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就知道
不能再耽誤時間了,這事越早解決越好。陸柚轉手就給江鶴川打去電話,對面仿佛一直在等着那樣,才“嘟”了一聲就接通。
他一上來就開門見山,“江鶴川你說的不對,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擁有蠱蟲。”
“什麽?”
看不到臉,陸柚無法看到表情,但從語氣也能聽出來對面的難以置信。陸柚三言兩語簡要解釋:“張斯洛,就之前受我們陸家資助,又總想接近你的那個人,他也有蟲蠱,用和你用的一模一樣的罐子裝着。之前到我們家的那個偵探查到的,他打開罐子看了兩眼,但沒有碰蟲子,會不會有什麽問題啊?”
江鶴川給出了确切的答複:“不會,在罐子裏的蟲子處于休眠狀态。”
那偵探先生就沒事了,陸柚短暫的松了一口氣,但是又迅速重新提了上去,“那、那我心髒上有個蟲子在那裏,我呢?”
“不會有事,那是心尖蠱,給你續命用的。”
事到如今,再隐瞞下去也是徒增麻煩,而且那個擁有蠱蟲的張家人已經找到,一切已成定局。
“我現在在陸氏集團大廈,你到了我和你解釋。讓那個偵探把所有的罐子拍照發你,不用打開,只拍罐子就好。”
結束通話,江鶴川冰冷的視線掃過面前以陸婷安為首的幾人,漆黑的鳳眸中翻湧着墨色,他緩緩道:“所以,你們早知道張斯洛的身份,卻一直故意隐瞞。”
面前人臉龐漂亮到近乎妖異,可陸婷安卻沒有半分欣賞的心情,寒意從脊椎爬上頭頂,讓她站立不穩,“那現在不是說了嗎?也不晚。”
不晚?不晚?!陸母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她那恬不知恥的親戚,“你們明知道,明知道我們找了這麽多年,多麽着急,卻故意不說,而是想就這樣看着我兒子去死!”
這麽多年,多少個日夜她想到陸柚的未來都無法安眠,一次次的尋找,一次次的失望,她都快要被擊垮了,吃安眠藥吃出抗藥性,結果要找的人其實就受着陸家的資助,而她丈夫的親人卻有意隐瞞,“我不會放過你,絕對不會。”
陸婷安聽到這話才是慌了神,看向一直沉默的堂兄,想要求情,“我沒有壞心思的,哥,你知道的,我沒想看着陸柚那孩子去死,我也是看着他長大的,他……”
“閉嘴。”陸父終是忍無可忍,盡是失望,看着桌上證明親人各種錯處的文件,“如果不是你們當商業間諜的事情查出來,為求自保,你會把張斯洛就是我們正在找的張家人說出口?不會。陸婷安,我今天才算是看透了你。”
陸婷安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我可以幫你們,幫你們聯系張斯洛!我這就、這就給他打電話。”
……
與此同時,陸柚消化完那蟲蠱是給他續命的事實,再聽周圍的醫生讨論說怎麽取出來,吓了一身冷汗。
還好他運氣一向不錯,還沒來得及。
不然他怕不是已經死了吧?他擺擺手,“不用讨論了,暫時不用取。”
陸柚在回公司的路上給偵探回撥電話,首先是讓人安下心來,只碰罐子不會出事,再就是拜托了一下偵探幫忙給罐子拍照,“別弄壞了,在罐子裏的蟲子是休眠,但罐子破了就不清楚了。”
接到電話前,偵探正坐在地窖邊上,打開備忘錄編輯遺書,開了好幾個頭也沒能繼續寫下去,他好像沒什麽需要交代的。
他聽到自己不會死就放心了,“沒問題,交給我。”
“謝了,這次給你三倍酬金。”
“太客氣了陸少,那個號碼的事我免費給你查。”偵探聽到能多拿錢,聲線明顯雀躍。
等陸柚到公司才知道,那個海島開放項目他們陸家成功拿下了,把競争對手的代表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當然,最震驚的應該是陸婷安還有陸頌,競标文件可是他們親手送出去的,怎麽實施起來根本不一樣?掉到坑裏的反而是陸氏集團的競争對手,計劃的每一個環節都遭到了打壓。
時間回到兩個小時前——
陸婷安正坐在辦公室,安排助理給她泡上一杯咖啡,自己則是坐在老板椅上數着賬戶中的餘額,說不出的心滿意足。不過是份海島開發的競标計劃,就能讓她拿到這麽多錢,說到底這件事還是堂兄的錯,給的錢根本不夠花。
進來送咖啡的不是助理,而是陸頌,他一直心有不安,覺得一切都過分順利,仿佛安排好了似的。他們想參與海島開發計劃,他就被陸總安排到了陸柚身邊,想找個時機偷計劃書,監控就剛好維修,就連找文件的過程都那麽順利,“不會出事吧?”
