才松開桑伊下床。
想了想，沃爾特又把床邊的擋板升起，以免桑伊睡覺不老實摔下床來。
他的手指按在透明的擋板上看着床上的桑伊，聲音不疾不徐，“我很快就回來，不要害怕。”
艙門關閉，他往外走去。
做好一天的工作後，沃爾特去休眠倉看了一眼休息的殖民者們。
沃爾特在學習人類的情感。
盡管他的創造者給他設置的情感有限，但是他現在卻在學習着人類的情感。
學習人類的情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至少對于沃爾特來說，他現在所有的情感都來自于桑伊。
盡管他并不能準确的分辨那些對他來說很複雜也很陌生的情感。
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和桑伊肌膚相親，他能感受到桑伊身上的體溫。
比如此刻，他們就在耳鬓厮磨。
沃爾特似乎對此有點上瘾，對于幫助桑伊這件事來說。
“沃爾特。”
桑伊低啞的聲音響起。
“我在。”
沃爾特低下頭去親桑伊的頸項，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忍不住想要呼吸，然後嗅着桑伊頸間的味道。
“沃爾特。”桑伊說，“做到最後吧。”
沃爾特一愣，他飛快地理解了桑伊話裏的意思，心底莫名地湧起一股歡悅。
他說，“我明白了。”
“如果勉強的話……”
“不勉強。”沃爾特輕輕地咬上桑伊的耳朵，“我很願意。”
“是因為職責嗎？”桑伊問。
“不是。”沃爾特雖然還無法分辨是因為什麽，但是他很确定不是因為職責。
桑伊輕輕地彎眸，他想，沃爾特對他，至少是有一點好感的吧？
那麽他的生命是不是已經開始有保障了？
他喉結滑動了一下。
光滑細膩的肌膚明顯地緊繃起來，沃爾特虔誠地親吻着桑伊的脊背，像是在品嘗最可口美味的食物。
低泣聲響起時桑伊咬緊了枕角，眼淚沒入白色的枕頭，像是沾染了一大片水漬。
“不要哭。”沃爾特自身後把桑伊擁抱，親吻桑伊的頸項，“不要哭。”
錯覺嗎？
好像感受到了微涼的呼吸。
這個生化人……
這個生化人，是有情感了嗎？
“別哭了，一會兒帶你看星海。”沃爾特輕輕地吻着桑伊的睫毛，他看着桑伊的眼睛說，“這裏，也有星海。”
之後的事桑伊便記得更不清楚了。
他猶如一條砧板上的魚，被屠夫操縱着，又像是浪裏的小白龍，被拍打翻滾。
頭昏腦脹。
在沃爾特地輕聲安撫中，桑伊閉上了眼睛。
之後的日子越平靜如水。
桑伊偶爾還是會去健身房走一圈，雖然他上去不到十分鐘又下來。
他偶爾也會去看宇宙。
吃過東西後，桑伊撐着臉偏頭去看沃爾特，他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一種我在這裏養老的錯覺。”
沃爾特：“……”
因為這句話，他忽然想起來，桑伊是人類，人類會老還會死。
他沉默地看向桑伊。
“怎麽了？”桑伊問。
“沒什麽。”沃爾特學會了隐瞞自己的心事。
他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處想，想到桑伊會老會死會離開他就有點不舒服。
是愛嗎？他這樣想到。
是喜歡，還是好感。
肯定不僅僅是職責使然。
他也許該認真地審視一下自己學到的這些東西，這樣才能更好的分析自己的問題。
他把書推到桑伊的面前緩聲道，“看這個。”
“什麽？”桑伊看了一眼封面，“生命的意義？你看這個做什麽？”
沃爾特定定地看着桑伊，好半晌才說，“我……”他有一種自己生命的意義就是為了遇到桑伊，然後學會那些他本不應該有的感情。
“你怎麽了？”桑伊奇怪問，他覺得最近的沃爾特總是有些怪怪的。
以前很坦誠，什麽都說，但是現在似乎是有了心事，學會了閉口不言。
“我可以抱你嗎？”沃爾特問。
桑伊沒忍住揚了揚眉，“現在還要問嗎？”
沃爾特心底抑制不住地歡喜起來，他明白了桑伊的意思，他們的關系又進了一層，他可以不用再經過桑伊的允許就能和桑伊做一些親密的事情。
“沃爾特。”桑伊在生化人的懷裏擡起頭，“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沃爾特說。
“如果好感或者職責能夠數據化、你對我的好感，或者說你對我的職責有多少？”桑伊問。
“100%。”沃爾特不假思索，“我對你的職責，我會付出我的全部來保護你。”
桑伊無奈地笑了一下，說不清是什麽感受，沃爾特這樣說的時候，依舊用的是職責而不是好感。
沃爾特對他究竟有多少好感。
“你的職責，你對飛船上的人都是100%的職責對嗎？”
“你是我的第一位。”沃爾特說。
桑伊最終嘆了口氣說，“算了，我不該指望你這麽快就擁有人類的感情。”
沃爾特有些茫然地看着桑伊，他問，“那麽你呢？對我是怎麽想的？”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沃爾特其實很不安，他很清楚他是一個生化人，連他們之間這種親密關系的開端也是從他開始的。
是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和桑伊開口說在飛船上有需求這樣的話。
但是沃爾特從來沒有後悔過，事實上在飛船上他一個人也并不覺得孤獨，但是有了桑伊後，他會有開心的情緒。
他喜歡和桑伊在一起，無論做什麽都可以。
這就是喜歡。
他對桑伊也有着好感。
沃爾特一旦想通這一點，他的心境立刻明朗起來。
桑伊對他呢？
是單純的覺得他可以滿足需求，還是桑伊也對他有着另一種好感呢？
桑伊的眸光微閃，他說，“我對你，當然有好感的。”
“你長得英俊，對我很好，能讓我開心。”桑伊掰着指頭數，“你脾氣很好情緒穩定，從來不發火……”
桑伊擡起眼眸看着沃爾特說，“我對你，有好感。”
的确是有好感的。
桑伊想，但是如果沃爾特還是會黑化對他下手的話，他也會馬不停蹄地立馬跑。
他對沃爾特的感情，并不深，甚至很淺，是可以随時抽身的那種。
他也會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要過多地對沃爾特投入感情。
這樣對沃爾特會不會很不公平呢？沃爾特本身也不會對他有很多的感情，桑伊這樣想着，所以也沒什麽公平或者不公平的。
沃爾特蹲在床邊，他看着桑伊熟睡的睡顏，臉上露出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和情深來。
“桑伊。”他低聲說，“等你醒過來，我就告訴你，我學會了很重要的東西。”
“沃爾特，進行能量網絡充能的時間到了。”
“這就來，老媽。”
沃爾特照例把擋板升起來，把桑伊好好地保護在擋板之中。
他聲音溫柔，“做個好夢，桑伊。”
希望夢裏能有我，他又在心裏補充了一句，希望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桑伊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他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抓緊了被角。
好像真的在做一個或許是美好的夢。
沃爾特做完日常的工作，照例準備回到休息艙準備回去找桑伊時。
但是他沒有能回到休息艙。
“沃爾特，我們有麻煩了。”
桑伊在休息艙才是最安全的，沃爾特判斷到。
沃爾特：等等，先別見那個大衛，我還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