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11）
旁邊的尖叫聲響起來，很快桑伊就聽見了有人報警和打911的聲音。
漢尼拔眉頭都沒皺一下，桑伊把匕首又抽了出來，他從漢尼拔懷裏掙紮着下來，後退。
他握着匕首的手還在顫抖，但是他看着漢尼拔的表情格外的冷靜。
漢尼拔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他，卻又失力的半跪在地上。
他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桑伊為什麽選擇在這樣的地方對他動手，他更驚訝的是，那只柔弱膽小的小貓咪，敢拿着匕首做這樣的事。
桑伊在漢尼拔面前蹲下來，他垂下眼，“你走不了了。”
漢尼拔卻笑了一聲說，“你可真是笨蛋，這個地方，可是殺不了人的。”
桑伊扯了扯嘴角，“我當然知道，我沒有想殺你，我也不會殺你。”
漢尼拔擡頭看着桑伊，他像是明白了什麽。
桑伊第一次在漢尼拔的臉上看見那樣的表情，那樣奇怪的表情讓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被你親手送進去，我很高興。”漢尼拔卻笑了出來，“我們果然很配。”
“不。”桑伊說，“不。”
“也許你會後悔那個時候，最開始的時候沒有吃掉我。”桑伊的聲音格外平靜，“如果你沒有愛我，現在你不會在這裏。”
“桑伊。”
“我本來還想，你讓我活着是不是對食物的施舍，因為我不相信一個吃人的人也會愛人。”桑伊仿佛并沒有聽見有人叫他，“但是你竟然真的對你的食物動心了，真是奇怪。”
警車的鳴笛聲傳來。
漢尼拔臉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笑意來，“對……我對你動心了，我愛你。”
這個笑容讓桑伊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我早就想說了，你別怕我，你看你傷害我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麽。”漢尼拔輕輕地嘆息，“我如此愛你。”
“是你一直在騙我。”桑伊顫抖起來，他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淚，“明明我的直覺一直告訴我不要相信你，但是我還是相信你。”
“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在我睡着的時候對我做過什麽。”桑伊說着冷笑一聲，“你想控制我。”
“哭得真可憐。”漢尼拔伸出手來像是想替桑伊擦眼淚，他的臉上有着憐惜，“別哭，你現在還沒解氣嗎？”
桑伊站起來，他踉踉跄跄了一下，好半晌才穩住身形說，“我沒有什麽氣，我也不恨你，不讨厭你，更不喜歡你，太浪費力氣了。”
漢尼拔的臉色有些難看，說不清是不是因為流血的緣故，他的臉色也蒼白起來。
警車停下來了。
“桑伊。”
被威爾抱進懷裏的桑伊神色漠然，他垂眸看着漢尼拔，“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記得你嗎？我很快就會忘記。”
漢尼拔的臉色更蒼白了，他被人控制住擡上擔架。
他的一雙眼緊緊地盯着桑伊，似乎想從桑伊的臉上看出什麽來。
但是桑伊沒有看他，一眼都沒有。
桑伊的眼底空空蕩蕩的，漢尼拔的影子無法映入他的眼中。
漢尼拔能接受桑伊恨他厭惡他甚至惡心他，但是他無法接受在桑伊那裏他留不下絲毫痕跡。
他早就知道的，一旦事情曝光，桑伊肯定不會和他走同一條路，他可以選擇吃掉桑伊，這樣的話，桑伊依舊會永遠和他在一起。
但是他沒舍得，這一舍不得就給了桑伊機會。
讓桑伊有機會逃離。
那把匕首又是怎麽回事呢？他可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起來了。
他說，“桑伊。”
桑伊一動不動地，任由威爾抱着他，此刻聽見漢尼拔叫他，他一雙眼擡起來。
“等我出來。”漢尼拔盯着他說，“我們要在一起的。”
“萊克特，你出不來了。”威爾說，“你殺了那麽多人，你不可能再出來了。”
漢尼拔沒有看威爾，也沒有回答威爾的話，他只是看着桑伊。
“但是你再也見不到我了。”桑伊微笑起來，他的瞳孔依舊渙散着。