陸婷安做這事不是一次兩次了,天然的傲慢,磨着指甲,“有什麽可擔心的,你就好好等着就行了。”
她并不喜歡這個養子,但也是沒辦法,當年生陸譽時身體落了病根,無法繼續生育,現在陸譽又進了監獄,趙利總是拿她沒教育好孩子說話,“老實一點。”
陸頌将咖啡放到桌上,沒再觸黴頭,說起另一件事,“今天去競标的代表是陳助理,也不知道陸柚去了哪兒。”
“陸柚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待在公司裝好人也有一段時間了,估計是膩煩了,就又去和那些狐朋狗友混了。”陸婷安正言語不屑地說着,突然接到了電話,想着尾款不能出問題,連忙接起。
“陸婷安,你是在耍我們是吧?陸氏的競标計劃和你給的根本不一樣!”
“怎麽會呢?”陸婷安睜大眼睛,“是不是你們搞錯了?”
“我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對面完全不聽解釋,陸婷安慌得不行,正當她還想說些什麽時,有人不敲門直接進了辦公室,神情嚴肅:“董事長讓您現在去辦公室。”
陸婷安還有一只手握着咖啡杯,咖啡是燙的,但她的手腳冰涼,瞬間意識到不對勁,硬擠出了來笑,“很着急,必須現在就去嗎?”
“現在。”
她剛走近辦公室,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迎面便砸過來了文件,各種文件散落一地,張張都是她的罪證,“誤會,都是誤會。”
陸婷安轉着腦子想借口。
陸父直接把監控放了出來,裏面正是陸婷安與陸頌商量偷文件的畫面。陸父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這次無論老爺子說什麽,你都一定會付出代價。”
陸父向來一言九鼎。
這次更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陸婷安喊着“哥”,企圖換回些許親情,“你原諒我,我以後絕對不敢了,我是一時豬油蒙心。我、我還知道,你正在找的那個張家人是誰!”
……
“董事長給他們喊過去談話了,正在處理這件事,陸少的男朋友也在。”陳助理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路上跟陸柚描述陸婷安難看的臉色。
陸柚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進去,和裏面的江鶴川對上視線,“怎麽說?”
他看了一旁站着的陸父陸母一眼,考慮到長輩的心理承受能力,“待會兒再說吧。”
結果他這話音才剛落下,他以為并不知情的陸母就開始了解釋,解釋內容包括陸柚六歲其實并沒完全好起來的事實、陸柚體內心尖蠱的時限以及為什麽陸家總是收養張姓的孩子,“現在不用怕了,已經找到了,只要把蠱換了,什麽問題都不會有。”
信息量太大。
陸柚表情空白,“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不過他也能理解他爸媽的想法,數着時間過日子是挺恐怖的,說這句話只是懊惱,他如果早知道,應該沒現在這麽麻煩,肯定一想就想到張斯洛了。
不過這麽說,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張斯洛根本沒想害他,甚至還是救他的關鍵。
“那張斯洛呢?”
陸婷安臉色難堪,她一遍遍地打,對方一直不接通,在心裏求爺爺告奶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還真通了。
張斯洛的語氣很嚴肅,沒聽陸婷安說什麽,只顧說自己的,“你不是說萬無一失?陸氏的競标計劃跟你給的根本不一樣。陸婷安,你是瘋了嗎?拿錢不做事,連累到我,是想死?”
陸柚:“……”那小說可真不可信,說好的真善美主角受呢?聽起來和街上的地痞流氓一樣。
“不是。”陸婷安緊張到聲音都變了調兒,“見一面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說。”
張斯洛不耐煩,“什麽事?你現在倒不如好好想想怎麽交代競标問題。”
“他們已經知道你就是那個張家人了。”
“什麽?你說的?!”
陸母已經不耐煩了,直接搶過電話,用着最為柔和的聲線,“斯洛,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要你把壽蠱交出來,有什麽要求,我們陸家一定盡力滿足。我們好好談一談,可以嗎?”
陸柚站在江鶴川旁邊,把自己的手機給江鶴川看,“照片都發過來了。”偵探的做事效率就是高。
張斯洛聽到陸母的聲音陷入了沉默,卻也沒有直接挂斷電話,只是聽着。
“斯洛,是陸婷安資助你時對你不夠好對嗎?如果是這樣,我讓她道歉,你想怎麽樣都行。”
“沒辦法。”張斯洛終于出了聲,“我确實知道你們在找我,但也不算吧?找的其實是我手中的蟲蠱。在被你們收養前那些蟲蠱就已經被毀了,一把火意外燒幹淨了,不是我不想,是确實沒有。如果我說沒有了,你們還會繼續資助我,資助姓張的孩子嗎?不會,你們是只想着自己兒子,僞善的人!”
陸母白了臉,“燒幹淨了?”
“對。”
陸母心中滿是希望落空以及被欺騙的憤怒,就算他們是為了兒子才資助孩子的,那受益者也無權指責,“你還在陸氏時,跟陸婷安一起幹了不少不該幹的吧?張斯洛,你會進監獄。”
“不裝了嗎?”張斯洛嗤笑,“其實沒燒,我手裏确實有。我知道江鶴川會操縱蠱,很厲害,但如果我找深山老林藏起來,從此消失,你們能拿我怎麽樣?我會在你們找到我之前消失的。要想讓我聽話交出去,有條件,你們必須……”
“找到了。”
張斯洛倏然噤聲。
江鶴川從一堆罐子裏找到了陸柚所需要的蠱蟲。
陸母還不知道陸柚安排人調查,“找到了什麽?”