他說，“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桑伊刺那一刀正好避開了致命點，對漢尼拔來說，不過是多流了點血。
他想，桑伊愛他，都不願意殺他。
威爾在漢尼拔對面坐下說，“聽說你要見桑伊，他不會來見你了。”
漢尼拔即便是穿着囚服，看起來也依舊如同紳士一般。
他微笑問，“你的精神好些了嗎？”
“托你的福。”威爾也笑起來，“我和桑伊住到一起了。”
漢尼拔的表情陡然陰沉下來，他冷冷地看着威爾。
“你很害怕他愛我對嗎？畢竟他不會愛你。”威爾說，“跟他在一起我精神很穩定，更不會傷害他。”
“你以為你傷害他的事情，他會忘記嗎？”漢尼拔語氣冷漠，“威爾，別妄想偷走我的小貓咪，桑伊是我的。”
“桑伊已經原諒我了。”威爾站起來，他淡淡道，“他也不是你的。”
“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一點後悔。”威爾想了想又說，“當然我想你不會後悔，畢竟你很得意于你的僞裝和欺騙不是嗎？”
“但是桑伊，很讨厭你騙走他的信任。”
漢尼拔坐在那裏沒動。
他後悔嗎？
他當然不後悔，他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後悔過的。
如果要說後悔的話，那就是太早讓桑伊發現他的秘密了。
可是他已經等不了太久了，他知道威爾在懷疑他，他得讓桑伊知道，然後讓桑伊和他走。
他後悔嗎？
後悔沒能徹底地解決掉威爾，以至于桑伊和威爾越走越近，現在同住一室。
他後悔欺騙桑伊嗎？
漢尼拔是真的感到不解，他雖然騙了桑伊，但是他對桑伊的好是真的，他也是真的幫助桑伊入眠。
哦……不過他不想桑伊那麽快好起來，因為桑伊好起來就會回去。
所以他隐瞞了桑伊的病情。
漢尼拔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桑伊的時候。
是在某個心理研究的講座上。
他坐在後排，旁邊的聲音小聲問，“叔叔，你坐這麽後面也是學我偷懶嗎？”
漢尼拔偏過頭去看見了過分年輕漂亮的男孩，嗅到了那香甜的味道，那一刻他的牙齒就開始發癢。
他第一次有那種迫不及待的想要咬某個人的欲望，想要把那個人和他融為一體。
漢尼拔清晰地意識到，哪怕只是第一次見面，桑伊不一樣。
或者他再坦誠一點，他對這個年輕的男孩一見鐘情了。
“偷懶？”漢尼拔反問的時候看着桑伊胸前的挂牌，“桑伊？你的名字。”
“啊？”桑伊捂了捂胸牌，“叔叔你小聲一點，會被聽見的。”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閃着赧然，“我不是偷懶，我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漢尼拔收回看着桑伊的目光說，“不怕被點到嗎？”
“不會吧？”桑伊把自己縮成一團，“這個地方不容易被看到。”
“那麽你不聽講座，來這裏是為了什麽？”漢尼拔又問。
“為了——”桑伊的聲音戛然而止。
臺上的人在叫着萊克特博士。
說到邀請萊克特博士上臺演講，漢尼拔站起來，他看了一眼呆滞的男孩，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走了上去。
最開始的時候桑伊是不怕他的。
桑伊害怕他，面對他的緊張，都讓他心生愉悅，因為所有的情緒都是因他而起。
他想吃掉桑伊可以有很多機會，但是他沒有，他借口美味的食物要放到最後面吃，其實是因為太過美味他舍不得吃。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已經盤算着如何讓這個年輕的男孩徹底屬于自己。
漢尼拔自言自語道，“你是我的。”
桑伊把匕首插進了他的後背，所以在桑伊那裏，他依舊是最特殊的那個人。
這段時間桑伊看起來心情不錯，至少漢尼拔帶來的影響似乎已經消退了不少。
桑伊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
電視裏播放着連環殺人案的事件。
桑伊默不作聲地調了臺。
桑伊的确和威爾住到一起了，威爾說桑伊能讓威爾情況好轉，桑伊想着看自己能不能和威爾住一段時間讓威爾好起來。
不過桑伊不知道為什麽他能讓威爾安穩入眠，他思來想去覺得可能是自己身上有那股奇怪的香味的緣故。
【不是哦。】系統幽幽道，【是因為你本身的特別。】
本身的特別？指他穿越了很多個世界嗎？
【你身上的味道，只會讓愛慕你的人癡迷上瘾……】系統說，【就是omega的信息素一樣，能吸引alpha标記……而威爾愛你，漢尼拔在你後頸留下來的印記讓他覺得自己被挑釁。】
桑伊：“……”越說越像那種奇怪的體質了。
但是以前他從來沒有發現過。
【因為以前也沒有這樣的人啊……】系統說話也慢吞吞的，聽得桑伊着急，【他們沒有危機感，所以不會想要去咬你試圖留下烙印标記。】
桑伊還是沒太明白其中的關聯。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
他和威爾算起來也算互利互惠，他能幫助威爾入眠，而威爾也能提供給他能量。
威爾心理狀态好起來之後，也不像桑伊最初見到他的那樣沉默寡言，或者說那個時候的威爾像是把自己鎖在一個黑暗的櫃子裏，而現在他打開了那櫃子，并且走了出來。
只是或許對威爾來說外面太過明亮，他還不太适應。
這樣想着，桑伊轉頭去問，“最近這段時間心理狀态感覺怎麽樣？”
“還好。”威爾靠近桑伊，他說，“我去見了萊克特，你不問我，萊克特說了些什麽嗎？”
“不重要。”桑伊說，“我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麽，也不在意他說了些什麽。”
“那麽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嗎？”威爾又問，“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好像在找工作。”
那個時候，他還想着能在這個世界好好生活下去，那至少得有事情可以幹。
明明只過了一個冬季，但是桑伊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桑伊微微頓了頓，他說，“沒想好，暫時先在家裏待着吧。”
他對見到外面的人依舊有幾分恐懼感，現在待在家裏對他來說是最有安全感的。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會有種孤寂感，這樣的感覺，桑伊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他甚至格外享受一個人待着的感覺。
很自由很放松。
而現在，即便是貓貓鑽進他的懷裏他也會覺得有些害怕。
桑伊說不清這是因為什麽，或許是漢尼拔留下的一些影響，但是桑伊在試着調節自己。
他想按照這樣的進程下去，他應該很快就能擺脫那點微不足道的陰影了。
他不想把這些陰影帶到下一個世界去，所以他一定得解決掉的。
桑伊的恍惚被威爾看在眼裏，不知道為什麽威爾有一種強烈的桑伊會離開的感覺。
這迫使他把桑伊的臉擡起來看着自己。
桑伊有些迷茫地看向威爾，“怎麽了？”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并且是很嚴肅很重要的事情。”
威爾的表情果然嚴肅極了，桑伊從沒見過他這樣嚴肅的表情，他下意識坐直了身子看着威爾，“你說。”
威爾定定地看着桑伊，“我喜歡你。”
桑伊聞言笑了一下，他說，“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我也挺喜歡你的。”
“不是這樣的喜歡，不是朋友間的喜歡。”威爾靠近桑伊，他微微低頭說，“是愛，我愛你。”
桑伊怔然，他看着威爾明顯緊張的表情好久才說，“抱歉，但是這樣的感情我沒有想過……”
他現在害怕別人說愛他。
威爾也是一樣的。
“我知道。”威爾低聲說，“我知道你因為萊克特而感到害怕，桑伊，我不需要你馬上就喜歡我給我回應，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可以試着喜歡我，也許就能擺脫掉萊克特帶給你的恐懼了。”
這樣就能擺脫漢尼拔帶給他的恐懼？
桑伊避開威爾的視線，“不要愛我，我不會一直留在這裏。”
“你要離開？”威爾倏地握緊桑伊的肩，“你要去哪裏？”
桑伊輕輕掙紮了一下，他說，“你的狀态也好轉了對嗎？你沒有再做噩夢了，你能輕易地運用好自己的能力，不會再因它夢魇。”
“我不懂，所以你要離開了，你要走了？你……”