江鶴川言簡意赅:“一直在找的壽蠱。”
因為通話是外放,所以張斯洛也聽到了這番對話內容。
有太多他意料之外的事了,打得他措手不及,如果他有像江鶴川那樣的能力,還會落得現在這幅田地嗎?說起來太不公平了,“那是我們張家用血肉養出來的蟲子,你們憑什麽随便拿走?”
“那不是張家的東西。”江鶴川點破一個事實,張家從未擁有過蟲蠱,只是擔任着養育角色的存在,“那是張家付出的代價。”是因為想要使用蠱蟲力量,所以主動獻出的籌碼。
更何況,到了張斯洛這一輩,就連養育都沒了,只是保存。
蠱蟲只屬于得到傳承的人。
給陸柚都聽迷糊了,他講道理:“你一開始就交出來的話,要什麽,陸家還能不給你嗎?行了,你剛才想說什麽條件,說完吧。”他還真挺好奇的,“錢,還是權?”
“閉嘴。”
張斯洛要的不止那些,他想要的——
為什麽陸家的孩子不是他呢?他嫉妒死了,嫉妒的都快要發瘋了,尤其是在他被選受陸家資助那天,陸母牽着他的手,輕聲細語地安慰,又在聽到陸柚咳嗽,瞬間松開他手的那一刻。
那個病弱的孩子,不讨人喜歡的孩子。
在一開始陸母試探詢問時,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把自己是張家人說出口,甚至故意表現得很喜歡陸柚,想要交朋友,因為想成為那個溫暖家的一份子,如果能代替陸柚就更好了。可是,沒有,陸母把他丢給了陸家旁系去資助,不只是他,其他孩子也一樣。
但只有他為此不平。
錯過了一開始承認的契機。
“調查我的人是你,陸柚,你為什麽要調查我?”這是張斯洛唯一想不通的地方,陸婷安等人的愚蠢在意料之中,可是陸柚,為什麽要調查一個陸家已經停止資助,見過次數不超過一只手的人。
陸柚:“……”因為你是故事裏關鍵的主角受。
當然,話肯定不能這樣答,陸柚習慣性把答案和男朋友扯上關系,“因為你總有意接近江鶴川。”
張斯洛再沒開口。
他也一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作為被資助孩子中優秀的那一個,受到陸母誇獎時就會很高興。代替,他想要代替那個孩子,他把事情做到最好,比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孩子強得多,所以只要等就好了,等那個孩子死去……他等不到了,現在這樣,就算陸柚死了,也不可能按照他的心意發展。
陸柚半天沒得到回話,以為自己把人說的啞口無言了,“反正你現在後悔也晚了。”
通話結束。
陸柚把手機扔還給陸婷安,下巴微擡,“你基本沒派上用場,就別記挂着将功折罪了,老老實實等着法院傳票然後進監獄吧。”
“這次陸氏又沒什麽損失!”
“之前有。”陸柚對這麽個能看着他去死的親人可沒同情心,“你現在有的那些都不夠賠的。”
一直努力減少存在感的陸頌咬了咬後槽牙,“是陸婷安逼我做的,我頂多算是從犯!”
“真不愧是趙利親兒子,還真是一模一樣。”
陸婷安一下變了臉色,眼神像是小刀片一樣挂在陸頌身上,“你是他親兒子?”
陸柚眉眼彎彎,代替回答:“是啊,他們把你當猴耍。放心吧姑母,只要你坦白從寬,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或者,我可以幫忙。”江鶴川給偵探發完消息,視線涼涼地掠過兩人頭頂。
哦,對了,江鶴川蠱蟲在手,有一萬種方式可以讓這幾個人老實開口。
不過陸柚現在最在意的還是自己會不會挂掉,畢竟嚴格來說,他算是死過一次,那種疼痛十分真切,生不如死……不如死?!
陸柚驀然轉頭,看向身側的江鶴川,“如果沒找到壽蠱,我會怎麽樣?我的意思是那個時限大概在什麽時候?”
“三個月後會死。”
“我知道會死,我想知道是怎麽死,是無數蟲子在肉裏撕咬的那種死嗎?”
江鶴川不明白戀人說起死法怎麽兩眼放光,點頭,“是。”
陸柚恍悟,“我就知道。”江鶴川不會殺他。
好吧,其實是馬後炮,他一早是不知道的,但仔細想想,無論是還在山裏的老婆婆還是江鶴川本人,都一直有在強調不會傷害伴侶的事實,再加上他當時死的确實古怪。
被蟲蠱吞噬的他死亡已成定局,可江鶴川卻偏偏還要往他心口位置刺上一刀。
三個月後。
和他覺醒前的死亡時間大體一致,稍微晚點兒。
心口,是心尖蠱的位置。肯定是因為他當時太疼了,又無力回天了,不如幹脆利落的死,所以江鶴川才會用匕首捅他。他就說只要他死的話,當時沒必要補刀的。