威爾說不下去了，他有些茫然又有些無措，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沒有理由把桑伊留下來。
“桑伊。”威爾擁抱住桑伊，聲音沙啞，“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要去哪裏，我跟你一起走。”
“抱歉，你的朋友你的工作你的家都在這裏。”桑伊說，“你不必為了一個不喜歡你的人這樣。”
威爾沒說話，但是他把桑伊抱得更緊了。
“威爾。”
“萊克特已經進監獄了，他出不來了。”威爾喃喃着，“你不要害怕，他已經不會出來再欺負你了。”
威爾這樣說着，晚上睡覺的時候卻一動不動地看着桑伊。
桑伊被他專注灼熱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沒忍住伸出手去遮住威爾的眼睛，“你別看我了。”
“你說你要走。”威爾任由桑伊的手遮着他，“我擔心睡着你就走了。”
桑伊哭笑不得，“不至于，我的貓咪還在呢。”
威爾握着桑伊的手坐起來，他看着桑伊的眼睛問，“你的意思是你離開不帶貓咪走，你要去的地方是哪裏？”
“……”桑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是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帶不走它，但是既然我把它撿回來了，它就是我的責任。”
威爾忽得松了口氣，至少貓咪還活着的時候，桑伊就會留在這裏。
他有足夠的時間讓桑伊忘掉漢尼拔的事情，也有足夠的時間讓桑伊、至少讓桑伊願意喜歡他，桑伊喜歡他了，肯定就不會一定要走了。
威爾再一次去見漢尼拔，在漢尼拔轉監獄之前。
威爾說，“這是我最後一次來了。”
漢尼拔淡淡地看着他，“我并不想看見你。”
“你想看見桑伊嗎？”威爾微微笑起來，“那可是真是遺憾，桑伊已經不記得你了。”
他似乎很清楚怎麽樣說能至少能刺痛漢尼拔一些。
“他現在很高興，每一天都很開心。”威爾說，“他畫畫、曬太陽、逗貓咪、和狗狗一起玩，早就忘記了你帶給他的痛苦……”
漢尼拔冷冷地看着威爾，“你特意來告訴我是為了炫耀嗎？我還以為桑伊願意和你在一起了。”
“哦。”威爾點了點頭，“沒錯，我和桑伊告白了，我在正式的追求他，說不定下一次我再來你就聽見一些好消息——不過那個時候你已經不在這裏了，聽不見這個好消息了。”
漢尼拔的臉色陰沉的看着威爾。
“我今天和桑伊一起來的。”威爾微笑着，“他陪我來的。”
“你那樣對他，有一點後悔嗎？”威爾又問。
漢尼拔倏地站起來，被威爾這樣挑釁，他幾乎快要維持不了自己的冷靜。
“就算披着一身優雅的人皮，你也是食同類的野獸，他很快就會徹底忘記你。”
威爾這樣說完之後離開了。
漢尼拔重新坐下去，他喃喃自語着，“那麽等我出去吧，這次我不會再讓他害怕我了。”
他也不會用之前的方式對待桑伊了。
他之前的方式的确是錯了。
桑伊膽小、柔弱、脆弱易碎，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又格外地堅強。
他應該換一種方式……
漢尼拔想，桑伊最接受不了的應該是他吃人吧，但是偏偏這是他戒不了的愛好。
他捂住臉，低低地笑了起來。
威爾走出大門時看見桑伊蹲在草地上看太陽。
雖然威爾沒說來這裏是看誰的，但是桑伊很清楚威爾是來看漢尼拔。
他現在再想起這個名字，已經覺得輕松了許多。
“刺眼嗎？”威爾問。
桑伊微微搖了搖頭，他說，“還好。”
“那麽我們走吧。”威爾說着，手指動了動，他似乎想去牽桑伊的手，但是卻在即将握到桑伊的手時又松開來。
他說，“我有幾天假期，你想出去走走嗎？我的意思是離開這座城市，去別的地方。”
桑伊偏頭看了一眼威爾又收回視線來。
“去旅游嗎？”桑伊問。
“可以嗎？”威爾有些緊張。
他不知道桑伊會不會答應他，因為在威爾眼裏，桑伊答應他的話，意味着他們的關系可以進很大一步。
也許……桑伊也會答應和他在一起，即便是試試。
桑伊垂下眼眸沒有立刻回答威爾的話，這在威爾意料之中，他說，“沒關系，你可以好好想想，就當出去散散心。”
桑伊低低地答應了一聲。
他現在依舊在等待着，截至現在為止他都還不想在這個世界發展新感情，即便對象是威爾。
一個到此結束的開放式結局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